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爹吗？邪神和主神都是我爸》 第1章 《拼爹吗？邪神和主神都是我爸》作者：黑猫的耳朵【完结】 简介：【双男主】 【强强＋1v1＋恐怖＋成长＋甜甜甜】 【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戏精＋沉默寡言行动派大狗】 尹朝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有两个爸爸，还有一群奇奇怪怪的朋友。 住在柜子里浑身苍白却喜欢嘎吱嘎吱吃薯片的小女孩，还有时常在窗外晃荡喜欢听rap的瘦长鬼影…… 邻居和同学都说他们一家是疯子。 他被孤立，被排挤。 只有自己阴暗世界的朋友陪着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无限流的世界，这里的鬼怪真实存在。 他想起了爸爸曾经告诉他。 “别害怕，祂们喜欢你，尹朝。” …… 第一个游戏《出嫁》。 …… 第1章 出嫁一 “别害怕，祂们喜欢你，尹朝。” ——楔子 …… 尹朝是被一阵出嫁的喜乐吵醒的。 “你终于醒了，都快赶不上新娘子出嫁哩。” 新娘子出嫁？ 尹朝摇摇昏沉的脑袋，看了眼四周年代感十足的摆设，最终将目光落在面前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妇女身上。 【滴滴，触发剧情《出嫁》请玩家走完剧情完成结局，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脑海里忽然出现一段机械声。 尹朝有些懵，他还没能理清楚本应该在上课的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有些不能明白那段话的意思。 看着尹朝呆呆坐在床边不吭声。 妇女有些焦躁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她垂着头表情扭曲，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快赶不上新娘子出嫁哩，快赶不上新娘子出嫁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尹朝皱皱眉，看向明显不正常的妇女，只好站起身来绕过她作势走出去。 他推开房间内唯一一扇木门，屋外正好路过一顶鲜红的喜轿。 大家敲锣打鼓，抬着轿子颠簸向前。 四周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尹朝踮脚望了眼人群，发现其中有好几个同样四处张望的人。 他们穿着现代的服装，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轿子走过一段距离后，一间屋内忽然响起了凄厉惨叫。 有人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来。 那人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看样子有三十岁出头。 “这里是哪？你是人贩子！啊啊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他一边叫喊着冲散人群，一边抱头痛哭。 原本热闹的送嫁队伍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村民的头颅齐齐转向那人。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黝黑的瞳仁死死盯着衬衫男，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空洞又诡异。 浓雾笼罩的村子顿时安静的可怕。 尹朝看着天上飘散的纸钱，心想如果没有喜乐和喜轿，这还真不像是婚礼。 ……倒像是一场葬礼。 衬衫男蹲坐在地上，许是被什么刺激了，浑然不知的抱着头企图隔绝自身与外界。 “这样下去他会惹怒鬼怪的。” 尹朝听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个女孩说道。 他顺势看过去，发现女孩身边的青年也在看他。 “怎么了许洲？” 女孩问。 名叫许洲的青年收回目光，摇摇头回，“没什么。” 但刚刚那瞬间的心悸，是他从未有过的，直觉告诉许洲那边有十分危险的东西存在。 是那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少年？许洲猜测。 “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吗？” 女孩再次发问。 许洲这才回过神来，他心底有些嗤笑自己的草木皆兵，这只是个b级副本，不可能会有危险人物参加，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皱皱眉，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以作安抚。 然后穿过被定格动作的村民，站在衬衫男面前。 许洲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想活命就安静。” 男人惊恐的看向许洲，才发现周围的不对劲。 只有许洲是在场唯一一个和他同样穿着现代衣服的人。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站起身点点头。 许洲站定，朝着抬喜轿的轿夫高声大喊，“吉时已到，新娘起轿！” 轿夫犹如被按下了开关的机器人，表情立马从呆板木讷变得鲜活起来。 周围所有的村民同样。 大家像是没事人一样奏乐的奏乐，抬轿的抬轿，氛围喜庆又融洽。 【滴滴，剧情一完成，请各位玩家前往村长所在地集合。】 脑海中的机械声又开始响起。 喜轿过去后，围观的村民作鸟兽散去。 留在场上的，只有穿着现代服装的所谓“玩家”。 尹朝数了一下，算上自己有九人，两女七男。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衬衫男见暂时安全，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 刚刚提出救他的女孩站在许洲身边回答，“这里是神创造的游戏世界哦。” 或许是女孩语气太过欢悦儿戏，男人情绪崩溃，开始破口大骂。 “你有病吧！开什么玩笑” 第2章 许洲脸色不悦的挡在女孩面前，他一米九的身高加上魁梧的身形像是一堵小山。 看向衬衫男的眼中只有冷漠，“若不是她，你早就死了，嘴巴放干净点。” 衬衫男显然被唬住了，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见气氛焦灼，有个笑眯眯的男人站了出来，他谄媚的朝许洲伸出手，“久仰疯狗大名，没想到能在b级副本遇见您。” 许洲没给笑脸男一个目光，转身站在女孩身后。 笑脸男没有任何被轻视的尴尬，转而朝女孩弯腰伸手，“传闻饲主是个貌美如花的小仙女，想必就是您了。” 女孩勾起嘴角，甜甜回道，“谢谢，只是虚名而已。” 但她依旧没有握住笑脸男一直伸向她的那只手。 反而转向地上神色惶恐的衬衫男。 “新人第一次来到世界，难免情绪激动，许洲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最见不得我被人欺负，见谅。” 她长相甜美，说话十分能够安抚人心。 衬衫男渐渐冷静下来，摇摇头默默从地上爬起来道了个歉。 “我叫方糖，当然，玩家都叫我饲主。”女孩自我介绍道。 “我，我叫杨帆。”衬衫男道。 笑脸男依旧保持着滴水不漏的微笑，“我叫莫南。” 后面的几个人尹朝没太记住，他有些好奇的看向一处紧闭着的房门。 木门有些年岁，上面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 最贴近地面的青苔绿的发黑，像是粘稠的黑色血液渗透出来。 “你叫什么呀？” 直到方糖笑盈盈的问他，尹朝才发现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了。 “我叫尹朝。” “哪个yin哪个zhao啊？” 除方糖外的另一名女生开口问道。 尹朝视线顺着声音落在女孩身上，女孩瞬间红了脸。 在场所有人了然，毕竟尹朝的外貌确实优越。 简单站在原地却自成一幅画，比那些灯光和造型堆砌出来的明星精装照还要好看。 “君字少口尹，朝阳的朝。”尹朝简单介绍。 女生害羞点点头，小声说自己知道了。 许洲看着面前的九人，眉头紧蹙，“不对，少了一个人。” 大家连忙面面相觑数着人数。 莫南道，“这里只有九人，然而b级副本的玩家最少是十人。” 第2章 出嫁二 有人提议，“会不会是开局就被鬼怪杀了？” “很有可能。”莫南摆摆手，“也不是没有先例，开局就触怒鬼怪被杀的。” “被杀？会死吗？”杨帆面色苍白。 莫南理所当然道，“那肯定。” 尹朝站在最外围，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除了提出问题的杨帆外，其余人都对死亡这个话题习以为常。 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或许这就是一场死亡的游戏，一场以死里逃生为过程的大逃杀。 “我……那我还能回去吗？”杨帆结结巴巴问着。 这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许洲明显有些不耐烦。 方糖最为擅长感知许洲情绪，连忙上前拍拍杨帆佝偻着的肩膀，“我们边走边说吧，超时未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可是会被直接抹杀的。”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脑海中便出现了前往村长家的地图。 尹朝心想还挺智能。 他看向和方糖并排走在许洲身后的杨帆，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尹朝本意是不想和这主仆二人牵扯过多，但如今他对这个游戏的一些基础操作一窍不通。 只能暂时装作无害的样子示好。 “那个，我也是新手，能一起听听吗？”尹朝嘴角小幅度上扬，眼神微眯，语气中带着羞涩的歉意。 演技十分自然。 方糖惊讶的捂住了嘴巴，随即惊喜道，“你也是新手吗？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不止方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惊讶了一下。 最为明显的是那名尹朝没有记住名字的女孩和同为新人的杨帆。 杨帆大概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相比起冷静的尹朝来有些丢脸，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反而是那女孩，毫不吝啬的夸赞了好几声。 方糖笑笑，接道，“很少有新人这么冷静的，尹朝你很特别啊。” 特别？ 尹朝笑的羞涩，但是看着方糖的眸子越发冷冽。 这女人说他特别的样子，就像是在逗弄一只脾气特殊的宠物。 或许糖衣下包裹的不是甘饴，而是毒药。 她很危险。 尹朝下意识觉得。 靠着出色的演技混过这一插曲后，方糖为新手尹朝和杨帆讲起了游戏的规则。 1.游戏中死亡，则现实中死亡，现实中的死亡是彻底消失，成为失踪人口。 2.每做完一个任务后会有一个安全期，安全期就是回到现实世界，游戏等级越高，安全期时间越长。 3.游戏等级分为s,a,b,c,d,级。 其中s级为最高等级副本，安全期有三个月，d级为最低等级的副本，安全期只有五天，a级有一个月，b级有十五天，c级有十天。 4.在副本中能获得道具，道具属性千奇百怪，同理分为sabcd级，主要看个人运气。 “暂时就这些，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方糖道。 第3章 尹朝和杨帆点点头。 “到了。” 一直沉默着的许洲忽然开口。 众人朝前望去，看见一户院子口挂着大红灯笼的人家。 红灯笼在冷清的夜里随着风晃荡，将门口那一小片地方映的通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越刮越大。 莫南裹着自己单薄的外衣打了个冷颤，“我们快进去吧，这风太不对劲儿了。” 等到了紧闭的门口，众人又犯了难。 敲还是不敲？谁来敲 大家心里都知道少做少错这个道理，自然不愿当这个敲门人。 但是系统没有发出任务完成的指令，这就意味着，他们得进去才能算完成。 尹朝眯眯眼睛，瞥见了莫南朝另外几个没记住名字的人交换眼神。 或许不太明显，但他还发现莫南一直对那个他没记住名字的齐刘海女孩很恭敬。 除去赫赫有名的方糖和许洲，还有毫无经验的新人杨帆和自己，其余人似乎都明里暗里很看重莫南的指令。 就好像齐刘海女孩是雇主，莫南一行人是被雇佣的打手。 所以这个敲门的炮灰只会在自己和杨帆两个倒霉蛋中选出，可能会是暴力胁迫，也可能会是诱骗。 啧，真麻烦。 尹朝抬头看了一眼黝黑的院墙，院子内似乎种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大风刮着长出院墙的枝桠，影影绰绰，像是群鬼乱舞。 那就陪他们演演戏吧。 尹朝低下头，再次抬头时换上了一副清澈中又透露出愚蠢的笑，在大家默不作声之时拍响了大门。 拍响还不够，他又喊了一声。 “村长！村长！您在家吗？快开开门！” 其余八人目瞪口呆，表情就像是在上班主任课上时看见有人举手站起来问班主任借个火一样震惊。 方糖神情有些复杂的想伸出手拽拽尹朝衣角。 还没碰到，院子大门砰然大开。 第3 章 出嫁三 村长穿着一件短褂，脸色惨白，两颊通红。 装束像是死人送葬时陪葬的纸人。 他鲜红的嘴唇咧开，如同刚学会说话的山精野怪，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来，啦？快，进，来，吧，就，等，你，们，哩。” 或许是大家被村长惊骇的样子吓到，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回答，贯彻着少说少错的原则。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回复。 村长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语速快了些，嘴巴也咧的更加大。 “你们来啦？快进来吧，就等你们哩。” 尹朝笑笑，点点头，“好咧！” 村长原本咧到耳根的嘴角顿时收敛了许多。 他看向尹朝，机械似转动着眼珠子，肉眼可见的高兴，“快进来吧，别冻坏了。” 这次语速更快了些，甚至能听出一些关心的语气。 尹朝率先踏进院门，哪知原本在门外看起来黑洞洞的院子下一秒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席面已经摆好了，就等你们哩。” 村长继续道。 尹朝借着烛光望向村长，发现他不知在何时变为了正常人的模样。 他招呼着大家赶快入座，酒席就快开始了，然后自顾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院子不大，但却摆满了桌子。 每张桌子上点着一根手腕粗的红蜡烛用以照明。 跳跃的火光映在村民们的脸上，有种渗透人心的诡异感。 九人看着鸦雀无声的村民心中有些发怵。 他们无一不面向九人，黝黑的眼眶里看不见活人的生机。 甚至有些人将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好像被端上桌的是站在院子中央的九人。 “怎……怎么办啊？”杨帆小心翼翼的躲在方糖身后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许洲转头和方糖点头示意后两人径直走向一处空着的座位。 一张桌子能坐下八人，那张桌子恰好剩下两个位置。 杨帆紧随其后，坐在靠两人最近的空座上。 大家见状，纷纷寻找空座位坐下。 尹朝撇撇嘴，他站的离那些空座最远，手脚也没有那些人麻利，看样子是抢不到位置了。 其实刚进门不久，他就在意到了这些空着的座位，还专门数了下。 只有七个。 刚刚村长坐了一个，剩下六个。 也就是说会有三人没有位置。 剩下的三人里，尹朝是一个，另外两个是莫南和齐刘海女孩。 齐刘海女孩神色有些着急，找了一圈没看见空位。 这时，村长又重复了一遍，“大家快落座呀，就等你们开席了。” 他嘴巴向两边咧开，露出嘴里不规则分布的尖牙。 尹朝在心里默默翻译了一下，大概是说，“再找不到位置，就拿你们开席哦。” 果然，村长话刚说完，原本正常的村民全都变了副鬼脸。 一个个看着还站着的三人流了一地口水。 “怎么办？” 齐刘海女生问莫南。 莫南朝她稍稍鞠躬，是外国电影里标准的绅士礼。 “别担心白小姐，我承诺过会保护您的安全。” 他说。 