《春日甜饼》 第1章 [现代情感] 《春日甜饼》作者:草莓撞撞【完结】 妈妈再婚,舒檀来到陌生的城市,第一天就被暴雨困住。 整座城市都被淹没。 她给母亲打去电话,母亲忙着给继弟庆生,匆匆挂断:“你打个车回家,乖。” 她收起手机,怔怔地望着暴雨天请勿危险驾驶的新闻提示。 路上空无一人。 被雨水淋透的她在派出所避难。 初次见面的男孩子递来一杯热水,热气蒸腾,这是男孩子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安慰方式。 . 某一天,和妈妈大吵一架后,舒檀离家出走,无处可去。 秦谒得知情况,骑着单车找了半座城。 远远看到小姑娘拖着行李箱的倔强背影,擦干净满脸的汗,慢悠悠骑到她身旁,按了下车铃。 “网吧开黑,四缺一,去么?” 舒檀看了眼他后背洇出的汗迹,点点头:“去。” . 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烟花,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无数人在庆祝新年的到来,少年少女望着彼此,眼底倒映出春日焰火。 “冬天终将过去,春日在前方等你。” 双学神/双向奔赴/校园小甜饼 内容标签:甜文 成长校园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檀┃配角:秦谒┃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向奔赴是最甜的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折桂 刚下过雨,空气湿润,云层中露出半边太阳,在天边照出一弯彩虹。 高铁站的玻璃门板映出彩虹的影子,乘客从彩虹桥下走出来。 人群中,舒檀一边拖行李箱,一边戴上帽子。 附近在修路,蓝色彩钢板围了一大片地,剩一条坑坑洼洼的崎岖小路,七扭八拐不知通到哪里。 舒檀蹙了下眉,摸出手机看地图。 黑车司机闻了腥儿似的拥到她面前,满脸堆笑热情拉客。 她一一回绝,穿过拥挤人群,绕开大小水坑,跟着高德导航找公交车站。 微信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时不时把导航挡住。 [下高铁了吗?] [你龚叔叔说让司机去接你,你就在高铁站出口等着,哪儿也别去啊。] [你发个定位给我。] [檀檀,信号不好吗?怎么不回消息?] 提示音不停地响,舒檀嫌吵,索性点开微信,把她妈设成了免打扰。 世界清净了。 消息依然时不时增加,只是不会再提示。 得不到回复,朱芸抱怨舒檀不懂事,不让人省心,又说她今天正好忙,实在走不开,让舒檀不要赌气,多花点钱打车回家。 她向来如此,言辞反复,总有苦衷。 舒檀一早知道没人接,并没有抱希望。 毕竟今天是龚鸣锐生日,她忙着做生日宴、招呼客人,能记得舒檀今天回家,已经不错了。 舒檀知道她妈就是求个安心,但她就是懒得配合,演什么母慈女孝?没意思。 她心底发出冷嘲,却还是站在路边,看完了朱芸的消息。 白费了免打扰。 直到好几分钟后,对话框都没再增加,她才抬腿继续走。 她恹恹地垂着眼皮,在越来越大的太阳底下拖行李箱。 头顶乌云渐散,熔金色的阳光落在她头顶,温度炽热,烤得头皮发烫。 好在,在云层彻底消散前,找到了公交车站。 炽阳刺目,蝉鸣嚖嚖,蒸腾的水汽扭曲光线。 车站的金属长椅反射出太阳光,仿佛能原地改行做铁板烧。 快九月了,暑气依然不见消退。 等车的大都懒懒的,分得很开,好像稍微一靠近都觉得热。 有爱出汗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舒檀戴着米色渔夫帽,穿着长袖黑裤,捂得严严实实。 她不怕热。 有人注意到,歆羡地看一眼。 在这燥热的季节,女孩子周遭自带一种幽静的气氛。好像靠近她,整个人就凉下来。 舒檀走到站牌前,确认要坐的车,33路,往雪金路方向。 她站定,安静等车。 不多时,公交车进站,车门打开。 车上人不多不少,只剩一个空位。 余光瞥见身后有个阿婆,舒檀越过空位,找了个拉环握着。 阿婆走得慢,后头有个年轻男人啧一声,从她身旁挤过去,大步一迈,屁股落下。 坐在了“爱心专座”四个大字上。 舒檀看了他一眼,他恍若未觉,敞着腿,低头玩手机。 旁边的女孩眉梢轻轻跳了一下,没说什么,起身拍拍阿婆背。 阿婆迟疑地慢慢转身。 女孩指指让出来的座位。 阿婆连连道谢,慢吞吞挪过去,颤巍巍扶着椅背坐下。 公交车轻轻一颤,往前开去,舒檀看了眼微信,又点开朱芸头像。 朱芸最后一句话是。 [早点回家,今天家里叫了很多人,你弟弟的整岁生日,你也不能缺席。] 舒檀反而不想回家了。 她摸了摸行李箱把手,箱子里装着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奖状。 比赛归来,别的同学家长早早守在车站,一一接走。 第2章 最后只剩她和老师。 老师和过来接人的老公一起问,要不要送你回家? 她摇头,我等妈妈接。 等老师走了,她看了看前一天的聊天记录,推着行李箱出站。 [妈妈明天去接你。] [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油焖大虾。] 舒檀摁灭手机,揣兜里,看窗外擎着碧伞的梧桐树。 树叶在暴晒中蔫哒哒地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半小时前刚得到的雨露转眼间已经蒸发。 公交车再次到站,上来乌泱泱一大群,几个靓丽的女生走到过道中央,有个女生不经意看了她一眼,愣了愣,不自觉又看了好几眼。 舒檀一开始以为脸上有东西,压了压帽檐,后来注意到她不是在看自己,转头看去。 是她身后,坐着个清瘦的男生,长腿拘束在座椅间,笔直而削瘦。 大半张脸被黑色棒球帽盖住,帽檐下露出一截下颌,利落干净的线条非常吸引人眼球。 时不时有女生看他一眼。 他却毫不知情。 他抱着臂,头靠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支着下巴,正在睡觉。 因为过于清瘦,可以清楚看到他小臂上几根浮突的青筋,青色的血管衬得皮肤极白。 有人忍不住偷偷拍照。 还有人在心里祈祷,别露脸别露脸,万一是个背影杀手怎么办?幻想就破灭了。 安静睡觉的男生意外收获了全车的瞩目,舒檀却收回目光,没再多看。 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是习惯万众瞩目的吧,她漫不经心地想,突然余光瞥见“爱心专座”上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朝人群里挤了挤。 表情有些奇怪,带着些心虚。 公交车再次到站,年轻男人却没下车,一直低头看手机。 姿势很奇怪,手垂得很低,手机却往上翘。 舒檀仔细看了看。 手机镜头竟然在对准几个女生裙底。 女生们小声聊着天,没人发现异样。 “你在干什么?”把这一幕拍下做证据,舒檀上前一步发问。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年轻男人正吊着胆按快门,陡然听到这一声,做贼心虚地一哆嗦,手机差点摔落。 周围人投来目光,有女生扭头看到这场景,先是一愣,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抬起的手。 “你在偷拍?” “拍你妈。”年轻男人色厉内荏,慌慌张张销毁证据,手汗黏在手机上,滑得厉害。 公交车在红绿灯路口一个急刹,手机飞了出去。 擦过舒檀胳膊,砸中棒球帽男生膝盖。 然后啪叽摔在地上。 摔下去时屏幕朝上,裙底照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 受害女孩睁大眼睛:“师傅!去公安局!有人偷拍!” 年轻男人慌不择路,没等站稳立刻要挤过去拿手机。 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摔了个狗啃泥,牙齿磕在唇肉上,痛得大叫。 舒檀不动声色收回脚。 年轻男人捂着满是血的嘴,骂骂咧咧爬起来。 他的叫骂惊醒了睡觉的男生,男生揉了揉眉,坐直身体循声望向脚下,看到五体投地的他,思考了一秒为什么刚醒就有人行此大礼。 年轻男人边爬起身,边抓向男生脚边手机,男生顺着他手看去,若有所思。 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夺走了手机。 年轻男人和男生一起抬头,望向截胡的舒檀。 舒檀把手机反手递给被偷拍的女生,女生摁了下电源键,发现已经锁屏,看不到那张照片。 年轻男人脸涨成猪肝色,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舒檀道:“你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年轻男人指了指一旁刚睡醒的男生:“那些女生还不是都在拍他?我拍个美女又怎么了?” 舒檀眉梢微不可察地抬了抬,正要说话。 绿灯亮起,公交车驶过路口,抵达车站。 司机扭头喊:“有矛盾下车解决,不要耽误其他乘客时间。” 其他乘客默然围观,无声附和。 受害女孩气愤地握紧拳:“我们要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吧,他刚刚偷拍。” 她转头看同伴:“我们都看到了,对吧?” 同伴沉默片刻,为难道:“要不……算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女孩一愣。 司机又催道:“下不下啊?” 女孩咬了咬下唇,盯着同伴们。 同伴们默默移开目光。 还有乘客劝:“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下次别穿这么短裙子了。” “就是啊,自己不怕走光,就别怕被拍啊。” 女孩一点点握紧拳头,眼里浮现出水光。 舒檀提起行李箱,空着的手伸出去拉她:“下车,报警,我有证据。” 女孩怔怔地看她,手心贴着她指尖,感受到她指关节一层薄薄的茧,是高中生用笔太多的标志。 她比我小,却比我勇敢。 年轻男人急忙跟上:“把手机还我,你们想抢劫吗?” 他抓向舒檀胳膊。 却被一只大手扣住。 是那个戴棒球帽的男生,他不知何时起了身。 第3章 他看似随意地伸出手,捏住年轻男人肩膀,手臂肌肉贲张,极具力量。 年轻男人痛得草了一声。 他愤怒转头,对上男生居高临下的目光,又看了看男生英俊过头而又年轻过头的面庞,满嘴国骂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的小孩都他妈吃激素长大的? 男生神色平淡,眼神却有种无言的压迫感。 他钳制着猥琐男,目光钉死了对方不老实的手,从座位上提起背包,挂在一边肩膀上。 “欺负两个小姑娘多没意思,走吧,派出所分辩去。” 听到派出所,年轻男人脸一下变白,下意识拿出刚才的话术:“看到美女忍不住拍个照而已,刚刚那些小姑娘不也都在拍你吗?你怎么不把她们都抓走?” 男生帽檐下的眼睛抬了抬,对上舒檀望过来的目光,她们刚才在拍他?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也没什么。他再垂眸,望着年轻男人:“等她们也像你一样拍了不该拍的再说吧。” 第2章 折桂 四个人一起去了派出所。 开始猥琐男还在狡辩,舒檀拿出证据,民警又从他手机里翻出偷拍,人证物证确凿,他才哑口无言。 没什么可说的。 依法拘留十日。 民警稀奇地打量两个见义勇为的小孩,看着也就十五六,最多上高中的年纪,胆子倒不小。 尤其是女生,文弱清丽,却有股侠气。 “少年强则国强。”民警忍不住感叹。 “都是好孩子,但是下次还是要小心,尽量和坏人周旋,不要硬碰硬。” 舒檀想说她快成年了,想想这样反倒幼稚,便又闭上嘴。 男生着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透出对交警的赞同,倒显得他跟交警是一代人,就她一个小孩似的。 舒檀被这一眼看得,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多大?”有点不服气的意思,所以说出口就后悔了。没必要,较这个劲真没必要。 男生张口就来:“28.” 他个头高,身板却清瘦,是少年特有的单薄,还没长成成年男子的厚实健壮。 能成年就怪了。 不知为什么,舒檀抬杠似的回了句:“那我29.” 男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原来是姐姐。” 男生:“姐姐好。” 舒檀:“……” 。 年龄话题把天聊死了,两人之后就是做笔录,没什么交流。 录完笔录,已近黄昏,绛紫色的乌云堆叠在头顶,看着像是要下雨。 男生看了眼舒檀的行李箱:“你怎么回?” 舒檀想说坐公交,又生起些许戒备,最后只道:“有人接。” 男生点头:“那就好。” 舒檀装模作样看了眼手机:“我妈让我去公交站台等她,先走了。” 男生道:“我也去公交车站。” “……” 舒檀:“哦。”她表情疏离,不热情。 男生却不大有眼力见:“你是哪个方向?” 又说:“我是凤岐路。” 凤岐路就在雪金路的上一站,舒檀一时无语,还真是巧了。 两人站在同一个站台等车,各自低头看手机,没有说话。 没等多久,却起了风,又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珠连成线,砸在柏油路面溅起水花。 水汽氤氲,气温都下降了几度。 舒檀往站台里退了退,望着珠帘似的雨幕,思绪飞到刚到龚家的那一天。 龚鸣锐充满敌意地看着她,龚城淡淡地说:“这是你弟弟。” 朱芸尴尬地微笑:“檀檀,快叫弟弟啊。” 其实一个称呼,也没什么,又不是让她喊爸爸。 但那天,她还是没叫出口,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继父皱起眉头,失望的神色好像在看一只不肯摇尾巴的流浪狗。 而龚鸣锐直接尖叫:“她是拖油瓶!她不是我姐姐!” 龚城象征性地制止了他:“没礼貌,不准这么说话。” 朱芸悻悻地推了舒檀一下:“哑巴了你。” 舒檀索性哑巴当到底,到最后也没说什么,拎着她的行李箱,跟着朱芸上了阁楼。 阁楼层高很低,站在那头顶快要贴上天花板,采光不好,昏暗的房间里一盏3瓦小壁灯幽幽地发着光。 这次拿到奖学金,可以买台灯了,舒檀心想着,回神时天色已经全黑,雨下得像天破了洞,水从洞里泼下,淹没路面,眼看就要涌进站台。 短短几分钟,完全变了天。 舒檀又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听到男生说:“公交车停运了,要不要拼车?”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男生骨节突出的手腕垂下,修长的手指夹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公交车停运的消息。 雨确实太大了,舒檀摸出手机,看到暴雨红色预警。 天灾当前,两个不算太熟的人只能共渡难关。 舒檀那点对陌生人的戒备此刻不值一提:“打车吧。”她摁亮手机。 “我来。”男生点开打车软件,附近有三十多号人排队。 要等吗? 黑云翻墨,大雨磅礴,积水仍在上涨,站台里空空荡荡,偌大天地间,好像只剩他们两个人。 舒檀按了按狂跳的右眼,目光落在行李箱上。她有伞,但这么大的雨,撑伞也没用。 第4章 男生查到新闻:“路面积水严重,很多车抛锚了,官方提醒不要再在户外逗留。” 估计打不到车了。 舒檀从箱子里取出伞,卷起裤腿:“我们回派出所去。” 这是附近最好的避险场所了。 男生点头。 他压了压帽檐,垂着头,什么挡雨工具都没有,就准备往雨里走。 舒檀叫住他,打开伞,撑到两人头顶。 伞不够大,两人各有一半肩膀暴露在外,男生转头看了舒檀片刻,垂下头,低声说:“箱子给我。” 舒檀想了想,把伞递给他,示意他来举伞。 “也行。”男生点了点头,个子高的打伞,更合理。 他接过伞,弓下腰,把伞打得蛮低,还特地往她的方向倾。 于是一走进雨里,大半边身体就湿透了。 大风裹着密雨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舒檀被护得密不透风,竟然只感到些微潮意。 男生手握成拳,虚虚环住她肩膀,和她挨得很近,却没贴上。 舒檀侧头看去,雨水打湿他栗色的短发,水珠沿着他耳骨滴滴答答落在锁骨上,湿透的衣服贴着他肩膀,勾勒出平直的肩臂线条。 她握住冰凉的铝合金伞柄,用力往男生那边推,男生感觉到,低头看了一眼。 “我没事。” “你都湿了。” “没事,我喜欢水。” 哗哗的雨声中,两人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伞成了他们的角力场,显然男生技高一筹,越发往舒檀的方向倾。 雨水从男生发梢滴落到颈项,留下一串蜿蜒的湿痕。 舒檀刚要更用点力,一阵猛烈的妖风刮过,把伞吹得反折过去。 舒檀这才正面迎上风雨,雨点如豆,打得脸都感觉到痛。 男生抬手把伞翻回来,却发现伞骨已经折断。 不用争了,一起淋成落汤□□。 狼狈的两人对视一眼,隔着雨幕不约而同地失笑。 舒檀让男生把伞扔了,全力走路,尽快赶回派出所。 男生搀着她胳膊,给她借点力,又把行李箱接过去,帮忙拎在手上。 好容易路走了一半,地势变低,积水漫到了舒檀膝盖。 很危险。 要是积水再深下去,或许会被洪流冲走。 男生看了眼前方,把背包换到胸前,走到舒檀面前半蹲下,让舒檀上他的背。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个高的优势太明显,舒檀说了声谢谢,趴在男生背上。 男生背着舒檀,提着行李箱,快步走完剩下的路。 舒檀目光落在男生的后背上,看到他的肌肉被湿衣服勾勒出一块块形状。 她垂下眼帘,没有多想,却又感受到男生极速上升的体温。 发烧了吗? 她略感担忧。 薄薄的衣料浸了水,肉和肉之间的阻碍几乎不存在。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男生沉默着把女孩子往上托了托,加快脚步。 幸好雨大,没人看得到他全身泛起了红。 警察叔叔正在派出所门口堆沙袋,接引附近避雨的市民。 两人被带进室内,还被发了毛巾。 舒檀抹了抹湿漉漉的面庞,男生站在她对面,修长的手指抓着毛巾,擦了把湿发,英俊的面孔顶着凌乱的湿发,像是刚洗完澡。 擦头发的空隙,两人终于交换了姓名,男生说:“我叫秦谒,谒拜的谒。” 他脖子上挂着毛巾,低头望着舒檀,舒檀注意到他眼珠子的颜色相对较浅,眼窝又很深邃,面容有点混血的感觉。 舒檀移开目光,从兜里抽出进水的手机,摁了一下,没亮,八成是坏了。 第3章 折桂 舒檀行李箱里有干净衣服,正好借用更衣室换上,等她换完衣服,秦谒已经去帮警察叔叔堆沙袋了。 她想去帮忙,却被女警按住,推到一群老弱妇孺中去,还被安慰:“别怕,天气预报说,一会儿就停了。” 舒檀点点头,抱膝坐在小马扎上,看着秦谒弓着腰,认真干活。 他身上用毛巾擦过,衣服半干不干地挂在身上,弯腰时会往上跑一截,露出白皙紧致的腰。 他后背很硬朗,像一座山峰,舒檀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趴在上面的感觉,质感很坚硬,男孩子确实和女孩子不一样。 秦谒忙完,跑去卫生间洗手。 出来后目光在人群里一扫,自然而然落在舒檀身上。 舒檀站起身,她也不知道站起来干嘛,就那么站着,看着秦谒走到她面前,弯腰递给她手机。 “给你妈打个电话。” 舒檀迟疑接过。 秦谒掀起眼皮:“你妈不是要来接你吗?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舒檀差点忘了这个谎,陡然被提醒,愣了一愣,点开拨号,试着给朱芸打过去。 嘟了几声,电话被接起。 “喂?您好。” “……” “请问是哪位?” 舒檀下意识把手机往耳朵上贴了贴,不想漏出声,被旁人听到:“妈,是我。下大雨,我手机进水了,借了别人的……” “芸芸快来,要吹蜡烛了。” “鸣锐许愿啊。”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第5章 泼天的大雨完全没有影响对面的气氛,热闹的生日快乐声中,朱芸慌忙说了句:“是檀檀啊……妈晚点再跟你说啊,这要切蛋糕了……来了来了……你也快点回来吃蛋糕啊……” 舒檀压着嗓子,也压着脾气:“我这下雨……” “嘟——嘟——” 电话被挂断。 她顿住,站在原地茫然片刻,感觉到秦谒关注的目光,热气后知后觉涌上头顶。 被看到这样的场景,确实有点尴尬。 她垂下头,捏着手机,指骨用力,秀气的指尖绷得发青。 半晌才释然。 她又不是小孩子,不较劲。 她直起僵硬的脖颈,把手机还给秦谒:“谢谢。” 然后坐下,打开箱子找东西,手上有事做,就不用抬头看秦谒表情。真不该说谎,更不该打这个电话,自讨没趣,还让人看笑话。 秦谒听到女孩子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家里吵架了?他不打算多问,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时候当事人需要的不是安慰。 装作不知道,其实是最好的。 舒檀找出竞赛卷子,垫在膝盖上,刷起了题。 她不喜欢做题,她只是想快点上大学。 快点独立。 一滴水珠从她额头滑落,滴在草稿纸上,没一会儿晕开,仿佛一滴眼泪。 秦谒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做个好人。 舒檀专注地写着题,突然面前递来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抬起头,看到秦谒捏着纸杯,朝她伸出手。 男孩子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安慰方法。 多喝热水。 舒檀怔了怔,接过热水:“谢谢。” 秦谒在她身旁随意坐下,懒懒道:“没事。” 。 暴雨来得凶,去得也快,七八点钟便停了。 雨后积水缓缓退去,躲雨众人陆续离开,秦谒带着舒檀去修手机,她身上没现钱,手机用不了就没法回家。 秦谒一身衣服没有下四位数的,却能七拐八拐,熟门熟路地找到巷子深处的数码店,熟练地把费用从五百讲到二百五。 舒檀全程没有开口的机会,站在一旁安静地当个透明人。 秦谒撑着玻璃柜台,勾头盯着,认真监督店主,以防他私换零件。 舒檀不知道该干什么,目光从男孩子侧脸掠过,昏黄的灯光亲吻他英挺的鼻梁,拉出斜长的阴影,令他本就突出的五官愈发深邃。 他不说话,就没人看得出这样英俊桀骜的男孩子竟然非常擅长市井琐事。 性格也温柔得不像话,似乎很爱管闲事。 时间走得很慢,舒檀把目光从秦谒脸上挪开,放到一只背着饼干屑、缓慢爬行的蚂蚁身上。 她专注地观察蚂蚁,以免过度关注灯光下的男生。 手机终于修好,舒檀拿到手,想把钱转给秦谒。 秦谒摆摆手,拎着她的行李箱,和她一起走到车站。 舒檀捏着手机问:“你手机号多少,我转你支付宝。” 秦谒垂眸看她,目光在她额角碎发上描了个边,心想她头发倒多:“不如□□吧。” 她没想太多:“也行。” [qy请求添加为你的朋友。] [你已添加了q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刚加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公交就到站了。 两人一起上车,只剩一个座位。 秦谒扶着行李箱,示意舒檀坐。 等她坐下,给她发了名字。 [秦谒] [舒檀] 两人各自备注好,舒檀转了300,250不好听,再有,秦谒帮了她不少,五十块辛苦费总该给的。 秦谒笑了声,低头问:“多的50是什么?” 他勾着头,浅色的瞳仁映着灯火,目光深邃而温暖,舒檀仰头看他:“多的……请你喝奶茶。” 女孩子的小心思,秦谒收了钱:“明白。” 他扶着舒檀椅背,弓着腰:“那我欠你一次。” “什么?” “下次我请。” 到了凤岐路,秦谒下车,舒檀和他告别,心里想:没有下次了。 。 舒檀走到家门口,窗户透出融融的暖光,传出宾客的欢声笑语,龚鸣锐的生日会还没结束。 她打开门,拉着行李箱走进去,面无表情往楼梯走。 保姆跟在后头拖地,真的像进来一只流浪狗,箱子的轮彀在地砖上骨碌碌转,声音很响,盖过嬉闹声,引得大家转过头,望向家里的不速之客。 众星捧月的龚鸣锐不快地垮着脸,龚城蹙了下眉,舒檀向他们示意:“你们继续。” 龚鸣锐嗤笑。 朱芸从厨房里端出调好的鸡尾酒,顺着众人目光看到舒檀:“怎么才回来?身上怎么弄的?先去洗个澡吧,箱子擦擦,全是泥。”说了一通,才想起舒檀应该中午就到的,“吃了没?” 舒檀站在昏暗的楼梯口,看着妈妈皱着眉,脸上全是“这孩子不懂事”的愁闷,以及对着龚家父子的讨好,沉默片刻,摇头:“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朱芸上来拉她,“在外面吃过了?还有点蛋糕,垫垫肚子……” 舒檀敏捷地躲开,拎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上楼,钻进卧室关上门。 第6章 楼下响起龚鸣锐故意放大的抱怨:“爸,我看她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还有龚城似乎公平的斥责:“好了,少说两句。芸芸,小孩子不懂事,下次教教她,叛逆归叛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朱芸讪讪应下。 随便他们怎么说。 舒檀把门反锁,戴上耳机,放[听妈妈的话]。 她轻轻嗤一声。 把写到一半的竞赛题拿出来,接着做。 第4章 折桂 秦谒正在家里挨训,下午阮茯苓问他在哪,他说马上到家,阮茯苓才没管他,结果晚上七点还不见人,秦叔培又刷到几条新闻,说下午暴雨冲走几个人,正在下水道里捞。 阮茯苓当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秦谒不好说是为了陪个女孩子修手机才搞到这么晚,低眉顺目地胡扯:“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打完球就坐公交回来了,雨太大抛了锚,又打不到车,这才耽搁了。” 八分真两分假,谎话说到这份上,商场沉浮二三十年的阮女士也听不出真假。 秦叔培又在边上敲边鼓,把秦谒推去浴室:“赶紧冲个澡,别再感冒了,衣服皱得跟咸菜似的,受大罪了吧,下次记得打电话叫我,别自个儿硬抗……” 说得阮茯苓心软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秦谒冲了个澡,裹着睡袍出来,从书包里捞出手机,顺手掏出篮球往墙上的筐里一投,正中篮筐,当当啷啷地摔进收纳篮里。 q。q上也叮叮当当地跳出信息,杨梓骁和艾辰问他到家没,几个女生问他在干嘛,有没有空,要不要去玩剧本杀。 秦谒给杨梓骁和艾辰回了个“到了”,礼貌而又疏离地拒绝了女生的邀约,再往下滑就看到舒檀的头像。 不是年轻人常用的猫猫狗狗,又或者自拍什么的,秦谒点开大图才看清,一张风景照,有山有水,像是中年人才会喜欢的那种,配上[宁静致远][上善若水]之类的昵称,就有内味儿了。 想着秦谒又看了眼舒檀的昵称,既不是宁静致远也不是上善若水,简简单单首字母,st。 和他一个风格。 他很少关注女孩子,不知是因为今天的相识太有故事性,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鬼使神差点进她的空间。 本以为空间会和她的头像一样,简单干净,看不出什么信息,没想到她竟然经常发说说。 大多是科幻小说的读后感,笔调冷静客观,内容十分硬核,可能是因为理论性的东西太多,评论寥寥,点赞倒不少。 秦谒动了动手指,犹豫片刻,还是直接退出了。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见,不必太热络,显得太冒昧。 。 暑假转眼转瞬即逝,开学这天,舒檀一个人去新学校办手续。 老师很诧异,很少有转校生第一天来学校,家长都不跟着的。 好学生就是独立啊。 领她去三班的路上,班主任暗暗地想。 一中一般不接受转学,舒檀是个例外,这孩子很出名,初中四市联考拿过断层第一,比第二名高了十三分。 说来第二名也是他班上的,高高瘦瘦长得很帅,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叫秦谒。 教室里吵得过分,虽然刚分了班,有些同学还不熟,但总有认识的。 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满面红光地聊暑假经历。 班主任也没打扰,告诉舒檀:“我们班就在这,你先进去找个位子,过会儿我再来。” 舒檀点了下头,走进教室。 有人注意到,小声讨论:“这是谁,有人认识吗?” “这个颜值不可能没听说过啊。” “难道整容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 最后一把声音干净清冽,舒檀觉得耳熟,下意识扭头望去,和一双浅色眼眸对个正着。 ……秦谒? 她一怔。 没想过会在这遇到熟人。 看出她在找位子,秦谒推开旁边聊得正欢的男生,给她腾出空位。 昨天还在想以后未必能见到,今天就成了同班同学,这缘分倒也奇妙。 一抬眼看到她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真以为是胡思乱想出了幻觉。 舒檀卸下书包,暂时坐在秦谒身旁。 被秦谒推开的男生做口型:[见色忘友,你他妈狗吧?] 秦谒亲切地给了他一个[退下吧],顺手抽出张纸巾帮舒檀擦了擦桌面:“看来我不是28,你也不是29.” 他还记得前几天的年龄梗。 “……” 舒檀没接茬:“我是才转来的。” “什么?”教室太吵,秦谒没听清,凑近了些。 舒檀看到他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被窗外斜照的阳光晒得近乎透明,皮肤肌理细腻,修长的脖颈骨肉匀称,隐隐散出清冽的马鞭草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沐浴露的香味。 舒檀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又说:“挺巧的,还和你分到一个班。” 原来是转校生,秦谒想了想:“一会儿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学校。” 他对谁都这么热情吗?舒檀感觉有些怪,人还真不能看外表,看面相明明是个冷淡的人。 像是能听见她的心声,秦谒笑道:“毕竟我们算共患难过,也是熟人了。” 第7章 舒檀不置可否。压在心底的、初来乍到的不安,到底消散了一些。 。 开学第一天,课程还不紧,最后一节班主任的课,抽了五分钟给大家介绍,舒檀是转校生,对学校情况不太熟悉,同学们多照顾照顾。 秦谒把人照顾到了奶茶店:“欠你的。想喝什么?” 两人站在店门口,路过的同学时不时投来目光,八卦的人本就多,一男一女吃个饭都能传出绯闻。 更何况秦谒是学校风云人物,贴吧里经常有人发他的偷拍照,虽然从没正式选过校草,凭那张脸也早已是无冕之王。 “真的不用。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喝吧。” 意识到和秦谒同行会引来过多关注,舒檀打算远离这个男孩子,她并不想过小说里那样精彩的高中生活,安静地窝在角落里刷题是她对接下来两年的规划。 只想做个小透明的舒檀回到教室,看到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存在感极强的奶茶,脚步顿了顿。 他会飞吗?怎么来得及买好奶茶,还比她先回教室? 她茫然捧起纸杯,看到杯壁贴着便签纸。 [不想喝可以扔了,千万别还我。qy。] 字写得龙飞凤舞,潇洒风流,两个英文字母还是花体,小小一张便签纸,都有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舒檀看了半天,拿出吸管,戳了进去。 第一口,不太甜。 多喝几口,又觉得甜过了头,甚至有些齁。 教室外,秦谒露出了然笑意,还说不想喝,估计是怕长胖,看她瘦的。 旁边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搭着他肩膀把他脖子一勾:“什么情况,开学第一天,嗯?” 秦谒收回目光,一弓身,胳膊肘顶上男生肚子,趁男生吃痛,顺势把脑袋绕出来:“滚蛋。” 男生一个趔趄,站稳了坏笑:“老秦,铁树开花啊。” “胡说八道,你以为是你?” “我怎么了,看你那一脸荡漾的狗样,插根尾巴能摇上天了,出息了你,玩儿一见钟情?” “不是。”秦谒无语,“我们早就认识。杨梓骁你再大点声,全校都能听见了。” 杨梓骁整个人都兴奋了:“早就认识!怎么认识的?” 秦谒懒散地靠着栏杆,朝他勾勾手指。 他赶紧凑过去,伸长耳朵。 冷不丁屁股一痛,被秦谒踹个正着:“不告诉你。” 杨梓骁嗷地叫出声:“你就傻乐吧!一会儿老班要调座位,你还不一定能跟妹子同桌呢。” 秦谒神情不变,胳膊肘随意搭着栏杆,闲聊似的:“老班准备怎么调?” 杨梓骁看透他了,嘘了声:“紧张了?求我啊。” “……”秦谒在他得意的眼神里垂眸觑了眼,“……你鞋假的。” “我草,我他妈新买的球鞋,秦谒有种你别跑!” 走廊上展开一场追逐战,秦谒仗着腿长,跑跑停停逗杨梓骁,路过几次窗口,发现舒檀抬起头,正往这边看,下意识理了理校服,借窗玻璃照了照。 舒檀茫然地转回头去。 杨梓骁这个二愣子扑上来:“可让我逮着你了!你他妈睁大狗眼看看,我这专柜买的真鞋!” 妈的,老子发型。 秦谒也有点恼。 两人打成一团,鸡飞狗跳,余光里舒檀低着头纹丝不动地写竞赛卷子,乌黑的后脑勺都透着一丝不苟。 中午休息完,老班果然来调座位。 居然不按身高,也不按成绩。 他早早排好了名单,念到谁,指个位子,谁就坐过去。 有男生沉不住气,举手问:“老师,这是按什么排啊?” 他这么一问,就有学生哄笑,还看另一个女生。 老班会心一笑,没戳穿他:“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很快座位调完,秦谒和舒檀是唯二原地不动的。还真做了同桌。 杨梓骁挤眉弄眼:高兴了? 秦谒面色淡淡,同桌而已,和谁坐都可以。 不过确实,他和舒檀兜兜转转总能凑一块儿,秦谒长腿伸着,脚蹬着地,从笔袋里摸出支笔,小臂搭着桌子边沿,刷刷拧开笔帽:“有两个字不会写,能教教我吗?” 他抽了张草稿纸推到隔壁。 舒檀捏着笔准备写:“哪两个字?” 秦谒望着她头顶发旋,随口道:“缘分。” 第5章 折桂 舒檀笔尖都落在了纸上,闻言抬头看了秦谒一眼:“不会。” 然后就收回手,继续写题。 这话是有点轻佻了,秦谒琢磨了一下,把草稿纸抽回来,灵巧地上下翻动,没一会儿折了个千纸鹤。 他把千纸鹤推到舒檀手边,鹤嘴啄了下女孩子的手背。 这是一个不动声色的道歉。 舒檀没抬头。 千纸鹤等了片刻,默默告退。 秦谒把千纸鹤揉皱在手心,从桌肚里翻出本书,假眉三道捧在手里读。 表面上无所谓,吃饭时忍不住问杨梓骁:“女生真的很容易生气吗?” 杨梓骁还没来得及答,边上的艾辰先激动:“还有女生会生我们秦草的气?不可能吧,我不信。” “老秦这回是,先动心的总是输家啊。”杨梓骁嘴里还塞着菜,边嚼边解释,“转校生,他同桌,你没看见么?又是请奶茶又是送千纸鹤的,关键人家还不鸟他,嘿没想到吧,老秦也有当舔狗的这一天……嗷!你踩我干嘛?都说了才买的新鞋!” 第8章 秦谒:“正常的人际交往,怎么被你说得这么龌龊?” 杨梓骁呸:“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好吧?” 艾辰:“你在追转校生,这是一见钟情?都说一见钟情就是看脸啊,老秦你怎么这么肤浅?” 秦谒笑骂:“少听杨梓骁瞎扯。”他把暴雨那天的经历说了一遍,“我跟她是有点渊源。” 两个男生听完,摩挲着下颚沉思:“我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好事呢?” 坐个公交车,还能认识个漂亮姑娘。 艾辰好奇:“老秦,猪八戒背媳妇儿的感觉怎么样?” 想到和男生截然不同的柔软触感,秦谒后背蹿上一股痒意,脸上却不露声色,不咸不淡地说:“没怎么样,人家也不是我媳妇儿。” “这么没自信?”艾辰打量他,煞有介事地点评,“最近确实憔悴了不少,没那么招小姑娘了。” 上午才照的镜子,整个一容光焕发好吗?秦谒摇头:“不是没自信,是没那方面意思。” 他神色太正经,艾辰差点就信了,还是杨梓骁记性好,嘘道:“没意思你还关心人家生不生气,你踩我鞋怎么不怕我生气?” 秦谒哑了一瞬,杨梓骁刚要洋洋得意大声宣布“秦狗你就招了吧你就是对人家有意思”,秦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以后想带妹别喊我组队。” “别啊。”杨梓骁不敢说了。 艾辰若有所思,老秦这状态确实不对啊。 。 秦谒后悔跟他们说太多了。下午数学老师喊人上黑板写题,点了舒檀,这俩货就在下头起哄,引得不明所以的同学纷纷询问。 他盯着舒檀乌黑的后脑勺,仗着腿长伸过去踹了杨梓骁凳子腿一脚。 这一脚踹坏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同学们什么都懂了。 起哄声更大,数学老师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个儿假发套掉了,借着玻璃窗反光,偷偷照镜子。 舒檀专注地写题,她知道这笑声里的揶揄,不要紧,不搭理就行。 她一门心思龟缩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深信只要她保持刻板与无趣,这些专属于青春的喧闹就会渐渐远离。 秦谒也识趣,三令五申管好了一群狐朋狗友,不准他们再搞事。 下午体育课,他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去打球,舒檀默默无闻地混在女生堆里,听她们聊八卦。 话题中心还是秦谒,这个说七班的谁谁谁喜欢他,给他写了一千零一封情书,那个说十三班的谁谁谁放话要把他搞到手,买鞋买表地重金砸了他小半年。 “但他特别洁身自好,从来不收女生礼物,甚至很少跟女生说话。” “对,他只跟男生玩儿,女生约他都约不出来。” 这说的真是秦谒吗?舒檀心想他明明话蛮多的。 突然话题又到她身上。 “为什么老师喊舒檀回答问题,会有男生偷笑啊?”提问的是个长发女生,名字叫程莉,长相艳丽大气,性格却单纯。 大家静了一秒,旁边一个短发女生顾蔓婷忍俊不禁:“你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什么啊?” 顾蔓婷笑嘻嘻看舒檀,大家扯了半天秦谒,暗戳戳地交换眼色,还不就是想说,谁不知道秦草从不近女色,却对新来的转校生很特别。 男生那边在传,说秦草跟转校生是青梅竹马,转校生为爱奔赴三千里,还动用了家里关系让老赵安排他们做同桌。 顾蔓婷刚准备调侃地问问是真是假,舒檀突然伸出手。 她下意识一缩脖子,冒了一头冷汗,不是吧,八个卦而已,用得着动手吗? 下一秒一声啪响,她才知道误会了。不知哪儿飞来一只篮球,差点砸中她太阳穴。 舒檀竟然反应这么快,一把扣住了球。 顾蔓婷愣在原地,转头看高她一点的舒檀,这姑娘利落地抓着球,修长的五指被红色的颗粒表皮衬托得极白,明明纤瘦却极具力量感。 几个女孩子被帅得七荤八素,这是什么校园小说剧情,她要是顾蔓婷当场就嫁了。 几个男生慌慌张张跑来,舒檀把球往其中一个怀里一扔:“下次小心。” “是是是。”闯祸的男生正是艾辰,他抱着球连连点头,伸长脖子往顾蔓婷身上看了眼,“你们都没事吧。” 顾蔓婷红着脸摇头,又看看舒檀:“谢谢。” 舒檀:“没事。” 几个男生心有余悸地转回去,艾辰没忍住又回了下头,看到舒檀淡定地洗了个手,依然是文文弱弱的样子,好像刚才的雷霆出手都是他的幻觉,不禁扭头去问秦谒:“你知道你们家舒檀这么牛逼吗?” 秦谒正琢磨刚才舒檀那反应,他猛然意识到为什么那天她敢见义勇为,小姑娘身条清瘦,能量却不小,他是多管闲事了。 他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骄傲,把这情绪发泄到艾辰身上,变成了调侃:“没你牛逼,把球往女生头上扣。” 艾辰:“我又不是故意的!” 秦谒简单回一个字:“菜。” 艾辰:“……” 为了表达歉意,下了晚自习,艾辰跑到顾蔓婷面前:“周末我请客。” 顾蔓婷:“不了吧,我也没什么事。” 艾辰心想我也不全为了自己:“还有秦谒和杨梓骁,你那儿也叫上舒檀,怎么样?”他可真是亲兄弟,甘愿给人当僚机,秦谒不把握机会都对不住他。 第9章 顾蔓婷迟疑:“我问问她。” “行。”男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第二天顾蔓婷就去问舒檀,舒檀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找借口回绝:“周末要补课,去不了。” 顾蔓婷可怜兮兮:“拜托,一起去吧。” 程莉现在完全是舒檀的脑残粉,毫无理由地崇拜她:“拒绝得好干脆,好酷哦。” 顾蔓婷哼哼唧唧地撒娇:“去嘛去嘛,不想吃好吃的么?莉莉,你也去吧,我们一起。” 程莉问:“吃什么啊?” 顾蔓婷:“烤羊腿!” 程莉瞬间叛变,和顾蔓婷一左一右拉着舒檀胳膊撒娇,求她一块儿去。 舒檀被磨得心软,只好道:“那我请假。” 顾蔓婷喜出望外,和程莉击了个掌。 顾蔓婷约完了人,艾辰才去通知秦谒和杨梓骁周末吃饭,顾蔓婷还担心她擅作主张多叫了个人,艾辰说没事,有舒檀就行。 他跟秦谒说的时候,故意先不说有舒檀,就说有女生。 秦谒看了看他,从他脸上表情就看出他憋着坏:“可以,几点,在哪?” 艾辰噎住:“你不是不和女生一块儿吃饭吗?” 秦谒笑笑:“给你面子啊。” 别说女生了,艾辰看到他这么笑都有点恍惚,怎么有人这么会长呢,鼻子眼睛都跟女娲精雕细琢拿去参加造人大赛似的。 “没劲。”艾辰说,“我约了舒檀,还想看你说不去,知道了以后追悔莫及的表情呢。” 听到舒檀的名字,秦谒心里确实划过一丝异样,却说:“说了对她没意思,别老是起哄,放尊重点,人家毕竟是女孩子。” 艾辰撇清关系:“不是我啊,是杨梓骁那个逼瞎他妈传,你俩都快订娃娃亲了你知道吗?” 什么有的没的,秦谒揪住杨梓骁把他摁住揍了一顿,杨梓骁抱头鼠窜:“我就说你俩以前认识,这他妈谁传的谣言,越传越离谱……” 他拉着秦谒去做名侦探,要把传谣言的揪出来,秦谒却摇头:“以后谁也别提这事儿,越解释越说不清。” 说的也是,眼看他就要走了,杨梓骁喊:“这么早?晚上不去打球?” “没空。” “干什么?” “刷鞋。” “……” 杨梓骁喷了句:“真他妈骚。” 他此刻还不知道,为了第二天的聚餐,秦谒不光刷了鞋,还偷了老爸的爱马仕大地男香。 虽然纠结半天,还是没狠下心喷。也用不着那么骚。 对着镜子正了正棒球帽,秦谒迈开长腿出门,走路带风,神情冷淡,帽檐下露出一截利落干净的下颌,身材挺拔得像一棵小白杨。 谁看了不说一声高冷男神。 “秦谒,你是不是偷用我香水了!”秦叔培的暴喝声撵上他后背,“给我造没了一半,看我怎么抽你!” 就闻了个味儿!高冷男神脚步一顿,随后拔腿就跑。 第6章 折桂 雪金路上,舒檀也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迎面撞上刚回家的龚鸣锐,他上下扫了舒檀两眼:“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像是专门收拾过。 舒檀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绕开他径直往外走,懒得和他说话。 “装你妈的逼呢。”龚鸣锐发泄地飙脏话,他今天心情不好。 上周摸底考他又是倒数,估计要被叫家长,龚城八成又会说这个女人成绩好,让他没事学着点。 成绩好又有什么用,拖油瓶没点逼数,龚鸣锐盯着舒檀:“臭婊。子,跟你妈一路货色,出门勾引男人是吧?” 舒檀脚步一顿。 龚鸣锐自认戳到她痛点,得意地掀起唇角,却因为身高差距,只能仰起脖子挑衅地看她。 她会不会哭?这便宜姐姐一双眼睛又大又媚,要是哭了应该会很好看吧…… 他满怀恶意地揣测,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会有这么多恶毒的想法。 舒檀当然不会因为几句脏话就掉眼泪,她抬起脚踹向所有男性的弱点,在龚鸣锐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慢条斯理收回来,黑亮的眼中神色恹恹。 能动手为什么要动口,和这种人争辩没意思。 舒檀只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打算赶尽杀绝。 龚鸣锐却丢不起这个脸,夹着腿扬起右手朝舒檀脸上挥,以为刚刚只是因为没做准备,他毕竟是男的,认真打不会输! 舒檀向后一仰头,轻轻巧巧避开这一巴掌,随意用脚尖踢向他腿弯。 “啊——” 吃了这一脚龚鸣锐啪地单膝跪在地上,膝盖骨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砖上,痛得大声嚎哭。 龚城和朱芸闻声赶来,看到地上乱滚的龚鸣锐,朱芸险些厥过去:“舒檀!你在干什么!” 舒檀反手拧开大门,扭头就走。 原来他们在家。 龚鸣锐骂她的时候都听不到吗? “檀檀!”朱芸喊了一声,舒檀头也不回,朱芸气得跺脚,却也顾不上把她拉回来,先急着上前扶起鬼哭狼嚎的龚鸣锐,却被一把推开。 “滚,老婊。子带的小婊。子,都滚出我家——” “啪。” 龚鸣锐脸上多了道鲜红的五指印,龚城垂着手,脸色铁青,朱芸愕然扶住沙发,颤声道:“好、好好说话,别动手。” 第10章 骂舒檀他无所谓,骂朱芸那是在质疑他这个老子的眼光,龚城寒声斥责:“你给我道歉!” 龚鸣锐梗着脖子,双目充血:“我找我妈去,我要告诉我妈,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 龚鸣锐拔腿就跑,朱芸还要再去拉他,被龚城拽住:“别管他,让他去!” 他怎么生出这么没用的儿子,连女人都打不过,被打了还要找妈妈,想到前妻同样跋扈的性格,龚城厌恶地拧起眉。 大门重重摔上,死一般的沉默后,断断续续响起朱芸的哽咽。 龚城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回了书房。 舒檀已经上了公交车,并不知道家里的混乱。 就算知道,她也不在乎。 没人知道她报过拳击班,更没人知道她努力锻炼,就是为了这一天。 遇上不讲道理的人,就应该以“理”服人。 物理的理。 公交车经过凤岐路,舒檀鬼使神差地朝车站扫了一眼,没那么巧,站台上并没有她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人。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手机亮了又灭。 几分钟后她盯着[nothing matters that much]的壁纸,心情恢复了平静。 等考上大学,等成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烤羊腿很好吃,大家吃得很撑,在艾辰的提议下,大家决定再溜达溜达,消消食。 “给你创造机会了啊。”他杵了杵秦谒,挤眉弄眼。 秦谒拍开他,抬眼望了望,三个女生并排走在前面,程莉和顾蔓婷叽叽喳喳,舒檀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淡笑倾听。 虽然她一贯冷淡,秦谒还是感觉得出,她今天心情不好。 他把手插。进兜里,看着小姑娘挺拔的背影,肩线平直,腰很细,水洗蓝牛仔裤包住一双笔直长腿,短袖下露出的肌肤白腻得像陶瓷。 她身上既有江南女孩的柔软,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乃至冷硬气质,马尾一丝不苟地扎着,发圈里却又蹿出一小撮倔强地支棱着。 又跟家里吵架了吗?他凭直觉猜测,又把目光从她身上硬生生挪走,不要多管闲事,他警告自己。 目光转开,看到有个气球枪摊位,却又心中一动,走上前去。 程莉和顾蔓婷一人一边,挽住舒檀胳膊,胸口柔软压着她小臂,你一句我一句地讲小女生的悄悄话。 这个说:“舒檀你用的什么护肤啊,感觉你皮肤好好,不长痘,也没什么毛孔。” 那个说:“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我怕万一我下次吐槽不小心讲了你爱豆,对了,rtw马上要开演唱会了,你们想不想去啊?” 舒檀被她们软绵绵抱着,也生不出什么脾气,无可无不可地应着,不想说话了就找个话题引开她们注意力:“别光说我,你们呢,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两个女孩子脸蛋红扑扑地对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这就是青春吧。 舒檀看到她们的眼里有光,充满了蓬勃朝气,这是沐浴在很多很多的爱里,才能养出的漂亮眼睛。 她听到一声诧异的惊呼:“你谈过?!” “没有没有。”顾蔓婷急得跳脚,“你小点声!” “抱歉抱歉。”程莉悄悄回头,本意是去望男生,别让他们听见了。 却看到意外的一幕。 “秦谒在打枪诶。”她戳了戳舒檀。 顾蔓婷怪笑:“打什么枪?” 程莉开始还茫然:“什么什么枪?” 顾蔓婷凑近了小声说:“是不是……大、水、枪?” 这诡异的停顿终于让程莉听懂了,懵懵懂懂的女孩子闹了个大红脸:“你讨厌。” 舒檀:“……” 舒檀回头,目光一扫,落在气球枪摊位前。 高高瘦瘦的男生长身而立,像是射击运动员一般头顶戴着个鸭舌帽,帽檐下眉眼凌厉,平直的肩膀上架着黑色气。枪。 他把手指搭在枪上,指关节清晰突出,漫不经心扣下扳机,一枪一个气球,无一失手。 顾蔓婷戳戳舒檀肩膀:“是不是还挺帅的?” 舒檀不答。 顾蔓婷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和程莉对个眼神。 程莉看看那头同样在坏笑的艾辰和杨梓骁,思量片刻,若有所悟。 