然后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尖处的金属光泽透出阵阵寒光。 第4章 他挥起雨伞，落在一名早就坐好的玩家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那名玩家头首分离，血雨四撒。 莫南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缓缓撑起雨伞为齐刘海女孩挡下血雨。 那名玩家的脑袋落在桌上，被村民很快分食完毕，只剩下一些带着毛发的碎肉。 末了，他转头看向另外一名与那人同坐的玩家。 莫南的笑容犹如鬼魅，在那人眼里比这些张牙舞爪的鬼怪还要可怕。 他神色惊恐的站起来让座，嘴里喊着，“是你，笑面暴徒！你是笑面暴徒！你骗我们！” 莫南掏出一张纯白的帕子，将座位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然后直起身来笑道，“哎呀呀，看来我名声不好啊。” 尹朝在那名玩家喊出笑面暴徒的时候将视线转向了许洲和方糖。 没想到那两人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诧异。 看来这笑面暴徒确实名声不好啊。 “咔咔” 这时的村长脸上带着兴奋，但刻意压抑着，以致于全身颤抖起来，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道，“既然大家都落座了……” 话还没说完，尹朝忽然插嘴。 “村长，您是主我是客，哪有主人坐着让客人站的道理啊？” 村长似乎有些宕机，歪歪脖子又发出咔咔两声，问道，“你说，什么？” 尹朝镇定自若的走到他面前，弯腰凑近他骇人的面孔，清楚的说道。 “我说，我是客人，你得让我坐。” 如果村长脸上的肌肉不那么僵硬，现在肯定睁着大小眼疑惑。（o。o） 然而他是灵智初开的鬼怪，表现不出如此生动的表情。 只是僵硬着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了尹朝。 他刚坐下，下一秒桌上红烛尽数熄灭。 耳畔响起刚刚那名男子尖叫的声音，继而是嘎吱嘎吱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尽管没看到，但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尹朝皱起眉头，只希望那些鬼怪吃相雅观一点，别把血溅到自己身上。 忽然，尹朝的脚踝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他猛然一震，低下头掀开桌布。 恰好与一双透白的眼睛对视。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尹朝任然能看清桌下那人灰白的皮肤和没有瞳孔的眼白。 是个小女孩，看不出年岁，十分瘦弱，穿一件红袄子，脸上有着像是尸斑一样的紫色斑纹。 “怎么了？”尹朝小声问道，丝毫没有看见鬼怪的害怕，仿佛抓住他脚腕的只是邻居家贪玩的熊孩子。 女孩歪歪头，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 “厨房。” 他再想问些什么时，桌上的红烛毫无征兆的亮起。 女孩渐渐缩回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尹朝抬头，看见满地的血迹和两具鲜红的骨架。 其中一具是无头尸，另外一具是那个没有坐上位置的玩家。 而那些鬼怪，早已消失不见。 【滴滴，剧情二完成，请各位玩家等到明早完成出嫁女的心愿。】 有人大呼一口气。 第 4章 出嫁四 变为正常模样的村长带着笑脸从门后走出，“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各位请随我到客房休息，明早还有一场酒席要忙呢。” 若不是他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还真是不能将眼前笑眯眯的男人和方才吃人的恶魔联系起来。 经过刚刚那恐怖的一幕，杨帆还有些恍惚。 血腥味直冲脑门，他不由得扶住椅子干呕起来。 方糖善解人意的从自己随身包里拿出一小瓶矿泉水递给他。 安慰道，“没事吧。” 杨帆接水的手忍不住的颤抖，摇摇头，然后猛灌了一口水。 方糖继续说着，“别担心，慢慢就会适应了，这只是一个走剧情的副本，只要晚上不乱跑，会很安全，好好休息吧。” 说着，几人跟随村长走进了院子后的二层小楼。 小楼由实木搭盖而成，在外看不觉得大，里面却是另有洞天。 他们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并且紧挨着。 楼道内挂着红色纱布，被不知何处的风吹的摇曳，加之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 让人不禁想起一些恐怖片里的情节。 似乎下一秒走廊尽头就会出现一个穿着喜服上吊而死的新娘。 “嘿，还真像恐怖片里的场景。”尹朝没心没肺的说了出来。 不聪明的样子惹的另外几人万分嫌弃。 唯独那个姓白的齐刘海女孩回了一句，“还真是。” 村长站在几人身后愤恨的看着尹朝，他表情扭曲，像是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然而在尹朝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时又恢复了笑脸。 “那大家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村长说。 尹朝回以笑脸，转身跟着大家挑房间去了。 这里有八间空房，除了走廊尽头的那间被锁之外，其余都能打开。 七人中方糖和许洲同住一间，他们挑了一间位于中间的房住了进去。 其余人各自一间。 不出意外的，靠近被锁了门的那间房被空了出来，而尹朝就住在空房隔壁。 他另一边是杨帆。 第5章 临进门前，杨帆拉住了尹朝，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我们住一间吧。” 尹朝婉拒，“不了，我是男同。” 杨帆被这猝不及防的出柜震惊（o-o），再回过神时对方已经进屋且关好了房门。 黑寂的晚上，尹朝躺在满是潮味的木床上翻来覆去。 他从小就有个怪毛病，关灯后睡不着。 因为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经常被别人说是疯子。 而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尹朝称祂们为阴暗世界的朋友。 那些阴暗世界的朋友总是会在关灯后才出现。 他经常被柜子里奇怪的小女孩拉着一起躲起来吃薯片，或是听床边没有腿的老太太讲故事。 后来被他爸发现，就一直勒令开着灯睡觉不能和祂们鬼混。 想到这，尹朝记起来方才桌下的小女孩，她单单说了厨房二字。 是想告诉他什么信息呢。 还有队伍中随意杀人有着笑面暴徒称号的莫南，就连许洲和方糖这两个被叫做疯犬和饲主的家伙都对他带有畏惧。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忽然，尹朝隔壁的空房间传来嘎吱一声。 像是有人推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 如果不是他听力好，又恰好住在隔壁，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是空房隔壁那间锁着的房屋有问题？ 难道里面住的是鬼怪？ 那祂去隔壁空房间干嘛？ 一连串的疑问压的尹朝越发睡不着觉。 他索性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床穿鞋。 赤裸的脚刚落到木地板上，纤细的脚踝便被一只灰白的手抓住。 冰凉的触感刺激的尹朝心漏跳了一瞬，后背瞬间起了冷汗。 他平复了下心情，弯腰朝漆黑的床下探头。 果然，是方才穿着红袄的小女孩。 尹朝有些无语，压低声音道，“你下次能不能别那么突然，我也会被吓到好吗！” 女孩眨巴眨巴没有眼珠的眼睛，一脸委屈的低下头，“对，不，起，我，太喜欢，你了。” 她说话的腔调有些怪异，但是和村长刚开始一字一句的学人说话不一样。 他曾经在两个爸爸聊天时听过，那些自主性越高的鬼怪等级越高。 也就是等级越高越像人类，甚至有些能够和人类一模一样。 尹朝扶额回到正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收回抓着尹朝的手，慢慢从床底下爬出来。 她动作僵硬，像是被放久了的尸体。 等到完全爬出来后，才缓慢开口，“我，想，让你，帮帮我，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尹朝问。 小女孩布满裂纹和尸斑的脸上难得有些变化，似乎是有些纠结，“尹，芮大人，说，不能提前，给你。” “尹芮？” 尹朝脑子忽然有点转不过来，能在这听到自己老爸尹芮的名字属实让他有些情绪激动。 以致于声音喊的有些高。 小女孩连忙捂住嘴巴，任由尹朝再问关于尹芮的任何事都不肯再回答。 他只好放弃，转而询问，“那我应该怎么帮你？” 小女孩这才将捂着嘴巴的手拿开，“去，厨房，找到，我，藏起来。” 话刚说完，隔壁空着的房门又有声音传来。 小女孩伴着这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屋外月光很亮，撒在床前惨白一片。 尹朝的房门忽然有了响动，插门的栓子嘎吱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撬门。 他心脏跳个不停，就这样静静坐在床前正对着木门。 “咔哒”一声。 门从外面打开，沐浴着月光出现的是一个头戴兜帽身材比例极好的男人。 尹朝有些疑惑，这人很明显不是鬼怪，但也不是同行的几个玩家。 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经轻车熟路将门关上，然后转过身道，“我听到了，带我去厨房。” 尹朝皱眉，问，“你是谁？” 兜帽男又朝着尹朝走近了几步，他才看清这人的样貌。 棱角锋利，五官精致深邃，眉眼之间却透出淡淡的疏离感。 是尹朝平时最爱的类型。 心动的感觉还没传输到脑部，就被不久前莫南拿着雨伞爆头队友的画面拦截。 对哦，他可能会杀死我。 尹朝想。 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第 5章 出嫁五 真是麻烦，他心底止不住叹气。 这时兜帽男开口了，竟是回答刚刚那个问题，“我是玩家，第十人。” 尹朝这才发觉，兜帽男不止身材好，长相好，声音也好听。 他问，“那之前怎么没见你？我记得所有玩家都是从送嫁路上两旁的屋子里出来的吧？” 兜帽男稍稍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目光落在尹朝脸上。 “我把鬼怪杀了，先你们一步到这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起杀鬼怪时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尹朝打量着这人，想起当时自己看见的沾着黑色粘稠物的木门，直觉这人说的十有八九不是假话。 他回到正题，“既然你都听到了，刚刚那个小女孩说要去厨房找到什么东西藏起来，你这么强完全可以自己去。” 第6章 兜帽男听后，脸上浮现出几丝气恼，“我找不到，你是邪神之子，这是专门为你设立的游戏。” 尹朝眼皮猛跳，什么邪神之子！听起来就像是要被架上火堆被烧死的不祥之人似的。 他不相信那个看鬼片都会缩在自己老公怀里的尹芮会是什么邪神。 于是连忙反驳，“你别瞎说！我可不认识什么邪神！” 兜帽男不置可否，站在他对面不打算动作。 意思很明显，他在等尹朝。 无奈，尹朝只好蹑手蹑脚随着兜帽男走出房间。 夜里十分安静，过道两旁的红纱迎风飞舞。 外面的林子里不时会传来猫头鹰如同婴孩啼哭的叫声，飘荡在夜空，让人听的遍体生寒。 尹朝走在兜帽男身后，两人下了二楼来到一楼。 兜帽男好像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倒是印证了他之前说已经找过但是找不到的话来。 他随手推开一扇爬满绿苔的木门，转身踏了进去。 尹朝紧随其后，然而扑鼻而来的腐臭味刺激的他眼含热泪。 视野渐渐模糊。 眼前的场景开始转换，撒着月光的厨房慢慢亮堂起来。 “哎呦要生了！要生了！快去找个婆子来！快啊！” 尹朝晃着昏沉的脑袋，只感觉天旋地转。 他耳畔是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似乎是有人要生了？ 刚刚那叫着找婆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什么！早产！那可咋办哩！可一定要保住这胎啊！” 另一个苍老而狡黠的声音响起。 “按我王婆子这么多年的经验啊，这是胎哪吒胎，而且是个男娃。” “哟！男娃！那可一定得保住了！” 王婆子叹了口气道，“文才他娘唉，这得去镇上请大夫来看哩。” “那可得花不老少钱！你就说，我这孙子能不能保住！” 文才她娘语气里带着焦急，只是这焦急是对那未出世的孙子还有请大夫需要的花费而起。 屋子里年轻女子痛苦的哀嚎声还在继续，屋子外两个人却已经心照不宣的做起了买卖。 王婆子点点头，喝了口水继续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这桂香……” “能保住我孙子就行！这请大夫的钱能够我儿再娶两个媳妇儿哩！” 话声到这就结束了。 尹朝也已经清醒许多。 他看着从屋里端出的一盆盆血水，眉头皱起。 渐渐的，整个院子都被血水染红，女子的哀嚎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婴儿的啼哭。 这是生命的开端，亦是生命的结尾。 “王婆子！怎么是个女娃子！不说是男娃的哩！” 文才娘的吵闹声盖过了孩子的哭声。 王婆子灰头土脸的从屋子里跑出来，身后跟着一连串的喊骂。 尹朝站在院子中央，四周都是血水。 王婆子跌跌撞撞的走进院子，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忽然，角落笼子里的鸡开始打鸣振翅，像是有什么东西掐着它脖子。 不远处拴着的黑狗也开始狂吠不止。 尹朝脚下的血水渐渐变得粘稠，直到王婆子走到尹朝身边，他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哪边来的哪边去，我王婆子只是帮主人家办事，哪边来的哪边去……” 就这么念叨了一路。 公鸡没了气息，黑狗也停下了叫声蹲在墙角呕血。 等文才娘和几个妯娌追着王婆子出来，还想要个说法时，王婆子已经躺在了粘稠的血泊中。 那血好像有生命般向四周蔓延，文才娘也被吞噬其中死状可怖。 整个世界都被血包裹。 尹朝满目都是血红，他鼻腔里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好像沉溺在血海。 渐渐呼吸不过来。 “凝神，闭气。”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这血海里强势杀出一条路，尹朝像是找到浮木的溺水之人，贪婪的抓住这声音。 “醒来。” 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 那声音说醒来，尹朝便真的醒了过来。 鼻子里的血腥味被腐臭味代替，他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咳嗽两声后，尹朝看清了眼前人。 是兜帽男。 “我怎么了？” 他问。 兜帽男将他扶起，环顾四周道，“共情。” 见尹朝一脸懵，兜帽男解释说，“共情是鬼怪杀人的手段之一，重现曾经的场景，将人杀于幻境之中。” 原来是中了鬼怪的套路，尹朝拍拍沾满灰尘的裤子。 他不禁想到那个名叫桂香的女子，难道自己是与她共情的？ 趁着他发呆这会儿，兜帽男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月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厨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灶台。 尹朝回想起小女孩说的话来。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话说完，究竟是找到我藏起来，还是找到我藏起来的什么东西。 尹朝看到靠墙边上有排柜子，准备走过去打开看看。 还没走到柜子跟前，就被身后的兜帽男拽住领子往后拎了半步。 他背后贴着兜帽男的胸肌，头顶是兜帽男的下巴，属实有些别扭。 