气球没剩多少,摊主脸色越来越难看,抱着臂皱着眉,紧盯着秦谒,像是要把这张脸牢牢记住。 秦谒也没赶尽杀绝,见好就收,一轮打完,领了奖品,抱着满怀娃娃,走到女生面前。 “要不要?”他闲闲地问,仿佛只是一时兴起,倒不在乎奖品归属,“喜欢就自己拿。” 顾蔓婷和程莉各挑了个兔子和狐狸。 秦谒顺理成章把剩下的都留给舒檀。 艾辰和杨梓骁:“噢噢噢——” 秦谒一拳一个噢噢怪。 娃娃太多,秦谒帮舒檀送回家,他也只需要多坐一站。 舒檀并不愿意请同学去那个“家”,下了公交车,正想婉拒。 秦谒看出她的为难。 说来也怪,他都不知道他这么懂女生心事。 他把娃娃塞进舒檀怀里:“我还有事,就送到这儿了。” 舒檀微微松口气:“谢谢。” 秦谒想说什么,盯着舒檀看了两眼,又咽了回去,轻点了下下颌:“回见。” 第11章 舒檀点头。 两人朝相反方向走。 时值傍晚,夕阳鎏金般倾泻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缓缓分开的斜长影子。 蟋蟀唧唧地叫,晚风徐徐吹拂,暑气终于开始消退。 秋天到了。 舒檀突然听到身后响起急促脚步声,旋身望去,秦谒折了回来,高大英俊的男生阔步走来,帽檐下深刻的五官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下颌线条绷着,像是有些紧张,薄薄的嘴唇越发透出红。 舒檀怔怔地仰头。 男生在她面前站定,马鞭草的味道干净浓郁,眼睑垂下,浅色的眼眸聚焦在她脸上。 舒檀茫然地回望,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而他踟蹰片刻,低低地说:“你是不是没带包?” 显而易见的问题,舒檀点点头。 秦谒从肩上卸下书包,从包里掏出手机和充电宝:“给你装东西吧,抱在怀里不好看。” “那你不要用吗?”舒檀接过空了的书包,提醒说。 “我还有别的。”秦谒别开脸轻咳了一声,帮舒檀把娃娃全装进了书包,然后看着她背上。 舒檀拿不准他还有没有事:“我先……回家了?” “回去吧。”秦谒道,转身抬脚走了一步,又停下,回头客套似的留了句,“有事q。q。” 没再多说什么,他就转回了头。 舒檀捏着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秦谒手抬到耳侧挥了挥,踏着夕阳大步离去。 这次真的走了。 悬铃木把绚丽的霞光筛成斑驳光点,璀璨的余晖落在他的肩头,那道光那样炫目,缓缓地渗透进昏暗无光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照了照角落里的少女。 第7章 折桂 秦谒低着头,边看手机边开门,冷不丁脑门一痛,阮茯苓踩着高跟鞋迎面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走路还看手机,”亲妈冷冷地嘲讽,“不怕摔沟里啊?” 屋子里一股饭菜的香味,秦叔培专心致志地摆着盘,不忘附和:“你妈说得对。” “……” 秦谒屈起手指,揉了揉红了一小片的额头,也就是亲妈才能有这力道。 “我跟同学聊天,多说了几句。”其实就是看看舒檀有没有发点什么,小姑娘脸皮薄,万一给他发了消息没看到,说不定就不理他了。 其实舒檀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就算秦谒不回消息她也不会想太多,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看手机。 只是她对着对话框看了半天,打了个[我]字,到底还是删了,退出了q。q。 说到底,她和秦谒也就是普通同学,她也不习惯和别人诉说心事。 她丢开手机,拿出卷子写题。她情绪管理得很好,展开卷子就进入了学习状态,二十分钟写完一面,翻到背面时,背后响起两声敲门声。 有人趿着拖鞋踱进屋里。 不用回头,听脚步声她就知道是谁。 朱芸把牛奶放在舒檀手边,神情复杂地看了她半天,尽可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檀檀,早上的事妈妈问清楚了,是鸣锐不对。” 舒檀捏着笔,盯着卷子,等朱芸的“但是”。 “但是再怎么样,你也不应该动手。”朱芸开始跟她讲道理。 先说:“他比你小,你是姐姐,应该让着他。” 又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总喜欢用打架解决问题,想跟你爸爸一样蹲看守所吗?” 她自认为给舒檀留了颜面,没有说太难听的话。 龙生龙凤生凤,地痞流氓的女儿读了多少书也还是改不了太妹本性。 朱芸心想,她真不知道怎么教这个女儿了。 舒檀指节发白,安静听了半晌,等她妈无话可说,哑着嗓子蹦出三字:“知道了。” 朱芸知道她心里没服,但也无可奈何,徒劳地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 朱芸叹气起身,摸了摸舒檀头,这孩子发质细软,不应该是这么个硬脾气:“喝了牛奶,早点睡,不要为了学习熬坏了身体,能上大学就行了,妈妈总是养得起你的。” 漂亮女儿不愁嫁,学历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龚家有几个世交,子侄都挺有出息的,朱芸盘算着,下次再有聚会,得让舒檀也参加参加。 “妈。”朱芸走到门口时,舒檀突然叫住她。 她几乎受宠若惊地转头:“嗳,怎么了?” 舒檀盯着妈妈的面庞,眼角的细纹昭示这个女人已不年轻,但她依然是美丽的,面庞白皙发丝柔软,身材苗条腰身纤细,颈间鸽卵大的宝石在昏暗的小房间内熠熠生辉。 舒檀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就这么突兀地问道:“你爱他吗?” 似乎听到了很可笑的话,朱芸失笑:“说什么爱不爱的。” “那你现在幸福吗?” “……傻孩子,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不够吗?朱芸眉心浅浅地蹙成川字,女儿的性格总是这么古怪。 “你觉得很好?” “……”对着少女茫然的神情,朱芸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个“好”字。 她突然发现舒檀身上的衣服是好几年前的老款,这间阁楼改造的房间逼仄阴暗,唯一鲜亮些的台灯她没有见过,似乎是舒檀自己买的。 第12章 她脸上一热,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低头摸出手机想给舒檀转钱,却发现这个月的零花钱她已经透支了,今天下午还在想怎么跟龚城说。 沉默许久,朱芸只好道:“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 推门出去前她又补了句:“你要相信,我都是为你好。” 她说服舒檀,也说服自己,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嫁个好男人让女儿衣食无忧,已经是个合格的母亲了。 门板吱呀一声阖上,舒檀垂下眼睑,自嘲地笑了笑,转回头,在桌前坐下,用力抚平并没有褶皱的卷子,手背上的青筋痉挛跳动,片刻后平息下来,拿起笔继续写题。 她写完一张卷子,抬头找答案对,看到旁边已经冷了的牛奶,拿到卫生间全部倒进了马桶里。 。 新的一周早读课,舒檀塞着耳机背英语课文,旁边蓦然坐下一道高大身影,懒洋洋地跟她打招呼:“同桌,早啊。” 舒檀点了下头回应。 秦谒顶着两个黑眼圈,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英语老师崔东霖板着脸踱进教室。 舒檀继续背着书,桌子底下的脚踢了踢秦谒。 秦谒还真是一闭眼就睡过去了,舒檀愣是踢不醒他。 崔东霖在教室里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唯一趴着的人身上,神色更加难看。他眯了眯眼,缓缓踱到秦谒身旁,冷冷地盯他后脑勺。 杨梓骁转头看了几眼,对上崔东霖探究的眼神,什么也不敢说,战战兢兢地把头扭了回去。 舒檀只好又用力踢了秦谒一脚。 秦谒还是没醒。 他纹丝不动地趴在一条胳膊上,另只手搭着后脑勺,修长的手指随意垂落,皮肤白得晃眼。 舒檀叹了口气,正准备直接叫他名字。 崔东霖突然就炸了:“搞什么小动作,我就在这看着你们还能给我搞七搞八。” 他暴怒地大吼,早读声都被吓停了,同学们转回头不安地望着这个角落。 事件的焦点人物这才被惊醒,惫懒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撩了崔东霖一眼。 崔东霖指着门口说:“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 秦谒似乎是习惯了,起身就要出去,走了几步觉出不对,回头看到舒檀也默默收拾了课本站起来。 连累同桌了。 他叹了口气,对着崔东霖好言好语地商量:“不关我同桌的事,她一直在认真背书,崔老师不用把她也赶走吧。” “我没瞎。”崔东霖油盐不进,舒檀的小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同学情深吗,一块儿滚出课堂,好好培养你们的感情,“都滚去走廊上清醒清醒。” 秦谒皱着眉,还想解释解释,舒檀已经无所谓地抱起课本,往教室门口走了。 秦谒摸了摸后脑勺,垂眉低目地跟着舒檀,走到走廊上,挨着她站了片刻,拿眼瞄了舒檀一眼。 舒檀翻开课本,继续背书,和刚才在教室时没什么区别。 她的心态很好。 秦谒头一次打心底里佩服一个人,情绪稳定不受外界影响的人永远是最强大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耽误舒檀时间,下课了自觉地买奶茶给舒檀赔罪,生椰小丸子,学校奶茶店的招牌。 也不知道和桃桃莓莓比起来她更喜欢哪个。 。 牵连了舒檀一次,秦谒之后再困都没在英语课上睡过觉。 好几次崔东霖看着他强撑着眼皮,手上的粉笔头都要扔不扔的,说他睡了吧他眼睛还留条缝,喊他回答问题他也答得上来。 说他没睡,崔东霖又气不过。 一个月的时间在两人的斗智斗勇中飞快度过。 月考后,数学老师找到舒檀,希望她能去数学竞赛班,为年底的省赛做准备。 数学老师知道她以前就是竞赛班的,这次月考也证明了她的实力。 舒檀的时间变得很紧张。 她定的目标是国一,那样就能保送清华,然后提前去大学。 远离这个城市。 她埋头写题,淹没在雪花般的试卷里,苍白的皮肤仿佛和试卷融为一体。 这就是她的青春。 枯燥的做题,不是为了梦想,只是为了一个盼头。 跳出名为家的沼泽,展开新的人生。 秦谒的数学也不错,但没走竞赛的路,每晚只能目送舒檀抱着笔袋卷子去竞赛班。 虽然舒檀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但有和没有还是不一样。 同桌的位子空空荡荡,勾得他心里总有点燥。 他正琢磨这莫名的情绪,杨梓骁凑到他耳边进谗言:“报——!竞赛班有个男的好像对你们家舒檀有意思!” “她是她自己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秦谒作文不错,拔高思想立意有一套,旋即却咳了咳,漫不经心地问,“那男的谁?” “叫什么岑白安,高高瘦瘦,长得还挺帅,天天跟舒檀讨论题目。” 一中有这号人物? 秦谒起身迈开长腿:“我去超市转转。” 你就装吧。 杨梓骁还不知道他,拉上艾辰看热闹。 秦谒去超市买了两瓶饮料,回教室时路过竞赛班,玻璃窗里的场景让他晃了下神。 舒檀旁边,本该是他坐着的位置,有个小白脸臭不要脸地赖在那,小嘴叭叭的挺能说。 第13章 他心头一股无名火,看那小白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愣是透过人家八百度的近视眼镜看出底下藏着的不怀好意。 岑白安正讲他的解题思路,舒檀写着题,偶尔应一声。 被吵得狠了,她不禁怀念秦谒。 他虽然张扬,却不话痨。 她脑中刚浮现出秦谒的身影,眼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抬起头,看到脑中那张脸出现在眼前,险些以为是出了幻觉。 秦谒随手把饮料放下,神情自若:“怎么不带杯子?渴了吧。” 岑白安一顿,惊讶地看舒檀。 对高中生来说,这种态度已经足够暧昧。 “你们……” 舒檀沉默须臾,给秦谒一个狐疑的眼神。 什么意思? 秦谒耸肩:“饿了再喊我,给你送宵夜。” 他说得好像是舒檀让他送水似的。 “哇哦——” 熟悉的起哄声在竞赛班响起,表面上认真刷题的尖子生同样会竖起耳朵偷听八卦。 舒檀迷茫地仰着脸,正要发问,秦谒已经拧开自己那瓶,边往嘴里灌,边往门外走。 他腿长,两三步就迈到门口,高大身影融进昏暗走廊。 走得干脆利落,好像送个水就是件很普通很日常的小事。 舒檀垂下眼睑,目光落在饮料瓶上,水雾凝结的瓶身透出丝丝凉意,正适合秋老虎来势汹汹的闷热夜晚。 她无意识拿起,学着秦谒样子,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滚进肠胃,心里却莫名燥热。 她按了按胸口,奇怪,心脏跳得很快。 她放缓呼吸,试探着又喝了一口。 杨梓骁和艾辰击了个掌。 两位兢兢业业地蹲守在教室门口,仿佛狗仔本仔,舒檀就是他们跟了大半年的女明星,今天终于抓拍到她和绯闻男友的暧昧视频。 舒檀无语地望过去,把他们吓得逃走。 她摇摇头,低头继续写题,拿起笔时就已经进入状态,完全不会被刚才的小插曲影响。 岑白安迟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秦谒……是你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 舒檀笔尖停在草稿纸上,她发现回答得太快,显得做贼心虚。 确实不是。 岑白安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欲盖弥彰地提醒,“现在可不是早恋的时候。” “知道了。”舒檀平静地说,“可以先不要跟我说话吗?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突然变得好凶。 岑白安喉结一滚,不敢再说话了。 第8章 折桂 秦谒招摇的行为传到了竞赛班孙老师耳里,课后他跟三班班主任闲聊:“老赵,听说你们班秦谒和舒檀在搞对象啊。” 老赵正捧着保温杯品新泡的正山小种,闻言一哆嗦,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半。 他也顾不得心疼好茶,捂着腮帮子泛起牙疼,两个清北的好苗子,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一个文科强势一个理科天才,他特地排的同桌,是指望他们互补,更进一步的。 可不是为了早恋! 老赵放下保温杯:“你打哪儿听说的?” 孙老师压低声音,八卦似的:“秦谒天天去竞赛班送宵夜,十三班的岑白安跟他急了,教室里吃东西有味道,他就改成在门口等,这天眼见着冷了,他送的东西也从冷饮变成了关东煮。” “天天去?” “天天去啊,也不怕小姑娘长胖。” 老赵急:“这是重点吗?这才多大,怎么能早恋呢……秦谒这小子,心里没点数!” 他气势汹汹,拔腿就往教室走。 孙老师想叫住他,没来得及。 “别把孩子吓坏了啊。”他嘀咕,偷偷摸摸跟上去,舒檀可是他新晋的得意门生,今年数学竞赛就靠她出成绩了。 “以后别给我送吃的了。”同一时间舒檀正跟秦谒说话。 秦谒大拇指按了按弹簧笔帽,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我不需要。”舒檀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干脆直白地打断暧昧的可能。 “哦。”秦谒了解地一点头,转回去接着写题,脸上没露出半分不愿意的意思。 老赵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本想把秦谒叫去办公室问问情况,走到门口看到两人并排坐在课桌前。 少年少女都是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垂着眸,捏着笔,完全没有一般学生坐没坐相的懒骨头,腰背板正肩颈挺拔,清风霁月萧萧肃肃,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他一下心软了。 “反正也没影响成绩,再看看。” 他嘟哝着,慢慢踱回办公室。 偷偷跟着的孙老师一摊手:“白给我担心一场。” 秦谒听话地不再送吃的,舒檀得了个清净,有人却浮想联翩。 两人分手的传闻愈演愈烈。 有同学嘀咕,青梅竹马娃娃亲都能分啊?帅哥果然还是不安全。 顾蔓婷和程莉都替舒檀紧张:“不知道多少女生对你们家秦谒虎视眈眈,你俩吵架了还是怎么着,小心有人趁虚而入。” 舒檀不得不澄清:“我和他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 顾蔓婷失笑,在舒檀的注视下又缓缓敛起笑意,假意相信:“行,那七班沈芝芝找秦谒告白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说了。” 第14章 舒檀心里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小石子,泛出一圈涟漪,涟漪很快平静了,她点点头,又低下头写卷子。 还真不在乎? 顾蔓婷皇帝不急太监急地点了下她的卷子,程莉还去哄她。 舒檀抚平卷子的褶皱,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空位,秦谒不知去哪儿了。 不能说内心毫无波动,但舒檀永远知道当下要做什么。 她只对着空位稍一走神,就转回头,继续专注地写题。 没多久身旁一沉,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座。 舒檀左眼轻轻一跳,捏着笔的手顿了顿。 几个男生围在秦谒桌边聊天。 “老秦,刚沈芝芝找你干嘛?”艾辰坐在秦谒面前桌沿,明知故问。 其他男生笑:“对啊,找你干嘛?” 一群人吃饱了撑的吧,秦谒抱臂后仰,长腿舒展,微微仰头扫他们一眼,集中火力对准出头鸟,蹬着桌腿横杆反问:“上回数学随堂考又不及格,想好怎么跟你妈交代了吗?” 艾辰讪讪:“不就一次随堂考……” 正要转移话题,杨梓骁一阵风似的跑进门,往他后背一挂:“老秦,你可真行,沈芝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们班男生说饶不了你。” “卧槽。”艾辰被杨梓骁压得往前一扑,好容易稳住,顾不上推开背上的人,好奇地连声问,“你把人家怎么了,快跟我们说说。” 秦谒余光轻轻一扫,舒檀捏着笔,写题的速度似乎比以前慢。 他眼睫冷淡地抬起,光线打下浓重的阴影,映得眼眸愈发深邃,而那浅色的眼珠子琉璃般透着冷冷的光:“能怎么,拒绝她而已。” “她真的跟你表白了?” “嗯。” 秦谒含糊点头,又提醒:“别传了,给女生留点面子。” “你把人弄哭的时候怎么没给人留面子?”杨梓骁勾着艾辰脖子,“装,再装。” 艾辰就想知道:“怎么就把她弄哭了,你怎么拒绝的啊?” 秦谒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嘴很严:“八卦有意思吗?” 他从桌肚里抽出本书,转了转手腕,捞起一支笔:“别问了,老赵来了,上课。” “切——” 男生们意兴阑珊,女生们却偷偷地想,那群狗男人懂个屁,秦草果然还是秦草,脸长得好看,人品又好,懂得保护女生,太温柔太可靠了。 秦谒的保护却没奏效,晚自习的时候,事儿到底还是传开了。 “沈芝芝把秦谒约到小树林,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秦谒说,喜欢什么样的不知道,总之不可能叫沈芝芝。” 八卦的人把手一摊:“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无情。” 他朋友纳闷:“沈芝芝不是挺可爱的嘛,秦谒就一点都不动心?” 还有人附和:“舒檀好看是好看,气场太足了,要是放偶像剧里,肯定是女二。” 这年头女主人设都是傻白甜,舒檀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不符合,她从来不慌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有条不紊,皮肤雪白身材高挑,高颅顶,头发浓密乌黑,完全是小说里校花会长成的模样。 第二天顾蔓婷听说了,就说:“知道为什么说你是女二吗?因为太女神了。我都不敢想象你拉屎的样子,太亵渎了。” 程莉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好半天。 舒檀这么冷静的人,这一刻都卷起了袖子。 顾蔓婷连忙求饶:“我错了,我就是想表达你特别女神,我等凡人只能仰望。” “是吗?”舒檀放下笔,“我去厕所,你们一起吗?” “走啊,一起拉屎去。”顾蔓婷拉上程莉,装得好像真要去看女神拉屎。 程莉还挣扎了一下:“也不用真拉吧。” 顾蔓婷哈哈大笑。 秦谒抬眼看了看舒檀的背影,思路差点被顾蔓婷带偏,好悬才掰回来。 同桌的位置没多久来了个人,艾辰一屁股坐在舒檀椅子上,搭着秦谒肩膀狗狗祟祟地问:“你说,你拒绝得这么果断,舒檀会不会偷着乐?” 秦谒眉梢轻不可见地跳了下,不明白他怎么能把“偷着乐”这三个字和舒檀放一块,用顾蔓婷的话来说这么想都觉得亵渎女神:“你觉得呢?” 艾辰耸耸肩,又换了个问题:“要是跟你表白的不是沈芝芝,是舒檀,你还会拒绝吗?” 秦谒一个恍惚,如果是舒檀—— 艾辰撞他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在暗爽?” “……” 秦谒拿出卷子,展平了屈指一敲:“我的爱人是学习,以后少想些有的没的。” 第9章 折桂 下午是体育课,三班正好和七班一块上。 七班男生一看到秦谒就拉长脸,有个小麦色肌肤的一下一下砸着篮球,像是在砸秦谒的脑袋。 秦谒也没在意,照旧换了篮球服和短裤,跟杨梓骁艾辰他们打球。 没比赛他们就随便打打,自得其乐。 七班男生抱着球找上门。 “比一场,敢不敢?”小麦色挑衅,秦谒自顾自投篮。 直到对方说:“行,不敢是吧?我去找舒檀。” 秦谒脸上冷下去,惯常洒脱的神色消失不见,接住弹回来的球,转身对上小麦色,拧眉问:“罗宇荣,你有病?” 第15章 他抬头看了眼,舒檀跟程莉顾蔓婷一块儿坐着,没注意这里动静。 杨梓骁和艾辰带着三班男生走上前,站在秦谒身后,和七班男生对峙。 罗宇荣扯了扯唇角:“急了?”他把怀里球砸向秦谒,“一句话,敢不敢?” 篮球凶狠落下,秦谒抬手接住,英俊面庞覆上一层冰冷寒霜。 “打。” 这场球打得很凶,几乎像打野球,横冲直撞,不讲规矩。 双方不断发生肢体对抗。 下课铃响,各自鼻青脸肿。 相比之下七班男生更吃亏,梁子结大了。 沈芝芝闻讯赶到,哭得梨花带雨:“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罗宇荣指着秦谒:“你又害芝芝哭,我记住了。” 秦谒:“?” 他懒得搭理这对痴男怨女,嗤了声,转身就走。 路过三班女生群,余光瞄了眼舒檀。 她会误会吗? 他心里莫名不自在,没功夫再跟罗宇荣置气。 倒是艾辰,恨得咬牙:“傻逼,喜欢就去追,把气撒在老秦身上算什么东西?孬种一个。” 他骂骂咧咧,冷不丁手里一沉,转头看去,只见小姑娘哒哒哒地跑远,后脑勺透出几分慌乱。 顾蔓婷? 他迷茫低头,看了看手心,小姑娘给他塞了个云南白药。 艾辰不解:“什么意思?” 杨梓骁一拍他脑瓜:“开始装了是不是?” 艾辰“后知后觉”,脸色阴转晴:“原来是看我受伤,给我送药啊。” 本来都是小伤,几个男生都不当回事,男儿流血不流泪。 结果只有艾辰收到药,这把他嘚瑟的,有事没事把药瓶拧开,给伤口抹抹,嘴里念叨:“药效不错,快好了啊。” 三班男生酸溜溜地啐他:“差不多得了!” 秦谒姑且稳得住,换好衣服回教室,在舒檀身旁坐下,转了转手腕,揉了揉手指,长腿微敞,把那擦破的油皮不动声色送到舒檀眼皮子底下。 舒檀起身。 秦谒靠着座椅,唇角微微一翘。 舒檀拿起杯子,径直去接了水。 回来后也没看他手腕上的伤,埋头继续写题。 秦谒:“……” 秦谒无所谓地掏出卷子,懒洋洋地写了道题,同桌就是这么个性格,眼里只有学习,没什么。 嗯,没什么。 到晚自习下课,他已经自我调节完毕,浮皮潦草地收拾好书包,摔在背上准备回家。 刚走到楼梯口,就和下了竞赛班的舒檀迎面遇上。 “拜。”他随口告了声别。 “这个给你。”舒檀却朝他伸出手。 秦谒脚步一顿,垂眸看了她一眼,把手摊开伸到她面前。 手心一沉,两样东西掉下来,一支云南白药,一只土丑土丑一看就是学校超市买的草绿色护腕。 秦谒愣了愣,抬眸刚想说什么,舒檀已经摆摆手,抬脚走远了。 。 沈芝芝哭了一场,却没放弃秦谒。恶作剧之吻看过吗?这才哪到哪。只要她不放弃,总有一天把到男神。 她频繁出没于三班,托人往秦谒桌肚里塞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果切、精心烘焙的漂亮点心、整整三页纸的情书……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秦谒起初还照顾女生自尊心,客客气气送回去,次数多了只能出狠招,当着她面丢进垃圾桶。 沈芝芝又哭了几次,却不长记性,下次接着送。 这天舒檀跟程莉上厕所回来,正好撞上沈芝芝送手工巧克力。 她眼里只有秦谒,痴痴地望着心上人俊朗非凡的侧脸,随手抓住一人,软软地央求:“同学,能帮我把这个给秦谒吗?” 舒檀看了眼被抓住的胳膊,没接话。 程莉被顾蔓婷叮嘱过一定要小心沈芝芝,反应比舒檀大得多:“不能!” 沈芝芝长得甜美,又爱撒娇,这还是头一次碰壁,错愕转头,看清抓的人是舒檀,呆了呆,满脸涨红,尴尬得无处容身。 怎么是秦谒前女友? 舒檀不知道她心里想法,抽出胳膊,礼貌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没多纠缠,拉着程莉回了教室。 程莉回头看了眼哭着跑远的沈芝芝,凑到舒檀耳边小声问:“果然还是有点吃醋的吧?” 舒檀不置可否:“我只是不喜欢帮助别人。” 见过舒檀“英雄救美”的程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们檀檀最讨厌帮助别人了。” 舒檀:“……” 程莉抱着她手臂笑。 舒檀没了脾气,甚至思绪放飞地想了想,是顾蔓婷手感好还是程莉手感好。 回到座位,舒檀照例重复枯燥的一天。 写题、写题、写题。 秦谒不过是低头看了会儿书,抬起头时就看到沈芝芝抓住舒檀。 他手一紧,揉皱了书页。 然后他就看到舒檀冷脸拒绝了沈芝芝,在他身旁坐下。 虽然跟以往一样,像是不知道休息似的,一坐下就开始写题。 但他还是感觉到女孩子身上的低气压。 他转了下笔,扭头轻咳一声,低眉顺目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舒檀一顿:“什么?” 秦谒打量她:“你不是心情不好?” 第16章 舒檀低头看了看,目光定在卷子上,点头说:“有道题不会写。” “……” 只是题目不会写?他还以为……秦谒意外地挠了挠眉骨。 又想。 要不还能是什么呢? 他在期盼着什么吗? 他心底发笑,笑里全是冷冷的自嘲。 面上却神色如常,顺势低头看起了题。 巧了。 这题他昨天做过,废了三页草稿纸,总算想出个精妙绝伦的算法。 他心中一动,神色却还矜持:“我会,要不要教你?” 舒檀有一些思路,但一直没理清,当下没有拒绝的理由,把卷子推到两人中间:“怎么做?” 秦谒拿出张草稿纸,写写画画,给她讲解,不知不觉距离拉近,搭在桌面的小臂轻轻碰到她的。 他的身体像火炉,总是暖洋洋,女孩子却凉得像玉,和他温差极大。 他微微一惊,和舒檀对视一眼,拉开一些距离。 然后垂下右臂,把笔换到左手,用左手写字,以免再碰到舒檀。 有这么个小插曲,舒檀就有那么一瞬被这只手夺走注意力。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甲修剪整齐,关节透出淡淡的粉。 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舒檀多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继续听秦谒讲解。 听完,她看秦谒的眼神变得不太一样:“你很厉害。” 月考成绩秦谒是班级第二,数学比她低了十分,看来只是平时懒散、没把劲头都用在学习上的缘故。 “还好。”被夸奖了,秦谒语气依然沉稳,神色矜持,唯有浅色的眼珠在斜照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透出一点真实的情绪,“下次有不会的,还可以问我。” “谢谢。”舒檀拿出另一张卷子,“确实还有这道题……” 秦谒眉心一跳,瞟一眼,不动声色:“明天给你讲,你先补下语文和英语,别光顾着做数学。” “噢。”他说得有道理,舒檀点头,正好换换脑子,休息休息。 见她做阅读理解去了,秦谒抽了几张草稿纸,对着那道题研究起来。 嘶。 有点难。 第10章 折桂 沈芝芝一直没放弃追秦谒,舒檀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被灌了一耳朵她的疯狂事迹。 比如请秦谒身边的男生喝饮料让他们帮忙偷秦谒用过的文具衣物,再比如把自己灌醉在校门口试图让秦谒把她捡回家。 当真是轰轰烈烈,不顾一切。 舒檀心里感慨“可能这就是青春吧”,却也并不羡慕。 她不向往这样的青春,她只想平平无奇地刷题上大学。 秦谒同样也不想要这样的青春,他对沈芝芝的死缠烂打忍无可忍,托老赵找到沈芝芝的班主任,希望对方能管管这个学生。 沈芝芝被喊了家长,被班主任和家长一起骂得狗血淋头。 沈芝芝趴在桌上哭了一下午,七班男生炸了,告老师算什么?太不讲江湖规矩了吧。 他们想放学后蹲秦谒,被罗宇荣拦住。 秦谒挨顿揍不痛不痒,要动就动他心尖子。 在罗宇荣的组织下,七班男生摸清了舒檀的回家路线。 舒檀被几个男生堵在昏暗的巷道里,还挺心平气和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男生就是想帮沈芝芝出口气,但毕竟都是重点高中的学生,被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慌不忙地打量着,看到人家干干净净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嘴脸,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真要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女孩子,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罗宇荣都结巴了:“秦谒欺负,欺负芝芝,我们看不惯!” 被秦谒的桃花债波及,耽误了很多写题的时间,舒檀却并不太生气。 可能是因为秦谒确实倒霉,换了她,拒绝多次还被这么猛烈追求,会做得更绝。 她一边卷校服袖子,一边问:“他怎么欺负沈芝芝的?” 罗宇荣正要说他告老师,不讲武德。 舒檀不紧不慢地接着问:“把她做过的事情跟老师说一遍,就叫欺负她吗?” 罗宇荣一愣。 舒檀淡淡追问:“难道说一中的规矩就是不准拒绝表白,只要女生表白了,男生就必须接受?” 罗宇荣憋红了脸,嗫嚅道:“芝芝是我朋友,我就替她出头!你、你还不是向着秦谒,你俩谈恋爱,让芝芝当了炮灰,小心我也告老师,让你们——嗷!” 他话没能说完,被失去耐心的舒檀一拳砸歪了脸。 其他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三班出了名的大学霸、女神,把他们班校霸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不是好学生吗? 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什么鬼。 太他妈离谱了吧。 罗宇荣自觉不是打不过舒檀,但也确实不好意思跟女生动手,连抬手挡一下碰到舒檀手都闹个大红脸。 于是像个傻逼一样原地挨揍,顺理成章被舒檀揍成个猪头。 他小弟傻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上前救人,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秦谒拦住。 秦谒转了转手腕上丑兮兮的草绿色护腕,似笑非笑地撩起眼皮:“你们班男生已经废到打不过女生还要群殴了?” 几个男生尴尬地挠头:“不是啊,我们就是想救荣哥,荣哥要被打死了啊。” 第17章 “不会,她有数。” “……” 秦谒悲天悯人的表情:“肯定能给他留口气。” “……” 几人眼睁睁看着“有数”的舒檀把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揍得只剩最后一口气。 秦谒本来是来帮忙的,也没想到会全程打酱油。 最后罗宇荣夺路而逃,好几天都没好意思去学校。 正好沈芝芝也被勒令在家反省。 两人同时消失,谣言四起,等罗宇荣终于养得不那么肿了,回到学校愕然发现,同学们都以为他把沈芝芝拐走私奔了。 罗宇荣又气得吐血。 艾辰和杨梓骁一看到他的猪头脸就幸灾乐祸,不知道是哪位大侠替天行道。 秦谒由着他们瞎猜,想想他们要是知道始作俑者是舒檀,知道舒檀居然会打架,打得还又野又凶,那表情不知道会多有趣。 想着想着他低头笑了笑,舒檀听到笑声,转头看他:“题目做出来了?” 秦谒一顿,敛起笑容,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继续看题。 等做出来了,他就给舒檀讲。 这段时间他这么被迫地头悬梁锥刺股,狠狠学了一把,比中考的时候都勤奋。 这就导致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他一下窜到年级第二,紧跟在舒檀后头。 老赵喜忧参半。 两个孩子果然早恋了?秦谒以前很懒散,凭借一点小聪明成绩也还不错。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勤奋,很明显是被舒檀影响的。 这就不能棒打鸳鸯了吧。 说不定还得防止他们分手。 另一边,七班班主任把成绩单摔罗宇荣和沈芝芝面前,这次考试他们俩分别是倒数第十和倒数第二:“我把话撂这儿了,要是你们也能考出舒檀和秦谒的成绩,你们想怎么作怎么作,现在,就这,都给我滚回去好好念书!” 两人灰头土脸滚回教室,罗宇荣揉了揉还疼着的下巴颏,拍拍沈芝芝:“咱们还是别去招惹他们了。” 沈芝芝神色黯然:“嗯。” 少女梦碎,看着血淋淋的成绩单,沈芝芝终于意识到,她不是生活在言情小说里,生活不是只有爱情。 而此时艾辰和杨梓骁刚知道,罗宇荣居然是放学路上堵了舒檀,又被舒檀反杀的。 这能忍? 虽然结局大快人心,可他妈的堵女生也太垃圾了吧。 两个男生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叫嚣,要把罗宇荣再揍一遍。 顾蔓婷担心艾辰安全,劝他们不要去。 程莉跟着劝,冤冤相报何时了。 两个男生听得不耐烦,眼底压着戾气,冷不丁舒檀开了口:“去吧,去打一架,吃个处分,被喊家长,一块儿回家关禁闭,不这么做,怎么能称得上是男人呢?” 艾辰:“……” 杨梓骁:“……” 他们怀疑人生地看看舒檀,阴阳大师竟在我身边? 两人臊眉耷眼地偃旗息鼓了,大家注意力回到舒檀1vn上,顾蔓婷和程莉缠着舒檀让她讲那天的经过,舒檀就只是把过程白描了一遍,她俩都听得津津有味。 真的快被这个女人迷死了,同样是高中生,为什么她就这么酷? 程莉想象了一下:“要是我,看到那么多人我腿都软了,檀檀,我真的觉得你超级厉害,什么都不怕,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舒檀笑一笑:“还好吧。” “确实牛逼,以后你就是檀姐好吧。” “檀姐永远的神。” 大家向舒檀讨教“武林秘籍”,舒檀头一次把拳击的学习经历拿出来讲,总结一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所有人都在惊叹她文武兼修,每个领域都做得这么出色。 唯有秦谒望着舒檀,心里想她为什么需要练拳击。 他想到暴雨那天她被家人挂电话,想到聚餐那天她满腹心事。 他和舒檀的聊天记录里只有一开始的互报姓名和转账。 他让舒檀有事就找他,可舒檀到现在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连这次打架,他也没帮上忙。 一时间,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垂下眼睫,遮去眼底复杂情绪。 他还太年轻,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第11章 折桂 考完试总要放松一两天,正好程莉过生日,大家周末约了家烤肉店。 舒檀其实不喜欢周末,龚鸣锐平时住校,周末会回家。 她一般闷在房间看书,听外头“一家人”欢声笑语,经常到饭点,也没人想起她。 她也不去吃,就窝在房间里,把门反锁,拉紧窗帘,就着一盏台灯,边看书边啃干面包。 她在这片小天地里,自得其乐。 今天要出门,不知道会不会再和龚鸣锐撞上。 舒檀穿好球鞋,做足准备。 推门下楼,只见龚鸣锐神情阴郁地叼着烟,低头看着手机,倚在墙边吞云吐雾。 舒檀移开视线,以免克制不住又揍人,面无表情往门外走。 “等下。” 男生毒蛇般沙哑的烟嗓在背后喊。 舒檀一声不吭地转回头,捏起拳头。 龚鸣锐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被烟呛到,狼狈地弓腰咳嗽。 舒檀冷冷地转身,嘭地关上门,若非必要,她也不想以“理”服人。 第18章 她懒得引起纷争,更不想听朱芸讲道理。 她在悬铃木的树荫下奔跑,运动消耗肺里的氧气,却让她感到轻松一些。 她脚步轻快,很快跑到了公交车站,远远看到一道高瘦身影,挺拔料峭,清隽逼人。 很眼熟。 她放慢脚步,由跑变走,慢慢靠近了。 高高瘦瘦的男生也转过头,露出正脸。干净英俊,眉眼间有几分困倦,却不失少年气。 是秦谒。 舒檀抬手打了个招呼。 秦谒点头致意:“早。” 他没穿校服,套着件卫衣外套,脚上一双黑白篮球鞋。 右手腕上戴着那只很丑的绿护腕。 “刚在附近打球,打完顺便过来坐车。”秦谒这么解释,好像在说他不是特地走了一站,跑到雪金路和舒檀一块坐车的。 舒檀点点头,也没多想,站在秦谒身侧一起等公交。 微风卷起落叶,拂在脸上带来阵阵凉意,舒檀紧了紧身上的开衫,低头看了眼手机,预报显示今天降温,她穿得有点少。 耳旁响起窸窣声响,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外套出现在她眼前,腕骨线条清晰,关节突起。 舒檀仰头看外套的主人。 秦谒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短t,领口处露出一截锁骨,手臂修长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舒檀道:“你不冷吗?” 秦谒扬了扬手:“可以摸下我胳膊。” 舒檀迟疑片刻,伸手轻轻搭了下。 和那天教室里碰到时一样,滚烫火热。 男孩子身体里都藏着火炉。 既然他不冷,舒檀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卫衣不厚,却带着男生灼热的体温,还有马鞭草凛冽的味道,温暖而又干净。 上车后舒檀就把外套还给了秦谒。 秦谒接过去,先是随意搭在肘间,片刻后又一把捞起,穿到了身上。 有人疑惑瞩目,在外面不穿,到车里反而穿上了。 秦谒敞着拉链,长腿拘在狭小空间里,戴上耳机靠着窗,浓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住浅色的眼珠。 不动声色地放缓呼吸。 外套,沾上了她的味道。 淡淡的香味,很清爽。 到站后舒檀先要去买件礼物,秦谒自然想不起生日还要送礼物这种事,闻言自动跟上:“一起吧。” 两人一道去了精品店,舒檀转了一圈,估摸着挑了个小女生会喜欢的精致杯子。 秦谒有样学样,拿了旁边一只,并且一抄到底,学着舒檀让店员包装好。 粉红和粉蓝两个礼品盒并排放在一起,让舒檀想起一个老梗。 自古红蓝出cp。 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冰凉耳垂,平静地拿起礼品盒:“走吧,他们应该都到了。” 秦谒点了下头,路过奶茶店却又停下,买了杯奶茶送给舒檀:“算是谢礼,要不我都不知道送什么好。” 明明舒檀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是秦谒自己在学人精。 舒檀盯着他看了片刻,接过奶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她想她应该拒绝的。 她想着,又喝了一口,甜腻的桃肉吸到了嘴里。 秦谒侧头看她,女孩子发际线上细软的绒毛被风吹得乱舞,白皙的脸颊看着柔软可欺,脸上的表情却严肃冷静。 他唇角轻翘,笑容里莫名有了几分纵容。 。 艾辰准备了个蛋糕,吃完饭,点上蜡烛,大家把顾蔓婷围在中间,轻轻哼唱生日快乐歌。 顾蔓婷许完愿,分了蛋糕,边吃蛋糕边聊天:“那你们生日什么时候啊?” 几人一一答了,轮到舒檀,想了想,才报出一个日期。 大家一愣。 半晌程莉讷讷:“那不是上周三吗?” 舒檀道:“我没过过生日,自己也忘记了。” 几人都愣了愣。 现在孩子都是家里宠着长大,一次生日都没过过的,还真少见。 秦谒目光落在舒檀身上,心口微微地发涨,他知道舒檀跟家里关系不好。 舒檀若有所觉地扭头看了眼,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心虚似的别开了头,没有和她对视。 顾蔓婷看了眼还剩一半的蛋糕,灵机一动:“我们再去买个蛋糕,给檀檀补过生日吧。” 艾辰和杨梓骁都忙应声,舒檀失笑制止:“你们还吃得下吗?” 明明是大家替她委屈,她却罕见地温柔:“不要浪费,心意我领了。” 她自顾自倒一杯酒:“多谢。” “那就碰一个。”顾蔓婷举起酒杯。 所有人把酒杯举到中央,秦谒个头最高,从俯视角度拍了一张合照。 合照里大家都在笑,包括舒檀。 秦谒也笑起来,笑容中满满都是青春恣肆的气息。 。 一开始喝酒就收不住,几个高中生你一杯我一杯,神经被酒精麻痹,精神得到短暂放松,这是紧张的读书生活里难得的休息时刻。 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意,唯独舒檀酒量好,最后她控场,把剩下的酒清空:“不喝了,回家。” “啊——”几人沮丧地抱怨,倒也听话。 歪歪扭扭走出烤肉店,各回各家。 秦谒和舒檀同路。 月亮爬上树梢,清晖薄纱般笼罩在两人身上,清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又吐出去。 第19章 舒檀打了个寒噤,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些微的酒意彻底醒了。 秦谒提起肘间挂着的外套,搭在舒檀单薄的肩上。 舒檀嗅到些微烟火气,是吃饭时沾上的。但被更浓重的马鞭草味盖住,清冽的味道笼住她全身。 她垂眸,看到外套衣兜里露出香水分装瓶一角。 很难想象,男孩子会细心到这个地步。 饶是舒檀也怔了怔。 无声的暧昧便悄然蔓延开,丝丝缕缕纠缠勾连,把两人的心跳都勾到同一频率。 两人在公交车厢后排并排而坐。 秦谒一向喜欢靠窗,这次让给舒檀。 梧桐木在窗外飞快闪过,秋风卷着枯叶乱舞,女孩子望着车窗上的倒影,披在身上的外套忘了还。 她回忆酒的度数,可能喝的酒有些后劲,她现在心跳偏快。 秦谒抻着长腿,低眉去看两人膝盖,牛仔裤包裹住突起的膝关节,随着车厢晃动,随时有可能撞上。 他收回目光,神色自然地开启话题:“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舒檀和他视线轻轻一碰:“以前?在谌州。” 秦谒微怔:“那怎么会来蓘江?”两地距离不近。 舒檀简洁明了地讲:“我爸打架蹲了看守所,我妈带着我改嫁到这里。” 秦谒一时无言,半晌喉结一滚,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不好意思。” 舒檀提了提唇角:“没事。” 怪不得她那么努力,看到她的时候永远在刷题。 不化妆,不穿裙子,对一切女孩子喜欢的都兴致缺缺。 秦谒控制住表情,低头翻出耳机,递给舒檀一只。 “听歌吗?” 舒檀点头,接过去。 熟悉的前奏令她走了下神。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女孩子掀起眼睑,漆黑的眼珠里浸着熹微的亮光。 秦谒看她反应:“你也喜欢周杰伦?” 没有人会不喜欢周杰伦。舒檀下颌一点。 秦谒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们连喜欢的歌手都一样。 他心里又开始想那两个字怎么写。 ——缘分。 第12章 折桂 周末一晃而过,上课、刷题的日子继续。 等成年出社会以后再回顾这样的日子,很多人会发现这是最有奔头的一段时间,大家都很清楚目标,提高分数考大学,也很清楚怎么做,更专心地听讲,更努力地刷题,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报。 但身处其中的少年少女是不会理解这种美好的,他们正处于青春的迷茫之中。 一起去厕所的时候,在走廊上看到昏黄的夕阳美得醉人,顾蔓婷沮丧地叹气:“人生就是刷题吗?好没意思。” 舒檀洗着手,清凉的水流从指缝穿过,带走身上不多的热量。 “那你想做什么?”她问。 顾蔓婷:“出去玩吧。” 她和程莉兴致勃勃讨论起寒假要去哪儿玩。 等回了教室,顾蔓婷怀疑自己的嘴开了光。 老赵在讲台上宣布,周五去游乐园秋游,大家可以准备准备。 游乐园! 欢呼声爆发,顾蔓婷丢给舒檀揉成团的纸条,舒檀展开看,是语气激动的一行字:今天是心想事成的小顾!! 舒檀莞尔,抬头和顾蔓婷相视一笑。 。 晚上竞赛班下了课,舒檀正收拾笔袋,岑白安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 舒檀转头,刚准备让他有话直说。 教室门口,秦谒很不见外地喊了声:“舒檀,今天一起回家吗?” 岑白安脸色僵住。 舒檀也顾不上再问他了,抱起笔袋和卷子,转身走到秦谒面前。 “有事?”虽然他们顺路,但以前放学并不一起回家。 秦谒把头一点:“有点事。” 舒檀抚了抚卷子翘起的页角,像是在抚平不平静的内心。 她点点头:“那就一起回吧。” 秦谒唇角翘了翘,侧身让开路,让舒檀先走,抬脚跟上前着意回头看了岑白安一眼,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 岑白安指甲扣进了手心,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走远。 舒檀没发现两人的眉眼官司,等车的时候问秦谒到底有什么事。 秦谒单肩背着包,手插在校服衣兜里,说:“周五秋游,抽个时间去超市买点吃的带着。” 舒檀沉默了几秒,抬眼看他:“就这事?” “嗯。”秦谒道,“怎么了?” 舒檀:“……” 她还真以为有什么事……舒檀道:“学校超市随时都可以买吧。” “想不想去山姆?可以买了和杨梓骁他们一起吃。” “也行。”舒檀道,“那周四晚上去吧。”老赵说周四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可以早点放学回家准备。 秦谒:“ok。” 结果到了周四,艾辰和杨梓骁很自觉地跟着秦谒,问他秋游的吃的买好了没。 秦谒看了眼正收拾书包的同桌:“……今天要早点回家。” “啊?”这俩兄弟垮起个逼脸,“那么早回家干嘛,晚上一块儿逛超市啊。” 舒檀收拾好了书包,起身背上包,却没有走。 她神色莫名地投来一眼。 第20章 艾辰勾着杨梓骁脖子,热情地邀请:“檀姐也一起,怎么样?” 舒檀正要说话,秦谒替她拒绝:“她家里有事。” “你们俩去吧,我们要去赶公交了。”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黑板边上挂着的钟,还催舒檀,“快点儿,来不及了。” 舒檀:“……嗯。” 周末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俩人住得近了,艾辰和杨梓骁也没起疑心,只是对视一眼,杨梓骁遗憾地耸肩:“还说一起去山姆买那个网上很火的蛋糕呢。” 艾辰摊手:“让他们不去,只能跟着我们的口味吃了哇。” 。 两边碰上头的时候,秦谒正往购物车里放提拉米苏,舒檀准备去拿点虾片。 艾辰和杨梓骁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卧槽,最后一份提拉米苏被拿走了啊,妈的狗骁,跟你说走快点走快点,这他妈很火的。” “我靠我怎么知道,大不了等会儿去凯司令再买点哇……这个人怎么有点像老秦啊?” “确实,现在帅哥这么多了吗?还让不让人活了……卧槽!” “老秦??” 秦谒:“……” 舒檀:“……” 两个男孩子推着购物车绕着他俩转了一圈,确认没认错人,满脸的欲言又止,千百种复杂情绪憋在喉咙口,想吐槽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舒檀沉默半晌,还是先去拿虾片了。 留下秦谒停在原地,忍受四道目光的控诉洗礼。 他决定先发制人:“你们他妈两个男的来买提拉米苏?” 艾辰一愣,恼羞成怒,吼得撕心裂肺:“单身狗给自己的生活加点甜,有错吗?啊?有错吗?” 秦谒:“……” 最后秦谒请了这顿山姆,让他们把嘴关严,不准出去乱说。 艾辰和杨梓骁并不知道秦谒本来就打算请客的,吃了他的也就嘴软了,对上舒檀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回家后还会忍不住在□□上问秦谒,你俩是不是真的在谈? 