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兜帽男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 第7章 “嘘，有脚步声。” 他说。 尹朝顿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厨房外。 仔细听确实能听见，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哒，哒，哒，哒。 沉重而又缓慢。 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兜帽男连忙将尹朝拖到灶台后面的一处柴堆里躲起来。 没过多久，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人是穿着短褂的村长。 他目光呆滞，尖牙外露，慢慢走向灶台。 尹朝和兜帽男蹲在柴垛后面，只能透过枝桠之间的缝隙视物。 忽然，村长畸形的双腿停在了他们躲着的柴堆前面。 两人大气不敢喘。 幸好村长只是停留一瞬后便走开。 他先是打开灶台盖着的大锅盖，发现里面没有自己想找的东西，后又走向一顶漆黑的石缸。 他停在石缸前，出人意料的开始用爪子挠墙壁。 很快，土墙被他非人的爪子抓出了一个大坑。 尹朝看见墙壁里面露出了一双干瘦皲裂的手来。 是一具尸体？ 渐渐的，村长将土墙里面的尸体整个挖了出来。 他如同拖着麻袋一般将尸体放在灶台上，张开口器撕下尸体脸上的一块皮肉。 月光很亮，尸体皮下蠕动的蛆虫和掉落的碎肉清晰可见。 第6 章 出嫁六 尹朝皱眉，看清了尸体的样子。 是那个小女孩。 所以，小女孩要尹朝帮的忙是——找到自己的尸体，然后藏起来。 村长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不断，尹朝借着月光悄悄侧头到兜帽男耳边。 “他手上的尸体，就是我们要找的。” 他小声道。 兜帽男点点头，然后在尹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站起来踹开了面前作为遮挡的柴垛。 两人与面前的食尸鬼怪四目相对。 尹朝蹲在原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村长显然不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满嘴腐肉血污朝两人嘶吼。 “艹！兜帽男你踏马这么冲动干嘛！” 尹朝大骂，不小心将自己心里给兜帽男取的称谓喊了出来。 对方也是一怔。 眼看着村长犹如野兽一般四脚着地扑向自己，尹朝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心里又咒骂了无数遍该死的兜帽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遍，他甚至能看清村长牙缝里发黑的腐肉。 还有扑面而来的恶臭。 再下一秒。 村长便被一分为二。 鲜血溅了尹朝满脸。 他抬头，看见的是手握长剑的兜帽男，对方沐浴在月光中，刀刻斧凿一般的侧颜像是镀了一层银边。 手中漆黑的长剑滴答滴答落着鲜血。 “午夜，我叫……” 话没说完，兜帽男一头栽了过去。 尹朝连忙将他接住，揽在怀里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活着。 平静下来的尹朝望向灶台上摆着的尸体。 小女孩的麻花辫垂落在地，脸颊两边的肉被啃食能够看到森森的白骨。 她的头偏向尹朝这边，睁着附有白膜的眼睛，死不瞑目。 他连忙双手合十，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是早知道他能杀了村长肯定不会让你被毁容的。” 他话刚说完，小女孩的尸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缓缓站起。 她嘻嘻笑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吧。” 尹朝心里一个咯噔。 暗骂最好是人。 然后哼哧哼哧拖着一八几的兜帽男再次躲进了柴垛堆后。 不一会儿，厨房门口出现了一个拿着伞的男人。 是莫南。 他身后还跟着个依附于他的玩家。 满是鲜血的屋里坐着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她脸颊被人撕烂，哼着诡异童谣。 “天青青，地白白，小儿夜里哭，过路人，莫问谁，心中念一念。天青青，地白白……” 莫南显然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 他身后的人更是直接被吓的跌坐在地。 “嘻嘻嘻，来陪我玩啊。”小女孩声音尖细，腐烂的脸颊开始渗血。 莫南是个不知经历过多少副本的老人，瞬间回过神来后将身边跟着的那人推到了自己面前。 沉闷的撕裂声响起。 小女孩的双手已经穿透了那人的肚皮，莫南乘机逃上了楼。 那人还没死，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鬼怪从自己身体里抽出血手。 内脏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在这寒冷的夜里还冒着丝丝热气。 尹朝从柴垛后走出，看着那人倒在地上终于没了气息。 小女孩僵硬的转头看向他，垂落在两旁的手还在滴着血。 尹朝没什么反应，问道，“你该告诉我尹芮的事了吧。” 小女孩歪头，“不行，你还没有，藏起来。” “那你说，哪里最安全？” 小女孩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有种我知道答案但是我在考你的即视感。 尹朝撇撇嘴角，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兜帽男，灵光一闪道，“那间被锁住的屋子？” 小女孩点点头，“你很，聪明。” 她手上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随即出现的是一把破破烂烂的白色布伞。 第8章 “这就是，尹芮大人，留给您的。” 尹朝不可置信的将那破伞接过来，“这就是尹芮留给我的？” 他将伞撑开，破烂的伞面透出几缕月光来。 “不能像莫南那样拎着揍人就算了，这伞连躲个雨都不行……” 小女孩有些不能理解尹朝的崩溃，为他解释道，“伞名，叫，万民伞，需要滴血认主。” 尹朝点头，环顾四周没看见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只有兜帽男手中那把剑。 但是他刚刚用剑杀过鬼啊！尹朝有些嫌弃的想。 他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女孩，不远处还躺着那名惨死的玩家，瞬间打消了让小女孩帮他割开手指的念头。 转而蹲下来仔细的用衣服擦拭干净了剑身没被血沾到的地方。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用手指在剑刃上滑动，许久才割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尹朝将血滴在万民伞上，那把破布白伞立马透出阵阵红光来。 小女孩见自己任务完成，变为尸体倒在地上。 尹朝一愣，下意识抬手接住小女孩，手中的白伞也在这时消失不见。 他有些懵，心中明白这伞应该是被自己收进了某种存放自身道具的空间。 就像兜帽男和莫南的剑和伞一样，平时没看见带在身上，却能在危机时刻召唤出来。 但他还是个新手，不懂其中诀窍。 再次试着召唤时却不见万民伞出现。 这时，晕着的兜帽男有了动静。 尹朝将小女孩尸体抱起，准备一走了之。 兜帽男却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他只好假惺惺上前关心。 “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兜帽男点点头，左手捂着自己双眼，右手用剑撑着站了起来。 尹朝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晕血吧？” 兜帽男动作一顿，然后迅速的抬起拿剑的右手斩向尹朝。 尹朝眼疾手快的躲过了，却见对方任然招招下死手。 若不是兜帽男此刻闭着眼睛，十个自己都不够他打的。 尹朝心中后怕。 连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只是个新人！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 兜帽男动作有所迟缓，开口道，“你是新人，但你也是邪神之子。” 看来和这人说不清了，尹朝眼神微眯，暗道是自己大意了。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他现在无比希望尹芮就是邪神，好歹能够帮帮自己。 黑色长剑已经抵住尹朝脖子。 兜帽男却停下了动作，队长告诉过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除非是自己信任的人。 第 7章 出嫁七 他脑海中闪过一双月光下漆黑的眼睛。 但是只一瞬，手中的斩鬼剑开始不听使唤。 它开始带着自己的手拼命向反方向而去。 “你对我的剑做了什么？” 兜帽男怒道。 做了什么？尹朝自己也不清楚，难道尹芮真是邪神？ 他蹲下身，在柴堆里捡起一根树杈。 右手树杈，左手是一团血淋淋的碎肉。 在兜帽男一心一意试图控制手中剑时， 将手中树杈使出了剑的样子刺了过去。 果不其然，兜帽男下意识睁开眼睛。 尹朝嘴角挂着得逞的笑，将自己手中碎肉毫不保留糊在了兜帽男脸上。 兜帽男瞬间倒下。 尹朝常识里认为晕血大多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想到真有像兜帽男这样的。 他刚刚说晕血也只是简单一提，却精准命中，还差点被杀。 尹朝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兜帽男，眼神越发危险。 他从小就被同学叫做疯子，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唯一的爱好是一款被封禁多年的杀人游戏。 不知道现实里杀人，会是什么感觉。 尹朝朝着兜帽男走近了一步。 忽然，他脑子嗡鸣般的疼。 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搅和。 尹朝后退几步，心中对兜帽男的杀意淡了许多。 疼痛也渐渐减缓。 难道和自己的杀意有关？ 是单单对兜帽男还是无差别对所有人？ 尹朝眉头蹙起。 要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互相残杀的世界里，被强制要求做一个双手不沾血的“好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揉揉额头站起来，转身将地上的小女孩尸体抱起。 临出门前，还忿忿不平的看了眼那本应该任他宰割的兜帽男。 以后也别见这个瘟神了。 尹朝放轻脚步走上二楼，每间房的门都紧紧关着，安静的有些诡异。 他没管，径直走向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原本木门上那把生锈的铁锁早已不翼而飞。 尹朝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不见了，不然还得开锁。 他将小女孩的尸体小心翼翼靠墙而放，然后轻手轻脚推开木门。 里面的布置吓了他一跳。 红绸红帐篷还有床边挂着的红嫁衣。 完全是新娘出嫁前的房间。 村长之前说过，明天村里还有一场婚事要忙，难道这就是待嫁娘的房间？ 他心中有不少疑惑，但如今箭在弦上，小女孩的尸体已经搬到了屋前。 第9章 尹朝不再多想，抱起小女孩，踏进房间。 等到他回自己房间，刚关上门，隔壁便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哭泣声。 哭声幽怨，顺着门楣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中，让人遍体生寒。 尹朝认出了是小女孩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哀婉。 看来新娘确实是她没错了。 民间曾有习俗，出嫁女在出嫁前的一天晚上哭泣，被叫做嫁丧。 尹朝将门锁好，伴着哭声躺在床上。 月夜之下，他意识渐渐模糊。 “这女娃子始终是个赔钱货，更何况她娘桂香生她的时候还出了那档子邪门事，还是早嫁早好。” 尹朝听见有人说话。 “是哩是哩，听说啊这王婆子也死了，文才他娘也死了，吓人的咧。” 耳边聒噪的很，尹朝猜想自己大概是又被迫共情了，这些操着口音的大娘刚刚谈论的，应该就是他上一次看到的场景。 “也就那个肺痨鬼，一把年纪活不了几天的人敢娶这荷叶。” “那是，听说这小崽子也邪门的很咧。” “刘婶子你快讲讲！” 一帮人七嘴八舌等着刘婶子下文，却见一颗棱角锋利的石头像是算准了一样砸在刘婶子脑门。 刘婶子顿时头破血流，站起来冲着扔石头的那人破口大骂。 尹朝顺着人群的视线望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火红的衣角。 但他从刘婶子骂人的话语里能够听出，那穿着红袄子的人便是荷叶。 这时，场景开始转换。 尹朝看到了砸完石头笑脸飞扬的荷叶扑向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看到荷叶正脸时，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荷叶就是游戏副本里的小女孩。 “你又淘气了荷叶。” 少女佯装怒意责怪道。 荷叶不屑的撇撇嘴，“谁让那个长舌妇乱说。” “好了好了，马上就是要嫁人的姑娘了，还这么使性子，像什么样子。” 荷叶听见这话，立马高兴不起来了，“我不想嫁人，金梅姐姐你呢？” 少女叹了一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也不想的吧金梅姐姐！”荷叶从少女口气中听出了叹息，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望她。 金梅不说话了，这让荷叶更加确信。 场景继续转换。 四周开始热闹起来，尹朝还从未看过这村子这般喜庆这般有人气。 所有人敲锣打鼓簇拥着金梅扮成的玉面观音而来。 不得不说，金梅是好看的，不少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包括年纪稍小的荷叶。 但她没有在这份热闹里过多停留，转而隐匿在黑暗中。 尹朝视线落在离开的荷叶身上。 见她一个人钻进了破烂的庙宇里。 尹朝的视线跟随她转动。 看见烛火闪烁的大殿上盘腿坐着一个姑子。 荷叶虔诚的跪在她面前，“神仙姑子，我该怎样才能不嫁人呢？” 姑子微微笑起来，调侃道，“你刚满十二岁，操心什么嫁人。” “真的真的，我下个月就要被嫁给邻村那个肺痨鬼阿财了。”荷叶生怕姑子不相信，急忙解释。 姑子沉默了，眼里是快溢出来的心疼。 荷叶又拜了拜，继续道，“金梅姐姐也要嫁人了，是那个打死过老婆的保林，我不想她嫁人。” 荷叶又说了许多，多是在说金梅的好。 姑子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庙会快结束，荷叶也准备站起身走了，她才叫住人。 “我知道有个方法……” 话音到这就结束了，尹朝不知道姑子到底给荷叶说了什么方法。 但是场景再次转换时，是他看见荷叶和金梅在一处紫色的草原上肆意奔跑。 就连天边的落日和云彩也是紫色。 为什么会是紫色的呢。 尹朝不得而知，只是很美很梦幻，像是天国的花园。 如同姑子那个未曾让他听完的方法一般。 第8 章 出嫁八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尹朝的房门被人拍的嘎吱作响。 他昨天被兜帽男搞的有些应激。 听见声响，一头从床上坐起来瞪着木门。 “尹朝！尹朝你醒了吗？” 门外是杨帆在叫他。 尹朝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打开看见的却是神色戒备的五人。 莫南手里拿着那把漆黑巨伞，许洲端着一把长枪，两人站在最前面且都将武器正对着他。 尹朝笑笑，“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昨晚没在房间？” 莫南率先开口，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和刚见面时满脸的谄媚截然不同。 尹朝摆摆手，表情夸张的举起手来，“我昨晚一直在房间里啊！” 然而眼前这些人都不是好骗的。 他继续道，“我昨天听见隔壁的空房间有动静，就害怕的钻到床底下睡了一晚，期间听见有人推开了门，原来是你们啊。” 