秦谒说实话都没人信。 “帮你保密好吧。” “确实没谈。” “……” “没劲。” “我信你个鬼。” “爱信不信。” 这会儿秦谒还嫌他们八卦,第二天,到了游乐园,玩各种项目的时候,两个自以为看穿一切的男孩子自觉地把相邻的位置都留给了他和舒檀。 秦谒突然就觉得这样的误会倒也还不错。 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吃山姆买的零食,艾辰很贱地说这是你们秦草专门准备的爱心便当。 顾蔓婷配合地问:“爱心是给谁的爱心啊?秦草不会那么博爱吧。” 要是知道其实是老秦和檀姐一块儿去买的,估计你们女生全都当场变成尖叫鸡。艾辰憋着坏,故作高深地摇头:“不可说啊,不可说。” 顾蔓婷就看着舒檀笑。 舒檀:“……” 秦谒:“……” 吃完东西,又歇了会儿,大家去玩下一个项目。顾蔓婷利落地买好票,艾辰和杨梓骁仰头看飞驰而过的过山车,踟蹰不前:“要不还是……算了。” 顾蔓婷拽着艾辰胳膊就往前走,嫌弃道:“怂不怂啊你。” 杨梓骁也被程莉拉了上去。 剩下舒檀和秦谒自动组队。 舒檀注意到男生的肩膀有点僵硬:“你还好吗?” “……嗯。”秦谒握紧保险杠,放缓呼吸,眼睛不敢往下看。 阮茯苓说他从小就恐高,还洁癖,一身的公子哥毛病,他没承认过,但也确实不理解过山车跳伞翼装飞行的乐趣在哪里。 舒檀看了秦谒一眼,还没来得及安慰他,过山车已经冲出去,呼啸风声灌进耳朵里,失重感刺激得心跳加速。 秦谒死死咬牙,一声不响。 舒檀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扭头去看秦谒。 秦谒嘴唇发白,强忍着闭眼睛的欲。望,瞳孔仿佛已经放大,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舒檀伸手拍了拍秦谒手背。 秦谒想告诉舒檀他没事,脖颈却僵硬得像生了锈,根本转不动。 以后要多坐几次,以毒攻毒,他直直地盯着前方,血往脸上涌。 这时过山车翻了个身,倒挂在半空。 ——然后就停住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乘客们愣愣地看着头顶天空,半晌反应过来,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这是故障吗?这是故障了吧! 工作人员见状不对,赶紧上报,听说有学生在上头,老赵丢了保温杯脚踩风火轮似的赶到:“同学们,不要怕,消防员马上赶到——” 顾蔓婷和艾辰哭成一团,程莉脸色惨白,杨梓骁鼓足了勇气给她打气:“没事的,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秦谒心跳极快,头晕眼花,僵硬地盯着膝盖,浅色的眼珠子定在眼眶里,一动不动。 他手心浸出大量冷汗,喉结来回滚动,脑中不断闪现《死神来了》的恐怖画面。 突然,他的手落入一片冰凉的掌心。 他艰涩地转动眼珠,视线却被眼睫上的汗水挡住,看不清舒檀的脸。 他只能听到舒檀的声音:“我就在你旁边,别怕。” 狂跳的心脏缓缓平静,秦谒抿了抿发白的唇,嗓音干涩沙哑:“舒檀。” “嗯。” 第21章 “谢谢。” 舒檀笑了一声:“没事——抓紧我。” “嗯。” 秦谒反握住舒檀的手,下一秒被更用力地握住。 他轻轻呼出口气,睁眼望着天空,感觉到失去的力量一点点回到体内。 接下来半小时,对秦谒而言,是人生中最漫长的半小时。 好在舒檀一直握着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传递给他无穷的力量。 消防员终于赶到,爬到他们身边,准备解开他的保险杠,救他下来。 他无意识地大喊:“先救她!” 恐高的男孩子处于极端恐惧中,声音紧绷得像是随时都会崩坏。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将生存的的机会优先让给舒檀。 好在一切顺利,消防员救下了所有人。 舒檀和又哭又笑的顾蔓婷、程莉抱了抱,从人群里挤出,走向脸色惨白的秦谒。 “没事了。” 秦谒下意识直起身,握住她肩膀打量:“受伤了吗?” “没有。”舒檀没推开他,甚至没有犹豫地反手抱住他,“你呢?” “也没有。”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用力抱了抱彼此。 紧张盯着救援的沈芝芝飞奔过来,看到这一幕,蓦然愣住,瞳孔微微放大,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滑落。 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看一眼她? 她刚刚在地面看着,也很担心,很着急呀。 出了这档子事,秋游草草结束,老赵在家长群里通报情况,家长全都吓得要死,学生一回学校,纷纷赶来接走。 除了舒檀。 朱芸像是没看到消息,毫无动静。 舒檀点开她的头像,又关上了。 秦谒远远看到自家车,稍一迟疑:“要不去我家玩会儿?反正明天是周末。”舒檀家里没人来接吗? 想了想秦谒又说:“或者你想刷会儿题?我家有书房,我爸妈不会打扰我们。” 舒檀正要回答,秦谒家车里下来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匆匆走到秦谒面前。 秦叔培说:“怎么搞的,哪家游乐园,我要告他们。” 阮茯苓则看着舒檀:“你就是舒檀吧?秦谒都跟我说了,谢谢你啊。这孩子从小就恐高,估计是看那些恐怖片搞的,让他别看他又不听,看了又怕,往沙发底下躲——” “妈。” 秦谒打断她:“回家吃饭吧。”刚见面就把他老底掀了,有意思吗? 阮茯苓用“我懂”的表情似笑非笑瞥了眼秦谒,亲亲热热拉住舒檀手:“去我们家一起吃吧。” 舒檀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秦家父母不由分说地拉回了家,两口子忙里忙外,切水果拿点心,招呼她这位小客人。 家里保姆看了,暗暗记下这个小客人的脸,心想以后她来家里,都要客气点,很少见主家对谁这么热情的。 舒檀却不太适应这样热情的场面,整个人有些局促。 秦谒直接把人拉去书房,勒令父母:“别那么多话,我们要学习。”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家长的情形,秦爸爸露出过来人的笑,被秦妈妈拍了一下,笑容勉强压下去:“好好好,你们去学习,饭做好了喊你们。” 两人逃进书房,秦谒关上门,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爸妈太烦了。” 舒檀放下书包,摸出手机:“没有,挺好的。” 她点开朱芸头像,朱芸依然没给她发任何消息,却发了条朋友圈,装潢华贵的西餐厅里,她和龚城举着红酒碰杯,黄豆大的奢华钻戒在水晶吊灯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朋友圈配文是: [这家米其林不错,是幸福的味道。] 第13章 折桂 在书桌前坐下,舒檀收起手机,翻出卷子刷题。 她心无旁骛,做得很快。 这样就可以不去想一些事,忘掉一些事。 和舒檀同桌了大半个学期,秦谒也发现她一些小习惯。 她不开心的时候,做题最凶,好像把题目当成酒精,用来麻痹神经。 秦谒给她倒了杯热水,什么也没多问,在她身旁安静看书。 窗外传进汽车鸣笛,刺破沉默夜空。 秦谒起身关上窗,顺便把台灯角度调整了一下。 舒檀刚写完半张卷子,却没翻页,笔尖停在卷面上,片刻后抬头看秦谒,问了一个不像是她会问的问题:“你说,什么是幸福?” 秦谒动作一顿,靠在桌沿,弓腰低头,声音在墨色的夜幕下衬得略显低沉:“发生了什么事?” 舒檀仰头看秦谒,捏着笔转了转,犹豫片刻才说:“我妈觉得她很幸福。” 但你不这么觉得。秦谒一条腿屈起,身子侧着,浅色的眼珠子聚焦在舒檀脸上,认真倾听她要讲的话。 舒檀对上他的目光,因其中全然的专注愣了愣,心脏有力地跳动,滚烫的热度传递到四肢百骸。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男孩子眼里,她的事情很重要。 她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开始讲她家里的故事的,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因此也是她第一次把家里的事告诉别人。 她讲述时偶尔会因为他凝视的目光与浓郁的马鞭草味道走神。 他便耐心地等待着,深邃的眼睛里传递出温和的鼓励。 第22章 。 舒檀的亲生父亲和朱芸一见钟情,闪婚闪孕。 结果生她前,朱芸才知道,那位所谓的父亲酗酒成瘾,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四处惹是生非。 有一次直接打进局子,害得朱芸挺着大肚子去保释。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舒檀中考那年,朱芸忍无可忍,决意离婚。 两人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 父亲如同困兽,眼里满是血丝,徒劳地怒吼:“我这点爱好怎么了,这么多年我动过你们娘俩没有?我有气也是撒在外头。你呢,工作不顺心回家抱怨,檀檀上学你从来不管,家长会你去过吗,你知道檀檀要中考了吗,这节骨眼上你他妈闹离婚?” 当时舒檀正做着题,被父亲掐着脖子拖出房间,男人阴狠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往她耳朵里钻:“你听好了,你敢跟我离婚,我就敢溺死这小畜生,咱们一家三口地底下团圆!” 朱芸被吓得六神无主,无助地倒在地上哭,抽抽搭搭地回骂:“你真不是东西。” 父亲把舒檀摔在地上,重重地冷笑。 这样的争吵出现了五六次,舒檀就报了个拳击班,狠练了半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朱芸再次提及离婚,父亲再次暴怒时,抡起拳头,把父亲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她沉默地挥舞拳头,眼睛里闪烁着凶光,狠厉得像头野狼。 父亲被酒精掏空了身子,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过了正月,父亲慌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他怕哪天睡梦里被亲生女儿掐死。 他骂舒檀心黑,说她跟她妈妈一样,都是冷血无情的王八蛋。 舒檀一声不吭地承受了在这之后长达三个月的短信辱骂,中考考到了全市第三。 朱芸才知道她成绩这么好,一连几天带她出门,向那些看热闹的亲戚炫耀女儿的优秀。 她不知道,舒檀的班主任却在问她是不是中考前受影响了,几次联考这姑娘都接近满分,实力是断档的存在,学校以为她是铁板钉钉的市状元。 舒檀平静地摇头,她从不把责任推脱到任何人身上。 是她没有稳住心态。 中考结束的暑假,朱芸再次坠入爱河,龚城当时刚和前妻离婚,来谌州散心,遇到年过三十仍旧天真美丽如少女的朱芸,一见倾心。 两人很快领证,龚城事业有成,朱芸安心在家做全职太太,夫唱妇随,惹人羡慕。 朱芸精心经营她的第二段婚姻,对龚城和龚鸣锐无微不至,她告诉舒檀:“妈妈都是为了你,妈妈希望能给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舒檀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谁。 她再次打开朱芸的朋友圈。 这一天,朱芸在庆祝她的幸福。 同一时刻,舒檀刚刚经历过山车停摆,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其他同学被担忧的父母接走,入目所及每一张脸上都写满父母之爱。 为什么她可以感受到别人的爱,却感受不到亲生母亲所说的爱呢? 舒檀怔怔地望着秦谒,后者不知何时抽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一只手搭着桌沿,清冽的马鞭草味道把她整个拥入怀中。 秦谒心脏重重地揪成一团,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是不合适的,他不想骗舒檀所有妈妈都是爱孩子的,但也无法把“也许你母亲只爱她自己”说出口。 想了半天,他后悔地说:“前年我妈喊我去谌州玩,我嫌那边山太多,没去。” 要是我去了,就可以帮你一起揍你爸。 他不着五六地想。 舒檀倒是真被他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笑道:“你来了也不太可能认识我,谌州也挺大的。” “不,我觉得肯定能认识。”秦谒眼里也多出几分笑意,“你不觉得我们特别有缘吗?” 这话说得轻佻,舒檀一时不知道怎么接,秦谒扶着她的椅背也僵了僵,随即神态自若地转开话头:“不讨厌的话,以后周末都可以来我家,我爸妈很喜欢招待客人。” 舒檀认真地考虑了片刻。 她思考时头微微仰着,眼神放空,乌黑发丝柔软得像青云。 秦谒手不自觉抬起,想要帮她把耳边碎发撩起,指尖一动,霎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手指捏紧了:“……真的,你常来,我们都会很高兴。” 像是在验证他的话,书房门骤然打开,秦叔培推门而入,热情非凡:“饭好了,快来吃吧,叶叶,带檀檀去洗手啊。” 秦谒缩回手。 舒檀直起身。 两人都有片刻的慌乱。 等秦叔培走了,秦谒摸了摸僵硬的后颈:“怎么不敲门。” 他像是跟亲爹对调了父子关系:“回头我说说他。” 舒檀:“……” 秦谒长手一伸,把两人椅子推进桌肚:“走。” 舒檀点了点头。 秦谒垂眸看她柔软的发丝,搓了搓指腹,心里叹了口气。 。 饭桌上,秦家父母并没有像一般人家那样,过多盘问舒檀个人或者家里的事。这一点和秦谒很像。 也许这就是秦家的家风,礼貌地保持社交距离,充分尊重对方的私人领域。 这顿饭舒檀吃得很放松,走的时候笑着说再见。 秦谒这才发现她眉眼弯弯,是笑起来很甜美的长相。 第23章 她以前笑得太少了,他想。 秦家爸妈看天色不早,让他把女孩子送回家。 他提起舒檀书包,自觉地当起苦力。 蟋蟀在草丛里唧唧鸣叫,深秋的凉风舒缓地抚过面颊,月色如水,温柔地拥抱各怀心事的少年少女。 滢滢月光映照着舒檀线条柔和的侧脸,少女皮肤白皙柔软,看上去格外好捏。秦谒今天的手特别痒,只能塞进衣兜,仰头扭了下脖颈:“一会儿不方便的话,我就远远看着你进去,不靠近你家。” 舒檀摇头:“不至于。” 两人走在路灯下,影子时而平行时而交错。秦谒余光瞄一眼,插着兜,调整步伐,不准痕迹用影子罩住她。 好像在说,以后我罩着你。 第14章 折桂 秦谒把舒檀送到楼下,看着她走进楼道,又仰头看了会儿,直到楼顶灯光亮起,才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阁楼上的那个姑娘也在低头看他。 明月垂眸,把霜白的月光洒满枝头,透过枝叶的缝隙,舒檀目送着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顺着路灯走远,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 她扶着窗框,无意识探出头,又往夜色深处看了许久。 直到收到秦谒消息,他说已经到家了,让舒檀早点睡。 舒檀回了个[好],又打了个[晚安]。 不知道为什么,“晚安”好像是个有点暧昧的词,输入法联想的句子让人看了心头一热—— [愿你夜里有灯,梦里有人,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舒檀把大拇指移开,谨慎地退出了q。q,以防误触,不小心把这句话发出去。 下一秒收到秦谒的回复,还没来得及点开,对方就已经撤回。 他重发了一行朴素的句子:[好的,晚安] 舒檀茫然:[撤回了什么?] 秦谒:[没什么] 有谁知道搜狗输入法的晚安为什么要跟着“么么哒”吗? 。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一个学期就要过去了,老师都抓得很紧,周末也不能放松,两人也就很长时间都没再约过了。 舒檀要准备竞赛,尤其忙碌。 她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常常啃着面包独自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刷题。 于是校服越发宽松,瘦削的身躯撑不起衣服,握笔时,一截伶仃的细白手腕从袖口探出,骨关节突起,经络根根分明。 秦谒看在眼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凭本能地想让这细腕更丰润些。 他没去跟舒檀讲那些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只是把饭菜打包,带回教室。 打包得太多,他一个人吃不下,顺理成章让舒檀帮忙。 舒檀看着打包袋里的两双筷子。 秦谒神情坦荡:“以为自己能吃这么多,打包的时候阿姨给我两双筷子,才意识到高估自己了。” “……哦。”舒檀接过筷子,没说什么。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秦谒准备得很充分,甚至带了除味剂,吃完就喷两下,再打开窗户,教室里就不会留味儿。 最后他把剩菜装进保鲜袋,和舒檀一块儿丢到楼梯口的湿垃圾桶。 次数多了,同学们眼睛又不瞎。 于是谣言又起,说秦谒和舒檀又复合了,如胶似漆,小别胜新婚。 当事人都不知道,传闻中的他们已经分分合合数次,青梅竹马爱恨交织,剪不断,理还乱。 艾辰还来问秦谒:“这么离不开,干嘛不申请去竞赛班?” 秦谒懒懒地拨了拨右手上的草绿色护腕,斜睨他一眼:“谁离不开。” 艾辰嗤鼻:“颠颠儿地给人家打菜送饭,就差系条围裙亲自下厨了。诶老秦,你是不是真有这打算?给女神洗手作羹汤?” 秦谒气笑,说得他多上赶着似的。 他勾勾手指,示意艾辰凑近些:“你怎么知道不是反过来?” “你是说舒檀给你做?” “嗯。” “哪个舒檀?”艾辰诚心请教。 “……” “哦,知道了,檀姐的功夫没落下,晚上回去还拿你当沙袋,吃了不少掏心拳铁砂掌了吧?” “……滚啊。” 。 偶尔的插科打诨,连续的奋战学习,转眼间到了年底,迎来了圣诞。 圣诞节这天,校园里多了一些轻松氛围。 学校安排教工在食堂门口穿上圣诞老人的红棉袄,戴上雪白的大胡子,背着口袋分发礼物。 舒檀被顾蔓婷和程莉强行拉过去,散散心。 她想想没推拒,这段时间确实学得太狠,神经绷得有点紧。 女生们出了教室,艾辰也跟着站起身:“走?” 杨梓骁低着头,也没问要去哪儿,捧着书就站了起来:“走。” 秦谒:“……” 跟上吧,这俩没主见的。 路上顾蔓婷调侃:“秦草最近瘦了,是不是放学后运动量太大?” 秦谒:“?” 顾蔓婷:“听说你跟檀檀放了学就一起打拳,你还打不过她,天天挨揍。” 秦谒:“……” 舒檀茫然地抬起头。 程莉连忙推了推顾蔓婷。 杨梓骁沉重地叹了口气。 艾辰怒视杨梓骁。 这货编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秦谒面无表情盯着艾辰。 第24章 艾辰跺脚:“杨梓骁!不是让你别说出去吗?” 杨梓骁:“……程莉,不是让你别说出去吗?” 接鼓传花似的,程莉垮着脸:“蔓蔓——” 顾蔓婷后知后觉:“不小心说漏嘴了,抱歉抱歉。” 眼看锅还是甩给了妹子,艾辰抬手就给了杨梓骁一拳:“还不是你嘴不严?还好意思怪别人?” 杨梓骁嗷地叫了声,说你怎么光捶我,最后说漏嘴的不是顾蔓婷吗? 艾辰就不说话了。 杨梓骁琢磨片刻,有点悟了,抬手轻拍了下程莉肩膀:“他们都成双入对了,要不我们也发展发展?” 程莉:“啊?谁们?” 顾蔓婷这时候反应快了,一下臊得脸红,艾辰冲上去揍杨梓骁:“我跟她没关系,别乱说啊。” 杨梓骁往顾蔓婷身后躲,欠了吧唧地扭腰:“护犊子护成那样,谁信啊……” 顾蔓婷转身也去打他。 他就大声嚷嚷:“夫唱妇随啊。” 搞得两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场面颇混乱,不知不觉秦谒和舒檀落在了最后。 来回拨了拨护腕,秦谒低眉顺目、风光霁月地说:“他们几个就喜欢开这种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舒檀点点头。 秦谒从兜里摸出手机:“昨天看到个视频。” 他点开来,一只傻狗蹦下台阶,摔了个脸着地。 “是不是很搞笑?” “……嗯。” 其实也没那么搞笑,但两人脑袋凑一块,看完还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明平时笑点都蛮高的。 杨梓骁远远看见,推了推不依不饶的艾辰:“快看他俩,快看。” 艾辰扭头望去,噫地拉长声,又啧啧嘴,顶顶杨梓骁肩膀:“你说,我们是不是快喝喜酒了?” 杨梓骁嘿嘿直乐:“谁知道呢。” 几人打打闹闹到了食堂,拿了礼物,说说笑笑往回走。 秦谒把领到的毛线帽往舒檀头顶扣:“多穿点,别冻着。” 舒檀眼前一黑,马尾都被压塌了,气极反笑地说:“别闹。” 她抬手捋下帽子,刚要说话,突然发现周围变得很安静。 一双棕皮雪地靴在她面前停下。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小圆脸大眼睛,粉嘟嘟的棉袄裹在身上像个小圆球,是沈芝芝。 舒檀捏了捏帽子,脸上笑意淡下去,秦谒向前迈一步,把她挡在身后,浅色的眼珠子琉璃般透着凉。 和刚才看舒檀时的眼神截然不同。 沈芝芝眼泪啪嗒啪嗒掉,仰头望秦谒,伸手想拉他,被避开。 “秦谒。”女生软糯的嗓音里多了一丝哭腔,“你不是说你不想谈恋爱吗?” 身为无冕之王的校草,贴吧里高高挂着照片悬赏,很多学生都认得秦谒。 而且他个高腿长,鹤立鸡群,想忽视都难。 见他陷入感情纠纷,路过的学生不自觉放慢脚步,余光打量。 秦谒不想把舒檀卷进这种事,简单回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要让大家太难看。” 他偏头对艾辰杨梓骁示意:“你们先走。”带舒檀离开是非之地。 喜欢的男孩子对自己横眉冷对,却对另一个女生百般呵护,沈芝芝指尖冰凉,心脏发痛。 顾蔓婷和程莉想把她赶走,看她哭得可怜,重话却也说不出口,只好气呼呼地拉着艾辰和杨梓骁绕道。 舒檀跟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秦谒,秦谒朝她点了点下颌,我能处理好。 舒檀抿了抿唇,点了下头,这才转身走了。 前头顾蔓婷还在耳提面命地教训:“以后你们谁也不准搭理她,她真的很过分。” 艾辰抓抓头发,颇有点于心不忍:“她也挺惨的,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杨梓骁托着下巴:“哭得挺可怜的。” 顾蔓婷跺脚:“可怜的明明是秦谒和舒檀,人家郎才女貌,有她什么事啊。” 程莉小声道:“舒檀只是更坚强而已,她连生日都没过过,家长会也没人参加,连上次游乐园事故,都没人管她。” 越说越替舒檀委屈,程莉气起来:“这个社会一定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凭什么她哭几下大家就同情她,明明是她打扰别人,是她不对啊。” 可别把女生惹哭了啊,杨梓骁一个哆嗦站直了,反手捶了艾辰几拳:“立场要坚定!不要同情敌人!” 艾辰被捶得嗷嗷叫,边躲边反思:“对不起,我光想着人家都哭了……忘了考虑朋友的感受。” 不管怎么说,舒檀和秦谒才是他们的朋友,没道理沈芝芝哭两下,他们就得去同情她。 第15章 折桂 几人走后,秦谒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沈芝芝。 贴吧里刷疯了,在现场的人发帖说,秦谒直接告诉沈芝芝,“非常抱歉,我不喜欢你,更不喜欢你喜欢我的方式,好好学习吧,不要再考倒数了。” 刷得多了,这句善意规劝的话竟然莫名其妙火了,还成了蓘江一中的经典梗。 后来每次有小学妹在贴吧里尖叫“睡不到秦草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就有人用这句话劝她。 ……这之后秦谒收到的情书数就锐减了。 第25章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的效果有这么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他还在被人议论性格太冷酷,言辞过于犀利,不给人家女孩子留情面。 对此他没什么感觉,与其莫名其妙被人喜欢,还是被讨厌好了。 令他意外的是,向来不问世事一心刷题的舒檀,在走廊上撞见别班同学这么议论时,面无表情地捏着拖把柄问:“不给人留下虚无缥缈的希望,难道不是更温柔的做法吗?” 不知道是畏于她手里的拖把,还是确实被说动了,几个同学讷讷:“这么说也是啊。” 舒檀盯着他们看了半天,把他们脸记住了,才提着拖把回教室继续拖地。 后头秦谒跟着,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谢了啊。” 几个说闲话的同学:“?” 。 之后没几天,元旦放假三天,放假前一晚秦谒和几个男生一起打球,舒檀一个人去公交车站,往学校门口走的时候突然收到好友申请,昵称是[芝芝]。 舒檀随手点了个通过,把手机揣兜里,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车站里等着个人,梳着漂亮的蝎子辫,穿着粉色呢大衣和棕色雪地靴,脸上还化着精致的淡妆。 又是沈芝芝。 手机震了下,舒檀低头看了眼,秦谒问她晚上有没有事,说打完球找她一起跨年。 舒檀回个[可以],收了手机,抬头看沈芝芝。 气温接近零度,寒意刺骨,两人呼出的热气缓缓飘上天空,一缕接着一缕。 沈芝芝定定望舒檀:“我们谈谈。” 舒檀看了眼时刻表,公交车还有十五分钟到。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谈什么?” “你真的觉得你适合秦谒吗?”沈芝芝开门见山,声音在枯败落寞的深冬傍晚尖利得突兀。 北风呼啸卷起枯叶,剐蹭着柏油路发出咔嚓的声响。 沈芝芝把飘飞的碎发别到耳后,紧盯着舒檀,一骨碌说了一长串。 先说:“你是不是把秦谒当工具人?为什么天天让他帮你买饭,买礼物,做那么多事。” 又说:“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吊着他,这种行为很可耻,说不好听点,就是朋友。婊。你知道我为他做了多少事吗?” 她义愤填膺地声讨,而舒檀只是静静地听,在舒檀的注视下,她声音渐渐小下去,甚至嘴巴都张不开了。 两人面对着面,她蓦然发现舒檀比她想象得更白,苍白的面庞映着墨一般的眉眼,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明明这个女孩子只知道学习,木讷寡言,无趣得要命,秦谒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乐趣。 可这样近距离接触,她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大的气场。 和秦谒身上类似的,气定神闲的强大气场。 舒檀并不想知道沈芝芝怎么评价她,她只知道几次三番她确实感到被打扰。 她不喜欢跟人吵架。 她从书包里取出瓶还剩一小半的矿泉水,把水喝了,单手把塑料水瓶揉成一团,发出吱吱呀呀的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响。 这是她的解决方式。 她力气怎么这么大?想到传闻中她把几个男生摁着打,沈芝芝倒退几步,怕她下一秒就要打人。舒檀知道目的达成,面瘫着脸,干巴巴地说:“以后别来烦我。” “……” 沈芝芝不敢说话。 公交车到站,舒檀把揉成球的矿泉水瓶准确投进垃圾桶,想了想回头再丢下一句:“也别去烦我的朋友。” 然后才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沈芝芝僵硬地立在站台上,透过车门看着清瘦的女孩子挤进人群,漆黑的后脑勺都透着冷酷无情。 她真的是女生吗? 沈芝芝咬了咬下唇,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女生性格如此暴烈,一言不合就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舒檀回到家,照例钻进房间刷题,沈芝芝的小插曲一点也没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其实她从来不打女孩子,但不介意用暴力恐吓一下,什么配不配合适不合适的,她不想多想,更懒得和沈芝芝分辩。 就算她真喜欢秦谒,又关沈芝芝什么事?她自然只会考虑秦谒喜不喜欢她,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 晚上朱芸做了一大桌子菜,龚城心情不错,支使龚鸣锐去喊舒檀吃饭。 龚鸣锐讥讽:“她还真成千金大小姐了,吃个饭都要人喊。” 朱芸笑着道:“不用麻烦鸣锐,我去就好。” 龚城沉下脸,喊龚鸣锐大名。 龚鸣锐冷笑:“知道了。” 他没个正形地上了楼,门都不敲就推开:“拖油瓶,吃饭——靠,人呢?” 夜风吹起窗帘,带来丝丝寒意,房间里空空如也,舒檀不见踪影。 。 舒檀正跟秦谒一起上车,突然接到朱芸电话。 朱芸语气不好:“跑哪儿去了?一家子等你吃团圆饭。天天不见人影,女孩子要检点一点,你龚叔叔还给你包了红包……” 一家子。不检点。 舒檀提了提唇角,听朱芸念叨半天,随意解释几句,挂了电话。 秦谒依稀听到一些泄露的声音,长睫垂落,眉峰几不可察地收拢又松开。 为什么会有母亲这样对孩子说话? 第26章 他忍了忍,不对别人家事做任何评价,想着转移舒檀注意力,翻出盒饼干,还有牛奶:“先垫垫肚子。” 他准备带舒檀去新年美食节,自然不能在家吃太饱。 舒檀推开这些干巴巴的零食,表示:“要留着肚子吧,等会儿吃不下怎么办?” 秦谒惊讶地看舒檀,眼里染上些笑意:“还以为你已经达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的境界了。” 以为她会心情不好,没想到这么想得开,心态比之前更好了。 其实还不是没办法,所谓的“家”就那样,不调整心态还能怎么办? 秦谒又有些难受。 只希望舒檀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能得到短暂的放松。 他打开美食节公众号,认真研究起一会儿的逛吃路线。 舒檀在旁边看了会儿,想起来说:“今天沈芝芝来找我。” 秦谒眉心隆起,转头看她。 她慢悠悠地说:“我故意吓了她一下。” 她没吃亏,秦谒眉心放松开:“哦?” 舒檀把威胁沈芝芝的暴力行径讲了一遍。 秦谒完全不觉得舒檀做得出格,甚至想时间倒流,一定不去打球。 “谢了。”这是为了那句“也别烦我朋友”,“再有下次直接打给我,无妄之灾牵扯到你,我的锅。” “你也是受害者。”舒檀靠在椅背上,侧头看了秦谒一眼,没怎么仔细打量过他,脸长得确实好看,骨相和皮相都是一等一的优越,笑起来勾人,不笑时萧萧肃肃也勾人。 但还是纳闷,“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光看脸真的就能疯狂到这个地步?舒檀觉得应该有个由头。 秦谒耷着眼睑,认真回忆了半晌:“不记得跟她有什么交集,以前我没有女性朋友。” 意思是从舒檀开始才有。 “其实这么多年唯一的异性朋友就是你。” 舒檀愣了愣,想到很多女生说秦谒冷淡,她却从没感觉到,一开始还觉得太热情。 可能是两个人的相识就比较有戏剧性,又是抓变态又是大暴雨,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不就是么,共患难的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怎么就想到倾城之恋了?舒檀觉得不对头,别开了头,不再看秦谒。 女孩子不说话了,还把视线都收了回去,秦谒神色淡淡,胳膊肘撑着膝盖,低头专注看手机。却没不高兴。 扬起的唇牵动侧颊肌肉,被舒檀余光瞥见。 舒檀隐约感觉到几分模糊的、说不清楚的滋味。她不知要不要解释点什么,好像刚才移开视线做错了,暴露了某种她都没理解的真实情绪。想了片刻,却还是低下头,也看起了手机。 虽然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进去。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载着这对心思各异的少年少女,安静地驶向远方。 鎏金铺地,金乌西坠,火红的霞光热烈盛放,把他们的面颊映照成一片绯红。 。 到了美食街,一下车,攒动的人潮差点把他们挤散,没心思再想些有的没的。 形象点描述,目前的情况是—— 人人人人人人舒檀人人秦谒人人人人人。 纤瘦的女孩子眼看就要淹没在人群里,秦谒隔着俩人长手一捞,扣住她肩膀。 他很注意,除了肩膀,其他部位都保持一定距离。 “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在拥挤的人群中贴着她讲话,“人太多了,小心走散。” 热气打在舒檀冰凉的耳骨上,马鞭草的味道近了又远,远了又近,舒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心跳微微加速,好在环境嘈杂,没人听得见。 秦谒揽着她,顺着人潮往美食街里走,和路人的挨挨碰碰,都被他隔绝在外。 舒檀就在他臂弯里,嗅着清冽的马鞭草味,安全地前进。 她眨了眨眼,仰头看两排高高挂起的纸皮灯笼,它们在黑夜里散发出柔和的橘光。 看上去就和她所处的这个怀抱一样温暖。 第16章 折桂 美食街上什么都有,平常的章鱼丸子、羊肉串、锡纸花甲、东北烤冷面,猎奇向的炸知了、炸蚂蚱、毛鸡蛋、豆汁儿。 香的臭的、甜的辣的、酸的苦的,真是尝尽人生百态。 这么一路吃过去,走到底,两人都是吃撑了的状态。 挤出人群,呼吸到新鲜空气,齐齐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都不是爱热闹的性格,这样喧闹的地方,走一趟就够了。 秦谒把他和舒檀吃剩的油纸袋、签子什么的拿去扔了,站在路口,仰了仰头,敞开羽绒服拉链,露出里头单薄的t恤。 男孩子火气旺,在人群里走一遭,已然出了身汗。 舒檀指尖还是凉,脱离了人群更觉得缺了个挡风的,从包里翻出个毛线帽戴上。 ——是秦谒送的那只,深灰色,边缘起了很多毛球。 秦谒目光在帽子边缘转了一圈,认出来,低头捏了捏手腕上的护腕。 下次专门买个吧,圣诞老人的礼物质量不太好。 难为她一直戴着。 舒檀不知道他看什么,顺着他目光摸了摸鬓角,头发没乱吧。 两人对视,口鼻呼出的热气白皑皑一片,融进寒风里,随风飘荡很快消失不见。 秦谒敞着怀,胸膛既宽阔又单薄,鼓鼓囊囊的羽绒服越发衬得身躯清瘦,舒檀拉了拉帽檐,问道:“不怕感冒?” 第27章 秦谒漫不经心:“你觉得冷?”说着就要把羽绒服脱了。 舒檀摇头,抬手把他衣服掀回去,强调一遍。 “小心感冒。” 秦谒这点自信倒还有:“我已经两年没感冒过了,你知道那句赳赳老秦吧,我们老秦人身体都好。” “……” “是不是不太好笑?” “……还好。”谐音梗永不过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默契地往人少的地段走,今天的热闹够多了。聊起寒假的日程安排,谁也没觉得不合适,都想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要去比赛了?” “嗯,考完试就走。” “我去送你。” “你没别的事吗?” “没吧,就算有也不重要。”跟你的事情比起来。 “那就来吧,老地方见。” “岑白安是不是也一块儿去?” “……” 大眼瞪小眼,一阵可疑的沉默后,秦谒磨了磨后槽牙:“现在报名还来不来得及?” 他对岑白安总有莫名的敌意,舒檀神色认真思考片刻:“晚了,来不及。” “……” 秦谒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我感觉跟他处不来。” 舒檀看着人行道地砖的纹路,用脚尖蹭了蹭,无可无不可地说:“我跟他也一般。” 秦谒一愣,侧头望去,女孩子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如玉的脖颈,扎成马尾的发梢散落在颈项间,令人手痒得想要拨开。 秦谒不动声色地按好不老实的手:“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没有。”舒檀抬头,眼眸清透黑亮,直白坦率地说,“我不会随便交朋友,更别说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喜欢的人。” 秦谒微愣:“最好的朋友?” 舒檀点头。 秦谒脸上很平淡,点了点头:“……谢谢。” 舒檀看了眼他通红的耳廓,没说什么。 既然我是你唯一的异性朋友,那么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投桃报李,她懂得感恩。 到底没开窍,她没发现这样的你来我往其实是很暧昧的。 “唯一”的、“最”好的,都是又暧昧又美好的词,会令人浮想联翩的。 之后走出去好久,秦谒还在品味这句话。 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闯入一句话:爱字里面有个友。 莫妮卡最好的朋友钱德勒。 想什么呢? 他失笑摇头,不再往那方面想,漫无边际地走着神。 电瓶车横冲直撞地驶过,带过去一阵呼啸的风,他不假思索地把舒檀拉到马路内侧。 被舒檀看着,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眼:“太危险了。”刚刚都神游天外了,完全是凭本能在照顾女孩子。 他松开手,舒檀收了收肩膀,余光在秦谒碰过的地方轻轻一扫,低低地嗯了声。 。 走到地铁附近,几个卖花的小姑娘在吆喝生意,远远看到秦谒就喊:“帅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啊。” 她们逢人就喊帅哥,唯有这次格外真情实感,男孩子身条挺拔,短款羽绒服下,两条长腿无处安放,比例仿佛t台超模。 身材已经不可多得,面庞又无比英俊,剑眉星目,脸型流畅利落,五官直白地露着,都不需要化妆和修饰,就已经足以令人感慨太会长了。 秦谒停下脚步,侧头问身边的舒檀:“喜欢花吗?” 他有意无意忽略了“给女朋友买”几个字。 舒檀看他一眼,还没说喜不喜欢,只是犹豫片刻的功夫,他就了然地抬了下眉,不需要舒檀回答,阔步走到卖花女面前,低头挑拣了一捧:“多少钱?” “……三百。” 俊脸遽然接近,比远看更加勾人,女生毫无防备,在美色冲击下愣了好一会儿,才报出一个数。 不同于修手机时的斤斤计较,秦谒一分没还,扫了码,买下来。 舒檀站在他身后,呵着手心等他。 不多时,他转身递来鲜花,修长指尖被墨绿茎叶衬托得白皙晃眼。 姿态是懒散的,眼底却含着浅笑。 在旁人看来,这惊鸿一瞥的大帅哥看着面前女孩子的目光专注又温柔,定在对方脸上,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卖花女拢了拢怀里的花,暗暗地想,果然还是要找帅哥,帅哥专情。 。 这天捧了花回家,舒檀又特地买了个玻璃花瓶,把花插。进去,精心料理。 放假她就要去比赛,回来时也不知花是不是已经枯了。 少女葱白指尖抚过鲜嫩花瓣,留下不可明说的二三心事。 她自然不会知道,秦谒又买了一堆乐高,给她拼了一捧永生花。 希望你今后的每一天,都是鲜花盛放的日子。 。 期末考终于结束,寒假来了。 秦谒把舒檀送到了机场,回家过上规律的假期生活。 写题、打球、玩游戏。 艾辰和杨梓骁以为他跟他们也差不多,不就是普通高中男生的假期活动吗? 直到他俩和秦谒约了次开黑,发现这家伙玩了款市面上找不到的游戏,仔细一问才知道,是他自己做的。 两个真·普通高中生陷入了沉思,难怪秦谒数学也很好,却不参加竞赛。 第28章 本以为是和他们一样的咸鱼,没想到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秦谒倒也没想着靠游戏一飞冲天,兴趣使然罢了。 放假期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做,顺便关注岑白安在干嘛,连夜都不熬了。 说实话大白天码代码不是太有灵感,不过他能克服。 。 岑白安盯着屏幕上“在干嘛”三个字发呆。 自从他和舒檀来北京参加冬令营,秦谒的问候就没断过。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搞到了营里的作息表,掐着点儿地问他在干嘛。 同样是男人,他还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查岗吗?怕他和舒檀走得近。 呵。 岑白安有心向舒檀告状,又怕增加舒檀和这家伙接触机会,思来想去,只能先暗自忍下。 不料有人不讲武德,倒打一耙。 qy:最近岑白安有没有跟你提到我? 舒檀: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qy:没什么,我问了他一些数学竞赛的事情,可能他嫌我烦吧,没怎么理我。 舒檀:哦……那你别问他了,问我吧。 qy:好。 第17章 折桂 秦谒来问数学竞赛的理由也很正当,他做了个小游戏,游戏主角的人设是竞赛大佬,那他自然就要多了解点相关背景。 不光是竞赛课程、竞赛题目,在集训营的生活、和同学们的相处,他都要了解。 舒檀觉得很合理,每晚睡觉前都会跟秦谒讲一讲她今天做了什么。 一来二去,两个人把q。q聊成了友谊的巨轮。 秦谒再去找岑白安问问题,一不小心,把巨轮标志截图给岑白安看到。 岑白安:“……” 。 聊着天,时间飞逝,转眼就快过年。 小年夜前一天,班长组织聚会,稀稀拉拉约了小二十号人。 秦谒也去了。 他不喜欢这类大型群聚活动,杨梓骁和艾辰之前都叫不动他,这次看他竟然出现,还惊讶了一下。 后来看他人虽然到了,却不大和同学互动,只懒洋洋垂着头,无所事事扣手机,就知道他还是老样子。 但就算他不怎么说话,也时不时有人主动cue他,有两个女生还半开玩笑地约他去汉服文化节,让他去撑撑场子,去年十三中、侨中都有帅哥出圈,他们秦草怎么看都更胜一筹。 秦谒回了些场面话,淡淡地婉拒了。 那两个女生知道他就这样,笑了笑也没再坚持。 就是免不了会想想,要是舒檀也喜欢汉服就好了,她肯定能让秦谒试试,帅哥不玩汉服真浪费啊。 拉闲散闷地吃完饭,大家意犹未尽,吆五喝六地换场子,开了包厢唱k。 秦谒窝在角落里,整个人陷在阴影中,姿态散漫随意,变幻的霓虹射灯偶尔打亮,映出一道修长剪影。 惊鸿一瞥,勾得人心痒。 文娱委员裴思琪分发饮料,若无其事坐他身旁,递给他一罐冰可乐。 她注意到他不喝酒。 秦谒说了声谢谢,接过去,单手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口。 裴思琪小口抿着菠萝啤,拿眼偷瞄,看到男生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修长的手指捏着蓝色合金皮,在手机屏幕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冷白如玉的色调。 裴思琪咽了口唾沫,耳膜能听到心脏疯狂跳动,嘭——嘭—— [思琪加油!别怂!勇敢点男神就是你的了!] 她闺蜜梁晓菲适时地发来鼓励的消息。 裴思琪放下饮料,挡着屏幕,给梁晓菲回。 [我觉得还是算了,不是都说他喜欢舒檀吗?] [舒檀又不在,她那么忙,哪有空谈恋爱,别人不知道,我们同班的还不知道吗?] [他之前都拒绝沈芝芝了。] [你比沈芝芝漂亮,成绩也比她好啊。] [可是……] 梁晓菲在沙发另一端,伸长脑袋看了眼,裴思琪和秦谒隔得很开,秦谒低头看手机,一眼都没往裴思琪身上瞥。 梁晓菲不禁为闺蜜着急。 刚要起身送个助攻,突然看到秦谒起了身。 她呆了一呆,一瞬间理解裴思琪心情,男孩子脱了外套,只穿着t恤长裤,脊背宽阔,腰身紧致,投下的斜长影子叠在沙发上,让人产生一种投进那片阴影的冲动。 就如飞蛾扑火。 秦谒提起外套,匆匆出了门。 梁晓菲迅速起身,拉着裴思琪跟了上去。 “他估计是上厕所去了,一会儿出来你就跟他表白。” “还是不要了吧。”裴思琪不安道,“他好像都不认识我——他下楼了。” 梁晓菲拉着裴思琪躲进楼梯间:“这就要走了?” 裴思琪失落地垂下眼。 等这一班电梯下了楼,两人赶紧跟上。 到了一楼,叮咚一声开了门,她们跑出去,远远看到秦谒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梁晓菲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看了眼茫然的裴思琪,心想不会是在等舒檀吧? 她男朋友也去集训了,说是这两天回来……没道理啊,根据她的观察,秦谒和舒檀虽然确实很配,但是没什么暧昧的气氛啊。 两个女孩子躲在大厅高大的绿植后,看着秦谒等了小一刻钟,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车里钻出个素白清瘦的女孩子,长发如瀑,眉眼干净,一眼望去秀致又冷淡,气质十分独特。 第29章 他果然在等舒檀。 裴思琪变了脸色,掐了掐掌心,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分开靠近的两人。 梁晓菲死死攥住她手腕,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透过绿植的缝隙,看到那个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的男孩子在舒檀出现的那一刻就收起了手机,恹恹垂下的眼睑掀起,浅色的眼珠子里映出细碎灯光,仿佛平静海面坠入星辰。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眼神真的不一样。 裴思琪沮丧地垂下手臂,梁晓菲默默从背后抱住她,无声叹气。 根本没必要自取其辱了,秦谒的“双标”足够明显了。 某个角落里一颗少女心悄然碎裂,秦谒自然一无所知,他相当顺手地接过舒檀肩上的包,看了眼舒檀又变尖了的下颌,蹙起眉问:“又不好好吃饭?” 舒檀道:“待会儿一起吃夜宵。” 秦谒眉心舒展开:“好。” 舒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秦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类似顺毛的行为她做得这么得心应手。 两人上楼,秦谒在前面领路,找到包厢拉开门,用手撑着,示意舒檀先进。 艾辰正跟杨梓骁勾肩搭背,鬼哭狼嚎,一抬眼,看到舒檀迈进来,后头跟着秦谒,提着女式包。 “舒檀来了。”艾辰立马起哄,“来来来,晚到的自罚三杯啊。” 杨梓骁瞅了眼他面前凌乱堆着的啤酒瓶,怎么,喝高了活得不耐烦了? 几个男生把酒瓶往舒檀面前送,秦谒一边用胳膊挡,一边让他们腾地方给舒檀坐:“她喝不了。” 男生们吹口哨:“她喝不了,你帮她呀。” “老秦,到你表现的时候了吧?” “别说咱们没助攻啊。” 班长直接开了一瓶,琥珀色的酒沫溅了一手,他也不在意,甩了甩手背,勾着秦谒脖子说:“让你躲了一天了,舒檀来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昏暗的旋转灯光里,秦谒低头去看舒檀,嘴角的弧度是往上提的:“那我就喝一杯,给你接风。” “还是舒檀的面子大!” “干了干了。” “直接对瓶吹行不行?” 爽朗的笑闹声中,秦谒捏着酒瓶,朝舒檀虚空碰了碰,仰头灌了一大口。 “诶这不行,一口闷了,怎么还剩呢?” 有男生使坏,手托着瓶底用力,秦谒一甩手,怼开了他,酒液从唇边溢出,蜿蜒流淌到下颌,再流进颈项和肩窝。 “欠的你。”秦谒笑骂一句,在舒檀身旁坐下,摆摆手,“要喝你们喝,我真不喜欢。” 他把酒瓶放茶几上,抽了张餐巾纸潦草擦了擦脖颈:“不奉陪了。” “诶——”男生们扫兴地长叹,但也知道喝酒这事儿不能狠劝,转头自个儿嗨去了。 这角落这才安静下来。 秦谒笑了笑,转头去看舒檀,看她脸上没有生气的神色,才笑问道:“吵到你了吧。” 舒檀摇头:“没有。” 她抽了张纸巾粘在秦谒下颌上:“难不难受?” 秦谒下巴上多了道“白胡子”,也不去拿,把背弓了弓,低头凑近舒檀:“黏糊糊的,难受。” 他说话间,带了点淡淡的酒气,语气也比平时放肆:“你帮我擦。” 舒檀和他四目相对,盯着他看了半晌,抬手抓起纸巾一角,仔细把他下巴擦干净了。 看他耳根红得厉害,叹了口气:“这就醉了?” 秦谒低头看着她手,目光跟着她指尖收回到她身上,头一点点地垂下去:“我流量浅。” 第18章 折桂 两人挨得很近,舒檀能闻到秦谒身上凛冽的马鞭草味,扑面而来,极具侵略性。 秦谒却垂着眼睑,反问舒檀:“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舒檀捞起发梢嗅了嗅:“洗发水香,要链接吗?” “……不用了。” 平静的回答悄然打碎暧昧的泡沫,秦谒坐回去,靠在沙发上,一手搭着靠枕,一手摸了摸下颌,捻下几片碎纸,随手扔进垃圾桶。 舒檀看了眼啤酒度数,突然道:“这真的能喝醉吗?” “我看看。”秦谒直起身,捞起啤酒瓶,看了眼标签,哦,才四度。 他神色不变,煞有介事:“度数还是很高的。” 不是没在一起喝过酒,舒檀掏出手机:“我看看一般酒多少度。” “?”秦谒把她手机按回去,又把酒瓶凑到她眼前,“不信自己尝尝。” 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彬彬有礼互怼。 