莫南眼里的戒备少了些，他确实去过尹朝房间，但他仍有疑心。 尹朝嘴角小幅度下垂，心道还真是多疑。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许洲开口，“是人是鬼，让我打一枪不就得了。”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征询尹朝同意的意思，倒像是在通知。 第10章 黑洞洞的枪口随即抵在尹朝胸口。 扣下扳机后，砰的一声闷响，尹朝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死死瞪着枪管。 在场几人除了方糖外都明显一愣，没想到许洲会这么果断的出手。 过了几秒后，许洲移开枪管。 尹朝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叫疼。 杨帆眼尖道，“没流血！不是真枪？” 齐刘海女孩有些被吓到，脸色不好，解释说，“怎么可能不是真枪，不过那枪只能够伤到鬼怪，对人没用。” 尹朝确实没有受伤，他只是爱演戏，敬业罢了。 “所以你们怀疑我是鬼怪？” 他揉揉胸口问。 莫南点头，恢复了那张笑脸，“昨晚听见楼下有动静，我想找队友一起下去查探，没想到你房间里没有人。” 尹朝点头，继续明知故问，“所以你最后下去了吗？” 莫南笑笑，自嘲道，“或许是人缘不好，只有一人愿意和我一起下去，不过他最后被杀了。” “啊？被鬼怪杀了？” “是的。”莫南惋惜，“是一只超越b级的鬼怪，我没和她交手，跑回了房间，幸好她没追来。” “超越b级？”杨帆不解，转头看向方糖。 不等方糖开口，那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齐刘海女生惊恐道，“怎么会？这不是个b级副本吗？一般几级的副本最高就是几级的鬼怪啊？” 方糖似乎对别人抢了她的话有些不满，轻嗤一声，“白小姐为什么来这个b级副本，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齐刘海女生脸上一僵，心虚的看了眼方糖。 几人之间的氛围忽然电光火石起来。 “哎呦呦，你们怎么还在这啊？新娘子都快出嫁哩！” 忽然的话声打断了几人之间的汹涌暗潮。 尹朝看向来人，瞳孔剧烈收缩。 是村长，昨天被兜帽男砍成两半的村长。 又又又活过来了？ 个人恩怨显然没有系统安排的剧情任务重要，几人应了村长的话准备跟着他去参加喜宴。 齐刘海女生赶紧过来扶起尹朝，追了上去。 一路上，尹朝都在害怕村长忽然暴起想要报昨晚的仇。 但他显然多虑了。 这村长就像是一串新生成的数据，兢兢业业做着自己npc的工作。 他们来到刚开始的那条街道。 村长介绍道，“今天是村里的荷叶出嫁，昨天嫁出去的是金梅。” 大家点头。 尹朝忽然想起，荷叶的出嫁房不是在他们隔壁吗，那今早怎么没见她出来。 不等他解决疑问，送嫁的喜乐开始响起。 “出嫁娘，出嫁娘，穿著红装嫁新郎，哭红了眼，哭干了泪，只道女子不如郎……” 伴随着喜乐的，还有轿子里出嫁娘的婉转歌喉。 然而渐渐的，歌声越发凄厉幽怨。 喜乐也开始变调。 齐刘海女生不知看到了什么，惊慌的指着那顶晃晃悠悠的喜轿。 几人看过去，都有些错愕。 只能容下一人的轿子下，挂着帘子的地方，伸出来一双穿着红绣花鞋的脚来。 “新娘子上吊啦！新娘子上吊啦！” 有人在人群中喊着。 然而送嫁的队伍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浓雾越来越大，一阵风刮来，沙子迷了大家双眼。 等到再次睁眼，哪里还有送嫁的队伍。 原本的红轿红花，变成了一樽漆黑的棺材。 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白衣，伴随着漫天飘洒的纸钱，渐渐向浓雾深处而去。 尹朝叹口气，不禁感叹，在封建社会里，死亡，是如荷叶金梅一般的女孩们发出的最强有力的声音。 【滴滴，出嫁女的心愿，完成，副本出嫁，完结。】 伴随着系统这声完结，周围世界肉眼可见的崩塌。 最后只在虚无的黑色中剩下自己一人。 【玩家尹朝，等级1 生命值100＋50，体力值60，精神力100，智力90，获得道具：万民伞（检测不出等级），一截红绸缎（b级，用于治愈，可提升生命值50）。】 【恭喜你，完成考验。】 【注：生命值低于％50时，系统将会主动提醒你，另外，生命值可通过副本中获得的特殊道具增加，其它属性同样。】 尹朝了然，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那把就连系统也检测不出来的万民伞。 没等他多想，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床上。 他看着熟悉的环境眨巴眨巴眼睛，连忙坐起来冲到尹芮房间。 房间内空无一人，自己两个爸爸都不在家。 尹朝难得的慌张，连忙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 却在点亮屏幕时瞥见了书桌上压着的一封信。 他拿起那封粉红色的信封有点不敢打开。 “真是的，尹芮怎么这么喜欢粉红色，商屹也不管管他。” 尹朝嘴里吐槽，脸上却带着苦涩又无奈的笑。 他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给尹芮和商屹打了许多个电话，都是空号。 最后还是打开了信封。 第 9章 回到现实世界 “致我亲爱的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你已经进入了游戏，也到了我们离开你的时候。 第11章 从小时候收养你时我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天生便属于游戏，那是你的主场。 你也不用寻找我们，你老爸身份很牛逼，出不了什么事。 另外，老爸还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不过被商屹否决了（t-t），只能看你们缘分了。 老爸还给你留了很多宝贝，靠你慢慢发掘。 最后，加油变强，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再次重逢的。 尹芮商屹留 （我才知道，原来商屹那个老狐狸也给你找了一个相亲对象！）” 尹朝看完这封信后完全感动不起来。 他才十九岁，上大一，这两老父亲自从知道他喜欢男孩后就一直操心他的感情生活。 “咔嚓” “咔嚓”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房间里那扇红木柜子传来。 尹朝站到衣柜前，面无表情的打开柜门。 柜子里蹲着一个浑身苍白眼瞳漆黑的小女孩。 她手里拿着一袋原味薯片，一脸平静的发出“酱酱~”这种象征欢迎光临的语气声。 “安娜？你在这干嘛？” 尹朝问。 安娜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说是朋友，其实更像是家人。 只不过她从前根本不敢接触尹芮，就连尹芮的房间也望而生畏。 现在却躲在尹芮和商屹的卧室柜子里吃薯片。 “尹芮大人走了，我不害怕，有点好奇，换个柜子住。”安娜抬头看着尹朝道。 她说话有点像刚学习汉字的外国人，长的也高鼻梁大眼睛，妥妥的小萝莉一枚。 尹朝一直觉得安娜是个外国鬼。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他问。 安娜摇摇头，自顾自抓着薯片嘎吱嘎吱吃起来。 尹朝叹气，看安娜吃的香，随手抢走薯片大摇大摆出了卧室门。 只剩下呆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安娜。 他刚走到客厅坐上沙发，门铃便被按响。 “大哥，南哥说的是这家吗？按半天门铃没人开啊？” 门外，一名染着白毛浑身刺青的小混混道。 被他叫做大哥的那人靠在走廊墙边，盯着门牌号看了半天，满脸不耐烦，“走开，让老子来。” 他一把抓开堵在门前的几名小弟，一脚踹开了大门。 此时天色渐晚，门内漆黑一片。 白毛探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难道那小子没在家？” “不可能，南哥的神器清清楚楚定位了这人的位置！一定就是这，我们进去看看。” 几人刚踏进房间，天花板上的灯开始闪烁起来。 “咯咯咯” 少女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 几个小混混被吓懵了，始终保持着进门的动作，再无一人前进。 