一声高昂的“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把他声音淹没。 舒檀凑近了问:“什么?” 彩色的光晕打在她干净的脸上,映出她清澈幽深的瞳仁,秦谒喉结滚动,举着酒瓶停在半空,半天说不出话。 太久没见了,线上聊天又没断过,文字沟通描绘出一个想象中的她,而现在她来到了现实。 比想象中更加美好。 舒檀茫然地望着他。 他顿了半天,倏然回神,低头往她耳边凑了凑,憋出一句:“我是说,想喝酒吗?” “可以喝点。”舒檀接过酒瓶,真的喝了点。 当然她嘴唇并没有挨上瓶口。 秦谒却感到一阵热气涌到脸上,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舒檀沾了酒液的唇瓣上。 第30章 唇瓣柔软,看上去很好亲。 ……要命了。 啤酒的度数真高,他是真的醉了吧。 他喉结滚了滚,闭眼仰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想把突如其来的可怕想法赶出脑海。 那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却靠近了他,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胳膊,他怎么把外套脱了?这触感未免太鲜明,痒意顺着胳膊爬上脊椎,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秦谒霍然睁眼。 舒檀放下酒瓶,侧头看他,微微蹙眉问:“难受?” 秦谒目光扫过她柔润的嘴唇,垂下却又落在她细白的脖颈上,漂亮的一字锁骨掩藏在衣领下,露出的一小截已经足够勾人。 ……他完了。 他垂下眼睑,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真的醉了啊。”舒檀没笑话他一杯倒,“那就回家吧。” “……嗯,走吧。” 两人起身向同学们告别,震耳欲聋的歌声中,班长很有责任心地把他们送出门,拍了拍秦谒后背:“以后不能喝就不喝,我回去说说他们。” 秦谒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以后他就真的要贴上“一杯倒”的标签了。 。 舒檀打了辆车。 秦谒没发酒疯,安静地陷在后座里,随着车身轻微的晃动,垂眸看着手机。 qy:橙子,我感觉这回真的栽了。 艾辰:? qy:我感觉我喜欢舒檀。 艾辰都惊了:这他妈还要感觉?我和杨梓骁都他妈比你知道得早! qy:………… 下一秒杨梓骁也发来消息。 [你他妈情窦终于开了???] 两个人情绪激动,轮流发来几十条消息,把秦谒手心都震麻了。 他忍耐地皱起眉,把手机调成静音。 然后盯着那些大段大段的以“老秦你打算行动了是不是”“你要怎么追她”“要不哥几个给你出出主意”为主题的消息看了半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收起手机,闭上眼。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两个不靠谱的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自己拿主意。 秦谒想先考虑考虑这事儿该怎么办,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想不了事,少女身上的山茶花香味幽幽地往他鼻子里钻,在他脑子里勾画出舒檀的脸。 这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怎么留香效果这么好,应该去开香水店。 他胡思乱想,一不留神,车子已经开到雪金路。 下了车,被迎面的北风一吹,他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一道比他矮一截的影子绕过车头,走到他的影子前。 两人在路灯下站着,出租车扬尘而去。 秦谒神情复杂,迎上舒檀一无所知的迷茫的脸。 舒檀忧虑地看着他。 “想吐?” “没。” “还难受吗?” “……” “?” “……好多了。” 舒檀的发梢被风卷着拂过秦谒的胸口,秦谒心头一跳,硬生生把手塞进了衣兜。 片刻后他摸了摸自个儿的颈骨,指腹下青筋有力急促地跳动着,他不准痕迹垂下眼睑,拎走舒檀肩上背包:“我送你回家。” 他好像有心事,舒檀点了点头,跟他一块儿往前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本能地没有多问。 两人并着肩,脸庞被橘黄的路灯照亮一半,另一半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就像他们的内心,同样云山雾罩地产生了某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舒檀从包里摸出秦谒送的毛线帽戴上,两手揣着衣兜,呼吸间口鼻中的热气吐出,袅袅如白烟。 体寒的人冬天难过,南方的冬天温度不算低,可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里钻,穿得再厚,手脚也冰得像铁,没有一丝热气。 她把下颌往领子里藏了藏,低头看旁边长出一截的影子,今天下午朱芸来接她,嘱咐她年三十不要再乱跑,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个年。 她不耐烦听这个,和朱芸呛了几句,丢下行李去参加同学聚会,路上就收到秦谒消息。 “下飞机了?我来接你。” “不用,已经在去ktv的路上了。” “那我在店门口等你。” 一句很平常的话,听到时心跳就加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关系变得这么亲密,秦谒很自然地接送她。 就像现在,打车要打到她家,到了路口,还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他们这样,是在干嘛? 舒檀把冰凉的指尖从兜里抽出,伸到唇边呵了呵,热气飘散到空中,凝出白色的水雾。 她透过水雾望着黑漆漆的天,神情迷茫。 拐角突兀地伸出根灯杆,差点撞上她额头。 一只大手伸过来,温热的掌心覆住她脑门:“想什么呢?” 她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怔怔地望向保护了她的男生。 晕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描摹深刻的五官,把他浅色的眼珠映得近乎透明,仿佛琉璃般透出一股冷调,却又盛着小小一个她。 四目相对,舒檀摇头。 “没想什么。” 秦谒盖着她额头的手顺势轻轻推了一把,令她脑袋后仰了一下,有一种异常亲昵的嗔怪:“走路小心点。” 舒檀揉了揉额头:“知道了。” 第31章 秦谒笑了笑。 两人又走了段路,到了家门口。 “我到了。” “嗯。”秦谒手收进兜里,看着她说,“进去吧。” 说是这么说,两人却都没动。 秦谒目光落在舒檀额头的红印上,原来她这么白,稍稍一用力就留下痕迹。 那如果是脖子—— 想什么呢? 他捏了捏后颈,心头一阵燥,突然想到:“对了,比赛怎么样?” 终于找到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一等奖。”舒檀说,“进了省队。” 再说点什么,秦谒把注意力集中在正经话题上:“奖状带了吗?” 舒檀摇头,谁会随身带着奖状? “那就明天吧。”顺理成章地有了第二天约的理由,“明天一起写作业,顺便看看你的奖状。” 这都过年了还写作业,舒檀却觉得正常:“嗯,好啊。” 她应下,不太利落地、略微拖延地从秦谒手中接过她的包。 “那我走了。” “去吧。”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舒檀背着包走了几步。 秦谒在她背后站着,摸着护腕又忍不住张了张口:“忘了恭喜你,明天顺便一起吃饭吧,为你庆祝。” 舒檀转过头:“好啊,谢谢。” 她笑得眉眼弯弯,干净的瞳仁里细碎的光闪烁,昏昧无光的夜晚,她的眼里有星星。 她站在家门口挥了挥手:“我进去了。” 秦谒点了点头,又说了声去吧,看着阖上的门,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第19章 折桂 家里没人,可能是去走亲访友了,舒檀也没在意,上了楼回到房间,放下书包,靠在椅子上放空片刻。 她能感觉到秦谒一直在注视她的背影,却没有回头。 在害怕什么吗? 杂乱的念头一闪而过,她睁开眼睛,打开书包,翻出卷子刷题。 写完一道,读下一道题干时却想起秦谒。 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恭喜。 从没在刷题时分过神的她站起身,从箱子里找出奖状,看了眼旁边的奖杯,想了想也装进包里。 虽然才只是省一,等明年国赛才是真正定乾坤的时候。 但奖杯还是挺精美的。 她并不是那么淡泊名利的人,在领奖台上举起奖杯的那一刻也想过拍张照和秦谒分享。 最后却还是把奖杯收好,什么都没有拍。 潜意识里担心会像小时候一样,兴冲冲拿给爸爸妈妈看,却被他们随口回一句:“这什么东西啊?值钱吗?” 刚刚还很愉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层浮尘,舒檀把书包拉链拉好,挂到门后的挂钩上,抿着唇坐回桌前继续刷题。 做完一张卷子,对完答案,她起身放松了下肩颈,靠在桌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本《数学分析》翻看。 她翻到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动作顿住。 这不是她上次看的那一页。 她直起身,放下参考书,把门反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很快在床底边缘积灰的地方找到小半个球鞋脚印,她妈妈从不穿球鞋。 她掐了掐掌心,把目光投向门外,是龚鸣锐还是龚城?进她房间做什么? 以后都要把门反锁了。 重新在桌前坐下,她捏着笔,继续看书刷题,这一次很认真,没有再为任何事分神。 。 第二天早起下了今年第一场雪,舒檀靠在床头看书,收到秦谒发给她的雪景,晶莹雪花落在苍郁枝头,堆出白皑皑峦山。 窗台上铺了层雪被,映出一排凌乱猫爪印,不知是哪里的野猫留下的。 舒檀回了个小刘鸭[不错。jpg]的表情包。 秦谒笑了笑,没想到她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楼下秦叔培正在厨房里铛铛锵锵地剁馅儿,阮茯苓和做饭阿姨商量再擀点皮,多做点饺子。 他想了想问舒檀:[我家包了饺子,要不要吃?] 龚鸣锐在朝朱芸发脾气,说她煮的粥稠得像干饭,舒檀用被子捂住耳朵,在昏暗的房间里给秦谒回消息:[来了。jpg] 秦谒从床上坐起:[我还没起,这就穿衣服来接你。] 舒檀对着屏幕笑了笑:[不用,我自己走过去。] qy:[你认得路了?]她就去过一次。 舒檀:[嗯,不远。] 一站路,确实不远,秦谒回了个[ok],放下手机,换好衣服,下楼帮忙。 刚捏了个饺子,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立刻洗了手,掏出看了眼。 只是个无聊的微博推送。 他收起手机,洗了洗手,继续包饺子。 这样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阮茯苓走到他身边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秦谒袖子卷到手肘,专心致志地包饺子,他包得多,舒檀吃到他的饺子的概率就会增加,漫不经心说:“没什么。” “噢——”阮茯苓望了眼儿子垂下去的后脑勺,似乎是不想让她看见表情,不禁陷入沉思。 “待会儿舒檀来家里玩。”秦谒突然说了句。 阮茯苓神情微妙地重复了遍:“舒檀?那你刚刚就是跟她聊天咯?” “就是上次那个来家里吃晚饭的小姑娘,你不记得啦?”秦叔培捏着饺子,转头笑着说。 “我记得,我是想说——” 第32章 “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吧?” “说谁年纪大呢?”阮茯苓被一句话带跑偏,也顾不上关注秦谒和舒檀聊天的事了,“秦叔培我看你是皮痒了……” 秦叔培被骂了一顿,当着阮茯苓面垂眉耷眼,等她转过头,却对秦谒使眼色:老爸给力吧。 秦谒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 舒檀躺了会儿,起身换衣服。 书桌上的透明花瓶里,插着几朵枯败的玫瑰,没人帮她打理,秦谒送她的花早就败了。 她对着小玫瑰枯黄的花瓣发了会儿呆。 门外突然响起拖鞋趿地声,脚步放得很轻,但四下安静,声音还是被她清晰地捕捉到。 她转头盯着门,听着趿地声越来越近,直到近到门前,门把手被转了小半圈。 剩下半圈转不动。 她昨晚特地把门反锁了。 门把手停在那里,舒檀轻轻眯了下眼,快速换好衣服,光着脚走过去,猛地打开门。 龚鸣锐猝不及防,险些摔进门里。 他顾不上站稳,在舒檀还没开口前,抢话暴喝:“你干嘛?” “你干嘛?”舒檀声音平稳,不高不低,丝毫不受色厉内荏的龚鸣锐影响。 龚鸣锐脸红脖子粗,丢下一句:“你妈喊你吃饭。”便落荒而逃。 舒檀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冷淡。 看来进她房间是的龚鸣锐。 龚鸣锐走到楼梯口,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舒檀散着头发,素白的脸掩映在长发里,苗条的身躯罩在宽松的毛衣下,立在灰色墙纸旁,修长得像一盏精致的美人灯。 他这个姐姐,还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舒檀换好鞋,戴上帽子,背上书包下楼出门。 龚鸣锐坐在客厅里打游戏,余光瞄见,先是不自在地扭了扭脖颈,转眼看到她像是要出门,面色一沉,故意大声道:“姐姐,小年夜你怎么还往外跑?” 厨房里声音一停,朱芸探出上半身:“檀檀,今天妈妈做饭,在家吃啊。” “知道了。” 舒檀答应归答应,等朱芸回厨房,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理都没理龚鸣锐。 龚鸣锐面色阴沉,走到窗边,看着她的背影。 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最近出门比以前勤。 舒檀蹬着马丁靴,裹着帽子围巾,一路踩着积雪走到秦谒家。 不到一公里的路,被窝里带出的热气就已经散了,手脚冰凉得不像话,膝盖肘关节都隐隐作痛。 她伸出冻得僵硬的指尖,在茫茫雪色里呈现出淡淡的青白色,按了两下门铃,呵了呵手,安静地等人开门。 脚步声霍然响起,不过几秒,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门后,秦谒目光在她冻得发白的脸上一扫而过,长手一揽,把她带进屋里。 “下次还是我去接你,鞋子湿了没,要不要泡脚?” 舒檀一进入暖烘烘的屋里,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秦谒的语速太快,动作又利落,她被冻得麻木,跟不上节奏,等回过神,已经坐在沙发上,脚边摆了只热气腾腾的泡脚桶。 她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谁会上别人家里泡脚? 秦谒却还在忙,给她开电视,拿干果零食,饮料热水。 还把遥控器放到她手边:“买了会员,想看什么都行。” 舒檀很少出现“不好意思”这种情绪,此刻却切身体会到了,缩了缩脚,看了眼泡脚桶:“不用了吧。” “是吗?”她手背被秦谒手背轻轻碰了碰,“这么冷,暖一暖吧。” 他半蹲在舒檀面前,捧起她的脚。 “……” 舒檀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反对,就那么低着头,看着秦谒把她靴子拉链拉开,握着她脚踝扒掉袜子,把她冻得跟冰棍一样的脚放进温热的水里。 她觉得实在不妥。 但当热量从足底传到四肢百骸,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下才真的活过来了。 秦谒调了个温和的模式,滚轮在她足底缓缓转动,按摩她僵硬的脚板。 木已成舟,她迟疑地说:“谢谢。” 秦谒笑了笑,动作自然地拎起舒檀袜子,拿去卫生间洗干净晾好,又翻出一双崭新袜子,放在茶几底部备用。 在厨房偷看,被秦谒勒令不要露面以免舒檀不好意思的阮茯苓和秦叔培对视一眼。 阮茯苓说:“那是不是我袜子?” 秦叔培抬了抬眼镜,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有可能……你没穿过的。” 阮茯苓:“……嗯,免得把脚气传给人家小姑娘。” 秦叔培:“……” 舒檀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两人赶紧缩回头,还把不明所以的做饭阿姨也摁住。 秦谒的嘱咐声在客厅响起:“饺子还没包好,你在这儿看会儿电视,待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阮茯苓幽幽地长叹:“他还真是体贴到家了啊。” 秦叔培抚着她后背顺毛:“有我的风范嘛。” 阮茯苓掏出镜子照了照:“我就是还没做好这个准备,看着才二十的人,儿子都开始求偶了……” 秦叔培:“……” 秦谒嘱咐完,重新把衬衣袖子卷到手肘,他脊背宽阔,腰身削瘦,修长身段干净利落,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气质,却又充满矛盾地染了一身烟火气。 第33章 舒檀目送着秦谒身影没入厨房,复又低下头,垂眸去看泡脚桶,热水里的脚趾动了动,冻青的皮肤已经泡得恢复血色,修剪整齐的指甲透出淡淡的粉。 一点也不冷了。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发了条说说。 [这个冬天,很温暖。] 第20章 折桂 饺子下了锅,秦谒在客厅陪舒檀坐了会儿,看她的奖状和奖杯。 客厅灯光明亮,照得水晶奖杯熠熠生辉,秦谒放在茶几上拍了张照,给艾辰和杨梓骁发过去:[见见世面。] 艾辰:[……] 杨梓骁拉了个群,名字叫[单身狗和秦狗],在群里发了张放大图。 水晶奖杯表面光滑如镜,放大了能看见舒檀的面庞。 艾辰:[见家长??] 杨梓骁:[呵!] 秦谒没理他们,秀完就丢开手机,把奖杯放回舒檀包里,在舒檀身旁坐下:“还冷不冷?” 舒檀摇头,自觉抬起手背,和他的轻轻碰了碰。 确实暖和了,刚才冷得像冰,脸也冻得青白,他想了想起身找了几个暖宝宝,回去路上给舒檀贴。 忙完他在沙发上歇了会儿,向后撑着沙发,手肘屈着,抻了抻腿,下意识往茶几上搁。 腿伸到一半,他反应过来,又收了回去。 舒檀笑了声:“没事,就当我不存在。” 秦谒懒懒地嗯一声,陷进沙发里,碎发挡住侧脸,看不出表情。 两人安静地看了会儿电视。 不多时阮茯苓在厨房喊:“饺子好了啊秦谒。” 秦谒应了一声,慢吞吞从沙发里直起身,去厨房端饺子。 舒檀想帮忙,被他叫停了:“坐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厨房里饺子刚出锅。 个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薄薄的皮下透出点馅儿的颜色,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猪肉白菜,哪个是荠菜,小龙虾,牛肉,蟹肉,太多种类了。 秦叔培费心分辨了一会儿,力求每个人的饺子分配公平,他还问秦谒:“你同学没忌口吧?” “不吃香菜和芹菜。”秦谒随口答了,没看见爸妈对了个眼神:看他,连人家忌口都知道了。 其实是之前聚餐秦谒无意间记下的,他一向记性好。 虽然要问他艾辰和杨梓骁忌口是什么,他是答不上来的。 “一会儿你们别来客厅了。”秦谒又道。 秦叔培笑道:“知道了,你们小孩子一起玩,我们在场放不开嘛。” “嗯。” 秦谒端了两盘饺子到客厅,和舒檀一人一盘。 舒檀泡着脚,吃新鲜出炉的热饺子,仰头看电视,在家里也没这么随意过。 她在家几乎不会在客厅逗留超过五分钟。 她吃了几个才反应过来,问秦谒:“叔叔阿姨不吃吗?” “他们喜欢待在房间里,端着饺子上楼了,两个人都有点社恐。”秦谒说的时候眼底有笑意,是开亲近的人玩笑时才会有的调侃。 “是吗?”虽然上次来秦谒家没看出叔叔阿姨有这毛病,但舒檀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不再多问。 被迫社恐的秦家爸妈打了个喷嚏,诧异对视一眼。 开着暖气还能感冒吗? 秦谒看了眼舒檀盘子里的饺子,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掉,秦叔培给他们俩都盛了满满一大盘。 要是吃不掉他要不要帮忙光盘?好像有点过,按现在的说法是不是“绿茶”? 但他不是像绿茶一样想搞暧昧,就只是单纯地不想浪费食物。 应该还好。 有的没的想了半天,快吃完时秦谒才发现,想太多,舒檀很利索地解决完了所有饺子,还跟他讨论哪种馅儿最好吃,像是意犹未尽。 秦谒看了眼舒檀纤瘦的腰身,恍惚了下才说,最喜欢荠菜的。 舒檀却最喜欢小龙虾的。 还挺重口。 吃完饺子秦谒收碗筷,又倒了洗脚水,给舒檀拿拖鞋。 舒檀换上干净袜子,踩着毛绒拖鞋,感受着地暖的热度透过鞋底传到脚心。 全身暖烘烘的,身上还冒了点汗。 她突然知道为什么北方人喜欢冬天吃冰棍儿了。 秦谒收拾完,在舒檀身旁坐下,沙发陷下去,带得舒檀的位置也颤了颤。 舒檀转头看他。 他捞起遥控器,靠在沙发上,抱起深灰色抱枕,精悍削瘦的小臂横在抱枕中央,令抱枕中间凹陷下去,像一截女孩子的腰身。 他发散一下了。 舒檀茫然地又看了眼秦谒,他刚才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没有。 秦谒已经把目光定在电视上,神情内敛,萧萧肃肃清风霁月。 他甚至抬手把扣子扭到最上面一颗。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证明什么。 但能确定的是这样不太舒服,他抬了抬下颌,抻了抻腿,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指尖按住遥控器,漫不经心切视频:“看电影吗?” “看。” “想看什么类型?” “喜剧吧。”大过年的,舒檀很自然地想。 电视上搜到春节档几部片子的预告片,几乎都是喜剧,秦谒却略诧异:“我还以为你会想看科幻片。” 舒檀反应极快,抱臂扭头:“……你看过我空间?” 这似乎是个防御的姿态,秦谒动作一顿,旋即松了松僵硬的肩膀,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电视,语气尽量随意:“看了眼——想给你买礼物,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发现你喜欢看科幻小说,就想买套《三体》,但你已经有了是吧?” 第34章 应该还好,不会太过?他们不是朋友吗?看个空间也没什么吧。 等等,舒檀那篇《三体》读后感好像是三年前发的? “……” 喜剧演员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秦谒也跟着脸上一热,这片子不行,玩尬的。 “很早就买了,其实现在有电子书,不用买实体书了。”舒檀没让气氛尴尬下去,顺着秦谒话头往下说,原来真有人会去一条条地翻别人空间,她不动声色回忆一番,以前有没有发过什么奇怪的说说? 不管怎么样,现在在看小时候写的东西,总会觉得尴尬,别扭,全身难受。 她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一时想把空间锁了,一时又想以牙还牙,也把秦谒的空间翻一遍。 以牙还牙用得对吗?秦谒是想给她挑礼物才看的,也是好心,他们是朋友。 尴尬的喜剧片预告太短,室内安静下来,秦谒抬手把太紧的纽扣松了一颗,地暖是不是打得太高了,他脸上越来越热。 他正不知道说什么,舒檀问他:“那你想看什么?” “随便。恐怖片?” 他只是想来点刺激的缓解压力,说出口又觉得不妥,会不会舒檀觉得他别有所图? 他揉了揉眉心,自暴自弃地补充:“算了,就喜剧吧。” “嗯,别看恐怖片了。”舒檀见过他在过山车上的样子,“你不是有心理阴影吗?” 秦谒:“……” 谁看《死神来了》不会留下阴影呢? 他按着遥控器,在片库里找片子,观看历史里还真的不少恐怖片,片库一开始给他推荐的也就都是同类的,舒檀盯着看了会儿:“说起来,你信世上有鬼吗?” 秦谒选着片子:“你信吗?” 舒檀点头:“有一点。” 秦谒一顿:“为什么?”一个喜欢看科幻小说的数学竞赛选手,也会相信鬼神的存在吗? 他转头看舒檀。 舒檀犹豫了下,还是跟他说了:“那次我爸掐我的脖子你还记得吗?事后我发了一个礼拜高烧,浑浑噩噩意识不清醒,迷迷糊糊中看到外婆来了,给我织了个毛衣,但是毛衣太勒,勒得我脖子疼。” “……” 前面秦谒听得不是滋味,结果突然来了个毛衣太勒,或许舒檀身上是有点有喜剧天赋的……不过秦谒到底没笑:“你外婆已经去世了吗?” “去世很久了。”舒檀挺认真地说,“也许就像寻梦环游记的设定一样,只要我还记得她,她就还能回到人间吧。” 没有争论这个设定到底科不科学,秦谒只是点了点头:“有她的照片吗?我也一起记住她吧。” 这部电影还说过,记得的人越多,灵魂就能延续得越久。 舒檀怔了怔,她没打算说服秦谒一起相信这种东西的。 “回家找给你。”静了片刻,她眨了眨眼,没再继续聊天,看向屏幕,“看电影吧。” 秦谒看了眼她平静的侧脸,眼角没红,不像要哭,那些无法感同身受显得很像心灵鸡汤的安慰也就咽了回去,挑了部喜剧片:“看这部吗?” “好啊。” 他挑的片子真的挺搞笑的,舒檀从头笑到尾,好像全无心事的模样。 秦谒却看得不太专心,总是忍不住转头看看她,在她有所察觉前又转回来。 他好像知道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了。 可能可以称为心疼吧。 电影结束,舒檀收拾了下要走,秦谒把暖宝宝给她,再让她等下。 “我去拿你的生日礼物。” “我生日已经过了。” “补送。” 秦谒扛了个硕大的礼盒下楼,想帮舒檀拿回家,舒檀怀却要自己抱着:“不重,我可以。”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件生日礼物。 要抱在怀里才有真实感。 可能别的男生会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太“爷们”,只能做兄弟,秦谒却觉得很正常,以前也不是没帮舒檀背过包,虽然不知道这次她为什么要自己拿,但她愿意怎样就怎样。 到了舒檀家门口,秦谒停下脚步。 舒檀回头看他。 他挥挥手,修长影子在夕阳余晖中铺开,挺拔如松柏:“去吧。” 分别总是带着些许伤感的,昨天好像也是这样不太想走,舒檀搂着礼盒掏出钥匙,无意识地又回头。 茫茫雪地里,火红余烬中,男孩子浅色的瞳仁里映出温暖的光,目光与她对上,再次挥了挥手。 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感受,舒檀也挥了挥手,再次转回头,对了几次钥匙孔,才打开门走进家里。 第21章 折桂 门里门外仿佛是两方天地,门外冰天雪地,却让人觉得暖,门内开着空调,依然令人从心底里发冷。 厨房里热热闹闹地准备着晚饭,龚城纡尊降贵地进了厨房,朱芸高兴得不得了,客厅里坐着个人,电视上是五彩斑斓的游戏画面。 龚鸣锐盘腿坐在地毯上玩ps5,后脑勺对着舒檀,一言不发。 舒檀自然也不理他,抱着礼盒就要上楼。 游戏声戛然而止,龚鸣锐阴沉着脸转头。 抓住她把柄一般,他脸上浮出讥笑:“那是你男朋友?” 舒檀顿了顿,他看到秦谒了?有点麻烦。她动了动手指,顾念着朱芸在家,到底没转回身去揍他。 龚鸣锐却不依不饶在她背后冷笑,声音邪冷如附骨之疽:“舒檀,你敢早恋,就不怕我告诉你妈吗?” 第35章 舒檀脚步不停,到了拐角处,居高临下睨了眼:“随你。” 龚鸣锐准备的威胁堵在喉咙口。 舒檀不再理他,径直回到房间,把门反锁。 坐下后她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乐高拼成的花束和老友记里莫妮卡的家。 钱德勒揽着莫妮卡坐在沙发上。 旁边是一张纸条,写着一句简单的话,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送给最好的朋友。] [qy] 舒檀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把乐高装回礼盒里,藏进了衣柜深处。 她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有钥匙开她的门,她不想被他们发现这份礼物。 秦谒[到家了]的消息适时地发过来。 她回了个[嗯嗯。jpg],从笔袋里翻出外婆的照片,是张一寸的证件照,外婆这辈子没过过好日子,自然也没怎么拍过照片,这还是办身份证的时候留下的。 证件照保存得很好,她却觉得陌生,低着头看了半天,才找到熟悉感。 那个时候她还没上学,坐在门槛上看天看月亮,外婆坐在藤椅上打毛衣,收音机里放着邓丽君,舒缓的音乐声悠悠扬扬,外婆抬了抬老花镜,突然开始跟她讲收音机为什么能接收广播,无线电的传播原理。 外婆和妈妈很不一样。 从童年的记忆里回神,舒檀对着照片里神色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已经有沟壑的外婆拍了张照。 她看上去并不慈祥,可是在回忆里,却温暖得像春天。她握着舒檀的手教她写字,掌心粗糙干燥。 把照片塞回笔袋里藏好,舒檀按照约定把外婆照片发给了秦谒。 秦谒很快回道:[你和她长得很像,我能看到你老了以后的样子了。] 是吗?舒檀很高兴:[那就太好了。] 和秦谒聊了会儿,她收起手机,刷了套卷子,又看了会儿书,没一会儿朱芸特地让龚鸣锐喊她下楼,晚饭一起吃,饭桌上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舒檀不说话。 吃完朱芸收拾饭桌,舒檀帮忙,龚家父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舒檀刷完碗就回了房间。 隔着楼板,她依然能听到朱芸走进客厅,加入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电视剧情。 她掏出耳机,堵上耳朵,拿出卷子刷题。 房间没空调,不多时手脚就发凉。 从秦谒家带回的温暖,终究一点点地散去。 。 年三十,烟花禁燃,却还是处处喜庆。各家各户贴上春联,小孩举着仙女棒追逐奔跑,看春晚的,打麻将的,唱k的,热闹的声音从窗户缝透出,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舒檀戴着耳机坐在窗前刷题,突然收到秦谒消息:[打游戏吗?] 舒檀一愣:[你不跟家里人一起看春晚?] 下一秒收到语音,秦谒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年头谁还看春晚,来吧,开黑四缺一。” 确实年三十可以休息休息,舒檀放下笔,下了秦谒说的游戏。 秦谒把她拉进开黑群,杨梓骁和艾辰都在,还有个男生,貌似是他们初中同学,上来自称小高,想喊她“嫂子”,但“sao——”这个音才出口,就被捂嘴了。 舒檀不是聋子,听到了也只能装聋作哑,这事儿不能深究,不然大家都尴尬。 群里安静了会儿,直到秦谒捣鼓好了账号,舒檀没玩过,秦谒就把大号给她,自个儿去玩小号。 虽然第一次接触这游戏,舒檀上手很快,不至于carry全场,但也不会给大家拖后腿。 几个队友又对秦谒和舒檀关系心知肚明,全程抱着娱乐的态度打,气氛可以说十分佛系。 边打边聊,杨梓骁和艾辰就讨论起秦谒自个儿做的游戏:“什么时候给我们玩玩?给你当免费测试员啊。” 秦谒在群里甩了个链接:“下去吧。” 这游戏暂时只有pc端,舒檀没电脑,想了想,索性出门找了家网吧。 家里没人发现她出门。 群里其他人都在讨论秦谒的游戏。 秦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私聊她问:[你在哪?]他听着舒檀那边声儿不对。 舒檀发了个定位。 秦谒眉心都拧起来,只是她看不见,只能看到他继续发消息,文字表达还挺平和。 [我现在过去,给你带点夜宵?] [不用了,我来玩玩你做的游戏,你挺厉害的。] 舒檀一直觉得她读书挺功利的,就是为了上大学,秦谒上课老犯困,她曾经以为他是懒得学,没想到是私底下学了感兴趣的。 先前他说做游戏,她以为是小打小闹,今天看了才知道有多牛。 能做出这种成熟度的游戏,头发还那么茂密,真不容易。 秦谒一时没再回她,她也不知道是去做别的事了还是怎么着,她也没多想,开了机子,下了秦谒做的游戏,一丝不苟钻研起来。 她开了俩窗口,左边是游戏,右边是游戏测试员要做什么,就这么现场学习起专业的测试知识。 等秦谒拎着夜宵赶到,看到舒檀正在word文档里敲测试报告。 他悬了半天的心放下来,心情复杂:他以为他是过来安慰舒檀的,大年三十跑来网吧肯定是家里闹的,结果舒檀给他找出这么多bug,他都不知道需要安慰的是谁了。 杨梓骁那几个光知道在群里喊666,屁都没看出来。 第36章 秦谒在舒檀旁边开了个机子,把夜宵打开,热腾腾的花甲生蚝,味道挺大,好在大家都过年去了,网吧里人不多。 舒檀实在没料到他真的会过来,捏着筷子有点懵:“你爸妈呢?今天过年,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他们喜欢过二人世界。”秦谒张口就来,不动声色把舒檀码的测试报告最小化了,看着bug就手痒,很想立刻打开编辑器修改啊,“还没在网吧过过年,挺新鲜。” 舒檀点点头。 两人就着花甲聊了半天,都没注意群里语音还开着,几个男生开始还刷点表情包搏一搏存在感,后来就默默闭麦了。 临近零点。 秦谒长腿一支,把椅子推到舒檀身旁:“游戏里还有个彩蛋发现了吗?” 舒檀把鼠标让给他:“是什么?” “也没什么。”秦谒把鼠标捏在手心,操控舒檀的角色拔。出武器,一把秋水泓波的长剑,心里默念,“……2,1——” 倒计时归零,撞钟声从远方悠悠传响,舒檀看到屏幕上的英俊少侠一剑霜寒十四州,听到身旁的俊秀少年低声送上祝福:“新年快乐,舒檀。” 话音落下,积雪消融,先是一朵,然后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开出火红的山茶花,极尽热烈,极尽温暖。 ——树头万朵齐吞火,残雪烧红半个天。 轰轰烈烈地燃烧吧,盛放吧。 冬天终将过去,春日在前方等你。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到底有人不顾禁令放起鞭炮,舒檀转头看秦谒,脑中并不太清醒,她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或许只是简单的一句:“新年快乐,秦谒。” 第22章 折桂 过完年,转眼又是新学期,老赵根据上学期期末成绩调座位。 把舒檀和秦谒分开,两个六边形选手一前一后,分别搭数学和语文偏科严重的新同桌。 老赵想让他们帮扶一下。 他一开始还担心这对……全班默认的小情侣分开要有意见,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两人“为什么要拆散我们”的质问。 谁知两个小孩若无其事,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老赵心里纳闷,偷偷观察一阵,看到下了课,男生搭着女生椅背,漫不经心说着什么,女生看着书,一心两用,听到感兴趣的,微微后仰,回应几句。 气氛之旁若无人,令人咋舌。 两位的新同桌甚至默默缩了缩,减小存在感。 老赵:“……” 得,小情侣的事他少管。 。 虽然不太想打扰舒檀和秦谒,但好不容易和竞赛班的大佬做同桌,没人想白白浪费进步的机会。 数学课下课,新同桌钟明昊小心翼翼问舒檀:“刚刚那道大题我没太听懂,你能给我再讲一遍吗?” 舒檀道:“可以,哪道?” 钟明昊刚想把题目推到课桌中间,滋啦一声,秦谒站起身,抄起杯子。 钟明昊瞬间噤声。 秦谒若无其事路过,屈起食指轻叩桌面:“要接水吗?” 确实有点渴,舒檀递出杯子:“谢谢。” 秦谒捞起杯子,看了眼钟明昊,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出了教室。 钟明昊坐立难安,捏着卷子突然不敢动,还是舒檀又主动问了一下,他才把卷子推过来。 舒檀看了眼,开始给他讲,讲到一半,秦谒接完水回来,撂下舒檀水杯,站在桌旁,听了半晌,等舒檀讲完,说:“我觉得还有一种解法更简单。” 舒檀抬头:“说说看。” 秦谒动作自然地伸出手,舒檀把笔递给他,他捏着笔,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讲他的解法。 舒檀被启发思路:“那我觉得……” 两人像是大脑自带超算系统,语速飞快地讨论,举一反三发挥到极致,从一道题联想到一类题型,以及二三种变型。 基础解法都没搞懂的钟明昊:“……” 感同身受的秦谒同桌吕雪菲戳戳他肩膀:“那题我会,我教你吧。” “哦……”钟明昊抹了把脸,晕乎乎的脑子清醒过来,坚决不再陷进学神的讨论,“谢谢谢谢。”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几次,钟明昊干脆和吕雪菲组成了帮扶小组,两人的成绩倒也提高了不少。 老赵恍然若失,虽然过程和想象得不太一样,但结局总归还是好的。 。 新的学期舒檀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每天的日程就是学习,学习,学习。 她要拿下国一才能保送,现在还不能松懈。 这天晚自习照例去竞赛班,做了张卷子下课,回教室收拾书包,发现大家都没走,热烈地讨论什么。 以往这个点班里同学大都冲了,只有寥寥几个还在教室,或是动作慢,或是手边还有题目没解出来。 而秦谒总是悠闲得很明显,转着笔,蹬着横杆,单手拿着手机给舒檀发消息:“饿了没,请你吃宵夜。” 舒檀往往回:“不饿,回家吧。” 秦谒便遗憾叹气:“找个饭搭子怎么这么难?” 然后下次照例还是等舒檀,问她吃不吃宵夜。 艾辰和杨梓骁纳了闷,只要秦谒一句话,想吃哥几个肯定奉陪,怎么就找不到饭搭子? 不过,今天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教室里异常热闹,自然不是平白无故。 第37章 高三马上要百日誓师,学校组织了个减压小活动,高一高二每人认领一个学长或学姐的小心愿,用自己的方式帮学长或学姐实现。 心愿用盲盒的形式发放,同学们抽了签,现在都还没走,就是想看彼此抽到了什么。 舒檀人不在,桌上却也有一只盲盒,是秦谒帮她抽的。 秦谒已经拆了自己那只,愿望异常简单。 [希望下了晚自习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酸辣汤,再配一碗烤冷面就绝啦。高三八班,唐进恩。] “说的应该是后门口的夜市。”秦谒把心愿纸折了两折,插。进笔袋夹缝,“哪天作业少,提前下课去买。” 他胳膊肘撑着桌面,托着腮懒懒地拍了拍舒檀肩:“你的是什么?” 舒檀往后靠,半斜着身子,拆开盲盒,打开心愿纸,和秦谒一道看。 秦谒闲闲地撩起眼睑。 纸上写的是: [想在教室里看到春天。高三十一班,潘宥沿。] 秦谒:“……” 舒檀:“……” 她运气真“好”,抽到个文艺青年。 除了舒檀大家都很正常,比较简单的像秦谒的酸辣汤和烤冷面,顾蔓婷的辣条,杨梓骁的快乐水。 难一点的像艾辰抽到的生日当天卡点祝福,或者程莉的玩一会儿轮滑鞋。 总之都还很具体,没有那么形而上。 唯独舒檀的,如此不拘一格,清新脱俗。 平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孩子,神色变得略微凝重。 她不是凡事就要做到最好的完美主义者,但也不想随便打发一个高三生珍贵的愿望。 朋友们一起给她出主意。 艾辰:“折一枝桃花送过去。” 杨梓骁:“现在哪来桃花。” 顾蔓婷:“花店买呀。” 杨梓骁:“哦哟夫唱妇随。” 顾蔓婷:“找死是不是?” 杨梓骁:“略略略。” 程莉:“别打了,别打了。” 几人乱成一团,好容易分开,舒檀和秦谒已然不知去向。 杨梓骁:“我靠,亏我们想半天,他俩咋直接跑了?” 其他人看着这个搅事精:“……” 是秦谒把舒檀拉走的。 “一群二货。”他说,“别管他们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两人合计了下,去了花鸟市场,买材料回家,窝在秦谒的书房里,一起搭了个鸟窝。 然后周五半夜摸到高三十一班,由秦谒翻窗户爬墙,把鸟窝安到屋檐下。 这晚月明星稀,夜风已经不复冬日硬冷,夹杂着早春温柔的暖意,徐徐从两人发隙与指缝拂过。 秦谒披着月光,站在窗台上,笑容里尽是少年气:“春天到了,他一抬头就能看见。” “真的会有鸟来筑窝吗?” “会有。” 秦谒笃定地说。 要真没有主动入驻的,还不能去招商引资吗? 买几只鸟放生,也算功德无量。 计划得正周到,他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十一班怎么好像有人?” “不会是小偷吧?” 两道声音逼近,脚步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沉闷。 秦谒和舒檀对视一眼,埋头学习的舒檀显然没见过这阵仗,迟疑地问:“我们是不是违反校规了?” “没有。”秦谒跳下窗台。 舒檀松一口气。 秦谒转了转右手护腕,把外套袖子拉长,包住掌心:“只要不被保安抓到。” 舒檀:“?” 来不及反应,她的手腕一紧,已然被秦谒带着往教室外跑。 他们像一阵风,跑得恣肆而放纵,把两个保安的追逐与惊呼都丢在身后。 “什么人?” “停下,快停下!” 第23章 折桂 甩开保安,两人看了眼不知不觉握在一起的手,默契地松开。 秦谒把包住手掌的袖子拉上去,张开五指不动声色舒展了下,还好早有准备,不然就已经牵手了。 虽然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到女孩子手掌纤细柔软,和他截然不同。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回忆刚才的触感,后知后觉地产生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绅士是因为家教,孟浪出于本能。 你可不是禽兽。 秦谒收回了手。 舒檀看了眼周遭,目光定格在路灯边的便利店上,小店门口卧着两只猫,正在互相舔毛。 “喝饮料吗?”她向秦谒示意,“我请。” 秦谒漫不经心点点头,跟着舒檀走进便利店,玻璃门打开时,猫也贴着他小腿钻进店里。 店员为难地跑过来:“出去啦咪咪!店长不允许哦!” 他只好帮忙撑着门,等着店员把猫赶出去。 舒檀已经走到冷藏柜前,仰着头挑饮料。 秦谒就提声说了句:“跟你一样。” 舒檀回道:“好的——” “不好意思啊。”最后店员从兜里掏出猫粮,总算把猫咪引了出去。 舒檀也买好了饮料。 “没事。”等舒檀出来,秦谒就松开了手。 店员站在呼噜噜吃猫粮的猫咪身旁微笑鞠躬:“欢迎下次光临。” 出于私心地,她送了秦谒一个小小的祝福:“祝永久哦——” 最后一句声音很小,秦谒没听清,回头看了眼,店员却已经推门走进店里。 第38章 他也没太在意,回过头,从舒檀手里接过饮料。 。 两人各捏着一瓶盐汽水,拧开瓶盖,仰头灌。 灌了几口,慢慢沿着人行道走。 树影婆娑映在两人身上,昏昧灯光笼出一片混沌天地。 暮色四合,四野阒然。 只有两道重叠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 不多时,秦谒喝完饮料,单手把塑料瓶揉成一团,做了个投篮动作,掷进垃圾桶里。 舒檀喝了一半,拧上瓶盖。 别过脸,不动声色打了个嗝。 汽水涨肚子,喝不动了。 秦谒余光瞥见,扯下背包,拉开拉链:“喝不完先放我这。” “行。”舒檀又紧了紧瓶盖,才塞进秦谒包里。 她动作自然地捏住拉链头,准备把拉链拉回去。 秦谒却也正好伸出手,想拉拉链。 骨节分明,肌理充满男性线条感的手,不经意落在了女孩子细腻微凉的手背上。 男孩子指腹略粗粝的手感,磨砂一般从女孩子手背上滑过。 刚刚白用袖子包手了。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又同时收手。 静了片刻,秦谒看了眼舒檀头顶的发旋,平静地拉上拉链。 舒檀看到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泛出粉,粉色蔓延到骨节凸起的腕部,隐没在黑色的袖口。 网上说,关节泛粉是因为…… 她抬起头,看了眼秦谒。 秦谒耳朵泛红,面色却还镇定,语气更是从容:“手怎么这么冰?” 她的手真的很小,和我的不一样。 舒檀将手揣进兜里:“从小就这样。” 秦谒仍然是镇定地:“我妈认识一个老中医,你愿意的话,下次带你去看看。” 我可以包住她整个手吧。 舒檀摇头:“不用了,不影响。” 秦谒一心二用地:“冬天刷题也不影响吗?” 脖子也很细,果然是骨架小吗? 我的骨架真大。 可以把她整个嵌进怀里。 涉及学习,舒檀迟疑:“真的有用?” “试试吧。”秦谒收回目光,克制地抬了抬下颌,松了松过紧的衣领,“等你有空……要不就明天?” “……也行。” 清冽的马鞭草味一时极具侵略性,男孩子却还是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 老秦啊老秦,你可不能做个禽兽。 秦谒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和舒檀聊起数学,数学好啊,让人清心寡欲,无欲则刚。 就这么说着话,光线渐渐由暗变亮,两人走到一处小广场,灯火通明如白日,两排桩杯安置在地上,轮彀轱辘声次序响起,一群小学生在玩轮滑。 旁边有大爷卖糖葫芦,倒也讲究,码在透明玻璃罩里,不至于落灰。 秦谒过去买了几串,山楂的,草莓的,糯米夹心,红豆夹心的,种类真不少。 “这次我请。”他说。 他让舒檀挑,舒檀拿了山药和草莓,他举着剩下的,也不吃。 舒檀看了眼边上的长椅:“过去坐会儿。” “好啊。”秦谒看了眼椅子,把剩下的糖葫芦并到一只手里,脱了外套,垫在椅面上。 到底才是早春,椅子还是有点冰。 舒檀坐在了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上,咬了口冰糖草莓,甜,甜到了心坎里。 秦谒在她身旁坐下,举着几串糖葫芦,依然不吃。 两人看了会儿小学生轮滑秀,舒檀吃光了她的那份,唇瓣上沾了点糖浆,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是果冻。 舒檀偏头问秦谒:“你怎么不吃,不喜欢?” 秦谒在她转头时迅速收回了目光,垂眉顺目地递给她一根糯米夹心:“还要不要?” 舒檀举着两根已经空的竹签:“也行。” 于是剩下的被她包圆了。 她一个人吃了五串糖葫芦。 最后一串,还剩两个山楂,实在吃不下了。 秦谒这才接过去,帮她解决。 不能浪费食物。 两人鼓着腮帮子,并排坐在长椅上,吃完了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秦谒去扔签子,回来后舒檀起身消食,一口气吃这么多,有点腻。 “下次不吃这么多了。”她说。 “嗯,下次一定。” 秦谒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看向轮滑玩出花儿来的小学生们:“玩过吗?” “没。”舒檀问,“你呢?” 秦谒耸了下肩,带了些孩子气:“轮滑都是异端,滑板才是王道。” 两种运动经常抢场地,互怼历史由来已久。 也算是个令人会心一笑的梗。 “感兴趣的话,可以教你。”秦谒说,“我是指滑板——你不会喜欢轮滑吧?还是滑板更有趣。” 银白灯光照亮他的脸,少年意气风发,唇角含笑,浅色眼眸通透如琉璃,却有着明显的温度,神采飞扬,真挚热烈。 舒檀把手塞进兜里,对上这样明亮的眼睛,她有几秒的失神:“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她究竟记着要学习。 “那就等高考结束。”秦谒眼中不见失望,垂眸注视着少女,细碎星辰间藏着一串流星,仿佛在祈求一个约定。 鬼使神差地,舒檀说:“好,等高考结束。” 明明说的是滑板。 定下约定的两人却都莫名心虚,胸口却又滚烫,好像揣进一捧禁忌的火。 第39章 火焰熊熊燃烧,把他们脸上烧红,把两个人的未来点亮。 第24章 折桂 吃完冰糖葫芦,秦谒送舒檀回家。 照例是多坐一站,在雪金路下,自个儿步行回凤岐路。 到家后他给舒檀发了个消息报平安,却没收到回复。 舒檀刚进门,就发现不对,阁楼上亮着灯,有人在她房间。 自从发现龚鸣锐偷偷进她房间,每天出门她都会把门反锁。 她随手抄起玄关放着的长颈花瓶,无声无息上了楼。 朱芸坐在书桌边,低头皱眉看手机,像是专门在等她。 舒檀放下花瓶。 朱芸同时抬起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愕然。 “你这是干什么?” 舒檀一时沉默,朱芸略一想就反应过来,女儿是怕房间里有坏人? “你龚叔叔也在家,不用担心。”她干巴巴地安慰,无法理解,这片儿都是高档小区,安保很到位,有这么缺乏安全感吗? 就算她和龚城都不在家,也还有保姆。 舒檀正要解释,防的不是外头的坏人,是家里的。 却听朱芸又说:“还有鸣锐也在,家里两个男人,坏人不敢来的。” 舒檀闭上嘴。 她恹恹地站在门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散漫的态度令朱芸心中一阵失望,她总是如此,仿佛铁打的心,关心也好安慰也好油泼不进。 “这段时间学习任务很紧吗?”沉默片刻,朱芸还是打起精神,“怎么这么晚回家?” 舒檀潦草地敷衍过去:“还好,有点事。” “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奇怪的是朱芸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个温柔慈母,任凭舒檀如何冷淡,也殷殷切切无微不至。 她起身下楼,果真钻进厨房,开锅烧水,下起了面条。 舒檀站在楼梯口看着厨房那一盏昏暗小灯,母亲的身影在其中劳碌,影子时不时挪动到门口,她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刚刚她的态度不好,她想,她还是应该把事情原委告诉母亲,母亲毕竟是不知情的。 很快朱芸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舒檀也没说她已经吃过了,说了声谢谢,坐在桌前低头动起了筷子。 “跟妈妈这么客气干什么?”朱芸笑道,她看着舒檀和她年轻时相似的侧脸,发际线上还有未褪的毛茸茸的胎毛,心里也不由软化了。 舒檀认真吃了几口,感觉到母亲一直在注视她,想了想转头说了声:“很好吃。” 虽然只是简单的清汤面,上面还飘着香菜,但她真的觉得还不错。 “喜欢吃就好,妈妈下次再给你做。”朱芸摸了摸女儿的头,眼下气氛正好,她犹豫了下,张口说,“其实有件事……” 舒檀正好也想跟她讲下龚鸣锐趁她不在家进她房间:“妈……”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了下,舒檀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闭上了嘴,示意朱芸先说。 朱芸也没想太多,笑道:“是这样的,你弟弟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妈妈想,你周末有时间,可以带着他一起学习……” 舒檀放下筷子,垂下眼睑,脸色恢复了先前的寡淡。 “你今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儿神色变化,朱芸竟然打心底里发寒,手脚都变得冰凉,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彻底离她而去了。 她徒劳地解释:“我也是担心你,鸣锐说你周末总是出去,逢年过节都找不到你人,妈妈就想,与其跟那些不清不楚的人玩,倒不如和你弟弟一块儿学习……” “他们是我同学。”舒檀起身,盯着朱芸加重了音,“也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人。” 朱芸还没反应过来,舒檀已经端起没吃几口的面条塞进了她怀里:“我困了,你走吧。”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不加掩饰的厌烦,朱芸愣愣地起身,全身发凉地走了。 门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关上的。 舒檀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看着陶瓷碗在桌面留下的湿痕,抽了张纸巾,把痕迹用力地抹去了。 用过的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翻出卷子,写题,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写完半面。 她轻轻喘了口气,看了眼绷得发白的指关节,仰了仰头。 冷白的led灯光打在她脸上,照得她脸白得吓人。 半晌她低下头,垂着眼睑,拿起笔准备继续写题。 刚写了一道,想起秦谒说到家了会跟她说一声,泄了力气一般松开手,从兜里捞出手机。 果然有几条秦谒的消息,半小时前[我到了],十分钟前[你已经睡了吗],五分钟前[晚安]。 舒檀手指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去。 算了,他已经睡了。 别再吵醒他。 她抬起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克拉拉与太阳》—— “太阳总有办法照到我们,不管我们在哪里。” 她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上,从文字中汲取到力量。 秦谒正看着他和舒檀的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几秒,又消失了,然后就再无动静。 果然是回家后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不想说,没必要追问。 第40章 他理智如此分析,手指却点开输入法,敲敲打打输了好长一段话。 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退出qq,眉宇间被灯光刻下浓重阴影,打开电脑,点开编辑器,开始写监控脚本。 要是哪天舒檀想跟他聊,他却又睡了,这个程序就会用上课铃声提醒他,快醒醒。 舒檀找你。 。 第二天,像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似的,秦谒问舒檀要不要去看老中医。 舒檀昨晚睡得不是很好,也不太想出门,在对话框里打了行[改天吧],看着秦谒的头像,又把这行字删掉了。 [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吗?] [嗯,我来接你。] [不用,车站见。] 两人在车站碰头,等在那儿的却不止是秦谒,还有他们家车和司机。 秦谒解释说:“坐公交去要换乘地铁,再换公交,打车有点远,不划算,干脆让家里帮忙送一下。” “那,麻烦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秦谒家是有司机的,要是来是他的爸妈,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为了给她看个手脚发凉的小毛病,兴师动众跑那么远。 事实证明确实是兴师动众了,老中医给舒檀把完脉,慢悠悠地说:“小姑娘身体没什么问题,是药三分毒,回去多吃点鸡蛋牛奶,牛肉羊肉,养胖一点,这毛病自然就好了。” 听起来很不中医啊,秦谒说:“要不要再吃点阿胶,燕窝?” 老中医笑眯眯道:“二十年前,有个小伙子跟你一样,带了一个小姑娘来看毛病,看完也问了这个问题,想吃也可以吃,没有坏处,但我觉得年轻人,还是更喜欢吃牛奶牛肉吧。” 秦谒点点头,明白了,没什么坏处,也不一定有多少好处,其实舒檀就是要补充营养,多吃肉蛋奶。 临走前秦谒随口问了句:“二十年前的事您还记得啊?” “本来忘了,一看到你就想起来咯。你的眼睛像妈妈,嘴巴像爸爸吧?” “……” 敢情他们在走秦谒爸妈的老路。 顶着老中医笑吟吟的目光,两人道了谢,匆匆离开了。 上车后若无其事,只是来的时候还是一起坐后排,回去的时候,就一个前排,一个后排了。 幸好司机看了他们几眼,也没多问,很有秦家人的良好美德。 到了周一,两人都比平时安静,课间都不怎么说话。 显然都没忘记周末的事。 几个小伙伴还以为他们在担心舒檀的心愿无法实现,赶紧过来给她出主意。 秦谒看了眼舒檀脸色:“我和舒檀已经搞定了,你们别管了。” “怎么搞的啊?” 几个臭皮匠求知若渴,秦谒只好草草概述一遍。 舒檀倒还有心情补充两句,像是心情还可以。 “这样也行?” 小伙伴们既觉得巧妙,又怀疑不靠谱,溜去高三十一班围观,想知道鸟窝究竟能不能引来新燕。 本以为成功概率不大,不成想,竟然真的飞来一窝肥啾。 叽叽喳喳地叫唤,叫来了春天。 雏鸟嗷嗷待哺,成年鸟衔来食物,扑扇着翅膀给窝加强补缺。 枝条抽出新绿,花苞冒出嫩尖,树梢垂在鸟窝上,别有一番意趣。 吵吵嚷嚷生机盎然的春意里,高三生潘宥沿抬头望了眼肥啾,低头继续做卷子,嘴角上扬,心里说了声谢谢。 臭皮匠们心满意足回教室:“真有你们的。” 被他们吵吵闹闹地一搅合,秦谒和舒檀心情都放松不少,两人相视一笑。 成功了。 几人还想着把家里的单反偷出来给鸟拍个照,然而第二天,保安就赶到,小心翼翼帮肥啾搬了个家…… 孩子们到了关键时刻,打扰不得。 不过,燕子筑巢是好事儿,学校今年是不是得出状元? 高三生的春天,就这么仓促平淡地结束了…… 人类的悲喜却并不相通,低年级紧锣密鼓地筹办起运动会。 三班是理科班,女生少,体委求爷爷告奶奶地追着女生,恨不得每人都能报两三个项目。 他跟舒檀不熟,印象里就是个读书很努力的学霸,倒也没怎么找她。 还是舒檀听到顾蔓婷抱怨,她又要四百又要八百,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 舒檀才知道运动员紧缺:“还有哪些项目缺人?” “排球!” 排球她会。 舒檀报了排球,体委眼睛一亮,这姑娘手长腿长,还主动报名,说不定是个运动的好苗子。 赶紧拿出报名表,求舒檀:“檀姐,我们这还有几个项目,您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舒檀扫一眼,又报了个一千五,这年头学生身体素质摆在那,这距离真没几个人愿意。 体委感动得眼泪汪汪:“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跑!” 他声音有点大,教室后面被其他同学叫住的秦谒都听到了,远远投来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第25章 折桂 放学铃一打响,体委就在班里招呼,报了集体项目的抽时间去练几天。 舒檀起身,跟着排球队下了楼。 路上注意到秦谒也在。 “你也报了?” “对啊,好巧。”秦谒面不改色,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艾辰发来质问。 第41章 [人哪儿去了,不来练4*100吗?] [稍等,我先练会儿排球。] [?你报了多少项目,别忘了你还要跑五十米。] [嗯,忘不了。] 秦谒本来就报了两个项目,又跟着舒檀报了个排球,体委都担心他体力不支。 他倒一样也不落下,参加完集体训练,还自己做几组冲刺。 舒檀注意到,练完排球,就走到操场边,边拉伸边心算题目。 当夕阳坠下地平线,收拢最后一丝余晖,路灯亮起,和银色月光交相辉映。 一身汗的秦谒终于“下班”。 舒檀也把腿放下单杠,掏出卷子对一眼答案。 然后准备回教室。 她在前面走,秦谒就在后头跟着。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着短袖短裤,露着精悍削瘦的胳膊腿,脚蹬黑色球鞋,漫不经心走着路。 旁边有个女生小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瓶冰水。 他低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失落地收回去,垮着脸,扭头走了。 舒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卖部,又看了眼手边喝了一半的水。 思量间,秦谒身影在她眼中变大,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清楚地看到他胸前的汗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修长的脖颈亮晶晶,汗水顺着突起的青筋往下流淌。 秦谒注意到她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偷偷闻了闻,这一身汗味。 “我先去卫生间冲一下。” 舒檀捏着水瓶打量他:“要不要喝点淡盐水?补充下电解质。” 秦谒诧异地摸了摸后脖颈:“谢了。” 一转眼看到舒檀手上的:“你这还剩半瓶,还喝吗?” 舒檀摇头。 秦谒顺理成章地伸出手,舒檀抿了抿唇,递过去,秦谒拧开瓶盖,仰头把剩下的水往嘴里灌。 他很注意,嘴唇没碰到瓶口。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被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他赶紧去把瓶子扔了,又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冲。 舒檀看他耳朵尖越来越红,好心提醒说:“别感冒了。” “没事。”他掀了掀衣服下摆,想抹干净脸上的水,刚抬手就想起身边有女孩子,又不动声色放下了。 有腹肌啊,舒檀目视前方,漫无边际地想。 。 秦谒打小没怎么生过病,看着清瘦,其实很耐操。 结果运动会前两天,不知是不是凉水冲多了,一大早就感觉鼻子堵,早读课看了会儿书,破天荒地体验了把头重脚轻。 崔东霖拿眼斜了他好几次。 下了课,他无精打采趴桌上,把吕雪菲吓一跳,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睡会儿就好。”他带着点鼻音说。 艾辰和杨梓骁发现后,专门过来嘲笑。 “这下浪不起来吧,昨天是谁说一百米让我五十米的?” “老秦啊老秦,没想到是你掉链子啊。” “对不起组织啊你。” “就是。” 秦谒直起身,懒怠地靠着椅背,嗓音里带着鼻音,听起来不太有威慑力:“掉不掉,晚上来试试。” 艾辰嚣张地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瞧瞧你这病如西子的小样。” 照片发到班群里,体委眼前一黑,扑过来道:“秦爷,算哥求你,今明两天务必别浪,把病养好了。” 这辈分是各算各的。 秦谒吸了吸鼻子:“老子这像有病的样子?” 体委:“……” 看着他泛白的嘴唇,体委欲言又止。 秦谒唇角一挑:“放你的心,后天破几个记录给你看。” 刚放下话,喉头一痒,他别过脸,闷闷地咳嗽。 体委:“……” 秦谒还想再说点什么,稳定军心。 下一秒,一只秀气的手拨开大惊失色的体委,扣住了他肩膀。 这手呈冷白色,手指纤细却力量感十足,一个用力就把他提了起来。 几个男生都看得一愣。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把人高马大的秦谒拖出教室:“你感冒了,现在去医务室。” “这几天多穿点。” “不准再用凉水冲头。” 秦谒全程安静乖巧,一句话都没说。 几个男生:“……” 半晌体委感叹:“不愧是檀姐。” 艾辰和杨梓骁对视一眼,耸耸肩,老秦这还没怎么样呢,妻管严已经晚期啊。 没救了。 舒檀揪着秦谒去了医务室,让校医给他量了个体温,好家伙,39.1,高烧。 校医开了药,让他去病床上躺一会儿,盖好被子。 舒檀给他倒了杯热水,盯着他吃完药,才回教室。 “有事喊我。” 秦谒非常听话,不知怎么想的,神来一笔:“好的,请领导放心。” 这个突然冒出的称呼让舒檀愣了一下。 秦谒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喊她,反正这个词就这么闯进脑子里了。 舒檀离开后,秦谒盖上被子,意识昏昏沉沉,做了个简短而又混乱的梦,梦里他在酒局应酬,大家嚷嚷着劝酒,他捂住杯子,坚决摇头。 旁边有人笑:“怎么,家里领导管这么严?” 后面再梦到了什么,秦谒都没记住,等他一觉醒来,烧已经退了,神清气爽。 原来“领导”是这个意思。 第42章 他坐在床边品味了片刻。 舒檀下了课,过来看他,他道:“感谢领导慰问。” 舒檀:“……” 秦谒迅速巩固了“领导”这个专属称谓,艾辰和杨梓骁还纳闷。 “你现在怎么这么叫檀姐?” 秦谒:“你们不懂。” 艾辰&杨梓骁:“……” 懂了懂了。 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可恶啊,这该死的酸臭味。 · 秦谒的身体底子还是好,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运动会第一天,生龙活虎,五十米预赛顺利晋级。 跑完步再来打排球,一点也不见累。 班长抽的签,小组赛对上了七班。 这算是针尖对上了麦芒,三班和七班都炸了锅,嚷嚷着要让对方一轮游。 顾蔓婷拉着程莉看一眼队员名单,巧了,沈芝芝和罗宇荣都要上。 “我靠,新仇旧恨啊。”顾蔓婷磨牙,“老娘今天非得把他们打爆。” 程莉没报排球,只能当好后勤:“蔓蔓加油,檀檀加油。” 舒檀无可无不可:“尽力就行,注意别受伤。” 秦谒刚好经过,人都走过去了又退回,扫了眼临时组建的排球队伍,假眉三道地应承:“都听领导的。” 舒檀:“……” 快要对这词ptsd了,她眉心轻不可见地跳了跳:“没跟你说话。” 第26章 折桂 同学们带笑围观,有人起哄:“秦草,你啥时候成我们檀姐小弟了啊?” 什么你们檀姐,秦谒撩眼一扫,把那同学记在心里:“我一直是啊。” 见过招揽小弟的,没见过上赶着当的,大家哄笑,原来还是姐弟恋啊。 说说笑笑间,排球赛开始,各班上场。 三班和七班一开场就有点火花四溅的意思。 自打秦谒拒绝了沈芝芝,两个班就一直看不对眼。 平时遇上了都要阴阳几句,更何况运动会这种涉及集体荣誉的时候。 两边都打了鸡血,啦啦队到位,这边“干。死他们”,那边“给老子狠狠地打”。 都不太文明。 这样喧嚷浮躁的气氛里,舒檀和秦谒神色都很沉静。 秦谒手腕上戴着那只草绿色护腕,边缘已经洗得发旧,凑近了看还会发现有个小洞,被主人用笨拙的手艺补好了。 舒檀瞥了眼,学校超市五块钱买的,质量确实不太好。 秦谒生日是几号?也该送他个礼物。 七班发球,排球气势汹汹朝她飞过来,她歇下胡思乱想,接住球传给秦谒。 沈芝芝已经有段时间没找过秦谒了,她努力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埋头读书,以为修炼有成。 和秦谒面对面的这一刻,却还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男孩子简简单单穿着运动服,高大清瘦的身影足够鹤立鸡群,阳光明媚,把他映得通透干净,栗色短发与浅色瞳仁都像是会发光,本就勾人的俊美面容愈发耀眼夺目。 每次赢球,他转身和队友击个掌,浅淡笑意挡不住少年蓬勃气。 那个队友是舒檀。 沈芝芝走了几次神。他们这么旁若无人,不怕被老师发现?难道就因为是好学生,做什么都没人管。 其实她初中成绩也不差,可进了一中才知道人外有人,做凤尾的滋味不好受。 刚进高中第一次考倒数,一向名列前茅的她无法接受,躲在花坛后偷偷哭,踩着滑板的秦谒路过,从台阶上冲下去,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转体。 往前滑了一小段,少年迟疑地转头看了眼,她手忙脚乱抹干眼泪,起身往反方向逃走。 要是她当时没有慌乱逃跑,而是等在原地,秦谒是不是会来安慰她,现在秦谒身边站着的,是不是也就变成了她?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执拗地盯着舒檀,没留神脚下,猛地一滑,脚踝传来剧痛。 她摔下去,耳边听到同学惊呼,后脑勺一阵钝痛。 天旋地转,脚步声响起,她努力地睁开眼,是秦谒吗? 秦谒会来扶起她,背她去医务室吗? 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男生俯下身,把沈芝芝捞到怀里:“怎么样,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是罗宇荣,沈芝芝失望地闭上眼,再睁开,目力所及,秦谒站在隔网边,偏头和舒檀说话,一眼都没看她。 罗宇荣火急火燎送沈芝芝去医务室,七班替补慌慌张张上场,毫无意外地输了。 三班顺利拿下这局。 小组赛成功晋级。 鉴于七班主力受伤,三班也不好意思大肆庆祝,只能忍着兴奋,和七班致意。 回到自家地盘,才憋不住地喧闹开。 “就算他们主力还在,也打不过我们。” “对啊,我巴不得沈芝芝好好的,崴个脚正好给他们借口。” “檀姐真的学习又好体育又好诶。” “听说还会打架,之前把罗宇荣按在地上摩擦。” “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啊,你不知道?我跟你说……” 没加入同学们的讨论,秦谒和舒檀去洗了个手。 春风拂面,吹走激烈运动后的燥热。 两人心跳渐渐恢复平静,并肩而坐。 舒檀披了件薄外套,秦谒贪凉,依然光着胳膊腿,手肘搭着膝盖,抬着头懒洋洋看其他班比赛,整个人身上洋溢着青春肆意。 第43章 浑然忘了前两天趴桌上起不来的惨样。 舒檀看了他两眼。 他琢磨片刻,默默穿上了校服。 舒檀这才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张卷子。 她争分夺秒地学习,随时随地都能掏出卷子,同学们都见怪不怪了。 令人惊讶的是下一秒秦谒也打开背包,翻出张卷子,懒懒散散地做起题。 所有同学都在吃零食,聊天的观众席上,两人并肩刷题的场景格外显眼。 周围同学投来诡异目光,默默远离了两人。 并偷偷送他们一个外号:卷王夫妇。 秦谒以前的想法是分数够用就行,但舒檀想尽早读出去,离开家庭,独立生活。 那他就不可能浪费舒檀时间,耽误她重要的人生计划。 既然不能拉舒檀一起玩,那就只能陪舒檀一起学了。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 排球一路冲进决赛,大大超乎体委预期,本来想着重在参与,这一番高歌猛进,也不免生起夺冠之心。 赛前体委组织了啦啦队来给球员打气,女生凑不够,临时拉了男生,一群一米八高大健硕的小伙子扭着腰。胯跳啦啦操,把同学们逗得大笑,连对手都忍俊不禁,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顾蔓婷笑嘻嘻起哄:“要是我们拿了冠军,体委带着啦啦队穿女装好不好啊?” 体委脸都绿了,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热情的呼声淹没。 “女装!女装!” “女装就女装!”有体委这句话,三班眼睛都亮了。 个个摩拳擦掌,士气大涨。 这些业余选手本就是菜鸡互啄,一方士气压倒另一方,自然势如破竹。 还真让三班夺下冠军。 这下连老赵都挺兴奋,笑眯眯看同学们群魔乱舞,抓着开幕式表演借的裙子往体委身上套。 体委面色如土,慌不择路,四下逃窜。 秦谒站在舒檀身侧,挡着乱糟糟的人群,声音里带着笑:“这些人是不是大班没毕业啊?幼稚。” 舒檀抬头看他一眼:“体委得说话算话啊。” 秦谒捏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你还真想看他女装?” 舒檀打量着他:“要是你愿意代替他,也不是不行。大家应该都会同意吧,要不我在群里发起投票?” “别。”秦谒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真想不到她会这么促狭,他头皮发麻地低声说,“好领导,饶了我吧。” 这称呼,舒檀眉梢轻不可见地抬了抬:“到底为什么叫我领导?” 不可说啊,秦谒假眉三道地敛着笑:“代表着一种对强者的臣服。” 舒檀狐疑:“怎么就臣服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任她怎么代入秦谒,也绝不会想到“领导”的真实含义,男孩子唇角掀起,笑意里藏了几分无赖和窃喜:“我能瞒什么,要不把手机交给你查查?不放心的话,我家电脑记录也随你翻。” “我不翻。”他们什么关系啊,怎么就翻记录了,舒檀和秦谒含笑的眼眸对上,又移开,调侃说,“万一翻到你女装,我是发班群呢,还是发贴吧呢?” 秦谒眼皮一跳:“这个真没有。” 舒檀但笑不语。 秦谒揉了揉后颈,想说什么,对上舒檀笑意盈盈的目光,也就无奈地笑了。 老赵远远看着,鬼使神差拿出手机,咔嚓拍下这一幕。 男孩子身着运动鞋,臂膀健硕有力,随手拨开周围人群,低头和女孩子说话,眼神通透专注。 女孩子乌发雪肤,眉眼弯弯,笑容虽浅,却令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人群之中,他们仿佛自带结界,相视而笑,便是一整个世界。 别的人,谁也插不进去。 灿金色的阳光给他们蒙上暖色调滤镜,少年少女克制的情愫春水一般流动。 老赵摇了摇头,这该死的青春啊。 第27章 折桂 闹完了,班长嚷嚷着下馆子搓一顿,排球队立大功,必须得表彰。 体委衣衫不整,撑着最后一口气喊:“舒檀明天还要跑一千五!” 班长恍然,明天就是闭幕式,只剩一千五一个项目,他竟然忘了。 下馆子自然要延后,体委给舒檀打气:“也就四个四百,没事儿舒檀,我陪你。” 班长搭着体委肩,刚想跟着说“加我一个”,余光瞥见秦谒倚着栏杆,似笑非笑,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到嘴边的话变成:“你陪个毛,忘了还有正事?” 体委一头雾水,嚷嚷着“什么正事,我怎么不知道”,被班长强行拉走了。 下午放学路上,公交车里,秦谒给舒檀发了个视频—— 《十七岁少女八百米体测猝死,原因竟是》 舒檀:? 秦谒轻拧着眉,竟然不是调侃,他真有点担忧。 舒檀略仰头,神色间罕见的少年意气:“我外圈,你内圈,要是你都撑不住了,直接把我拖走,我绝不反抗。” 比舒檀跑得还小一圈,秦谒怎么也不至于跑不动,他摁灭手机,点了点头。 既然她坚持。 那他只需要陪伴她,相信她,在这条漫长的跑道上。 乃至于今后人生的跑道上。 第二天,体委愕然发现,陪跑名额都没他的份。 秦谒夹枪带棒地把已经换好球鞋的他挤兑回了观众席。 第44章 他站在高高的观众席上,眺望并肩而行的少年少女,喝了口冰可乐,嘀咕:“这可乐怎么有点酸?” 班长了然地拍了拍他肩。 一千五好几个体育生参赛,甚至有个达到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准,舒檀没有非要争名次的打算,不去看别人,按照自己的节奏均匀地往前跑,有意识地调整呼吸。 秦谒就跟着舒檀的节奏来,绝不影响她。 两道呼吸声重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余光里瞥见男孩子的侧影,耳中听到他略急促的呼吸,舒檀隐忍地垂眸。 很奇妙的感觉,脚步平行地往前,呼气和吸气都同步进行。 从未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她的世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和她同进退的人。 冲过终点时,她忍不住转头。 秦谒以为她力竭,一把架住她:“怎么样?” 舒檀低着头喘气,看着秦谒臂弯圈出的一小片天地,清冽的马鞭草味前所未有的浓郁,钻入她的鼻翼,抚平灼痛的肺部。 谢谢你啊。 她闭了闭眼。 汗水从她额头滴落,顺着眼睫滑落到秦谒手背上,秦谒有点担心,架起她往医务室走。 舒檀跟着他走了几步:“我没事。” “真的?” “嗯,走走就好。” “那我陪你。” 确定舒檀还能走得动,秦谒松开了手,两人沿着操场内圈缓缓地走,急促呼吸缓缓平静。 体委破罐子破摔,得知舒檀竟然拿了个第三,穿着女装跳起女团舞,还哇啦哇啦地喊:“檀姐牛逼,绝杀三甲,扬我班威!” 他自己社死,还要拉上个垫背的。 这样重复了好几遍,舒檀一战成名,自此全校皆知,三班有个檀姐,扛把子的人物,文能数学竞赛,武能力压体育生。 更恐怖的是还有个爱好,喜欢看肌肉男跳舞! 饶是舒檀见过不少大场面,这一次后,也有好几天不太想露面。 她不知道,岑白安听说这事后,偷偷去了几次健身房。 因为竞赛班任务紧,实在抽不出空,还没练出腹肌,就被家长押回家了。 。 运动会结束,短暂的休闲时光逝去,又要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天气一天天变热,课上昏昏欲睡,课后趴了一片,放眼望去,整个班都是乌黑乌黑后脑勺。 崔东霖走进教室,捏着教鞭敲了敲黑板:“都清醒清醒,上课了。” 同学们陆续抬头,揉着眼睛,睡眼迷蒙。 崔东霖看得胸口发堵,拿眼一睃,正好瞥见秦谒前头的空位,一腔怒火顿时有了宣泄口,铁青着脸问:“舒檀呢?又去竞赛班了?” 这阵子备赛,舒檀缺课缺得厉害。 秦谒举手解释:“她们现在要冲刺全国……” “我问你吗?”崔东霖冷笑,“倒挺积极的,这么爱帮助女同学啊?学生学生,不光要学习,更要学做人。” 秦谒神色冷下去:“老师什么意思?” 同学们也窃窃私语。 “这和做人有什么关系?” “崔老师不知道舒檀情况吗?” “哪来的邪火,不会是因为他老婆跟他闹离婚吧?” 隐约听到一鳞半爪,崔东霖脸色更加难看,捏着教鞭指秦谒:“我说的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你们班主任照顾你们心情,不管你们,要我说,瓜田李下,风气败坏,就应该请家长,通报处分。” 他说着目光一凝,想到什么,冷笑道:“一个女孩子搞数学竞赛,不要哪天搞到医院里去了。” 什么去医院,同学们都还一头雾水,心说崔东霖干嘛诅咒舒檀生病。 艾辰第一个反应过来,低低地草了声。 杨梓骁扭头:“什么意思?” 顾蔓婷和程莉满脸茫然看着他。 艾辰又不能说,只能在心里骂,这老师真他妈龌龊。 崔东霖眼中尽是恶意,张口又要说什么。 秦谒对上艾辰担忧的目光,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能让他说下去,秦谒起身打断:“崔老师,舒檀去参加竞赛班的事,赵老师和孙老师都知道,没什么好怀疑的。” 崔东霖一顿,捏着教鞭来回捋了捋,心气儿到底不顺:“我没说她没去……嗯,她数学是不错,肯定能拿名次吗?别竹篮打水一场空,英语有多重要,还需要我强调吗?” 他面向全班,不再看秦谒:“同学们,我对事不对人啊,咱们班的英语一直比较落后,我觉得跟学习风气有很大关系,个别同学仗着理科好,轻视英语,起了一个很坏的带头作用。” 他低头拿起课本,握在手心卷了卷:“尤其是女生,一定要重视英语,有时候改变命运呢,还就得靠它了,以后上大学遇到外国人,也有优势是不是?” 他自觉这笑话说得不错,哈哈笑了两声,底下却鸦雀无声,同学们沉默地看着他,女生们更是隐忍着怒火。 学生不给面子,他一阵恼怒:“怎么,不相信我说的?等你们到社会上就知道了,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个别同学现在一门心思搞数学,以后嫁了人,也就买菜的时候算得比别人快,有什么用呢?当然,人家长得漂亮,一切都是未知数,说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 可一可二不可三,秦谒几步走上讲台,抓住崔东霖前襟。 第45章 这个浮肿的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少年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孔,以及转眼间放大的青筋暴起的拳头。 老师不懂尊重怎么写,那就怪不得学生来教。 舒檀正在做随堂测验,突然笔尖打滑,“解”字上留下一道刀切般的痕迹。 她抬头往三班方向看了眼,按了按心跳加快的胸口,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第28章 折桂 “这是建校以来第一例学生打老师事件,性质极其恶劣,严惩,必须严惩。” 校领导,年级主任,老赵,鼻青脸肿的崔东霖,挤在校长办公室,讨论对秦谒的处置。 秦谒被罚站在办公室门口,男孩子半靠着墙,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姿态懒散,长腿舒展,仿佛不是要面临处分,甚至休学的惩戒,而是在等候见义勇为的奖彰。 秦叔培和阮茯苓正在赶来的路上,问秦谒到底怎么回事。 秦谒指尖摁着屏幕,语气轻松地答:[把老师揍了。] 秦叔培&阮茯苓:[!] 秦谒:[因为他污蔑我乱搞。] 秦叔培&阮茯苓:[?] 两人诧异对视一眼,怎么说,小孩早恋被发现了? 他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舒檀刚做完随堂测验,从竞赛班回教室,就被同学们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秦谒打了英语老师,现在三堂会审,说不定要记过。 舒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边听边放下书包,往校长办公室走。 路上问簇拥着她的同学们:“崔东霖哪句话惹火他的?” 艾辰凑她耳边,悄悄说:“崔老师暗示你作风有问题,不在教室说不定是去医院做那方面检查。” 舒檀脚步一顿。 艾辰肯定地点头。 舒檀沉默着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眼角泛红,几行清泪缓缓落下。 艾辰吓了一跳,他以为檀姐不会在意这种事……不,檀姐再怎么强悍,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不是,他没能说出口,你别担心啊……” 其他同学:“檀姐你怎么哭了?艾辰你说啥了?” “檀姐没事,我们都陪着你啊,谁有面巾纸吗?” 同学们惊慌失措,顾蔓婷抽出纸巾要给她擦眼泪,舒檀轻轻推开她,泪流满面走进校长办公室。 门口罚站的秦谒直接被无视了:“……” 他纳闷抬头,撩起眼睑,迟疑地转身,往门里看。 舒檀哭了? 不应当。 他收起手机,眉头微蹙,刚要说什么,和舒檀眼神对上。 那个眼神似乎是让他别说话的意思。 嗯,她应该没事。 他乖巧地闭上了嘴。 舒檀是竞赛班的种子选手,几个校领导都认识她,知道这个女孩子还是比较沉稳的,陡然见到她哭着走进来,也是齐齐吓了一跳。 在所有人悚然的注视下,舒檀眼眶通红对着崔东霖鞠躬:“崔老师觉得我有问题,直接骂我好了,秦谒为我分辨,您又不会相信,一着急想捂您嘴,不小心弄伤了您,归根到底是为了我的名声,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以后不结婚了,终身研究数学……” 崔东霖目瞪口呆,他明明记得这个女孩子性格内向,不爱生事,今天怎么敢在这么多领导面前说话? 话里话外还茶气冲天,说是跟他道歉,实则是在提醒领导们,是他先师德有亏,学生才会怒而动手。甚至连动手都被她扭曲成“捂嘴”,“不小心”。 他张开口,刚要分辨,老赵面沉如水:“舒檀,崔老师怀疑你有什么问题?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怎么不知道。” 崔东霖面皮一抽:“我只是提醒女生们要自爱,赵老师,你们班同学自尊心太强了吧,我就那么一说,秦谒就上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恼羞成怒,说起来这又关他什么事,是不是和哪个不自爱的女生有关系,被我误打误撞猜中了……” “别说秦谒,我都想打你。”老赵面色完全冷下去,刚刚大家注意力完全被他嚷嚷的“秦谒打老师”吸引过去,竟然没顾得上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没想到当着这么多领导面他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崔东霖脸涨得通红。 老赵就差指着他鼻子骂:“我们班女生怎么了?舒檀,蝉联年级第一,去年刚拿了数竞省一。顾蔓婷,今年的江苏省作文大赛三等奖。裴思琪,学校交响乐团骨干,马上就要代表学校出征。还有程莉,梁晓菲……哪个不是咱们一中的优秀学生?哪个会和不自爱扯上关系?” 一个个名字报出来,崔东霖脸色越来越难看,校领导们倒是纷纷点头,这些名字都有印象,原来都是三班的,老赵工作开展得不错。 门口响起闲闲散散的啪,啪声,是秦谒慢悠悠鼓起掌,有他带头,其他同学也纷纷鼓掌,七嘴八舌地说“我们班女生就是牛逼”。 崔东霖直接气个仰倒。 等掌声歇了,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泣不成声,话却说得清清楚楚,给出最后一记痛击:“实在不行,崔老师打我吧,我知道崔老师不是故意的,秦谒也不是故意的,一切因我而起,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崔东霖无言,他怎么可能打学生,教师资格证不想要了吗? 舒檀便低头痛哭:“要是真的因为我,害得秦谒受惩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还比什么赛,跟他一起退学算了。” 第46章 几个领导不淡定了,马上要国赛了,他们还指望舒檀拿个国一回来,怎么能在这时候影响孩子心态呢? 他们交换个眼神,年级主任连忙道:“舒檀,你先别急,具体怎么处理,我们还要调监控,崔老师,你先去医务室看看吧,我看……伤得也不是很重,秦谒还是有分寸的嘛。” 这话俨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崔东霖愕然,扫视一圈,在领导们蹙眉的注视下,涨红着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讷讷地出门,找校医去了。 秦叔培和阮茯苓赶到学校,还在门卫办入校申请,就看着秦谒和舒檀被学生们簇拥着过来了。 两人先是以为秦谒就这么被退学了,险些心脏骤停,仔细一看,学生们表情古怪,但又透着轻松,倒不像是坏事。 “回家休息?”带着两个孩子坐进车里,秦叔培边发动汽车,边皱眉问,“休息多久?” 有期限还是无期限的? 阮茯苓更是直接说:“捐栋楼能不能解决问题?” 秦谒摇头,脸上表情残留着震撼:“没事,是班主任怕我们情绪不好,让我们回家调整一下。” 刚刚在校长办公室,舒檀哭得情真意切,所有人都以为她这回是真的受委屈了。 他纸巾都捏在了手里,硬忍着没冲进去给她擦眼泪。 谁知校长一同意放人,还没出办公室,舒檀那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呢,表情已经瞬间从楚楚可怜恢复成一贯的冷漠淡然。 校长都挠了挠头,同学们更是目瞪口呆,老赵怕领导们反悔,赶紧把他们赶了出来。 这一路他打量舒檀,发现她是真的不伤心,那些饱满的情绪全是演出来的。 这演技,要不是她学习好,真应该去中戏好好深造深造。 第29章 折桂 从没想过舒檀有当演员的天赋,秦谒突然意识到,只要她想,完全可以靠这个技能在继父家过得如鱼得水。 但她没有。 女孩子单薄的身躯里,长着一副宁折不弯的傲骨。 这样骄傲的女孩子,是不应该向崔东霖那种人折腰的。 回过神,秦谒低声说了声“抱歉”。 舒檀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我不该冲动,留下了把柄,应该找机会背后报仇。”秦谒低垂着眼睫,俊秀的面庞覆上重重阴影,仿佛已经在计划暗杀崔东霖的一百种方法。 这画风实在和他懒散随意的气质不搭,莫名有股中二的气息。 人不轻狂枉少年啊。 舒檀眉梢几不可见地跳了跳:“根本没必要。” 她过度的冷静,仿佛被恶意揣测的不是她:“被怀疑私生活不检点,这种事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她用了两个“根本”,表明态度。 如果是一般中二期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听到喜欢的女生不仅不为自己的维护感动,字里行间还都透露出不赞同,也许会恼羞成怒,大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 但秦谒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我知道你不在乎。” “但我在乎。” 他神色平淡地说。 怎么说也是认证过的最好的朋友,他还不至于那么不了解舒檀,女孩子不受虚名所累,灵魂高贵而自由。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想揍崔东霖不是为了舒檀,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会自我感动,是因为他如此清醒地明白,他的怒火源自“他在乎”。 舒檀怔怔地看着秦谒,她从不知道这三个字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平静,好像在某一刻找到了归属。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移开目光,舒檀看着秦谒眼眸里的她,秦谒看着舒檀干净的面庞。 眼角残留的哭痕很碍眼。 果然,还是很不爽。 就算是演的,崔东霖也不配。 注意到秦谒眼里划过的危险神色,舒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孩子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他懒懒地抻了抻长腿,撩眼闲闲地说:“这事儿没完——你不用管,接下来都交给我。” 舒檀应该阻止的,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理智真的会抵不过感情,这世上有人在乎你,光是知道这一点就再也没有遗憾。 他说交给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他呢? 最后她只对秦谒说了声:“谢谢。” 哭过的嗓音还带着点鼻音,真是……秦谒终于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看我的吧。” 。 秦谒不只是放狠话。 他在家“调整”了两天,窝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废寝忘食,澡也不洗,下巴上都冒出几根青茬。 到了饭点,面无表情下楼,扒一碗饭,回房间继续。 秦叔培和阮茯苓对视耸肩,他们了解儿子,知道这小子吃了亏,绝对在憋大招。 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勾当,他们从来不管。 他们以为这小子有数。 谁知道某人真的在法律的钢丝弦上骑独轮车。 周一,早读课。 崔东霖刚到教室,端着保温杯,冷峻的目光逡巡教室,有意无意往舒檀身上刺。 咚咚的皮鞋帮子敲击地面,用一种凿穿地板的力道接近了他。 “崔东霖!”尖锐的女声穿透朗朗读书声,直指为人师表的中年男人,“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不是说只是普通的同学聚会吗?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这姑娘都能做你女儿了,你还要不要脸?你……” 第47章 崔东霖狼狈地捂住妻子嘴,保温杯里热水溅出,洒在手背上烫得他嘶嘶抽气:“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 “……那你现在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妻子挣开他的手,甩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心中冷笑,她从确诊尖锐。湿。疣的那一天开始,无时无刻不想离婚,他真以为她会信那一套游泳时意外感染的说辞? 脏,真的脏。 她不知道是谁给她发了这些证据,但她知道必须趁机闹大,就是要捅到学校,就是要让他颜面无存! 崔东霖嫖。娼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飞遍全校,家长群炸开了锅,纷纷向学校投诉,这种人怎么能当老师? 校领导铁青着脸要求崔东霖停课,上报了教育局,他以后别想再做老师了。学生们偷偷议论,难怪他张口就怀疑舒檀,原来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下了晚自习,回家路上,舒檀直白地说:“秦谒,我记得你在做游戏。” 也就是说,有很强的计算机技术。 秦谒已经把那点青涩的胡茬刮干净,头发刚洗过,柔顺服帖,清清爽爽搭在额头上,衬得五官轮廓尤其利落,清透的眼珠格外明亮。 像是没听出舒檀的言外之意,他笑道:“是啊,我们不是还一起玩过吗?” 舒檀便说得更直白些:“你是不是还会黑客?” 秦谒诧异:“不,做游戏和黑客的技术栈不一样,我当然不会。” “以你的学习能力,应该也不难吧。” 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秦谒沉思片刻:“你放心,真没做违法的勾当。” 舒檀:“……我相信你。” 到站后,舒檀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问秦谒要不要在附近走走,秦谒知道瞒不过去,坦白了他在这件事里发挥的作用。 也只是为那位可怜的女士提供了一点证据而已。 解到秦谒做得还不算太出格,舒檀与他达成共识,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 做得很好,以后不要做了。 这次事件算是让他们看到了彼此的黑暗面,舒檀验证了“漂亮的女人会骗人”这句话,秦谒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光风霁月。 意识到对方品行有瑕,他们关系却不退反进。 他们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对方是不会做那些事的。 不是不能,是不屑。 “爱字里面有个友。” 他们真的是最懂彼此的挚友。 这之后他们每天都一起上下学。 秦谒每天早晨走到雪金路等她,她觉得应该公平点,跟秦谒约好一半时间他来雪金路,另一半时间她去凤岐路。 秦谒答应早上这么轮着来,晚上却每天都把她送到家门口。这片儿都是高档小区,治安不错,舒檀又真的能打,按理说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秦谒好几次看到有人影鬼鬼祟祟跟着舒檀,找过去的时候又不见了。 他上网搜了搜,最近没出什么变。态跟踪狂的新闻。 那就是针对舒檀的? 舒檀心里有数,除了龚鸣锐还会有谁?自从上次朱芸让她给龚鸣锐补课她没答应,家里就更把她当空气。龚鸣锐成绩一直不好,居然还能下滑,八成是被他爸骂了,想找她出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爱惹事也不怕事。 但秦谒不知道啊,从车站到舒檀家那段路他越看越凶险,路灯昏暗草木丛生,绿化带一看就很能藏人。 他琢磨了几天,给12345打电话,把那几个半坏不坏雾蒙蒙的路灯报修了,又去网上搜了搜,买了个报警器给舒檀随身带着。 “要是遇到什么事,按一下我就过来。”他把报警器做了个改装,信号直接发送到他手机上,再和之前做的监控程序连上,不管什么时候舒檀都能联系上他。 舒檀没有拒绝秦谒的好意,就算她说没事,秦谒一句“但我在乎”,就能把她堵死。 她不知道别人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再听一次,她就完了。 第30章 折桂 舒檀回到家,边开门边琢磨这事儿,龚鸣锐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回家了?” 声音黏腻,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舒檀勾着钥匙,踩在台阶上,回首望这位“弟弟”。 龚鸣锐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姐姐,最近和男人玩得乐不思蜀啊?” 舒檀意兴阑珊,实在懒得和他烦:“好了伤疤忘了疼?” 脆弱部位受伤的回忆涌上心头,龚鸣锐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舒檀面无表情转身,带上门,啪。 把门板冷冷地摔在龚鸣锐脸上。 龚鸣锐勃然大怒,拽了两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他气急攻心,抬脚就踹。 “又在发什么疯?”汽车驶入车库,龚城和朱芸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 龚鸣锐放下脚,眼珠一转,转身道:“爸,咱们家那个拖油瓶谈恋爱,还搞得全校皆知,他们一中贴吧里都在传。你辛辛苦苦赚钱,全给她养男人了,你可真是个冤大头啊。” 龚城一愣:“你说什么?” 朱芸声音变了:“檀檀不是这样的人。”女儿学习有多刻苦,她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有心思早恋? 龚鸣锐:“是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舒檀在楼上听到动静,她妈一进门就高声喊。 第48章 “檀檀你下来,有点事要跟你说。” 同时手机一震,收到龚鸣锐消息。 [姐姐,你完了。] 什么时候加的他? 舒檀略一皱眉,直接把他删了。 龚城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朱芸焦躁地来回踱步,龚鸣锐正洋洋得意,再给舒檀发消息,冷不丁看到个红色感叹号,蓦然愣住,而后勃然大怒,恶狠狠转头。 舒檀走下楼,看都没看他,朱芸抬起头,与舒檀四目相对,女孩子神色冷淡,黑色的眼珠子沉静如水,看不出内心想法。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朱芸五味杂陈:“檀檀,听说你最近……”她小心地打量女儿脸色,“……交了新朋友?” 舒檀踩着最后一级台阶,站在朱芸面前,比她高小半个头,略垂眼,俯视母亲:“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这是什么态度?我在照顾她情绪,她却完全不给我面子。 朱芸脸色难看,她知道女儿一向乖戾,想到舒檀能把她父亲按在地上揍,前不久还打过弟弟,一时又不敢直说,生怕惹怒了她,也挨一顿捶。 气氛一时僵住,龚鸣锐霍然起身,想把舒檀搞男人的事嚷嚷出来,对上这位继姐淡淡扫来的目光,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一个音节。 沉默了片刻,舒檀平静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上楼了。” 她转身,在母亲和龚鸣锐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踩着楼梯,消失在阁楼入口。 她离开后,空气才能流动一般,龚鸣锐大喘了口气:“……我亲眼看到的,她天天和一个男生一起上下学,那个男生家在凤岐路上,她经常去那边的公交车站等他,她居然还不肯承认……” 龚城一愣,从报纸间抬起眼:“你确定是凤岐路?” 龚鸣锐点头:“我看得清清楚楚。” 龚城无意识地攥紧报纸,凤岐路上几家人生意都做得蛮大的,家里有儿子的不多,难道舒檀竟然搭上了秦家?很有可能,秦家儿子就在一中。 “多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龚城一改不闻不问的态度,甚至还劝了朱芸几句。 不知道他心里所想,龚鸣锐眼底一片阴沉。 果然跟他妈说的一样,他爸就是个糊涂虫,被这对母女迷了心,真要把拖油瓶当自家亲生的养。 家里的财产,难道就要被外人瓜分? 看着空荡荡的楼梯,朱芸蹙眉,心底发愁,女儿到了青春期难以沟通,幸好丈夫不在意,不肯说是不是真的早恋了?和她亲生父亲不负责任有没有关系? 楼下众人心思各异,舒檀一概不管,一心一意写卷子,攥笔的指尖发白,唇畔紧抿。密密麻麻的题目仿佛一滴滴水珠,汇聚成汪洋大海,将她淹没,令她无法呼吸。 然而她宁可溺死在题海里,也不想上岸呼吸。 约摸十点半,朱芸上了楼,端着牛奶,坐在床边叹气。 舒檀面不改色继续做卷子,对完答案看了眼时间:“我要睡觉了。” 朱芸怅然:“你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意见?” “没有。”硬邦邦的两个字,之后便再也没有解释。 朱芸放下牛奶:“檀檀,跟妈妈聊聊吧,和新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 朱芸深吸一口气:“是男性朋友吗?” “是不是很重要吗?” “你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 “你得学会保护自己,你这个年纪最容易被那些……” “妈妈。”舒檀断然打断她,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诋毁朋友的话,“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朋友。” 朱芸抿了抿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你告诉妈妈,你们有没有……” “没有。” “说实话!” 接连被呛,朱芸声音提起来,想表现出家长的权威,她做妈妈的,还管不了女儿了? 舒檀顿了顿,却并不被她吓住,直白地反问:“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去问龚鸣锐呢,他跟你说,你就相信,我说的,你就不信,是吗?” 朱芸哆嗦了一下,女儿果然在心里怨恨自己,是嫌她对龚鸣锐太好?“我只是关心你。”她眼神里透着伤心,“你看我管龚鸣锐吗?他终究不是我亲生的。” 舒檀油盐不进地笑了笑:“那谢谢您的关心。” 朱芸无言哽住,觉得这笑碍眼极了,女儿不肯相信她。 她宁可舒檀发脾气,和她吵架,也不要看到这样的笑容。 可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无力地呼出一口气:“好,你不肯说,就算了,妈妈尊重你。” “记得喝牛奶。”她最后留下一句叮嘱,转身离开了。 舒檀锁上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她从来都作息规律,十一点睡,五点半起,六点坐上早班车,六点二十到学校。 今天躺了一会儿,却毫无睡意,又拿起手机,点开秦谒头像看了会儿。 虽然明天是周六,她也没打算熬夜,大脑要时刻保持清醒,这是她最后的武器。 她手指按在输入框里,停了片刻,又移开。 她闭了闭眼,想倾诉什么吗?没必要。早该习惯了,寄人篱下也该有点逼数,妈妈确实也难,上一辈的人想法也跟她不一样。 可她真不知道妈妈说的是真是假,龚鸣锐成绩退步她不是比谁都急吗?她都没关心过自己的成绩。 第49章 行了,别想了,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起床就能迎接崭新的太阳,可以照耀每个人的太阳。 舒檀提了提僵硬的唇角,觉得自己越活越过去了。 她垂下眼,正要摁灭手机,对面却跳出一条消息。 [睡不着?] 舒檀愣了一下。 须臾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她没睡?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有点。] qy:[我也睡不着。] 舒檀:[熬夜敲代码?] qy:[你在我家装了监控?] 舒檀:[你没装?怎么知道我没睡的。] qy:[摊牌了,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修仙狂徒,每天晚上都会刺杀不乖乖睡觉的小朋友。] 舒檀:[很害怕,已经报警了,谢谢。] qy:[跪下。jpg][警察叔叔听我解释啊。jpg] qy:[开玩笑的。] 舒檀:[知道。] qy:[所以这个小朋友为什么还不睡觉,这里有个树洞可以随时倾听。] 屏幕亮着,舒檀看不到自己的脸,嘴角弧度向上,挂着松弛笑意。 和秦谒聊了几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秦谒打字很快。 [看你一直在输入中,如果很复杂,文字描述不清楚,可以打电话。] 要不是他早有准备,舒檀这欲言又止,他还真看不到了。 舒檀没在他家装监控,他却真的有个监控小程序。 他又打字: [我们小点声,家长不会听到的。] 仿佛真是背着家长干坏事的小朋友。 舒檀失笑,就算之前没那个心思,此刻也不禁点下语音通话。 对方却更快一步拨了过来。 “喂?”夜深了,男生音色也格外沉,磁性的声音压着耳膜,令人耳廓滚滚发热。 舒檀“嗯”一声。 听出没有鼻音,不像哭了,秦谒松了松肩膀,半靠在床头,唇角不自觉含着笑:“小时候我也经常睡不着觉。” “是吗?我睡眠质量还可以。”明明家里环境那么差。 所以朱芸一直挺怕她的,私下还跟外婆说过,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凉薄。 外婆反过来骂朱芸不知所谓。 好久没想起外婆了。 舒檀眼睫垂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舒檀不太想说话了,秦谒主动聊起他的童年。 “爸妈工作忙,保姆给我做完饭就走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房子太大太空,关了灯,我怕黑,开着灯,我又睡不着。” “因为睡眠不足,我小时候发育不良,个子很矮,经常被同学嘲笑。” “后来我爸妈发现我身上有伤,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就商量得有人在家照顾孩子。我爸就做了全职奶爸。” “有我爸陪着,我睡眠情况才渐渐好转,也没人敢再欺负我。” 这倒是和一般家庭不一样。 舒檀侧着身子,蜷起腿,小声说:“你爸妈一定很爱你。” 她在难过。 秦谒支起上半身,垂着眼,声音仿佛透过电波直接传到她耳中:“是啊,即使他们是爱我的,那个时候我依然没有勇气请求他们放下工作,而是等他们察觉到我的情况,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他明明没有刻意小声说话,语气却已轻柔得像春日夜晚的清风:“有人说,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我倒是觉得,反倒是做子女的,因为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求生本能会促使他们小心翼翼地爱父母,不给父母添麻烦。” “让一个孩子放弃爱父母,是很难的。” “有爱,就会有被伤害的风险,来自陌生人的刀子,和来自父母的刀子,伤害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我们软弱才会受伤,而是因为我们心里有爱,有期望啊。” 第31章 折桂 舒檀安静地听着,听到最后张口分辨了句:“我不爱她,也对她没有期望。”朱芸生她养她,她是得报恩的,这几年却总惹朱芸生气,想着考上大学就离开家,妈妈的话从来都不听。 所以她也觉得自己挺冷血的。 可能朱芸也看出来了,说难听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舒檀断断续续把一些事告诉秦谒,认真地说:“我能理解他们都不喜欢我,要是有人在路边遇到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可怜它喂它点吃的,还被它反咬一口,再多的爱心都没了,不给它一脚就不错了。”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比作流浪狗呢?秦谒知道舒檀性格多理智,这个比喻不是她的气话,她是真这么觉得。 他喉间发起涩,坐直了身体,胸口好像塞了密密的棉絮,闷闷的不通气。 他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舒檀又说:“会咬人也有会咬人的好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不好意思跟狗计较,还怕得狂犬病,知道那是条疯狗,人就主动躲着,疯狗落得个清净。” 越说越不像话,又是疯狗又是流浪狗,秦谒找到机会就插了嘴:“你知道犬科是群居动物吧?疯狗用不着在乎人喜不喜欢,总有恶犬愿意陪着她。更何况疯狗未必疯,在恶犬眼里她就是仙女。” 舒檀失笑,也就是隔着屏幕才敢用这么夸张的词,当面说肯定会脚趾扣地吧。 说不定现在已经扣上了。 她总是很容易从坏情绪里剥离出来的,笑完不再纠结狗还是不狗,朱芸的话被她抛在脑后,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眼看就要过零点了,不必再多愁善感。 第50章 回到秦谒一个人不敢睡觉的话题,聊了几句,她有点故意地问:“你好像真的挺怕这些东西的。” 秦谒眼角几不可见地跳了跳,揉了揉眉心,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小时候的事了。” “那有空再去坐过山车?” “……” “或者一起看最近出的《灵媒》?” “……” 秦谒曲着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指尖垂着,窜上些许凉意,喉间滚出无奈的笑,想不到舒檀会这么促狭:“饶了我吧。” 他低声说:“好领导,对我好点儿成不成?” 深夜万籁俱寂,他的求饶回荡在耳边,宛如琴弓拨弄心弦,舒檀笑了笑:“那就算了。” “要不去看《沙丘》。”秦谒抛出一个选项。 “可以。”舒檀随口道,“再问问艾辰顾蔓婷他们。”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可以。” 舒檀顿了顿,从秦谒的语气里品出些许别样的滋味,她难得生出几分懊悔的情绪,刚才不该嘴快,或许……或许他们没空? 她想了想说:“约了他们估计还得吃饭,要花的时间就太多了,我们就单纯看个电影,不做别的,我还有好几张卷子要在周末做完,周一孙老师就要讲了。” “那就不叫他们了。”秦谒声音还是冷静的,有条不紊的,甚至漫不经心的,但是语速加快了许多,好像怕舒檀再改主意似的,“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吧,上午我做两套卷子。” “我来买票。” 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秦谒买了票,舒檀把钱转给他,他没收。 他说:“下次你请。” 这次完没还,已经惦记着下次了。 但两人都没觉得不对,舒檀“嗯”一声:“下次我请。” 第二天,舒檀刚做完卷子,就收到秦谒消息:[中午吃个便饭?就在电影院边上,花不了多少时间。] 舒檀看了看闹钟,十一点半。 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早上六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半,正好够她做完两套卷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算过她做题的时间,舒檀低着头,回消息:[我去凤岐路找你。] [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舒檀一愣,下意识丢了笔跑出去,匆匆走到楼梯口发现忘了换鞋,又回去换好再出门。 秦谒就在她家路口灯杆旁边等着,灯杆是苍灰色的,笔直地指向一碧如洗的天穹,旁边的男孩子也干净得一尘不染,肩上搭着包,脚下踩着滑板,柔软短发映着利落眉眼,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舒檀快走几步到他面前,仰着脸跟他打了声招呼,下意识低头去看滑板。 秦谒问她:“要不要试试?” 舒檀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吗?” “嗯。”秦谒说,“试两把,以后有空了正式教你。” 秦谒松开脚,滑板在地上轻轻溜了一下,舒檀试着一只脚踩上去,她运动细胞还行,找了找感觉,又把另一只脚也踩上去。 秦谒都没来得及跟她讲站姿技巧。 他惊了下,下意识想伸手扶她,掌心贴到她腰上,掐出盈盈一截细腰。 他又迅速缩回手。 舒檀完全没注意到,晃了两下稳住身形,慢悠悠地往前滑了几步。 秦谒跟着她,手背在身后,虚虚握成拳,指尖滚烫,心尖几乎沸腾。 等滑板自然停了,舒檀单脚踩在地上,转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心跳如擂鼓,血管鼓噪仿佛冬雪融化浩浩荡荡汇入大海,耳畔微风吹拂起片片桃花。 春暖花开,人间至美。 原来,喜欢之后还会更喜欢。 心动之后,还会更心动。 。 说是便饭,其实是家装修很不错的日料店。舒檀看了几遍价格,点了个最便宜的盖饭。 奖学金剩得不多,至少得过完今年。 既然是秦谒提的吃饭,他自然没想过aa,看舒檀点的,大概猜出怎么回事,吃完饭结账,舒檀给他转钱,他不但没收,反手又发了一千块红包。 舒檀诧异地看他。 他把装着滑板的包撂肩上,黑色的背包斜挎在身后,低头说:“我爸最近看我不太顺眼,我担心他哪天把我卡停了,在你那存点钱。” 什么关系就能在对方账户里存钱啊,亲兄弟明算账,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此。更何况她不是没去过他家,他要说是他妈妈想停他卡还有几分可信,他爸爸还真不太可能。 这理由很扯,但足够照顾她面子。 舒檀想了想,把钱收下了:“那我帮你存着。”她不会动这份钱的,但有这份钱在,好像就多一分底气,就算到最坏的地步也不要紧,总有一双手在背后托着。 活了十六年,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她压了压起伏的心情,和秦谒一起走进电影院。 电影很长,两个半小时也就讲了个开头,她看过原著,但不算书粉,这片子拍得挺不错的,世界观很宏大,男主颜值也很高,单不知道为什么,她没什么心思看。 秦谒又何尝不是如此。 女主在男主梦境中的回眸很有意境,他却会走神到自己的梦,酒局之后他回到家,舒檀趴在毛毯上看着书,他走过去悄悄拍她一下,把她吓一跳,在她生气时俯下身子……好了,不要再想了。 第51章 看完电影,两人沉默走出影院,默契地没有讨论电影内容。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秦谒想了想,问舒檀想吃什么,舒檀估计她又没有付钱的机会,看了看附近的店,问秦谒吃不吃面。 秦谒说可以。 他甚至想起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面馆,领着舒檀在弄堂里七拐八拐,钻进一家门头挂着橘色灯笼的小店。 灯笼上印着几个字: [馄饨 面条] 这是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店。 秦谒却很熟稔地带着舒檀找了张双人桌坐下,拿着菜单给她推荐:“黄鱼面最鲜,猪排炸得很嫩,一般蘸酱油吃,老板会送自己做的酱菜,很爽口,都是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小店逼仄,桌椅都不到一臂,男孩子长手长腿地伸展不开,神态却安之如怡。 他是既去得了米其林,也下得了苍蝇馆子的人。 舒檀跟着他点了份黄鱼面,等面的时候听他聊附近还有哪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好馆子:“我做了个爬虫软件,过滤掉水军,读取真实的顾客反馈,回头我把单子发给你,以后我们可以一家一家吃过去。” 小面馆昏黄的灯光把他俊秀的面庞映照得如同美玉,舒檀脑中全是些荒唐的想法,男主角是秦谒,女主角就是她。 电影给了她很多灵感。 她脚趾蜷了蜷,为突如其来的玛丽苏幻想感到羞耻。 却又忍不住多看几眼,秦谒……真的很好看。 秦谒嘴巴一张一合,舒檀完全没有听进去,“嗯嗯噢噢”地应着,好不容易撑到老板端来热腾腾的面碗,立刻接过秦谒递来的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怎么样?”隔着雾蒙蒙的热气,秦谒微微低头,眉眼柔和在白雾里。 舒檀埋着头,给了个大拇指:“好吃。” 他们口味差不多,秦谒唇角翘起,轻轻笑了笑。 他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 舒檀却垂着眼,食之无味地想。 第32章 折桂 吃完秦谒去结账,老板还特地问了下他生日,店里有活动,顾客生日打对折:“我对你有印象,以前来过吧?”她戴上老花镜,翻起记事簿,老顾客的生日她这里都有记录,一碗长寿面她还是请得起的。 “来过几次,喜欢您的手艺,今天特地带同学来。”秦谒说,“生日还没到,享受不到福利了,下次再来,老板给我们留着位啊。” 老板找到了秦谒的记录:“嗯,你是7月26,快了快了。” 她从老花镜上沿看了眼舒檀:“这个同学呢,我也给你记一笔。” “她是10月17.”秦谒说。 “噢——”老板拖长音,垂下眼在记事簿上写,“10月17,秦同学的同学。” 秦谒补了句:“她姓舒。” “——舒同学。” 老板用的钢笔,把[舒同学]写在[秦同学]和上边一行的夹缝里,两个名字紧紧靠在一起,很亲密。 这样的记录其实挺多余的,下次来不来不一定,来的时候是不是生日也不一定。 但舒檀没有不耐烦,和秦谒对视一眼,低头看着老板慢慢写完。 好像心也慢下来。 结完账他们一起走出小店,舒檀对着那盏橘色灯笼拍照,不管是灯笼上映出的隶书,还是昏霭灯光照着的墙皮脱落的门头,框在相机里都很有感觉。 秦谒在旁边等着,摸出手机漫不经心拍下这一幕。 女孩子仰着头,形单影只立在台阶上,眼眸里映出灯火阑珊。 秦谒不用回首,“那人”就在眼前。 喜欢一个人,连她的背影都觉得可怜可爱。 回家后,舒檀照例刷了两套题睡觉,秦谒则是灵感爆发,翻出手绘板,回忆着舒檀的模样,在自己做的武侠游戏里增加了个新人物。 新人物文武双全,墨发雪肤,柔美与凌厉兼具,是一名既能“醉斩长鲸倚天剑”,又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侠客。侠客的名字叫司瞳。 也就是st。 他用了一晚上,做了个很短的cg动画,司瞳长剑染血,缓缓走在狭小巷中,迎面走来温润青年,眸光如水,声音轻柔:“到家了,可以休息了。” 司瞳没有说话,轻轻点了下头,和青年并肩,缓缓朝巷子深处的屋门走去。 ——真想给你一个家啊。 秦谒支着侧脸,望着屏幕上的背影想。 又熬夜的后果就是,早读课上秦谒托着下颌,再次昏昏欲睡。 崔东霖停课后,学校给三班分了新的英语老师。 注意到秦谒没精神,她走下讲台,敲了敲桌面:“犯困就站起来读。” 同桌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怕他又发飙。 他懒洋洋起立,果真捧着英语课本读起来。 只要没触及底线,他脾气还是很不错的。 英语老师也不是针对他,在教室里巡视一圈,又把几个犯困的学生揪起来。 直到下课前要默写,才让他们坐下。 懒懒地拎起笔,刚写下一个单词,秦谒余光瞥见笔袋旁多了条速溶咖啡。 他转头看同桌。 同桌朝他前面努努嘴。 原来是前桌给的。 他唇角翘了翘,把咖啡塞兜里,长腿一伸,踩在了前桌的椅子腿上。 脚尖看似随意点了点。 第52章 舒檀写着单词,感觉到椅子腿传来有节奏的敲击,有点像谍战剧常出现的摩斯密码。 她没研究过,一半脑子继续默写,另一半脑子把敲击节奏记下,准备回头查一查。 秦谒看她没反应,猜到她不懂,垂下眼睑,更加放肆地敲了句极其大胆的话,才收回脚。 这句话意思是:[我喜欢咖啡,你喜欢我吗?] 他不知道舒檀把敲击节奏记在了草稿纸上,懒懒地撑着椅子,上半身微微后仰,看着投影默写单词。等英语老师把默写ppt翻页,他抬头看了眼,指尖捏着钢笔,在本子上默出这一页第一个词组: fall in love with sb 和某人陷入爱河 他浓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眸中浮出的暖色,唇角扬起又抿紧。 盯着看片刻,他才挪了挪手,继续默写下一个词组。 他知道现在舒檀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和比赛。 他会等。 下了课,秦谒和艾辰一起擦黑板。艾辰心不在焉,像有心事,秦谒全当没看见,等擦完黑板,去卫生间洗手,艾辰自己忍不住,挪到他身边。 “老秦,下周末有空没?” “没。”回答得干脆利落,好友肉眼可见的失落,秦谒慢条斯理挤了点洗手液,“什么事?” 什么事也不能耽搁他的行程。 他要和舒檀一起写作业。 艾辰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幽幽地看他:“你都没空了,我还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行。” 洗完手,秦谒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把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艾辰觉得他就是那团纸巾,被秦谒弃如敝履。 “……” 追上秦谒,他有些着急:“我有事儿,真的有事儿,老秦你帮帮忙,把我的事儿往前排排。” “你先说。” “我抢到了rtw的演唱会门票。” 秦谒眉心蹙起:“r,t,w?” “最近很火的男团。” “……” 秦谒还真不知道艾辰有这个爱好。 艾辰知道秦谒在想什么,但也不好解释:“一共四张,要不要一起去?” “哦,四张。”秦谒顿时心知肚明,撩眼一瞥,故意不咸不淡问,“还有谁?” “再,再叫上舒檀和顾蔓婷呗。”艾辰认为顺理成章。 秦谒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艾辰从脸红到脖子根,嘟哝道:“就,大家一起去,热闹嘛。” 那怎么不叫上杨梓骁和程莉? 秦谒看破不说破,杨梓骁嘴上没把门,艾辰当然不敢叫他。 “你问问舒檀。”秦谒想了想,说,“她去我就去。” “好嘞!”艾辰忙不迭冲回教室,问檀姐去了。 舒檀正对着翻译好的摩斯电文发呆,冷不丁面前风风火火蹿出个人,下意识拿起本子盖住。 艾辰自然无心注意她的小动作,飞快问:“下周末去不去演唱会?” 舒檀一愣。 “robin&thorn wall,rtw,最近很火的男团,知道吧?” 他寻思女生多少都了解点这玩意儿。 舒檀沉思片刻,当着他面开始百度。 “……” “……你只要知道这是个舞台很棒的男团就行。”艾辰并不气馁,积极道,“我抢了四张票,你,秦谒,顾蔓婷和我,一块儿去看演出,怎么样?” 听到“顾蔓婷和我”,舒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啊。” 她回答得这么干脆,艾辰一阵狂喜,又有点不懂:“那老秦刚怎么说他没空?” 舒檀一愣:“他没空吗?” 艾辰点头又摇头:“也不是,一开始说没空,后来又让问你,说你去他就去,你们是不是约了什么?” 没有吧?舒檀迟疑:“可能是……滑板?” 她只能想起这个:“但我应该没空花太多时间学。” 艾辰却瞬间悟了:“原来他是这个打算。”他嘟嘟哝哝地走开了,“老秦动作可比我快多了啊。” 一块儿玩滑板,啧啧啧,他都不敢想那得是多亲密。 不会还一个站前面,一个站后面,把前面的抱在怀里吧! 第33章 折桂 放学后舒檀又把白天记下的电码译一遍,没错,就是那个意思。 其实两个人早就对彼此有感觉,甚至存在某种无言的默契,但是表达出来,和“你知我知”还是不一样的。 即使是这样隐晦的表达。 舒檀茫然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打开淘宝。 秦谒生日快到了,给他买个礼物吧。 他兴趣广泛,篮球,游戏,乐高,滑板……舒檀滑动屏幕,目光在某处定住。 是一款很好看的银戒指,性冷淡风格,秦谒骨节明晰,手指修长削瘦,戴上会很亮眼。 但戒指总是有特殊含义的。 舒檀目光停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滑了下去。 又看了一会儿,她挑中一款白金搭扣编织手环,又买了个黑色护腕,秦谒总戴着那件她在学校超市随便买的草绿色护腕,边缘都洗得破了几个洞。 给他买个新的。 选好了礼物,舒檀放下手机,看书做卷子。 打草稿的时候她看到翻译的那句话,走了下神,然后很快回神,把那一页撕下折了两折,塞进了笔袋。 第53章 接着她继续写题,这次没再受外界影响。 。 到了演唱会这天,舒檀难得收拾了一下,衣服搭配了一套,头发吹了吹,她没有化妆品,但天生皮肤白,没什么毛孔,一双远山般的黛色柳叶眉,浓淡恰到好处。 除了唇色偏淡,缺少一些血色,其他没什么需要特别装饰的。 就是这样去演唱会,还是显得朴素了。 换衣服的时候有人敲门,她以为又是龚鸣锐,飞快摸了把折叠刀塞在兜里。 门一开,居然是从来不上阁楼的龚城。 手里还捧着水果盘,脸上带着慈父的笑意。 舒檀扶着门,没有让开的意思,龚城笑道:“爸爸能进去坐坐吗?” 舒檀看了他一会儿,到底给了个面子:“叔叔请进。” 龚城走进房间,把果盘放桌上,不动声色环视一圈。 阁楼低矮逼仄,女孩子却把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桌上码着厚厚的书,很明显都是翻过很多次的。 比起自家那个混账东西,继女确实优秀自律。 龚城提了张椅子坐下,让舒檀也坐。 两人对坐谈心。 如同一个普通的,合格的父亲一般,他关爱有加地询问了一番舒檀的学业和生活。 舒檀含糊答些“还可以”“都好”,并不透露已经入选省队,即将出征国赛的事。 好在龚城的心思也并不在舒檀本身,对舒檀的敷衍毫无察觉,套了会儿近乎,就切入正题:“爸爸听说,你们班有个同学叫秦谒?” 舒檀怔了怔,她说龚城怎么想起她,原来在这儿等着。 秦谒家境不错她看得出,但不知道会好到龚城想攀附的地步。 她不动声色点头:“是有这么个同学。” 龚城心头一阵火热,半真半假地抱怨:“怎么不早和爸爸说?爸爸和他爸爸妈妈是好朋友,三年前城西的项目,我们有过合作,后来秦总为了照顾家庭,退居幕后,阮总带着他们公司越走越远……” 中年男人最爱“想当年”,龚城滔滔不绝地追忆往事,一半是为了佐证他跟阮总关系,一半却是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 他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儿子又不争气,眼看就要中年危机。 听到一半,舒檀摸出手机看时间:“我跟同学约好了有事,我们以后再聊吧。” 她理所当然地赶人,龚城却顾不上计较礼节问题:“同学是不是秦谒啊?” 舒檀笑笑:“女同学。” “哦。”龚城失望地起身,背着手走到门口,到底忍不住叮嘱,“可以叫秦谒来家里玩,他妈妈认识我,你一说他就知道了。” 舒檀点头应下,他搓了搓手,又强调一遍,舒檀问他还有什么事吗,她时间来不及了,他这才悻悻地走了。 换上球鞋,舒檀背着包出了门,秦谒照例在公交站等她,远远看到她,就大步走来。 她也加快了脚步。 龚城的话,她一点都没放心上,也完全没打算告诉秦谒。 她很明白成年人交往的一些潜规则,没必要把承诺看得太重,答应过的事情不一定要做。 投桃报李,她也用成年人的规则应付成年人。 秦谒伸手提走舒檀的包,他果然戴了护腕,草绿色真的不好看,饱和度太高,和他偏冷淡的穿衣风格不搭。 而且起了很多球,看上去很粗糙。 好在他腕骨清晰利落,小臂肌肉精悍有力,即使是这么丑的护腕,也能戴出一种潮牌的feel。 不打球为什么还要戴着呢,舒檀看了两眼,没问。 秦谒并不知道舒檀记下他的电码还破解了,戴着护腕已经成了习惯,一点也没觉得这样能暴露什么。 他昨天补了些[rtw]相关,发现舒檀一点都不了解,趁车没来,给她科普,这是去年才火的男团,总共十一个人,队长是某某某,vocal又是谁谁谁…… 旁边小姑娘听见了,还挺好奇,这对小情侣蛮特别的,别人都是男生陪女朋友追星,他们好像是反过来的。 舒檀对男团说不上感兴趣,但既然答应了一起去演唱会,解一下也蛮好的。 汽车进站,两人一起上车,今天人挺多,没位子,他们就在车门附近站着。 车厢轻微晃动,她一手拉着吊环,另手点开微博,搜了下秦谒刚提到的几个人,都是青春靓丽的男孩子,但不符合她审美。 那你的审美是怎样的?秦谒突然多了一丝紧迫感,面上依然漫不经心,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明星。 舒檀笑一笑,“你不是知道吗”的表情:“周杰伦啊。” 不是说这种……秦谒想了想,没再问,舒檀又不追星。 难道要问你喜欢哪种长相,也太没内涵。 这么想着,秦谒却还是抬起头,对着车门玻璃照了照。 他从小学就开始收情书,知道自己长相算是不错,但舒檀好像没在意过这方面。 说他成绩好吧,好像没有一回考得过舒檀。 秦谒又低下头,不动声色看舒檀一眼,头一回生出点抓不住的感觉。 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过去太自信了,以前没喜欢过女孩子,都没想过女孩子会不喜欢他的问题,毕竟不是人民币,说不定舒檀就不吃他这一款。 别是处成哥们了吧? 第54章 爱情的患得患失,就这么突然降临到了男孩子身上。 第34章 折桂 艾辰永远不会知道,秦谒这种人在爱情里都会不自信。 他只知道他现在挺扎心的。 虽然是他主动买的票,可是顾蔓婷也用不着一直说那些男团成员吧。 他有点脸盲,分不清谁是谁。 只知道每个都比他帅…… 舒檀和秦谒和他们汇合的时候,就看到顾蔓婷举着手机给艾辰看[rtw]以前的舞台,嘴里说着“你看这腰”“太有爆发力了”之类的,明显已经收着了的夸赞。 而艾辰丧眉搭眼地支应着,眼神直往旁边的健身房瞟,简直想冲进去当场练出个腹肌。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就是来当僚机的,这时候得起点作用。 秦谒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抬了抬下颌:“那边不是有人发应援的东西吗,我们要不要去领?” 顾蔓婷沉默了一下,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说:“别,她们是唯粉,我是团粉。” 甚至还是cp粉,掉马会死人的。 秦谒和舒檀茫然地对视着,唯粉团粉是什么,不都是喜欢这个团的么? 艾辰倒是懂了,抬头四顾一番,远远看到另一群小姑娘:“诶,你组织是不是在那?” “……可能吧。”顾蔓婷遥看了一眼,又缩回脑袋,她还是没勇气认亲。 她也不需要认亲了,本来还以为舒檀也喜欢这个团,原来人家都不了解,就是专门来陪她的。 她知道舒檀有多努力,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周末都不敢喊舒檀出来玩。 没想到舒檀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她真的感动。 转念一想秦谒是看在舒檀面子上来的,嗯,也许还有点艾辰的关系,他们毕竟是好朋友。 归根究底这个局确实是艾辰攒的。 她实在最应该感谢他。 女孩子的心思转了一圈,压住了即将见到爱豆的狂热,主动要买吃的给几个朋友。 艾辰听她轻言细语地问他想要什么,肚子饿不饿,刚才的一点点委屈立刻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去便利店,舒檀和秦谒没跟着,远远看着他们背影,对视了一眼。 秦谒笑着说:“看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两情相悦比什么都强。” 舒檀点点头:“他们挺合拍的,艾辰可能当局者迷,身在其中看不清。” 秦谒笑意敛了敛,垂眸看了舒檀一眼,那他是不是当局者呢? 矫情起来没完了。 他心里一阵燥,不再往那方面想。 等艾辰和顾蔓婷买完吃的回来,已经可以进场,体育馆里人山人海,吵得人头晕脑胀,秦谒想往那方面想,也被吵得没想头了。 演唱会开始后,他握着顾蔓婷藏在包里的应援棒,和舒檀一起举着,余光瞥见艾辰举着顾蔓婷手机,帮她拍舞台,他也摸出手机,对着舞台拍了张。 然后自然地歪了歪,又拍旁边的舒檀。 他动作很顺其自然,一点都不慌张,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偷拍得越来越熟练。 谁知这么嘈杂的环境,这么喧闹的叫声里,舒檀突然转头对上了他的脸。 他没来得及反应,指尖已经按了下去,本来镜头里是舒檀的侧脸,现在变成了正脸。 女孩子眼底映着炽热的应援色,素白的面庞极其干净,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秦谒顿了顿,一下摁灭手机,塞进兜里,手心略出了些汗,体育馆空调是不是失灵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确实热。 舒檀目光落在他露在兜外的手腕上,倏尔反应过来他刚刚在干什么,低着头停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重新看向舞台。 大灯彻底暗下去,昏昧的场馆里,观众们举着应援棒挥舞,舞台上换了首歌,更嗨,更燃,火红的射灯有节奏地,高频地闪烁晃动。 因此秦谒无法分清,他看到的舒檀侧颊上的绯红,是被灯光染成的,还是她本身就有的。 自然,他也就更无法隔开瀑布般的热烈尖叫,听到舒檀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 这心跳,和他的近乎一致。 两个人的心脏撞击着,胸腔起伏着,血管里翻涌着同样的情绪。 脑中装的,满满都是彼此。 人声鼎沸,繁华盛景,都不能再入他们的心神。 。 演唱会结束两人都刻意地收了收,克制住去看彼此的冲动。 他们平静地回了家,一个躺在床上闭上眼,用手背盖住眼睛,苦笑劝自己:“别混账,在这种关键时刻耽误人家。” 一个坐在书桌前,把手机关机,埋头刷题,加倍刷题,好像这样就能忘掉一切。 用理智压制火山般喷薄欲出的热烈感情,两人之后很长时间没再在周末约出门,平时上下学也都淡淡的,聊的都是课业。 转眼就到了期末考。 老赵说,这次考试成绩很重要,关系到高三自主招生名额。 虽然没有竞赛,不太可能保送,但能拿到自主招生,加点分,哪怕是最低档的五分,都会让高考轻松不少。 同学们都很重视。 数学占分最高,最容易拉开差距,自然是c位中的c位。 舒檀在竞赛班的时候也就罢了,一回到三班,课桌前就排起了长队,全是来问问题的同学。 第55章 她也不嫌烦,基本有问必答,整个课间都在给同学答疑。 同学们都知道舒檀数学好,以前只是远观,感受还不深,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都进省队了,能去参加国赛,肯定非常好吧。 现在近距离体会,才明白数学竞赛能进省队的概念。 真的就是什么题目,只要她看一眼,就能深入浅出地给你讲清楚。 每个同学问完题目脸上的敬佩压都压不住,对舒檀的称呼也从“檀姐”升级成了“檀神”。 虽然舒檀不在意解答问题浪费时间,可有人在意。 有人琢磨了两天,想了个办法。 他在班级群里商量,以后同学们有不懂的问题,先到他这里汇总,同类问题统一讲解,提高效率。 这方法好,同学们都大力支持。 第二天开始执行,秦谒当起了檀神的小秘书,兢兢业业整理同学们的错题。 绝大部分他能解答的,就直接解答了,解答不的,等檀神下了课,亲自解答。 这一来舒檀的工作量大大减少,几乎只需要回答零星几个同学的问题。 这“几个同学”很多时候几乎特指秦谒,其实只要不超纲,他都能帮舒檀回答了。 秦秘书利用职务之便,顺理成章地开上了小灶。 第35章 折桂 这一波,何止双赢,实在是一箭三雕。 同学们成绩提高,舒檀有更多时间钻研竞赛,某人假托答疑之名,和领导有更多更深入接触。 每个人都很高兴。 考完试出了成绩,三班数学老师嘴角跟太阳肩并肩。 就说最近班里学习氛围浓厚,这次期末考差不了。 是谁起的作用,她心知肚明,第二天乐呵呵地叫上舒檀去办公室,抓了一把巧克力,又问她最近压力大不大,是不是快去比赛了。 抱着满怀巧克力,舒檀一一答了。 然后和等在外头的秦谒一块儿回家。 “我找个袋子。”秦谒拉开背包拉链翻了翻,没找到,“要不先装我包里。” 舒檀道:“你是不是想偷吃?” “没有。”秦谒哭笑不得,转头看她眉眼含笑,也笑了起来,“檀神,今天心情不错,还开起玩笑了?” 舒檀嘴角弯起。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这样一回头,看到有人在等她的感觉,令她的心情变得很平和,很安宁。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往学校门口走,天气明媚,暖金色的余晖把大地照得火红,舒檀刚要说什么,突然有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檀檀。” 舒檀一顿,转头望去。 朱芸站在不远处,长裙小高跟,衣着体面,发型精致,脸上化着淡妆,笑容慈爱,却显得很怪。 舒檀唇角笑意淡下去。 秦谒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方才的轻松与愉悦霎时荡然无存。 朱芸走到两人面前,笑道:“檀檀,我来接你放学。”她着意看了眼秦谒,刻意轻描淡写问,“这是你同学?” “嗯。”舒檀淡淡的。 朱芸道:“还不介绍一下?”她笑着看秦谒,“这孩子也真是,我是她妈妈,你是不是就是她常在家提的秦谒?” 舒檀在家里提到我?秦谒不是不知道舒檀和家里的关系,神色微妙地点了下下颌:“我是,阿姨好。” “你好你好。”朱芸伸出手,腰背弯下去,龚城嘱咐她多卖好,可她到底是长辈,总不能表现得太谄媚,和秦谒握了握手,尽力慈祥地说,“我听檀檀说,你帮了她不少忙,你看我和她爸爸工作忙,一直没空答谢,今天事儿少些,就想着请你吃个饭,吃完她爸爸送你回家。” 越听越不像话,他们想利用秦谒做什么?舒檀生硬地道:“他没空。” 朱芸眉心一跳,拍了舒檀胳膊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秦谒说话了吗……” 为什么对舒檀动手?秦谒皱眉,从兜里摸出手机,假眉三道地低头一看:“阿姨,魏老师要我们去办公室找她一趟,估计是上次考试的事。” “啊?是吗?”朱芸根本不知道三班就没有姓魏的老师,“那你们快去吧。”她忙说,怕耽误了秦谒的事。 秦谒点了点头,和舒檀交换了个眼神,一道离开了。 走出朱芸视线后,秦谒才笑问道:“你妈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他想缓和一下气氛。 舒檀猜道:“可能是想巴结你,你妈是不是生意做得很大?” 秦谒:“还好吧。”他们家并没有什么有钱人,乃至豪门的风气,“也就是在本地还可以吧。”他没怎么去过家里的公司,阮女士也说不指望他能接班,他喜欢做游戏,等他毕业了给他一笔钱让他折腾去。 秦谒想了想:“你家里遇到困难了?” “没有。”舒檀摇头,“只是想走捷径吧。” 她说得直白,听得秦谒眉梢抬了抬。 “要是真有事,联系我就行。”他也只能这么说。舒檀家里情况复杂,她不想他插手他就不添乱,她要是想让他帮忙,也没二话。 舒檀点头。 “回来了?”舒檀回到家,发现朱芸在门口等她。 她弓腰换鞋,喊了声妈。 朱芸语气平平:“檀檀,你不是跟龚叔叔说,和秦谒关系一般?今天怎么还一起放学了?” “路上碰到而已。” 第56章 “还撒谎!”朱芸起身,走到她身后,“我远远看见了,两个人都快贴上了,打打闹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侣。” 舒檀把鞋放好,转身对上母亲陌生的视线,有点累,却笑了一下:“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朱芸一愣。 舒檀绕过她,开门进房间。 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朱芸追着她说:“你对妈妈就是这个态度吗?还有,你门锁什么时候换的?”本来她也没这么大情绪,回到家想进舒檀房间,发现钥匙开不了门,这是要防谁? 舒檀停下脚步,回头注视母亲,眼神直白:“您想要什么,直说吧。” 被戳中痛点,朱芸顾不上再为旁枝末节生气,双手交叉,纤细的指尖痉挛着:“妈妈是想,既然你跟秦谒关系这么好,他家里条件又不错……” “想我去巴结人家?” “同学交往,怎么能叫巴结呢?”朱芸道,“妈妈喊他来家里吃饭,你为什么说人家没空?” “吃饭的目的是什么?”舒檀意兴阑珊,“龚叔叔的公司经营不善,早就救不回来了,难道现在要靠卖女儿维持吗?” “你在说什么话?什么叫卖女儿?”朱芸眼前一黑,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就知道女儿心底一直瞧不起她,“你不是这个家的吗?你不希望家里越来越好吗?我们吃的穿的,你上学,去南京,广东,北京比赛的机票,都是龚叔叔出的,现在家里遇到困难,想办法共济难关,不是很正常吗?” 龚城坐在书房里,指间夹着烟,门打开一条缝,母女俩的争执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眯了眯眼睛,听到继女的声音依然冷静:“那您想要用什么办法,共济难关呢?” 去求求秦谒啊,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让他给咱们家投资个千百万,资金链就能续上了啊。 朱芸不觉得向男朋友要钱有什么不对。 可对上女儿锋利的目光,她莫名感到一种羞耻,脸上发着烫,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 舒檀等了一会儿,见她妈究竟没到那一步,心底也意外地松了口气。 秦谒说得对,她还是对母亲有期望的。 她心情轻松了些,转身正要翻出卷子,却听到妈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能不能去跟秦谒说说?”朱芸觉得她已经想得很周到了,话说得够小心了,“公司的产品还是很不错的,就请他妈妈看看,也不是说非得投资还是怎么样……” 舒檀静静地看着母亲,朱芸的音量越发小下去。 等母亲说完,舒檀道:“知道了。” 第36章 折桂 朱芸松了口气,书房里龚城也吐出一口烟,两人都以为舒檀的“知道了”意思就是会去求秦谒。 本来嘛,既然能搭上这条人脉,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呢? 龚家能更进一步,她在秦谒面前也有面子啊。 他们不知道,舒檀的意思其实是她知道他们最真实的想法了。 真的没有爱,到了关键时刻,还要卖掉换钱。 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待下去了。 等以后她有能力,会回报朱芸的生育之恩,但要她直接用这具身体回报,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哪吒,做不到削肉还母。 她身上还有一点钱,等国赛完,也会有一笔奖金,只要她能成功保送,就有时间打工赚钱。 离开这个“家”,她活得下去。 不走,不知道他们会为了钱做出什么。 坐在书桌前平静地写了张卷子,舒檀收拾好了行李,本来也要去北京集训,也是要收拾的。 只是想好要离开,就要收拾得更加仔细,把以前带来这个房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箱子里,其他的都留下。 她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几套衣服,一个奶奶留下的小布偶,一堆习题册。 秦谒送给她的礼物。 以及前几天给秦谒买的礼物。 秦谒的生日是7月26,她没法当面送了,去北京前给他吧。 下单时的心情浮上心头,舒檀轻轻呼出口气,胸口不再那么滞涩。 接下来再收拾时,心情更加平静了。 收拾完,她躺下睡觉,如往常一样凌晨五点半起身,提着行李箱出了门。 就像是普普通通出门上学一样。 朱芸和龚家父子还在睡梦中,并不知道这个家以后,就要真正变成三口之家了。 其实舒檀还没有具体的方向,剩的钱不多,要去住酒店肯定不够,小旅馆可能有安全问题,或许可以在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或者网咖待着。 不是没想过找秦谒,但他也还没独立,难道要住他家里去吗? 有的路还是得一个人走。 拖着行李箱下了公交车,她迷茫地,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怎么走到高铁站,去年来时附近还在修路,现在已经修好了,笔直宽阔的柏油马路在盛夏的阳光中呈现出仿佛会融化的质感,梧桐木的树荫下躺着戴草帽的工人,旁边的花坛里摆着还没种好的绿化植物。 顺着柏油路,继续往前走。 经过星巴克,遮阳伞下懒洋洋坐着几个捏竹扇的大爷阿婆,眯着眼打着盹,无所事事。 再往前,是一处面积不大的湿地公园,湖面悠哉悠哉掠过一群白天鹅,落下后娴静地梳理身上的羽毛。 第57章 哪里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这样从白天走到傍晚,太阳沉下地平线,工人结伴下班回家,大爷阿婆们扛着音响去跳广场舞,一栋栋居民楼陆续亮起灯。 倦鸟归巢。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舒檀的。 舒檀走得脚底发疼,慢慢停下,仰头看路灯,飞蛾绕着灯管乱舞,光线有些混沌。 对着光源看久了,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一圈圈光晕漾开,沉默的夜幕高高在上,星辰和月亮都隐没在云层后,天空冰冷而陌生。 明明是夏天,舒檀感觉不到热。 她眨了眨眼,垂下开始发酸的脖颈,摸出手机。 茫茫然走了一天,连到了哪都不知道。 无家可归的实感慢慢地涌上来。 她想在附近找家快餐店,肚子有些饿了,晚上也没地方住,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听到车铃声,很密集,仿佛是专门响给谁听。 清脆的车铃声穿透夜色,钻进她的耳中。 难道会是找她的吗? 舒檀迟疑转头,远远看到有个小黑点往她的方向飞快靠近。 她脑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测,不会是别人了,他来找她了。 可他不应该知道她在这。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明明觉得不可能是他,舒檀却还是转过身,凝视响着铃声的小黑点。 不多时,小黑点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 男孩子微蹙着眉,满脸汗,薄唇抿着,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车把手,长腿急促蹬着自行车,冲到了她面前。 “秦谒?”真的是他,舒檀摸着行李箱把手,惊讶而困惑地睁了睁眼,,“你怎么来了?” 秦谒一脚蹬着踏板,一脚踩在地上,偏头用胳膊揩了下滴落在眼睫上的汗珠,喘了口气:“你手机是不是关机了?” 她关机了吗?舒檀诧异地低下头,摁了几下,没亮。 长摁开机键,屏幕才亮起商标。 她愣了愣,抬头看秦谒。 秦谒唇角抿着,盯着她,浅色的眼珠子透着沉肃和严厉,舒檀难得产生心虚的情绪,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手机什么时候关机的,她不知道。 今天好像浑浑噩噩的。 虽然看起来像是要爆发了,对视片刻后,秦谒还是无奈地笑了:“怎么这么迷糊?” 那双眼睛褪去了严肃,透出舒檀熟悉的温暖笑意,他也不问舒檀拖着行李箱是要干嘛:“网吧开黑,四缺一,来不来?” 舒檀望着他后背大片的汗渍,大夏天本来就出汗多,更别说刚剧烈运动完,衣服都被汗水浸湿,黏在了身上:“你找我,就是为了一起玩游戏?” “也有点别的事。”秦谒下了车,“来不来,一句话。” “来。” 舒檀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没想太久:“走吧。” “包给我。”秦谒拎走了她的包,背在背上,单手推着自行车,和舒檀并肩走。 马路上汽车呼啸而过,电瓶车开得不讲究,横冲直撞。 秦谒伸手拉了舒檀一下,示意她:“走里面,小心点。” 第37章 折桂 到了网吧,还真是四缺一。舒檀险些以为秦谒是真的打游戏找不到人了。 不管真的假的,玩吧。 躲到虚拟世界里去,酣畅淋漓地打两个小时,假装是英雄,假装不需要再考虑现实。 几把游戏,有输有赢,摘下耳机时已经是深夜。 对有些人来说,夜生活刚开始。但对高中生而言,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候。 朋友们陆续告别。 秦谒拎起舒檀的行李:“我们也走吧。” 舒檀想着去哪儿,怎么体面地说出离家出走的事。 秦谒径直把她带去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公寓:“本来是想高三来住,现在先借你住吧。” 公寓设施齐全,家具都是崭新的,看着确实没住过。秦谒找了半天,才找到拖鞋毛巾,牙刷牙膏都没有。 理论上舒檀该客气点,可她看着秦谒,不知怎么就蹦出句:“没事,我自己带了。”好像借住在别人家,成了件顺理成章的事。 也可能是因为秦谒不是“别人”。 秦谒正准备下楼买,她带了那就算了:“吃夜宵吗,我点个外卖,吃完我就走了。” 舒檀拿出手机:“我点吧。” 秦谒根本没管她这句,点开外卖软件:“吃什么?”他压着眉,是有点强势的姿态。 舒檀把手机倒扣在大腿上:“……想喝点酒。” 男孩子看出她的窘迫,在用他的方式帮助她,人穷志短,却也没必要争一时意气。 更何况,帮助她的是秦谒。 秦谒点了烧烤和啤酒,然后就把手机丢一边,靠在沙发上,抻了抻长腿。 舒檀一直等着他问,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半天等不到,只好主动说:“你是不是知道我跟他们闹翻了?” “猜到一点。”她肯谈,秦谒心里微松口气,“今天一天你都没回我消息,我就去你家看了看,你妈都不知道你走了,以为你在房间学习。” 他一进门那家人热情得吓他一跳,以为家里气氛也没舒檀说得那么糟,到了舒檀房间,看到空空荡荡俨然是人都走了,亲妈竟然还一无所知。 他当时血压有点飚,捏紧了拳头,好悬想起这位是舒檀的母亲,忍住了。 第58章 舒檀一点也不惊讶,更不伤心,她妈不知道正好,等她参加完国赛,拿到名次,她妈再想拦也拦不住。 烧烤和啤酒很快就到了,秦谒给外卖小哥打赏了一百,大夏天搬箱啤酒上楼不容易。 舒檀看到酒愣了愣:“这么多?” 秦谒说:“还以为你想一醉解千愁。” “哪有什么愁。”舒檀笑,“只有轻松,放下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以后就是新的人生了。” 秦谒去冰箱取了冰块,倒在玻璃杯里,两人碰杯,琥珀色的酒液洒出一点:“敬你,新的人生。” 舒檀把酒杯凑近唇边,一仰头,干了这杯酒。 空腹饮酒容易醉,她喝了这一杯还想倒,秦谒按住她,让她先吃点东西。 她松开酒杯,随手捞了根土豆片,慢吞吞地吃。 很听话。 秦谒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酒,留意着她的反应,今天确实打击大了,怕她失控。 舒檀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喝了两杯酒,垂着眸顿了片刻,肩膀一点点松下去:“我不知道对我妈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她现在的丈夫生意上遇到困难,让我帮帮他们。” 秦谒觉得荒唐:“你还是个学生,都没成年,怎么帮?”别人家里有困难,大人还要想办法瞒着小孩,这一家居然全指望女儿? 舒檀垮着肩膀,提了提唇角,语气还是平静的:“听说我跟你关系不错,就让我来求你。” 秦谒从没觉得家里生意做得大他就多牛逼:“求我?”他费解地拧起眉,然后松开,“是想求我妈吧,让她给投资,说难听点直接送钱。” 舒檀:“嗯。” 那不就是卖女儿吗?要是秦谒是那种x二代的性格,舒檀又没这么独立自强,是不是就会发生狗血剧里亲妈把女儿打包送他床上的剧情? 秦谒手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珍视的宝贝,告白都不敢生怕耽误了她前程,却被亲人当成换取利益的筹码。 难怪舒檀直接离家出走,再不走哪天真被卖了就晚了。到底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亲爸可以当成死了,亲妈也一点不疼,唯二的亲人对她没有一点点爱。 秦谒看起来比舒檀更难过。 他闷头灌了好几杯。 舒檀却已经在一次次失望中成长起来了,这一次她放下了对母亲对亲情的所有幻想,反而没感觉了,人是麻木的,没心没肺的,甚至灌着酒,反过来安慰秦谒:“没事,习惯了。” 秦谒侧头去看她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泪,眼眶有有点红,却是因为酒精,她真的不难过,不,不是不难过,是哀莫大于心死。 无力感袭上心头,或许他可以敞开怀抱告诉舒檀,没关系有我在,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想怎么发泄我都奉陪。 但他不能。 一是为了舒檀的竞赛,这节骨眼上不该更不能让她牵扯这些感情问题,二是他得有基本的道德心,他不能趁虚而入,这一刻的舒檀是虚弱的,可能会想找个依靠,一旦他跳出来她也就失守了。 可他知道真正的舒檀是什么样的,这是个坚强自律的姑娘,有一副熠熠生辉的,不羁的,独立的灵魂,她的感情应当是双向的,平等的。 秦谒垂首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清冽的马鞭草味染上了酒气,秦谒把酒杯铛地掷在茶几上,扭头对舒檀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藏在心里宝贝,不该被这么折辱。 他一向接地气,身上没有一点纨绔二代的气质,这次是真的恼了,琉璃般的眼珠子冷冷的,绷紧的下颌线都显得冷峻:“你那位继父的名字叫什么?”他平平淡淡地问,背后的含义却不平淡。 舒檀用被酒精熏红的眼睛打量他,一开始有些迷茫,从他冷峻的神色中看出端倪:“秦谒。”她想了想要怎么说,“别为了坏人变坏。”她想好了,一字一句地说。 “他们不配。” 第38章 折桂 和舒檀对视片刻,被那双沉静黑亮的眼睛注视着,秦谒渐渐恢复了冷静。 就像崔东霖那事儿一样,他又冲动了。 他把头埋进两臂之间,脊背弓着,单薄的t恤下两片肩胛骨突起。 怎样才能既出了这口气,又不至于为了坏人变坏? 舒檀靠着沙发背,一口一口喝着酒,她其实没什么报复心理,惹她不爽的当场揍一顿,揍不的事后绝不多想,除了添堵没什么用。 不是她豁达,是她知道现今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学习,学出头了,才有余力求肆意。 说撂开就撂开,舒檀想起高兴的事:“你试试这个。” 她从包里翻出一条编织手环,百来块的小饰品不值一提,但这是她特地给秦谒挑选的生日礼物。 秦谒当然也不会在乎价格,他都没想到舒檀还能想起提前给他过生日,他低着头,看着舒檀给他戴上手环,发现黑色的手环有点像女孩子的皮筋。 是那个意思吗? 他面色平静,不动声色打量舒檀,眉目清正,坦坦荡荡,摆明了绝无二意。 是他想多了。 也是,马上要出征,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儿女情长?他仰头扭了下脖颈,无人知晓的心底被泼了一盆冷水,然而那里早已燃起熊熊心火,这盆水不过杯水车薪。 第59章 忍一忍,再忍一忍。 他伸手捞了瓶啤酒,直接在茶几边沿怼开,仰头灌了两口。 冰凉的啤酒入肚,却令他胸肺间一片滚烫。 舒檀没察觉他的异样,脸上有点红她看得出,但她以为是他酒量浅,多喝两口就上头:“整个暑假都在北京集训加比赛,你生日是没法赶回来了,只能现在把礼物给你,明年应该有机会陪你过,你可以提前想好想要什么,那个时候我应该有钱了。” 她还在担心他不喜欢,秦谒垂眸看着手环,长睫颤了颤,抬眼时心底窜起的火热终于压下去,琉璃般的眼珠子清透干净,呈现出一种纯粹的,从不变质的,仅仅出于友谊的喜悦:“这个就很好,谢了。” 舒檀笑了笑,放下了心,也捞了瓶啤酒,和他碰杯:“那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铛的一声,两个玻璃瓶撞了撞,秦谒点头:“也提前祝你凯旋。” 喝完酒,秦谒陪舒檀把卧室收拾了下,铺好床,拎着一袋子酒瓶叮叮当当地下楼。 时间不早了,天色已经全黑,舒檀拦了他一下:“你怎么回家?” 秦谒站在门口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有末班车,不行就打车了。” 他知道舒檀无所谓那些很传统的东西,就算留下住一晚也没什么,但既然把女孩子领到家里,就要对此负责。 保持距离不是因为生疏,而是出于尊重。 “晚上锁好门。”他最后确认了一下防盗门可以反锁,挥挥手,“明早见。” “明早见。” 目送秦谒进了电梯,下了楼,舒檀关上门,草草洗漱一遍,躺在了床上。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她却久违地放松,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放松。 床单和被子都是从柜子里才搬出来的,整洁干净,散出熟悉的马鞭草香味。空调在运转,房间内的温度适宜,晚饭吃得很饱,也很香,不是冰冷冷的面包敷衍了事。 最重要的是,卧室门不用反锁,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进她的房间。 很幸福了。 她闭上眼睛。 真的很幸福。 秦谒把酒瓶丢到指定的垃圾桶里,回家路上查了查龚城的公司。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他不是要替舒檀出气,是他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龚城开了家出口贸易公司,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政策变化是一方面,主要原因还是几次决策失误,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 要搞他不难,但不能牵连到舒檀,也要顾及她的母亲。 。 舒檀是个极端理智的人,头一天酗酒,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已经在写题了。 秦谒拎着早饭来敲门的时候,舒檀刚好写完一套卷子。 两人就一边吃早饭一边对答案。 刚对完答案,舒檀接到孙老师的电话,问她这几天状态怎么样。 秦谒在舒檀的卷面上写下一个大大的150. 舒檀在电话里回:“还行。” “嗯,不要太有压力。”孙老师说,“我还是相信你的实力的。” 最后在公寓里复习了两天,到了出发去北京的时候,秦谒叫了家里司机,把她送去机场。 秦谒说:“怕不小心碰到老师,我就不陪你去了。” 碰到老师也无所谓,不过舒檀也不想让秦谒专门走这一趟,其实她自己坐地铁去就行:“麻烦你家司机了。” 秦谒从来也没什么少爷脾气,但确实还是能感觉到家境不一样,随手就能拿出闲置的公寓,叫来专职司机。 舒檀没有想到的是,就这次,秦谒还真犯起了少爷脾气。 他任性地坐上前往北京的飞机,跟在舒檀后头入住了竞赛队伍休息的酒店。 不陪她去机场,不是怕被老师发现,而是怕被她发现,他也买了飞北京的机票。 他也没想做什么,每天就默默站在窗口,看着舒檀早上坐车去集训营,晚上乘车回来。 拢共三轮考试,出成绩那天,秦谒专门抓了个服务员当耳报神,服务员汇报说,一行人回来神色都很轻松,队伍里都在夸那个女孩子,是全省唯一进前五的,有很大希望选入国家队,代表国家参加imo。 前五,那绝对是一等奖了。 秦谒回了个多谢,又给服务员发了两百块红包,沾沾喜气。 服务员想说,你是她同学还是朋友,为什么不正大光明问问。 转念一想,要不是这人这么别扭,他这钱不就赚不到了。 管人家有钱人想干嘛,估计钱多烧得慌吧。 秦谒这几天都没太睡好。 他太知道舒檀多么需要这个奖,多么想通过保送离开原生家庭了。 他知道舒檀很强,不管是能力还是心理素质。 就算压力再大,也一定能发挥出水准。 可是,万一呢? 万一母亲对她影响太大,万一她正好吃坏肚子,万一考题太偏……秦谒想到这些万一,心情就很焦灼。 好在檀神就是檀神,就是牛逼。 尽管赛前遇到这样那样的事,还是稳得一批。 既然舒檀发挥正常,秦谒也终于能安心回家了。他没打算在这露面,被老师同学看到影响不好,也会对她造成心理压力,他想去公寓布置一下,在合适的地点做合适的事。 他已经买好了回家的机票,刚准备收拾行李,就听到门口敲门声。 第60章 他以为是点的晚餐送到了,起身去开门,迎面是一张熟悉的脸。 秦谒:“……” 舒檀:“……” 秦谒:“……” 舒檀:“?” 舒檀茫然地眨了眨眼,秦谒镇定地扳着门,没把门关上做鸵鸟。 没必要自欺欺人。 正巧碰到,就碰到了。 他耸了耸肩,心想没什么大不了。 却还是在尴尬的对视中,脚趾一点点地蜷曲。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巧啊?! 旁边同学低头看着手机:“搞错了,孙老师在1824,不是这间。不好意思啊——” 他拉着舒檀准备离开,却没拉动。 转头一看,檀神和开门的帅哥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这帅哥有点眼熟。 这同学不大上网,一时间没认出秦谒,直到岑白安追过来,想说他们去错了楼层,却看到熟悉又讨厌的面孔:“秦谒?” 看到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人,他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这是……千里追妻? 第39章 折桂 好不容易比完了,成绩也不错,早就定好搓一顿庆祝庆祝。 现在饭桌上的气氛却有点怪。 舒檀旁边多了个秦谒,很突兀。 孙老师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他一个撇在那。 只好问问,这么巧,你来北京干嘛呀?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贴吧里的瓜孙老师也吃了不少。 同学们尴尬又好奇地盯着秦谒。 秦谒还在想要不要说实话。 舒檀已经淡定地说:“他来找我的。” 孙老师善意大笑。 同学们表情和心理活动都很丰富,表现出来就俩字。 真勇。 不愧是檀姐。 岑白安都快哭了。 为什么啊,秦谒有病吧,北京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还打算等吃完饭—— 场面实在不像话,舒檀主动道:“老师,要不我先带他外面逛逛?” 她也是外地人,带着逛什么逛。 看破不说破,孙老师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 起身向老师告完别,两人从容离开,岑白安扭头看舒檀,却对上秦谒平静的目光,愣了一愣,随即颓丧地垮了肩膀。 连之前的挑衅都没有了。 这家伙已经成竹在胸。 他彻底输了。 舒檀其实不知道要去哪儿,出了饭店点开导航,发现附近有家稻香村,来了北京带点特产回去也不错。 两人一同去稻香村,排队的空档商量买什么,秦谒小时候常吃,秦舒培还没当全职奶爸那阵经常来北京出差,来了就给他买点带回去。舒檀没吃过,秦谒正好给她,每样买上一点儿,零零散散加起来好大一袋。 因此舒檀专门去问店员保质期,免得吃不掉浪费。 秦谒说:“没事,吃不掉的我负责,小时候我吃不完也都是给我爸。” 这话说的,舒檀愣了一愣,秦谒也不是故意占她便宜:“你不用把我当你爸。” 舒檀:“……嗯。” 秦谒真没想当舒檀爸爸,他脑子里全是些有的没的。 舒檀的目标已经达成,他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目光在女孩子头顶轻轻掠过,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嗓子已经感到干涩。 果然还是得等到好的时机—— 店员把点心打包递给舒檀,舒檀刚拎在手上,秦谒又顺手接过去:“接下来去哪儿?” “附近有老北京烤鸭。” 行吧,来北京探店了这是,秦谒点头:“走。” 烤鸭店不远,但也没那么近,大夏天的走过去肯定晒死,秦谒搜了搜地铁站,也有几百米,干脆打车了。 叫的车到了,他拉开后门,看舒檀低头往里钻,下意识用手垫了下,防止舒檀撞脑门。 这一幕令舒檀想起有次晚上他送她回家,她险些撞柱子上,他用掌心帮她挡了一下。 她很惊讶地发现,男孩子掌心温热干燥的触感如此清晰,额头上仿佛留下一道鲜明印记,热辣辣地发烫。 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舒檀转头看了眼秦谒,在和他目光对上前收了回去。 秦谒察觉到舒檀在看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女孩子手指垂着,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击。 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认出这是他曾敲过的电码。 [我喜欢咖啡,你喜欢我吗?] 她竟然知道? 她竟然知道! 秦谒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一团火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头顶窜,脑仁嗡嗡地,直到在烤鸭店坐下,都是一团乱麻。 点完菜,舒檀小臂搭在桌上,撑着侧脸,看着秦谒:“你特地来北京,是为了什么?” 秦谒:“……” 看着舒檀表情,他也没说谎:“心理素质不行,在家里待着太紧张了,索性到现场看看。” “这样啊。” “嗯,恭喜,听说你拿了一等奖。” “给你看下。” 舒檀从包里掏出奖牌,递给秦谒。 秦谒接过去,看到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舒檀几个字。 又说了遍恭喜。 舒檀说:“谢谢。” 说完,她撑着脸颊,继续看秦谒。 秦谒喉结滚了下,对上她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第61章 无声地对视片刻,秦谒缓缓移开了目光。 ……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再说。 街对面有家糖葫芦店。 秦谒仰头扯了下发紧的衣领,干脆站起身:“吃不吃糖葫芦?” 舒檀点了下头。 “我去买。” 他几步走出烤鸭店,听到舒檀说“我也去”,没敢回头,手扬到耳侧挥了挥,示意舒檀等着就行。 要命了,再和舒檀对一次视线,他一定会忍不住。 到了糖葫芦店,冰糖葫芦,冰糖草莓,糯米夹心……上次舒檀点的都来一根,反正每根也就三个,不多。 装了两盒,拎上带回烤鸭店。 烤鸭已经上了,片得很薄,滋滋的冒油,饼皮也薄,黄瓜丝脆嫩,边上摆着葱和酱汁。 秦谒放下糖葫芦,在舒檀对面坐下,舒檀戴上手套,包了个烤鸭,递给他。 他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伸长了脖颈用嘴去接,烤鸭叼到嘴里了,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舒檀怕他咬了一半,黄瓜丝掉出来,用手指顶着外面的面皮,往他嘴里塞。 他只好张开口,一整个吞下去。 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 他闭上嘴巴,垂着眼慢吞吞咀嚼。 舒檀也给自己包了个,小口小口地吃。 秦谒一直在想刚才柔软的触感,吞咽的动作很频繁,还没忍住舔了下唇瓣。 是她的手吧。 真软。 心不在焉地吃完烤鸭,两人拎起糖葫芦,逛逛街,消消食。 舒檀吃别的都慢,只有糖葫芦吃得快,她都吃完了秦谒还剩一颗。 秦谒举着剩的:“要不要再给你买一盒?” “不用了。” 秦谒今天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没多想,把剩的那颗递给舒檀:“那要不要吃我的?” 舒檀抬眼看他,漆黑的瞳仁里看不清神色。 秦谒定在原地。他在说什么? 说他不是绿茶都没人信。 什么吃我的。 他低下头,咬住最后一颗冰糖葫芦,自暴自弃地整个吞进嘴巴,脸颊上突起一个滚动的球。 舒檀偏头看他一眼,说:“怎么又不给我了?” 秦谒一僵,球定格住。 舒檀笑了笑:“开玩笑。” 秦谒慢吞吞吃掉了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把签子和纸盒扔进垃圾桶,正好走到家奶茶店,很火爆,很多人排队。 “要不要喝奶茶?” “喝不下了。”舒檀摇头,“再走走——你累了吗?” “没。” “那就走走,有点撑。” 两人就接着散步,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建筑,来来往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沿着街边的遮阳伞走,短短的影子缀在脚后跟上,一晃一晃地,两道影子一会儿挨着一会儿分开。 走到十字路口,等路灯的时候,脚步停下,四目相对,秦谒从舒檀干净的眼眸里看到自己。 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幽深,黑白分明。 这双漂亮的眼睛这一刻全心全意看着自己。 仿佛夜空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仿佛迷雾被晨曦驱散,秦谒心中所有犹疑消失不见。 什么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间,此时此刻,此地此情,不需再等。 “舒檀。” 舒檀停下脚步:“你说。” 红灯在倒数,“3,2,1——”,静止的人群恢复流动,斑马线上人。流穿梭,路边却有两个年轻人站着没动。 “等我们毕业,就在一起吧。” “好啊。” 两道声音都很轻,语气很平淡,仿佛顺其自然,理所当然。 第40章 新桃 两人安静地过了马路,走几分钟,人。流变得稀疏,周遭安静下来,秦谒脑子迟钝地转动,仰头看了看天,阳光灿烂耀眼,他眯了眯眼,又低头看舒檀:“我刚刚意思是——” 舒檀等着他补充完。 秦谒手插。进兜里,顿了顿:“——不是说一起写作业。” 舒檀:“……嗯。” 秦谒:“……”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自暴自弃地垂头,小声说:“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舒檀也小声回:“……懂。” 她直接去勾秦谒手,把秦谒吓一跳,猛地退了一步。 舒檀:“……” 秦谒:“……” 大眼瞪小眼,秦谒说:“等成年。” “哦。”舒檀点点头,不让牵就不牵。 两人继续安静地往前走。 她生气了吗?仔细想想他小题大做了,现在就牵手,结婚难道要……停。 胡思乱想,头晕脑胀,秦谒看了眼舒檀垂在身侧的手,又移开。 现在要做些什么? 他尽量不那么生疏,却不受控制地用余光注意舒檀。 动作不要太大,稍微看一眼。 知道她在往哪个方向走就好。 不要昏了头,只不过是预定了关系而已。 ……关系。 会被看出来吗? 那个绿衣服的男生是不是在看我们? 舒檀不知道秦谒已经自顾自地,莫名其妙地得意起来。 她头脑里也还是一片空白,很奇怪,好像水到渠成,又好像进度太快。 完全没想过会和一个人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是个不太可爱的人,却有人喜欢她。 第62章 那么幸运,她也喜欢他。 她垂眼看着抬起又落下的脚尖,想分析她对秦谒的感情有多深,喜欢是肯定喜欢的,远远超出友谊,不小心的肢体接触会心跳加快,和他一起坐公交余光看到他的侧脸会在心里感慨真好看,这样的喜欢会不会太肤浅?旁边有个妈妈拖着小孩路过,小孩哭喊着“我不想上补习班”,她一下分了神,没心思再风花雪月。 “秦谒。”她叫了声。 秦谒笑着转头:“在。” “会不会影响你学习?” “……” 秦谒从来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过话:“不会。” 舒檀选择相信他。 其实舒檀有这种担心很正常,秦谒也是怕影响舒檀竞赛才迟迟没有告白——虽然以他今天的表现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会。 但人都是双标的,轮到自己秦谒一点也不希望舒檀为了他的学业跟他保持距离。 秦谒又承诺了一遍:“我肯定不会影响学习。” “嗯。”舒檀点头,也重复一遍,“我相信你。” 秦谒完没说还:“我会考上清华的。” 舒檀愣了下,想说北京的学校都行,甚至只要北方的都行,但看他表情严肃,忍不住开玩笑:“也不一定,北大也行,就在隔壁。” 秦谒先是点头:“也行。”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万一遇到封校的情况呢?就在隔壁也见不了面。” 他很严谨,下定决心,一定要考清华。 第二天回蓘江,秦谒跟舒檀一起出现在机场,孙老师笑了笑,没说什么,其他同学也只好当作没看见。 只有岑白安看了好几眼,但是舒檀注意力都在秦谒身上,只好悻悻地收回视线。 他没看到,在他身后秦谒抬起头笑了笑。 为了找出一道能让舒檀思考很久的难题,昨天他熬到了半夜两点。 飞机上两个人一直在讨论这道题,时而各自翻出草稿纸算,时而脑袋凑在一块讨论,看得其他同学咋舌,难怪舒檀能拿国一,比完赛了还这么拼。 几个小时眨眼过去,飞机落地,题目也解了出来。舒檀心情轻松地跟秦谒说着话,拖着行李箱,跟在孙老师身后往出口走。 他们远远看到鲜红的横幅,脚步越走越慢,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没看错吧? 横幅上写着—— 《热烈庆祝蓘江一中舒檀同学以全国第三的好成绩保送清华大学》 横幅后面一整排满脸笑容的校领导,各个举着手机,一看到舒檀就猛拍她。 舒檀:“……” 秦谒笑了声,从舒檀手里接过行李箱,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吧,学校等着给你庆祝呢。” 舒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秦谒。 秦谒抬了抬下颌,催她:“快去。” 舒檀点点头,转身硬着头皮跟上孙老师,迎上了异常热情的领导们。 校领导这么大张旗鼓自然是有原因的,一中是省重点,这几年却因为搞素质教育,周末不补课,晚自习准点下课,不占用文体时间,高考和竞赛都比不过其他几个重点,尤其是竞赛,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能直接保送的好成绩了。 这次舒檀真的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全国第三的成绩非但是他们一中前所未有,甚至整个蓘江都没有过。 估计谌州那边这会儿在哭吧,白白放掉这么个尖子生。 领导们喜笑颜开,真是恨不得像宋丹丹小品里说的那样,整个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最好再游街十日—— 诶要是舒檀参加高考,是不是今年省状元就是他们的?那游街也不夸张啊。 领导们越想越美,看舒檀的表情无比慈祥,学校里早就安排好了庆功宴,门口也拉着大横幅,甚至有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在那拍! 舒檀:“……” 真的太浮夸了。 她本身是拿过很多奖,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次也觉得有点吃不消,好在秦谒一直跟在人群里,笑着看她。 他表情淡然,舒檀也就跟着松了口气,算了,浮夸就浮夸吧,就当彩衣娱亲好了。 两人都不知道,记者拍了那么多照片,最后采用的竟然是校领导在机场出口拿手机拍的那一张,说这张自然,寓意也好,载誉归来嘛。 记者用这张照片发了新闻,本地教育类公众号,微博都转发了,这年头高颜值学霸也算是流量密码。 经常上网冲浪的同学们看到了,第一反应当然是檀神牛逼,仔细一看,emmmm—— 秦草怎么也在? 这年头打比赛还能带家属的吗? 第41章 新桃 一中贴吧里多了好几个热帖,主题都是讨论“为什么秦草会和檀神同框”。 这还用问为什么!同学们的八卦欲熊熊燃烧,不愿意透露姓名的c同学分享一线现场,对,你们猜得都对,你们的秦草为爱痴狂千里追妻,你们的檀神是心软的神,在一起了,锁死了,钥匙我已经吞了! [又疯一个。] [哈哈哈哈为什么感觉c同学悲愤交加?] [是谁在吃柠檬?哦是我。] 同学们本来只想开开心心玩点梗,吃吃瓜,不料这篇报道还引发一场争论。 同为重点的侨中学生看到了新闻很不爽,评论“国一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好几个,凭颜值上的热搜罢了,有本事今年拿状元啊”,“已经连续三年状元都是侨中的了,一中一直在走下坡路”,“素质教育搞傻了,高三生每周末都放假,应试比得过侨中就怪了”…… 第63章 贴吧里风向跟着一转,“都别傻乐了,快去跟侨中对线!” 舒檀不怎么刷贴吧,自然不知道两学校起了纠纷,秦谒偶尔刷刷,主要也是了解一些游戏的动态,也没注意到。 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两人待在公寓里,平静地看书做题。开学就高三了,秦谒打算这一年都不再做游戏,篮球也少打,他有信心上清华,但不能浪。 有个明确的目标也挺好,秦谒刷题刷得动力满满,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两道轻缓呼吸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刷刷的写字声。 一张卷子做完,秦谒仰头扭了扭脖颈,起身去了趟卫生间,顺便倒了两杯水。 舒檀正捧着他的kindle读《海伯利安四部曲》,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正好读到这段: “她总是觉得人类经历的精髓不只是在于那些巅峰时刻,譬如婚礼的日子或者成功的到来……相反,那精髓更在于不经意间走过的平凡琐事——周末下午,家中的每个成员都专注于自己追求的东西,他们在各自的工作中偶然相遇,联络,简短的对话也不会在记忆中长时间存留,但是这样的时间累加起来的增效作用却是极为重要和永恒的。” 所以说读书是多么有意思的活动,这段话不正是描述着他们现在的状态吗? 看了看时间,放下kindle,舒檀起身说:“饿了没?我去做饭。” 秦谒正翻着答案给自己批卷子,闻言停了笔,认真地看了眼舒檀:“还是我做吧。” 舒檀走出书房:“不用,你歇会儿。” 冰箱里有前几天秦谒买回来的菜,白菜,牛肉,青椒,鸡蛋……做两个家常菜吧,舒檀一边取食材,一边百度菜谱,她没做过饭,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啃片面包事。 秦谒对完答案跑进厨房,舒檀还在对着水杯估算容量,煮饭需要多少毫升水? “……” “我来吧。”秦谒果断接手,舒檀在旁边打下手,默默偷师,原来有这么多经验公式,水比米高一截指肚就好,炒菜油适量,盐少许……噼里啪啦的油锅里,葱爆牛肉上下翻炒,香味扑鼻,秦谒颠着勺,弓腰去取调味料,脊背上的棘突顺着脊椎蔓到尾椎,劲瘦的腰若隐若现。 舒檀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 秦谒干活利落,很快做好两菜一汤,两人在餐桌边坐下一起吃饭,聊刚才卷子的压轴题,《海伯利安四部曲》的情节和设定。 聊到一半,秦谒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地震动,不停地有消息,他一开始没管,但手机越震越厉害,只好暂时中断聊天,捞起手机滑开屏保。 [老秦,你暑假在哪儿过的?]这是一般熟的同学。 [妈的秦狗,是不是抛弃组织了?别跟我说还是朋友啊,你俩那状态我看得出来。] [草!追到了??喜糖呢??] 这是杨梓骁和艾辰。 之后都是不太熟的同学。 [秦草,快去看贴吧,侨中给我们下战书了。] [檀神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接下来看你的了秦草!] [秦草你可以的,不就是个状元吗,这战书我们接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秦谒起身从舒檀对面换到舒檀身旁,点开贴吧和她一起看:“我们学校好像跟侨中杠上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舒檀低下头:“我看看。” 两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搞清楚来龙去脉,舒檀保送清华的报道上了热搜,侨中有学生酸她是因为颜值高,给一中下战帖“看今年高考状元花落谁家”,一中人自然不能不战而降,上学期期末年级第一是舒檀,第二是秦谒,檀神已经保送,高考状元的重任自然落在了秦谒身上。 秦谒无言半晌,为了上清华他已经有悬梁刺股的觉悟,这帮家伙直接给他定了个状元的目标? 这几次大型考试,诸如期中的全市统考,期末的四市联考,头部考生排名变化有多激烈他们不知道吗? 前后浮动一百名甚至一千名都很正常,谁敢保证一定能拿状元啊? 点开班级群,秦谒问:[有谁知道是谁替我接的战书吗?] 正热烈讨论这次[状元之约]的班群安静了几分钟,班长小心翼翼说:[好像是九班的徐东平,在网上挺活跃的,声称是你和舒檀的粉丝,说你俩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停。] 秦谒揉了揉眉心,这帮人真是够夸张的。 舒檀继续看了会儿群,班里同学小心翼翼冒泡,安慰秦谒别太有压力,也是侨中这次欺人太甚,话里话外不把一中放眼里,徐东平才一时冲动,擅作主张。 这也太搞人心态了,舒檀摁灭手机,转头说:“我去找他,让他把回帖删了。” 肯定有人截图了,删了也没用,而且现在删掉,岂不是“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确实不可能有人有十足把握拿到状元,可他也并非没有那个实力。 秦谒放下手,垂在身侧,抬眼对上舒檀目光,眉目间恢复了平淡:“他们想比,那就比,看谁能赢。” 语气平静,却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舒檀眉心舒展开,点了点头:“好,比就比。” 第42章 新桃 下午秦谒继续刷题,舒檀收起kindle,翻出历年高考真题,各市模拟卷,研究重点题型,总结难点易错点。 第64章 比完数奥再来看高考数学,不说高屋建瓴,至少能提供更多思考问题的角度。 开学前舒檀陪着秦谒梳理知识点,秦谒感觉思路开阔不少。 其他科目就要靠他自己了,舒檀虽然没落下,但跟他水平差不多,没有太多能帮忙的地方。 时间一晃而过,暑假结束,他们正式迈入高三。 开学这一天的气氛和高二很不一样,侨中的挑衅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中确实素质教育,暑假实打实放了一个半月,侨中才放他们三分之一,前几天侨中人还说他们已经第一轮复习结束,一中拍马都赶不上。 “暑假都玩傻了吧,等差数列都不会做了吧?”面对这样的嘲讽,一中人又气,又有些无力。 放假期间还能保持自律的人太少了,看他们黑了几个度的肤色就知道了,好多都出去浪了。 有的老师也听说了这件事,见不得同学们垂头丧气,往事不可追,没必要去想之前努力一点就好了,就从现在开始,从此时此刻开始努力,不是熬到凌晨三点必须打吊针的那种努力,而是要用心钻研学习方法,提高专注力,提高效率。 年级主任甚至在家长会上说:“我不需要我们的学生悬梁刺股,我们一中不接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这一套,我们一中人,一定要拥有健壮的体魄,健全的人格,健康的精神状态,漂漂亮亮地打赢这场高考的仗。” 好,主任都这么说了,少年人没道理再颓废,打起精神往前冲,素质教育好还是应试教育好,不重要,把学生当成活生生的人,依然能搞好高考,只要证明这一点,就够了。 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时间过得更快了,很多同学干脆申请了住校,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秦谒和舒檀也提交了申请。 有的同学还挺不明所以,檀神不都保送吗,怎么还天天学习?明明都不用上课,可以随便找个自习室睡觉。 其他同学摇头,秦草背着状元的压力啊,檀神估计也在帮忙吧。 第一轮复习进行到一半,一中各班流传起舒檀整理的《高考数学重难点突破》,他们才知道,还是格局小了。 檀神竟然把她的学习心得直接分享给了所有人! 真的大胸怀。 虽然可能也是秦谒很自信吧,就算你们也有檀神的资料但还是不可能考过我什么的…… 但这份资料真的太有水平了,不能说比那些名师讲义好,但是很符合他们学生的实际情况,很多人都有种被点通的感觉。 真是帮大忙了。 这样一份堪称独门秘籍的资料自然不能外传,同学们都互相约定,谁敢传出去谁就立刻退学,叛徒没商量。 还有同学呼吁,侨中那么豪横,也不能让秦草一个人顶着啊,大家一起上,今年平均分,一本率,985211录取率,总得有一个指标超过他们。 很多同学响应。 艾辰和杨梓骁私聊秦谒,挺感慨的,有种同袍作战的感觉,又有点不理解:[檀神为什么要把资料传给大家看?她辛辛苦苦整理的,最多给班里同学分享一下吧。] [对啊,这不是给你增加竞争对手吗?] 秦谒当然也没狂到觉得一中没有敌手了,但是把资料分享给大家是他和舒檀商量后两个人一致赞成的:[其实我们的对手并不是我们的同学,而是全省几十万考生,学校学习氛围好,可以带动大家一起进步。] 这不是心灵鸡汤,而是舒檀和秦谒研究了往届的升学情况得出的结论。 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智商都不是问题,放在普通高中都是尖子生,保持良性竞争,绝大多数学生能达到“遇强则强”的效果。 从这个角度看,秦谒想拿状元,更应该希望一中变强。 艾辰和杨梓骁还不是太明白,只是觉得他格局大,檀神也是,都保送啊,不用高考啊,要是他们,早把书撕了,还看书,看屁书。 所以人家能封神呐。 两人感慨万千。 舒檀整理完《重难点突破》,也没闲着,她申请了学校机房的电脑,把秦谒做的游戏拿去研究了。 她说:“就当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其实还挺敏。感的,虽然秦谒暂时没有变现的打算,但只要他有一点不信任舒檀,就不敢把源码给她,一般人都会想,万一你把我的源码骗走卖了,又或者给我埋雷呢? 但秦谒完全没有犹豫,想都没想就把源码打包发给了舒檀。 压缩包密码设置的舒檀生日,整个架构和核心算法都在里面。 他也没就此赖掉礼物,之前想买点毛线织个帽子的,舒檀冬天戴的毛线帽还是圣诞老人去年送的,都起球了。 这不是又要考清华又要争状元么,挤不出时间亲手做了,光买个帽子太寒酸,他送不出手,干脆又买了个包。 用的他妈妈的会员,钱还是他自己出的,往年的压岁钱他没怎么花。 舒檀虽然不太懂奢侈品,知名的logo还是眼熟的,上网搜了搜价钱,五位数。 据说只是入门款。 “……” 整天待在学校里,舒檀并不怎么背这只包,但同班同学也有几个看到了,他们隐约听说过秦谒家挺有钱的,但还是没想到这么有钱,香奈儿说买就买了。 还真是豪门大少爷啊。 第65章 ……其实这里头有个误会,秦谒是被他妈误导的,阮茯苓最大的爱好就是买包,她有钱为什么不买呢? 秦谒接触的多一点的女性也只有他妈了,看了眼老妈的衣柜,爱马仕买不起,只能给舒檀送个香奈儿。 等他赚了钱再说吧,老妈好有钱啊。 舒檀没怎么纠结包的事,秦谒有这个条件送,她就大大方方收,好像有的包还能升值,要是哪天秦谒经济上困难,再卖了就是了。 她现在主要在研究秦谒的游戏,之前她简单地测试过,秦谒已经把测出的bug都改完了,看功能说明书,还有更多想法秦谒没有实现,舒檀就边学编程边试着做做。 她想知道秦谒为什么会喜欢编程,写程序和数学公式哪个更枯燥?不知道。好像都是会让人头秃的东西。 之后小半个月,她基本白天窝在机房,晚上在教学楼底下等一会儿,秦谒下了晚自习就和她一起回宿舍。 他们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手都没牵,但还是能称得上明目张胆,全校都说前任年级第一和现任第一在搞对象。 其实是约好了毕业后在一起啊……不过也懒得解释了。 教导主任有时候会在路上查,看到男女同学一起走就会问两句,但是从不问他们,永远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他班主任抓到早恋就会说,要是你们能像舒檀和秦谒一样,一个清华保送一个种子选手,随便你们怎么恋。 要是不行,别废话,滚去学习,哪有时间给你们牵牵小手风花雪月。 不吃学习的苦,以后要吃生活的苦。 秦谒答应过舒檀不会影响学习,他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更何况舒檀为他整理了那么厚一份资料,每周和他一起分析错题……其实舒檀做得越多他背负的压力越大,考不上清华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舒檀,但他一点也不急躁。 沈芝芝的感觉是对的,秦谒和舒檀骨子里有相似的品格,一种由内而发的强大,他们要是小时候展现出过人的运动天赋,也会是非常出色的运动员,天生的大心脏,适合赛场,也适合考场。 即便如此,努力与天赋全部点满的情况下,人生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总是会出现一些意外与波折。 秦谒在学校里走得好好的,谁能想到会被骑着电瓶车的保安撞了一下。 还那么寸,撞的正好就是右手。 第43章 新桃 保安是个五六十岁的大爷,骑着电瓶车急匆匆给老教师送小蜜蜂,从人群里穿过去的时候车轮碾到了石子,一整个往舒檀身上栽,秦谒条件反射地护了一下,以为没多大事,被压住的一瞬间听到咔嚓一声,小臂折了。 大爷脸都白了,没过几天就要期中考,怎么把学生的手撞坏了? 下意识就要扶起秦谒把他送去医院。 舒檀眼疾手快地拦住大爷,让他不要碰骨折的地方,秦谒也先在原地不要动,然后打电话给老赵,请他把校医找过来。 校医带着夹板和绷带火速赶到,给秦谒简单处理了一下,固定好患处,立刻送去了医院。 路过的同学都没反应过来。 舒檀的处理速度太快了,反应太冷静了。 一瞬间乖巧听话一点不敢乱动的秦草都显得有点娇了…… 老赵跟着一块儿去了医院,听到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时候心里挺烦的,怎么就在这节骨眼上撞了呢,三个月,直奔下学期去了,秦谒基础再好也顶不住啊,不说一定要赢了侨中吧,至少得稳个清北吧。 他自己是985出来的,知道普通985跟清北没法比,哪怕复旦交大都不行,top2就是top2. 要是因为这骨折上不了清北,他都能替秦谒怄一辈子。 别说复读,现在这么卷,复读一年,年纪就大了! 更何况舒檀都保送了,难道他们要异地? 想得有点多了,老赵清了清嗓子,敛了敛脸上的烦躁,怎么也不能影响学生心态:“我去通知你家长,秦谒,你也别多想,以你的水平不差一天两天的,有时候慢下来多思考也是好事……” “我记得你能用左手写字。”舒檀突然说。 秦谒吊着胳膊,对上老赵陡然亮起的眼神,点了点头:“对,你还记得?” “嗯。”那次他给她讲题,胳膊不小心碰到,他就换左手来着。 老赵一拍床尾栏杆,盯着秦谒说:“你还会用左手?你居然能用左手?” 秦谒笑了声:“老师,不是说慢下来多思考是好事吗?” “好什么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题感是要保持的!”老赵又重重捶了几下掌,“还能用左手,这下一点都不影响,这下没关系了……”他来来回回地嘟哝了几遍,抬脚往门外走,“我去通知你家长,舒檀,你先照顾他一下。” 舒檀应了声,在病床边坐下,看了看秦谒胳膊上的石膏:“但还是不方便,洗澡的时候怎么办?” 秦谒平静的表情一僵,是啊,洗澡怎么办?爸妈肯定会让他回家,让他爸照顾他。 “……那你还住校吗?”他恹恹地靠在床头,没了精神。 舒檀没怎么思考,就直接说:“我送你回家,再回公寓住。” “太危险了。”秦谒心里一暖,但很快否决这个主意,舒檀再厉害也防不住有坏人,“你还是住校吧,安全。” 第66章 说完他又冒出一个主意,一下撩起眼皮,瞳仁都映出亮光,但一时没开口,似乎是不太好说。 舒檀看着他表情,猜了下:“你是不是想让我住你家。” 用是的陈述句,秦谒镇定地“嗯”了声,没别的意思,舒檀这么瘦,天天吃食堂也不好,去他家还能补补。 舒檀说:“我没问题,你爸妈那边怎么说?” 秦谒心头重重跳了一下,她没问题,她居然会愿意去他家住:“我问问他们。”他神情还是平淡的,垂着眸,单手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屏保点开q。q打字:[跟你们商量个事。] 秦叔培和阮茯苓心急火燎往医院赶,半路上秦叔培看着手机屏发呆:“咱们儿子……” 阮茯苓开着车,冷静地说:“你说吧,我能接受,胳膊断了,以后残疾了是吗?” “不是,只是骨折!”秦叔培强调了一下,然后抬了抬手机,在老婆旁边晃了下,“他问能不能带同学来家里住。” “可以啊。”阮茯苓松了口气,还当什么大事,以前他几个朋友艾辰杨梓骁什么的都来过家里,玩得晚了就干脆住一晚,她打着方向盘,车子拐进医院,边往停车场开边想着这事,突然意识到不对,“那个同学叫什么?” “……舒檀。” 秦谒跟舒檀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她家里情况跟父母透露一点,要不人家家里好好的平白无故把个女孩子带到家里住,阮茯苓肯定不同意。 阮茯苓确实是带着一股杀气冲到病房的,早不早恋她觉得多大点事,她儿子什么品格她清楚,不会做那些出格的事,听到她要把人家小姑娘拐家里住,她有点炸毛又觉得秦谒不至于,应该是有原因的。 所以虽然做好了抽儿子一顿的准备,阮茯苓还是耐心地听完了秦谒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秦叔培直接说,“那檀檀就和叶叶一起回家住,想住多久住多久,就当自己家。” 阮茯苓看了他一眼,他温和地笑了笑,她知道他对这个女孩子起了同情之心,可怜的孩子,这要是他们女儿不知道要怎样疼爱才够,偏偏遇上这样的家庭。 但她想得更深一层,对秦叔培说:“以后你还得负责接送,跟司机一块儿。” 离家出走了几个月,家里一个电话都没有,以为这样就能和家里一刀断了吗?错了,一旦那边想起她,一定是看中她的利用价值了,小姑娘正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把孩子们带回家,放他们去书房学习,阮茯苓向秦叔培说出她的担忧,秦叔培点了点头:“好,只有司机确实不行,真要有事他也不敢担责任,我跟着,他们想把这个小姑娘怎么样,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第44章 新桃 阮茯苓的担忧很有道理,几乎就在她跟秦叔培说话的同时,舒檀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她走出书房去花园里接。 秦谒仰着头,透过窗玻璃看舒檀,阳光斜照,紫罗兰花开着,亲热地簇拥着少女,令她单薄的背影不那么孤独。 他看了会儿就低下头,左手捏笔,认真做题。 他知道她不需要担忧与顾虑,但他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踩着花园里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舒檀心平气和地听朱芸讲话:“檀檀,你住校了怎么不跟妈妈说?被子衣服够吗?” “够。”舒檀觉得她心真的挺硬的,朱芸不管她她不伤心,朱芸关心她她也毫无波动。 朱芸絮絮地说着:“我看到新闻了,我们檀檀真是了不起,全国第三,保送清华,之后就轻松了呀,想不想出去旅游?妈妈给你转钱,五万,不,十万够不够?” 中间那个停顿似乎是因为旁边有人,舒檀目光落在紫罗兰花瓣上,淡淡的紫色,香气却浓郁,芬芳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翼:“不用了。” “这是你应得的,寒假出去玩玩吧。”朱芸笑着说,“可以和秦谒一起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舒檀一点也不意外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为了……她甚至懒得再反驳,漫不经心地“嗯”一声:“他还要高考,没时间出去玩。” “那他真是刻苦啊,你弟弟没考上高中,你龚叔叔打算送他出国,到哪学不是学,要不是你已经保送了,估计秦谒也可以……你们现在还是一个班吧?” “嗯。” “你现在没事,可以照顾照顾他,天冷了织个围巾也挺好的……” “不会。” “噢……不会可以学嘛,你那么聪明……” “学不会。” “嗯,那就算了。”察觉到舒檀的反感,朱芸不再强求,她又不敢明着说想拉秦谒妈妈的投资,和女儿也没什么可聊的,东拉西扯了会儿,挂了电话。 舒檀收起手机,站在原地继续看那朵紫罗兰花,小而精致,无忧无虑地随着夜风轻轻摇摆,“香得痛痛快快”,谁他妈都管不着。 真好啊。 她蹲下,抱着膝盖,枕着胳膊,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秦谒做完一面卷子,收到艾辰视频邀请,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点了下同意。 艾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老秦,你出车祸了??” 咋咋呼呼的,秦谒笑了笑,转了下手机,给他看刚打的石膏。 “卧槽,那咋办,马上要期中考啊,还是全市统考,想看你大杀特杀,干。死那帮侨中的呢。” 第67章 “没事。”秦谒举了举左手,“这只还能用。” 艾辰都跟他七八年的朋友了,第一次知道他左手也能写字:“真的假的?可以啊老秦,还留了一手!” 他把自己说笑了,前俯后仰嘎嘎直乐。 秦谒满脸无语。 舒檀从门外走进来:“叔叔喊我们吃饭。” 艾辰笑声一断,直愣愣地看着舒檀,秦谒眼疾手快地把视频掐了,起身说:“走吧。” 舒檀点点头,问说:“刚才是艾辰吗?” 秦谒的手机狂震,都是艾辰的消息,他又不知道舒檀家里的事,从他的角度只看到,秦谒住校,舒檀跟着住校,秦谒回家住,舒檀也跟着住进了他家。 这就是真爱吗?! 这他妈也太真爱吧! 艾辰酸都酸死了。 秦谒让他别跟人家乱说,抬起头回舒檀:“他听说我出车祸,有点担心。” “嗯。”舒檀说,“幸好你会用左手写字,不然真挺麻烦的。” 艾辰跟他认识这么多年,都不记得他左手能写字,秦谒不由多看了眼舒檀。 舒檀仰着脸:“怎么了?” “没什么。”秦谒摇摇头,胸腔里仿佛塞着一团春光,温暖而又和煦,想到刚刚舒檀在花园里的样子,真想把这片温暖全部分给她,她缺了好多好多爱,他要一点点补上,“吃饭去。” 饭桌上秦谒一直给舒檀夹菜,他还吊着胳膊呢,阮茯苓和秦叔培也没觉得不对,时不时还添砖加瓦,舒檀的碗里堆不下了,阮茯苓就喊阿姨,让她给舒檀多拿一个碗,把菜又堆到空碗里。 舒檀:“……” 秦谒说:“好了,别夹了,人家不会自己夹吗?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吗?”明明他夹的最多了。 舒檀看了秦谒一眼,说:“我吃得下。” 秦谒眉梢轻轻挑了一下,他知道舒檀还真没撒谎,其实她食量蛮大的,要不是她一心学习,顾不上口腹之欲,现在真不一定这么瘦。 胖点好,有肉,看起来更好捏……咳。 秦谒低下头,不许自己胡思乱想。 吃完饭秦谒回书房继续学习,阮茯苓带着阿姨帮舒檀收拾屋子,还给她找换洗的衣服穿:“周末再带你去买衣服,这两天先穿我的吧,这几件都是我没穿过的。” 两人个子差不多,舒檀接过看了看,觉得不太对,有点像校服,日式的。 阮茯苓笑道:“年纪大了,穿不出去,看看你穿也算过个眼瘾了。”她又找出深灰色丝袜,“不能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要老寒腿的。” 舒檀没怎么穿过裙子,洗完澡,头发吹到半干,试了下。 全套都换上,衬衫很贴肩线,衬托得腰背挺拔,格子裙刚好到大腿中间,本就修长的双腿比例更显优越。丝袜搭配小皮鞋,显得很精致。 舒檀走到全身镜前照了下,好像韩剧日剧女主啊。原来她也喜欢小裙子。 以前没穿过,不知道。 “很适合你啊。”阮茯苓高兴得不得了,指挥秦叔培给她拍照,秦叔培翻出相机,挂在胸口,拍了几张,出主意说,“软软,你也换上,跟檀檀站一块儿,你们拍个合照。” “别了,我穿不了这个。”阮茯苓踩着高跟鞋,欣赏了一会儿小姑娘纤细的长腿,女孩子穿jk就是好看啊,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哒哒地走到舒檀身边,搭上她的肩,“就这样吧,秦先生,来一张。” “——好嘞,笑一笑,茄子——”秦叔培半蹲着,咔嚓一声按下快门,阮茯苓搂着舒檀肩膀,笑眯眯地比剪刀手。 秦谒做完一套卷子,出来找水喝,看到这一幕,抬起的脚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去。 听到动静,三人一起扭头,舒檀抿了抿唇,阮茯苓挑了下眉:“怎么样,檀檀是不是很适合?” 秦谒淡然地点了点头:“合适。” 他扭头折回书房,忘了出来是要干嘛的,又回去刷题去了。 多做几道数学题,数学题好,能让人清心寡欲。 第45章 新桃 以前做游戏的时候秦谒经常熬夜,现在要保持应试状态,反而作息规律了。 晚上十点半他放下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不动僵硬酸痛的后脖颈,起身去洗澡。 只有一只胳膊能动,肯定没法一个人洗,秦舒培过来帮他,先用保鲜膜把他右手包好,然后在浴缸里放好热水。 水汽氤氲,整个浴室雾气濛濛,秦谒靠在门口往舒檀房间看了眼:“她睡了吗?” 秦叔培:“没,在房间里看书。” 秦谒:“那她洗澡了吗?” 秦叔培:“嗯。” 秦谒:“你们给她拿睡衣了吗?睡觉总不能穿那条裙子吧。还有丝袜,会绷得很难受吧。” 秦叔培:“你妈都给她准备好了。” 秦谒:“哦。” 秦叔培试了试水温:“睡衣是比较保守的款式。” 秦谒:“!” 秦谒面红耳赤,秦叔培若无其事道:“水放好了。” “谢谢。” 秦叔培突然小声说:“其实我当年也很喜欢看你妈穿裙子!” “我没喜欢,随便问问!”秦谒追着解释了句,秦叔培背对着他摆摆手,出了门,他反锁上门,扶着洗手台抓了抓头发,满脸燥,低头给秦叔培发消息,“别去乱说啊。” 第68章 “放心,不会。” 秦谒松了口气,刚想丢开手机,又收到舒檀消息:[我先睡了,你洗完澡,早点睡。] [好。]秦谒屈起拇指,回复,[晚安。] [晚安。] 收到回复后秦谒却好久没有退出q。q,对着搜狗输入法联想的[么么哒]三个字看了半晌。 脑子里全是今天的舒檀,穿裙子的她,可爱。 没来得及拍照,又不能去问秦叔培要。 他叹了口气,划开q。q,点开相册,翻了翻。 以前偷拍的舒檀,在屏幕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小心翼翼伸出拇指,隔着空气摸了摸她的脸。 第二天一起去学校,秦叔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两个孩子,秦谒靠着车门,头抵着玻璃窗,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小子,他若有所思,没管儿子,看向舒檀:“檀檀,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舒檀说:“阿姨帮我收拾了房间,床垫很软很舒服,谢谢叔叔。” 秦叔培笑道:“不用谢。” 他又好奇地打听了下数学竞赛的事,听说舒檀以前在谌州一中的时候就被选进竞赛班了,看了眼秦谒,说:“我想起来了,你们学校也是高一就选拔了,班主任还打电话给我,问我你为什么不肯去,我说你没有兴趣,是有这事吧?” “……叶叶?” 秦谒回过神,右胳膊吊在胸前,散漫地“嗯”了声:“高二后悔了,晚了。” 秦叔培挑了下眉:“你的字典里不是没有后悔这个词吗?”他明知道原因,非装不知道,促狭得很,“为什么又想去竞赛班了?喜欢上数学了?” 秦谒沉默片刻,无语地转过头:“老爸,你无不无聊。” 秦叔培笑眯眯道:“我就问问。” 舒檀看看秦谒,又看看秦叔培,眨了眨眼。 真好,和父母相处可以这么轻松,子女可以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爸妈。 察觉到舒檀目光,秦谒支起身子,侧头轻声说:“你就把他当成中年版艾辰和杨梓骁,八卦的人真是多大年纪都八卦。” 舒檀点点头,也小声说:“那要不要跟你爸妈说一下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 石膏固定的胳膊泛起痒,他伸手摸了摸,想问什么事,又觉得明知故问:“你想说吗?” 舒檀抬眼看他,乌黑的眼睛清澈干净:“你想吗?” 踢皮球呢这是,但是很多时候不需要肯定句,反问句就足以说明问题了,秦谒略低头,更凑近舒檀些,用气音说:“还是等高考结束,我们正式在一起,再告诉他们。” “好。” 两人达成共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下一秒就对视着笑起来。 秦叔培往后靠着椅背,瞥了眼后视镜,摩挲着下颌,唇角扬起。 却没再说什么,以免打扰了他们。 。 一走进教室,舒檀的穿着就引起了轻微的骚动,一中风气比较开放,但一般也是要穿校服的,有些学生爱美,偷偷穿自己衣服,或者在校服上搞点小花样,除非遇到比较正式的场合,大部分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舒檀之前在学校从来没穿过私服,毕竟她的钱都要存着交学费和生活费,没买过几件衣服。 这次陡然穿了条裙子,就是不施脂粉,也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大家以前就知道舒檀漂亮,却不知道她还能这么漂亮,早读课好几个男生偷偷看她,甚至女生也看,谁不喜欢看美女呢! 她们还被舒檀种草了jk,课间过来问她是哪家买的,舒檀也不知道牌子,直接低下头,由着他们翻后颈上的商标。 翻得顾蔓婷都吃醋了,说你们不会是借机吃我们檀檀豆腐吧! 几个女生哈哈大笑,说这都被你看穿了。 顾蔓婷:淦! 女生们:略略略。 舒檀:“……” 她无奈摇头,笑容里却有几分纵容的味道。 艾辰和杨梓骁在后排围观,前者勾着秦谒脖子小声说:“诶我怎么感觉,檀神有点后宫三千的意思?” 杨梓骁一脸“这题我会”的表情,抢答道:“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 秦谒:“……” 杨梓骁:“不慌!我们老秦绝对是正宫!” 秦谒:“……” 秦谒一开始挺无语的,一天下来,看着舒檀被越来越多女孩子围住,不得不逃到机房躲一躲,突然觉得,确实要巩固一下他的地位。 晚自习前,他给舒檀发了个手背烫红的照片,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一只手确实不太方便,接水的时候烫了一下。] 舒檀果然很快回复:[有没有烫伤膏?] qy:[没事,小伤。] 舒檀:[我去医务室帮你买。] qy:[太麻烦了,我皮糙肉厚,烫不坏。] 这条消息发过去,好久没再收到舒檀回复,秦谒也没纠结是不是被她看穿了,收起手机,低头认真写起了题。 即将到来的期中考算是他们这届的首次亮相,一中,十三中和侨中三家头部高中联合摸底,还是挺重要的。 他可是接了侨中的战书啊,不说一定要考第一吧,总不能太差。 他开始学习后,注意力很集中,一节晚自习上完,做完了数学,仰头松了松僵硬的脖颈,再低头时看到手边不知何时多出一只烫伤膏。 第69章 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晚自习前跟舒檀说了什么。 赶紧摸出手机,给她发消息:[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看你在刷题,没打扰你。] [谢谢t^t] 这个颜文字让舒檀愣了一下,看了一会儿才回复:[没事,烫伤的地方还好吧,我瞄了一眼没什么事,才没跟你说就走了。] [嗯……对不起,其实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还没等你来就已经好了。] 后面跟着一个跪下的表情包。 舒檀没忍住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永远是正宫皇后,放宽心。] [……]她居然听到了,秦谒脸上微燥,[他们乱说的,我去学习了,晚上一起回家。] [嗯,去吧。] 舒檀放下手机,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编程序,秦谒笑着揉揉脖颈,捞起笔继续刷题。 第46章 新桃 不知道谁把秦谒吊着胳膊刷题的照片传出去了,侨中几个闲得慌的跑一中贴吧明褒暗讽:[你们全村的希望还挺励志的哈,带伤上阵了不起啊,怎么一中就没人了吗?有点惨啊。当然比脸你们稳赢哈。] 一中学生大怒,刚要怼回去,发现舒檀真身现身:[大家好好复习,这些杂事,我来。]!!! 怪不得三班人都说檀神超酷,想嫁,这搁谁不迷糊啊。 不想让檀神的心血白费,大家赶紧捧着《重难点突破》复习去了。 舒檀其实是看程序的时候,觉得秦谒很多想法很有意思,想再多了解解他,知道他是贴吧名人,干脆去搜他。 直到今年开学前还有很多人发帖表白,有部分是因为脸,更多的还是看内在的。 [高一跟秦草一个班,一开始还挺讨厌他的,天天睡觉以为是个绣花枕头,第一次月考直接全班第三,还以为他在学校假装不学习,回家偷偷学,后来深入了解才知道,他回家也不学qaq谁能拒绝高智商脸蛋天才呢!] [跟他一起打过球,球品没得说,技术也好,高一篮球联赛五班有个胖子打球有点脏,又有体重优势,盯着他防,差点把他顶翻,他们班男生都火了,他给摁下去了,说球场上见真章,下半场果然把那胖子打爆,篮板给他抢傻了都] [说件很小很小的事,我闺蜜有次去超市买姨妈巾,几个很没品的男生在她旁边议论,秦草估计是刚打完球,排在后面买饮料,听到了直接拍了下他们肩膀,他们回头看了眼,没敢再说什么] …… 舒檀还是第一次扣手机扣这么久,刷了好半天,本来是要看完最后一个帖子就去编程的,刚准备退出贴吧,就看到侨中人在他们一中的吧里搞团建。 她很不喜欢吵架,却没多想就回了这个帖子。 让同学们去复习,她一个人开大。 [所以今年侨中竞赛拉胯,是因为把精力都放在外表上吗?] [一中人是不多,重质不在量,我在姚班等你们,侨中有能来的吗?] [专注高考吧,加油,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直接嘲讽拉满!偏偏侨中人还没法反驳,她嚣张吗?嚣张死了。可她确实就是牛逼啊,说得就是事实啊,就以竞赛而论,别说侨中了,整个蓘江,甚至东海省,都没有比她更牛逼的了。 全国第三,东海榜首。 打又打不过,侨中挑衅分子灰溜溜闭麦了。 晚上放了学,学了一整天,趁回家路上看一眼手机的一中同学都惊呆了,尤其是跟舒檀比较熟的,知道她性格温和,最好相处了,哪见过她这一面? 只有秦谒知道,舒檀就是这么能干。 她好像习惯在角落,默默无闻不怎么发光,然而静水流深,璞玉无华,她拥有秦谒所知道的一切美好品质,恩怨分明,果敢坚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单身狗和秦狗]群里,秦谒把艾辰和杨梓骁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就是自带滤镜的男友视角吗?檀神的发言真的挺不客气的,侨中的估计都气死了。 不过,鉴于檀神是我方队友,他们必须得说,干得漂亮! 实力碾压,浑身舒畅有没有? 用两军交战打比方,舆论战舒檀一个人顶了,是输是赢还得看一中同学争不争气,弱国无外交嘛。 距离期中考只有两天了,几乎整个一中都打了鸡血似的埋头苦学,不用联考的高一高二都有被感染到,老师们总是挂在嘴边的“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都说不出口了。 有个别同学甚至想通宵,檀神的话虽然提气,大家也真的想证明给侨中看,他们不止有檀神和秦草,他们一中全体都很优秀。 老师赶紧制止了这几个同学,学习是要可持续发展的,不睡觉一定起不到好的效果。 按理说秦谒背负的压力是最大的,他现在算是领头羊,所有人都看着他。 但他一点都没乱,直到最后一天,都是晚上十点半准时洗澡,十一点睡,六点整起,睡足七个小时,有条不紊看书刷题。 到了考试这天,他也是很平常地起床,吃早饭,和舒檀一起去学校。 路上和舒檀聊天,既没有刻意回避考试的话题,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焦虑。 舒檀同样是这样,不是说她相信秦谒一定能拿三校第一,考试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万一正好考的全是秦谒的薄弱点呢? 但既然是万一,她就不会多想。 第70章 尽人事,听天命。 到了教室,秦谒确认了下笔袋,准考证都带上了,就准备去考场。 舒檀跟他说了声“加油”,也出门去机房。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在走廊上道了声别,各自往反方向走。 走廊上有同学行色匆匆,有同学抓紧最后的时间念念有词,多背两篇英语范文,多看一道典型错题。 秦谒与他们擦肩而过,找到考场,进去坐下,闭了闭眼,神清目明。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分发卷子,他左手捏着笔,受伤的右臂吊在胸前,不能用力,就用笔袋稍稍压着卷子右上角,以防卷子乱跑。 他低着头,一道一道做下去,注意力很集中,脑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同一时间,舒檀在机房里敲着键盘,偶尔略走神,抬头看一眼窗外,天色苍青,起了些雾,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虽然是公认的大心脏,大赛型选手,不是自己上台,而是自己在意的人上台的时候,她的心跳罕见地略略加快,注意力也有些不集中。 幸好早上没表现出来,不然该影响秦谒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到边上立着一株桂树,柠檬黄的花朵茂密地开在枝叶间,散出浓烈至极的甜郁香味。 一阵秋风吹过,咔嚓一声,一根枝条折断,轻轻摔进花坛里。 折桂啊。 舒檀唇角弯起,些微的焦虑随风而逝,摸出手机,给折断的桂枝拍了张照,导进电脑里,现学了简单的ps,抠了个图,把秦谒p了进去。 愿你折桂。 一周后,期中联考成绩出炉,秦谒力压三校,一举夺魁。 超第二名整整十分。 当初被侨中拿来嘲讽一中的那张秦谒吊着胳膊的图,不知道被谁p了行字:[让一只手也能吊打你们]。 第47章 新桃 考完试小小地放松一下,朋友们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周六约在学校附近一家川菜馆。 一见到舒檀,顾蔓婷就冲过来问:“檀檀!那张图是不是你p的?” 舒檀被她撞进怀里,纹丝未动,秦谒在后面下意识伸了下手,没想起胳膊还挂着,意识到后默默收了回去,被杨梓骁瞥见,捂嘴狂笑。 艾辰注意力在顾蔓婷那个问题上,倒没功夫嘲笑他。 舒檀还没跟上网速:“什么图?” 完了,不是她!顾蔓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手机举到她面前:“让一只手也能吊打你们,不是你吗?” 舒檀低头看了眼,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艾辰叉腰狂笑,“顾蔓婷,你输了!” 顾蔓婷切了声。 艾辰:“别赖账啊!” 顾蔓婷:“……知道了。” 他们打赌了?舒檀和秦谒对视了眼,秦谒耸了下肩,橙子,活该你单身啊。 他怜悯地看了眼还在高兴的艾辰,往后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道:“赌注是什么啊?” 顾蔓婷脸拉得老长,艾辰猖狂得意:“她要帮我做三件事。” 杨梓骁随口接话:“这剧情怎么有点耳熟啊?” 不知不觉学坏了的程莉小声道:“赵敏和周芷若嘛。” 杨梓骁:“?” “不是不是,我是说赵敏和张无忌!” “……”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家沉默了片刻,幸好服务员过来上菜,打破了无言的尴尬。 杨梓骁转开话题,问道:“檀姐,真不是你p的图?那语气和你贴吧里的画风好像,霸气满满。” 舒檀笑了下:“我也想知道是谁。” 秦谒分析道:“你们没发现吗,你们檀姐虽然语气很狂,火力都是往自己身上引的,像这种替别人放狠话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杨梓骁“噢——”道:“老秦,你也太了解檀姐了吧。” 秦谒提了提唇,没否认:“废话。” 他笑着看了舒檀一眼,舒檀却若有所思看向艾辰:“你怎么没跟着杨梓骁一起起哄?” 艾辰:“……” 杨梓骁一愣,好像懂了什么,但完没还全懂。 秦谒低头笑了笑,舒檀就是舒檀啊,实在太敏锐了。 顾蔓婷和程莉对视着,两人缓缓睁大了眼睛,顾蔓婷猛地扭头看向艾辰:“那个图是不是就是你p的!” 艾辰:“那个……” 顾蔓婷气死了:“怪不得你那么有信心,斩钉截铁要打赌,你你你……” 程莉帮她骂:“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噗。”杨梓骁笑出声,顾蔓婷气得扭过头。 舒檀和秦谒并排坐,笑着看他们闹。 艾辰闷了半晌,起身走到顾蔓婷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嘛,换成我欠你三件事好不好?” 顾蔓婷哼一声。 杨梓骁哈哈大笑:“三件不够,要double!” 艾辰:“可以啊,多少件都可以,你别生气了。” 男孩子伏低做小,语气温柔,桌上其他人都在看自己,眼里含着姨母笑,顾蔓婷不禁脸上发热,小声嘟哝:“好了,不生气了。” 。 吃完饭秦谒和舒檀照例一起回家,以前还要先送舒檀去雪金路,现在好了,直接一起回凤岐路。 路上秦谒收到老爸消息:[我和妈妈有饭局,晚点到家,胳膊不能动就别洗了,冬天没事。] 秦谒:…… 第71章 秦谒拿给舒檀看:“真是亲爸。” 舒檀笑道:“幸好没吃火锅,不然一身味道还不能洗澡。” “嗯。”秦谒看着舒檀点点头,他当然完全没想过让舒檀帮忙洗澡,完全,完全没想过。 到家后两人一起钻进书房,一个看书一个学习,阿姨切了水果,热了牛奶送进来,看到舒檀手上捧着英文标题的书,想起雇主家说过,这孩子已经保送清华了,不由一阵感慨:“你们学习好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我家那个高考完就把书撕了,你都保送了还能沉下心学习呢。” “阿姨的儿子已经考完了?”秦谒记得跟他差不多大来着。 “是啊。”阿姨笑呵呵道,“比你们大一届,也是你们一中的,成绩没你们好,上了个南大。” “……” 秦谒觉得她也挺凡尔赛的,提醒说:“跟别人就别这么说了,容易挨揍。” 阿姨捂嘴笑:“我能不知道吗?也就是在你们面前可以说一下,别人面前不敢提的啦。” 看起来是憋得狠啊,秦谒和舒檀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阿姨也不敢跟他们聊太多,秦谒还没考完呢,不能耽误他时间,放下水果牛奶就走了。 舒檀和秦谒一人一杯牛奶慢吞吞喝,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秦谒搭着椅背,说:“这个阿姨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她前夫有段时间不依不饶纠缠她,还跑到家里来,我爸说是我把那家伙赶出去的。” 舒檀微微睁大了眼:“你那个时候多大啊?” “五六岁吧,按理说应该记事了,可我没印象。” “是不是只有怕黑怕鬼的记忆了?” “……” 秦谒磨了磨牙:“你记性也是真好。”基本他跟她说过的事情,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这么一想,被揭老底的尴尬荡然无存,心里好像塞进一团棉花糖,软软地化在心窝里,甜到腻人了。 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他神色自然地仰头喝光了剩下的牛奶,转头继续刷题了。 一开始还偶尔走神,脑中浮光掠影般闪过舒檀笑吟吟的模样,之后很快就收敛心神,专注学习了。 现在可不是想七想八,胡乱放纵的时候。 认真做完今日份课业,秦谒放下笔,仰头转了转脖颈,已经十点四十五了,有点超过平时的洗澡时间。 不过今天也没得洗,刷个牙直接上床睡觉。 想着秦谒转过头,想去看舒檀还在不在,发现隔壁的位子空空荡荡,一种无言的失落涌上心头。 回房间了吧,他淡淡地起身,往洗漱间走。 刚推开书房门,就看到客厅里舒檀在忙,沙发边上放了盆热水,还有洗发水和护发素。 秦谒轻不可见地抬了下眉,隐隐察觉到什么,心跳微微加速。 听到动静,舒檀转过头,看到秦谒愣愣站在门口,笑道:“澡洗不了,我帮你洗个头吧,你躺沙发上就行。” 秦谒嘴角似扬非扬的,脸上的肌肉却已经控制不住地露出笑纹:“麻烦你了。” “不麻烦。”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秦谒一步一步走过去,在沙发上躺下,脖颈枕着边缘,头伸出去。 舒檀弓下腰,把小板凳上的水盆调整了下位置,捧着他后脑勺,撩起热水从他发际线上浇下去:“温度怎么样?” “正好。”女孩子柔软的手指贴着他的头皮,一股电流从后脑勺窜到脊椎骨,秦谒僵硬地望着天花板,不敢乱动。 第48章 新桃 温热水流徐徐从发丝间流淌而过,女孩子用指腹轻柔地按摩头皮,秦谒睁着眼睛,有点后悔躺在了这里。 他不知道洗头也可以这么……舒服。 舒服到他觉得自己好变态。 唉。 他轻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舒檀却还是察觉到了,下一秒他眼前出现了舒檀的脸,两人干净的瞳仁中直白地映着彼此倒影,令他想起初代蜘蛛侠的经典之吻。 “弄疼你吗?”舒檀却心无旁骛,问了个如此单纯的问题。 秦谒更想叹气了,但他忍住了,目光从舒檀唇边一瞥而过,垂下眼睑看着虚空说:“没有,你手法很好。” “嗯,我刚在阿姨头上试过,阿姨说可以的。” 我居然不是第一个。 这样轻微而又荒唐的嫉妒心一瞬而起,又悄然而灭,秦谒失笑,恰巧舒檀挤了些洗发水,在手心揉开,抹在他头上,让他闭上眼睛,以免泡沫不小心弄到眼睛里。 秦谒便顺势闭上眼,手指微屈搭在胸口,跟着心跳一下一下轻轻敲。 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他松了口气。 有了这次“教训”,这之后秦谒没再麻烦过舒檀,就算秦舒培不在家,也自力更生,像杨过学习。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发乎情止乎礼,是件多么难的事。 理智是会消失的。 但秦谒总算还是克制住了那些汹涌澎湃,呼之欲出的情绪,把握住了当下必须要全力以赴去做的事。 他每天和舒檀一起去学校,到了教室各自分开,看一眼舒檀的背影,低下头埋头写题。 很多时候他甚至想不起起身活动一下,一坐就是一上午,甚至一整天。 这次换成舒檀来教室里找他,在他没时间吃饭的时候给他带饭。 第72章 依然会被其他同学撞见,但已经没人有心思八卦,各班主任让大家写了理想中的学校,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课间去厕所路过,看到时都会让人心里提一下,说不上是压力更大,还是动力更多。 秦谒的[清华大学]在板报正中间贴着,和其他同学不同,他的便利贴上除了学校,下面还有一行字。 [蓘江市第一名] 这张便利贴交上去的时候老赵盯着秦谒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到底没说。 少年人张狂些,也不是坏事。 在所有人沉默而坚定的努力中,一个学期一晃而过,期末再次迎来联考,这次是整个大市所有学校都包含在内。 虽然一中,十三中和侨中是绝对的头部高中,但后面的谁知道会不会有黑马呢? 世事难料。 老赵都没敢想秦谒蝉联第一的事。 还好他手好了,考试前老赵只是这么想,不管怎么说只有一只胳膊能用总归是有点影响的。 甚至连侨中学生都有点忘了赌约的事,一方面是上次已经输了,这次就别跳了,另一方面是一轮复习结束,这次考试虽然没到一模二模的程度,但还是能全面检验一下复习水平。 总之,所有高三生都开始“拼命”了。 老师也是卷得不行,期中考还是过了两三天才改好的卷子,期末全部老师拉到工作站,考完当天改好,第二天录分数。 于是等各科老师布置完寒假作业,班主任手上已经有了所有学生的成绩单和名次。 本来想稍微放松下的同学们:“……” 每个同学从班主任手里领走一张成绩条,几家欢喜几家愁,老赵一边发一边强调:“这只是一次期末考试,不能说明什么,甚至以后的一模,二模,都不是最终的结果,现在考得好,不要太得意,考得不好,用不着气馁,真正决定你们去向的,只有最后那一次!” 发完最后一张成绩条,他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还是重点表扬一下秦谒吧,他的努力我相信同学们也都看在眼里,期末考试也是发挥得相当不错,下次继续保持,秦谒,再接再厉啊。” 秦谒点了下头。 “行了,放假了。”这孩子心态是真的稳,老赵看了眼舒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别太野啊,收假就要摸底考!” 最后吓了同学们一下,他就离开教室了。 他一走,班里立刻喧闹起来,班长代表大家举手:“秦草!这次多少名!” 其实老赵都那么说了,大家心里都有数,但看到秦谒懒懒地伸出根小拇指比划了下,还是惊了下。 以前只知道檀神不是人,几乎就没从第一上掉下来过,现在檀神一保送,秦草就来接班了。 这是一对怎样的牲口啊,同学们痛心疾首。 趁还没被同学们包围,秦谒和舒檀赶紧背上书包跑路,秦谒戴着舒檀新给他买的护腕伸出手,示意舒檀去拉护腕。 舒檀没懂,握住了他小拇指,以为他在炫耀他的第一名。 柔软的掌心包裹住手指,微凉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心脏。 秦谒呆住了。 第49章 新桃 秦谒没有太多发愣的时间,从教室到校门口就那么点距离,远远看到他家车子,舒檀就松开了手。 他低下头,目光从舒檀手心划过,落到自己的小拇指上,指关节肉眼可见地变粉了。 今年冬天好热,是全球变暖吧? 他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舒檀笔直地站着,目光穿过人群,冷冷地落在某处。 他顺着舒檀目光看去,面色也沉下来。 舒檀的母亲站在他们家车前,不知道在和秦舒培说着什么。 舒檀抬起脚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侧身对着他们的秦舒培却把手伸到背后,轻轻摆了摆。 秦谒立刻有所领悟,叫住舒檀说:“我们今天自己回家。” 舒檀顿了一顿,回头看了秦谒一眼,抿唇说:“我想跟她说清楚。” 秦谒定定地看着她,说了声:“好。” 舒檀本来是想直接在校门口说清楚的,但秦舒培发觉她有这个意向后,果断把她和朱芸一起带回家里去了。 和舒檀相处这段时间,他和阮茯苓都察觉到,这姑娘表面上沉静内秀,实际上非常有主意,果决刚强远胜常人,她母亲要出卖她获取利益,她一定是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妥协的。 美玉不担心自己会被碰碎,旁观者却不能。 秦谒更不能。 朱芸还是有点要脸的,到了秦谒家,捧着阿姨端上来的茶,问了问舒檀的近况。 舒檀说:“你都找到这来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朱芸一下子眼泪掉下来,起身握住舒檀手:“你是不是怪我一直没联系你?不是妈妈不关心你,实在是家里这段时间太困难了。你龚叔叔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填不上窟窿,无底洞似的,天天有人来家里要钱,我本来没想跟你说,想着你在这边也好,不用担惊受怕,但现在实在是……” 她痛苦地流泪,跟舒檀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这半年好像回到了她第一次婚姻,每天都在为欠债发愁,债务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源源不断有债主登门,她没想过第二次婚姻依然会遇到这样的窘境。 第73章 “你弟弟没考上高中,本来是要送他出国的,现在家里困难,没办法了,总不能小小年纪去职校,可是最普通的高中择校费也要二十万,家里实在是出不起这。” 她含着眼泪说:“檀檀,我来找你,是真的没办法了。” 秦谒压着怒火站在旁边,朱芸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了,卖女儿的事情只在网上见过,今天竟然长见识了,继子需要二十万择校费,怎么会找还没上大学的女儿要! 秦舒培死死压着秦谒,现在还是要看舒檀的意见,二十万是小事,如果能和这家人断绝关系,也还划算。 舒檀脸上不见丝毫怒火,所有愤怒她都在半年前消化干净了,此刻她心中只有平静,她甚至有闲心问朱芸:“真的所有办法都想过吗?” 朱芸红着眼眶道:“所有钱都要拿去还债,你龚叔叔已经被列为被执行人,出门连高铁都坐不了,他有些业务在海南,每次去都要坐好长时间的火车。” “那你们现在住哪?”舒檀又问了个很普通的问题。 朱芸茫然了一瞬:“住……家里啊。” 舒檀:“房子没卖?” “卖了我们住哪里呀?” 这个反问真是问得好,舒檀轻轻地道:“那你知道,半年前我从——那栋房子离开后,住在哪里吗?” 半年前,是全家人都没发现的“离家出走”的时间吗?朱芸脑子迟钝地转了下,急忙解释:“檀檀!你不知道,债主就是那天下午上门的,家里一片混乱,鸣锐让他们打了,你龚叔叔为了保护鸣锐也挨了几下,脑袋上缝了针,印子现在还在,我们什么都顾不上……” “我就是那个‘什么’。”舒檀没什么脾气地说。 话却还是很尖锐的。 朱芸僵硬地咽了口唾沫。 她盯着女儿黑沉冷静的眸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混乱的半年里,她实在过于忽略舒檀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一声道歉。 舒檀却不需要。 她站在朱芸面前,个头比她高,因此是俯视她的:“妈妈,你生育了我,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今天你可以找到秦谒爸爸问他要钱,我不会给,明天你就可以去学校找领导哭诉,我不在乎,或许我会嫌烦,逃到北京,你还可以追去北京,可以找媒体报道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有才无德的人配上清华吗?” 她仿佛在讲故事,叙述得极具画面感,朱芸面色刷白,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妈妈,我怎么会那么做? 朱芸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喉咙却卡着东西似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舒檀注视着她,继续说:“你要对我做这些事,我想不到什么办法阻拦你,但我毕竟是个活人,有手有脚。当我退无可退那一天,我会买一把刀,解决这一切的源头,龚城和龚鸣锐需要钱是吗?那就让他们消失,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让你出来要钱了。” 怎么会有这样极端的想法! 朱芸几乎吓得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地望着舒檀,对上她依然冷静如铁的目光,慌张地移开,她恐惧而又迷茫地看向秦谒和秦舒培,你们不害怕吗? 话已说绝,秦谒走到舒檀身旁,压抑着已经攀升到极点的愤怒,冷冷地补充道:“所以阿姨,你要是不想夫离子散,最好和他们一起主动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舒檀面前。” 朱芸指甲掐进掌心,怔怔地扭头问舒檀:“是这样吗,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舒檀认真地打量她,她应该确实没说谎,这半年她够苦的,鬓角已经长出丝丝白发:“是啊。” 她真是铁石心肠,望着母亲的白发,她淡淡地想。 朱芸睁着眼睛,长串的泪从眼眶里涌出,这一刻龚城和龚鸣锐终于不在她脑海里了,舒檀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女儿,哪个母亲不爱孩子呢?这是她十月怀胎拼命生下的孩子啊。 竟然走到了断绝关系这一步! 她十指连心般疼痛。 可也正因为血脉相连,她真切地意识到,一切无可悔改了,她彻底地失去了这个孩子,女儿是什么脾气,她到底还是清楚的。 “是妈妈对不起你。”朱芸失声痛哭,狼狈地抹了抹满脸的泪,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处,搭着门把手,她多想回头冲过去抱住女儿,向她哀求,请她再给她一个机会。 可是冰冷的门把手硌着掌心,从前许许多多瞬间涌进脑海,朱芸从未如此清醒,她一次次对女儿说的,对女儿做的,早就伤透了女儿的心。 她没有脸再乞求一次机会了。 她哭得手脚无力,拉了好几次,才把门拉开,走走停停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没有人去关门,所有人都看到,好几次她明显想回头,脊背颤抖着,几乎要晕倒。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回头。 她像是在惩罚自己。 舒檀站在原地,睁着眼睛,看着母亲一点点走远。当母亲意识到她们彻底决裂时,她能感觉到母亲发自内心的痛苦与懊悔,甚至因此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温驯地接受了她单方面的“断绝关系”。 她真是铁石心肠啊,即使如此她都清醒地明白,母亲这一刻的后悔是真的,可一旦她与母亲和好,龚城和龚鸣锐的困境又还没有解除,母亲依然会希望她能够出卖自己,换取利益。 第74章 说白了,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眼睁睁看着母亲痛苦。 她睁着眼睛,好像不会眨眼了,泪水无知无觉地缓缓淌出眼眶,汇聚到下颌滴在地上,她才茫然地用手背抹了下。 凉凉的。 这是眼泪吗? 她奇怪地眨了下眼,更多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把她面颊打得湿透。为什么会哭,她不是早就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今天只是正式地宣告一下。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也不会再有人跟她吵架。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舒檀慢慢地分析着,鼻腔却越来越滞涩,几乎无法呼吸,心脏沉沉地跳动,每一下都传来尖锐的疼痛,原来伤心的时候,心脏真的会疼。 可她为什么会伤心,真没必要啊。 她一向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此刻却近乎执拗地想要找出原因。 她如此关心这个问题,以至于眼前一黑,落入一片充满熟悉的马鞭草香味的怀抱时,毫无意识地哽咽,而后放声大哭起来。 到底,为什么啊? 第50章 新桃 秦谒没办法用任何语言安慰舒檀,他只能提供这样一个怀抱,让舒檀能把这么多年的情绪发泄出一点。 他仰着头,眼中同样有两行热泪无声落下,沿着下颌没入颈窝。 他心中同样在问为什么,一个最朴素的问题,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为什么拥有所有美好品格的舒檀要经历这些? 少年和少女心中都有无尽的疑问,秦舒培却只是沉默地站在旁边,没有提供任何的建议与安慰,那只会徒劳地打扰他们。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条旅途,只能他们自己走。 话虽如此,晚上阮茯苓回到家,秦舒培还是特地跟她讲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阮茯苓听完沉默了片刻,也没评价什么,只是道:“明天我带她逛逛吧。” 第二天她特地没去公司,亲自下厨做了早饭,准备端舒檀房间去。 她甚至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想象中小姑娘在里面一言不发,她在外面劝,要不要跟阿姨出去散散心呀?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舒檀只比平时起得晚了一点点,不超过半小时。 虽然眼睛肿得像核桃,还看得出昨天释放情绪留下的痕迹,身上却没有太多低沉的气息。 阮茯苓都有点震惊,不知道她是怎么调节好的,转念一想,又隐隐明白了点。 大概是从小到大锻炼出来的。 她不禁在心里感慨一遍“人性复杂”,有的人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就能养成敏感多疑自卑甚至报复社会的性格,这个女孩子却能从淤泥里长出这样坚强独立的品格。 “今天没什么事,要不要陪阿姨去商场逛逛,买几件衣服?”虽然是想带舒檀去散心,阮茯苓说的却是请舒檀陪陪她。 舒檀隐约察觉到她的好意,点了点头。 秦谒眼睛也是肿的,举手说:“缺不缺帮忙拎袋子的?”他捞起两个煮鸡蛋,一个贴左眼皮上,一个递给舒檀。 舒檀接过去,也用温热的鸡蛋敷起眼睛。 阮茯苓笑了下:“你对自己的定位蛮精准的。” 秦舒培说:“干脆一起去好了,新年都要买新衣服的嘛。” 阮茯苓想了想:“年货也没买。” 秦舒培说:“那就明天再去买,檀檀,叶叶,过年想吃什么?” 秦谒又捞了个煮鸡蛋,单手敲开:“坚果什么的。” 舒檀并不太有食欲,但不想让大家担心,认真想了想:“冰糖葫芦。” 秦谒一下被提醒的表情:“今年过年一起做冰糖葫芦吧,很简单的。” 舒檀只有一只眼睛睁着,转过去看他。 秦谒笑道:“想不想试试?” “嗯。”舒檀点了点头。 秦谒翻出收藏的视频:“方法我发你。” 舒檀看了个开头:“这种夹心的好像有点难。” “交给我好了。”秦谒说,“你没发现我厨艺很有天赋吗?” “发现了。” 两个孩子完全正常地聊起了天,大人们放下了悬了一晚上的心,阮茯苓说:“那我和爸爸就等着蹭吃咯。” 秦谒抬了抬下颌:“没问题。” 看着他充满信心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舒檀就很开心地笑了下。 秦谒看到她笑,也跟着笑。 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就是毫无缘由的啊。 你不知道为什么糟糕的事非要降临在你身上,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幸运会从天而降。 一场大雨,就能造就两人一辈子的缘分。 舒檀其实很想跟秦谒说点什么,发生这样的大变故似乎总得说点什么。 可当她和秦谒一起在商场选衣服,互相看衣服合不合身。 逛累了去买奶茶,讨论是喝喜茶还是乐乐茶。 晚饭干脆就在外面吃,选的自助,在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人群里随意挑选喜欢吃的。 舒檀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就这样,就很好。 这个春节舒檀第一次穿着新衣服,坐在温暖如春的客厅里,面前摆满各色各样的零食水果,甚至还有下午大家一起动手亲自做的冰糖葫芦,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奶茶,电视上放着大团圆的春节联欢晚会。 第75章 春晚真没什么好看的。 歌舞类节目没什么新意,小品相声都在讲八百年前的老段子,结尾强行煽情升华主题。 秦谒往后靠着沙发背,腿又不自觉往茶几上翘,阮茯苓摁了下遥控器,位子底下缓缓伸出一截脚托,自在地把腿架了上去,秦舒培凑过去,和她挤一挤。 “我们这边怎么没有?”秦谒第一次知道有这功能,弓腰找了半天,舒檀倒是在她那边找到了,摁了下按钮,也伸出个脚托架。 秦舒培说:“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只有边上两个可以,中间的不行。” 舒檀就拍了拍身旁的垫子:“你坐这吧。” “我们也挤一挤。”秦谒没想太多就这么说,舒檀也就顺势往边上挪了挪,空出半边位置。 秦谒挤过去才意识到有点窄,两个人很容易就挨上。 再想解释都显得假,只好将错就错,就这么躺下,尽量挨着边上,总算中间还留下一指宽的缝隙。 再看另一边,他爸妈腿都叠在一起了,真是没眼看! 两人都被旁边真夫妻的姿势搞得有点不自在,略僵硬地看电视,专注得不得了。 仔细看看,这春晚还是挺好看的。 躺了大概半小时,借着起身上厕所的机会,秦谒换了个位置,也没离太远,中间一共两格,他在离舒檀近的那格坐着,长手一伸,从茶几上捞了个橘子,剥了皮分一半给舒檀,暖气有点热,多吃点水果吧。 剥完橘子他又开始剥龙眼,挺公平的,舒檀一个他一个。 剥完递过去的时候他动作一顿,今天脑子大概离家出走了,怎么总是……舒檀没让他尴尬地停在半空,支起上半身略低头,叼走了他递来的龙眼。 秦谒默默收手,机械地继续剥下一个,回忆刚才的触感,是不是碰了一下? 舒檀干脆坐起,也捞了个龙眼,剥好后递给他。 秦谒正想着刚刚到底有没有碰到,面前出现一只纤白的手,捏着玉白的龙眼。 他脸上滚烫,低着头,用牙齿叼走了。 很小心,没有贴到舒檀。 吃吃喝喝很快接近零点,春晚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跟着主持人一起倒数,真的挺有节日氛围的。 秦舒培还特地翻出尘封许久的小提琴,在倒计时归零这一刻,即兴演奏了一曲。 贝多芬的经典作品,《春天奏鸣曲》。 冬天会过去的,春天一定会来的! “——3,2,1!” 这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二个春节,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们会一路同行。 “新年快乐,舒檀。” “新年快乐,秦谒。” 夜空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烟花,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无数人在庆祝新年的到来,少年少女望着彼此,眼底倒映出春日焰火。 温暖而明媚。 第51章 新桃 过完年,高三生最后的放松结束了,即使是一中,周末也改为了单休,更多的学生选择住校,或者在学校附近租房,不仅是为了省出更多复习时间,更重要的是保持应试状态。 百日誓师那天,学校特地安排了舒檀讲话,鼓励鼓励她的同学们。 她没有说太多打鸡血的话,只是分享一些自己的看法:“如果把人生当成数学题,解开一道道难题,攀越一座座高峰,这是件很辛苦的事。 但是我发现一个现象,现实里受苦的事情,做成游戏很多人都会愿意做,大家喜欢在游戏里种田,跑腿,送快递。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把这段日子也当成一款游戏,每天的功课是日常任务,一模二模是要打的boss,成功战胜后给自己一点奖励。 等这个副本通关,就能赢得大礼包,里面装着的,是每个人闪闪发光的理想。” 掌声雷鸣,不知是谁喊了声:“可是我没有理想怎么办!” “不要把理想当成多么不起了事的!”舒檀也大声喊回去,“想当科学家是理想,平凡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也可以是理想!”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和后排的秦谒对上,男孩子站起身,瞳仁里蕴着笑,嘴角扬起,用力地鼓掌。 他突然把手放在嘴边,扩成喇叭状:“檀神说得对!” 一句话带起头,礼堂里爆发出宣泄般的吼叫,同学们又哭又笑,乱糟糟地喊:“檀神说得对!” “要快乐啊!快乐就是我的理想!” “我要上清华!我要和檀神做同学啊啊啊啊!!!” “潘睿森我喜欢你!!” “我想做中国的詹姆斯!!” “我想当包租婆!!!” 一片混乱,教导主任奔来跑去维持秩序,老师们无奈摇头,脸上却也都带着笑意。 孩子们,高高兴兴闹一场吧,未来是你们的。 。 三个月后,高考结束,这一届考出了一中有史以来最好成绩。 一本上线率超90%,第一名是整个东海省的状元。 秦谒漂漂亮亮地打赢了这场仗。 不过,在那之前,他早就十里八乡地宣传了一件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喜事。 秦谒,和舒檀,在一起啦。 班群里全是柠檬,同学们恶狠狠地祝福:[给我锁死!] [这辈子都会锁死的!] 男孩子恣肆飞扬地打下这句话,和身边的女孩子对视一眼,笑着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