还是被叫做大哥的那人率先打破僵局，“别怕！这可是现实世界！鬼怪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肯定是那小子装神弄鬼！” 他这一声吼像是给几人喂了颗定心丸，几人开始往卧室的房间走去。 就在白毛手搭上卧室房门的把手时，那扇漆黑的木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黑暗深处伸出一只长着黑色指甲过于修长的手来，就连指尖也是黑色，诡异非常。 黑手一把抓住白毛手腕，留下五个血色抓痕。 那看似毫无力道的轻轻一抓，却让白毛整只手直接脱臼，随后就甩着断手尖叫着往外跑。 “大，大哥，这这是人有的力气吗？” 有小弟结结巴巴朝着他问。 那被叫做大哥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房门开始无风自动，慢慢打开。 一个披散着头发四肢着地的怪物缓缓从门内爬出。 “咯咯咯~咯咯咯~” 小女孩诡异尖细的笑声传来。 几人赶紧后退，却见那怪物像是看见食物的蜥蜴一般，动作迅速的朝着几人爬来。 幸好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玩家，没有出现腿软跑不动的情况。 一溜烟逃出了尹朝的家。 见人走光后，尹朝从黑暗中走出，客厅的灯光立即恢复正常。 他看着在墙壁上爬来爬去玩的不亦乐乎的安娜，夸赞道，“厉害啊安娜！” 安娜听见声音从天花板上跳下来，恢复了少女的身形，站在尹朝面前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两包，薯片。” 尹朝很爽快，“好！成交！” “现在，就要。” 安娜又说。 尹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还不算太晚，决定满足安娜这小小的心愿。 “行，你在家等着。” 没成想安娜挡在了他面前，“我，要去，带我去。” 她说。 尹朝有些诧异，安娜从小到大没出过家门，他曾经也问过尹芮，尹芮说安娜没有足够的力量，只能在家里活动。 现在却忽然要求要出门，难道是尹芮和商屹离开了的原因？ 他满腔疑惑，不等询问，就见安娜抓起他的右手食指，用指甲划破。 一颗鲜红莹润的血珠渗出。 安娜将血珠抹在自己手背上，血迹瞬间消失不见。 随即，她额头出现了一个弯弯曲曲的血色印记，一闪而过。 尹朝对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看呆，直到疼痛从指尖蔓延。 他才面色狰狞地抽回手来，“我靠！你刚刚才在地上爬了！指甲缝里不知道多少灰尘细菌！” 第12章 安娜本就漆黑的眼瞳被他这一番吐槽弄的更加漆黑。 “……” 尹朝看着她额头印记消失的位置，问，“你这是什么？不会是什么契约吧？” 安娜点点头，“你不是，有万民伞吗？万民伞可以，契约鬼怪，你不会，不知道吧” 面对安娜狐疑的眼神，尹朝大胆承认，“是的，我一窍不通。” 换来对方一个漆黑的白眼。 “万民伞，是尹芮大人，留给你的，可以契约鬼怪，被你契约的鬼怪，只会，听你一人的命令。” 尹朝似懂非懂，“所以，契约之后，你就有足够的力量，我就能带你出去了？” 安娜点头。 两人走到门口，尹朝看着被破坏掉的木门，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转头盯着皮肤苍白眼瞳漆黑，赤着脚穿一件黑裙的安娜，“你……要不要换件戴帽子的衣服，遮下脸？” 这样出去会把路人吓死的。 安娜恍然大悟，点点头，伸出右手。 她右手渐渐有黑色的雾气散发，直至笼罩全身。 全程不过十秒钟，等到雾气散去后，尹朝面前出现的不再是外形骇人的鬼怪。 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复古蓬蓬裙，及膝袜，黑色小皮鞋的少女。 少女碧绿的瞳孔和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十分亮眼。 像是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 【滴，鬼仆安娜，a级鬼怪，等级10 生命值1000，体力500，精神力100，智力80，擅长技能：爪风，闪击（有待开发……）】 【恭喜玩家尹朝，获得称号：邪神之子（专属）】 第10 章 获得称号 尹朝被系统忽如其来的提示音吓到。 他有些懵，喃喃重复道，“称号邪神之子？什么东西？” 【称号是主神赐予每个玩家的祝福，不同的称号会有不同的能力。】 尹朝还是第一次被系统回答，他继续问道，“那邪神之子的称号有什么能力？” 【系统检测不出……】 连系统也不知道吗？ 尹朝有些迷茫。 他获得这个称号难道是因为尹芮？他真是邪神？ 而游戏世界是主神创造的，系统肯定也是主神的产物。 所以系统才不知道邪神之子的能力？ 就和万民伞一样，是尹芮留给他的，一样检测不出。 尹朝忽然觉得有些不安，邪神之子这名头一听就是反派，自己还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吧。 安娜听不见系统的声音，只看见尹朝像是灵魂抽离一样一直站在门前不动。 她歪歪头，扯扯尹朝衣角，“多久，出门？” 尹朝这才回过神来，“我们走。” 安娜和尹朝这样不多见的外貌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一路上频频有人侧目。 两人刚走到超市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尹，尹朝？” 拦路的那名女生怯生生喊道。 尹朝低头，发现是游戏里齐刘海的那名女生。 他瞳孔微缩，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滴，玩家白语，等级3 生命值200，体力值90，精神力60，智力70】 “白，语？” 尹朝有些不可思议系统的提示，他不信邪的重复道。 白语白皙的脸变得红彤彤，点点头小声问，“你没受伤吧？听说莫南派人去找你了。” 尹朝摇摇头，心里却十分震惊，系统提示的名字是对的。 “白语，这位就是和你一同参加游戏的玩家？” 一道好听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似乎是和白语一起的。 尹朝转身，看见一名身高腿长的帅哥，果不其然耳边又响起了系统的提示。 【滴，玩家白叙，称号：神之使者，等级20 生命值1500，体力值1000，精神力90，智力90 擅长技能：他是主神的使者，是主神最忠实的信徒，能够聆听神谕。】 尹朝被白叙的面板闪瞎，脑海中只有三个字不停重复——惹不起！惹不起！ 还有，这家伙体力值1000？还是人婻諷吗？ 他的内心变化无人发觉。 只听白语笑嘻嘻的朝白叙介绍，“对！哥，他叫尹朝！”。 “你好尹朝。” 白叙不仅长的好看，更是礼数有加。 尹朝不自觉就将手握了上去，“你好。” “我们不是尹先生在现实世界中见到的第一批玩家吧？” 白叙开门见山道。 尹朝嘴角勾笑，不作回答。 确实不是第一批，刚刚的混混才是第一批。 看来他很清楚自己遇见了他们，还靠自己的本事全身而退。 那些人和他联系了？ 看他样子也没有瞒的意思。 尹朝有点看不透他。 只听白叙继续道，“有一个人尹先生应该认识，他叫杨帆。” 白语连忙接道，“认识认识，他和尹朝一样是那个游戏里的新人玩家。” “刚刚接到消息，杨帆死在了家中，死因煤气中毒。” 白叙说着，拿出手机点开杨帆的死亡通知书还有现场的照片。 千真万确，是杨帆没错。 尹朝脸色难看，杨帆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他直接问，“有人杀了他？在现实中杀人不怕被法律制裁吗？” 第13章 白叙摇摇头，“你知道的，游戏里什么道具都有，虽说大多数不能带到现实世界，但那只是大多数，况且，你们通关的这个b级副本不简单。” 尹朝还想再问些什么，白叙忽然打断，“这里不安全，尹先生还想知道什么，不如来我的地盘，我能保护你。” 尹朝没有回答。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忽然，一直站在一旁的安娜走到尹朝身边，“去超市，给我，买薯片。” 她一出声，瞬间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白语有些紧张，问道，“这是……尹朝你的女朋友？” 尹朝汗颜，安娜看起来顶多十五岁，您还真敢想，很刑。 他连忙否认，“不是，安娜是我妹妹。” 说着就拽着安娜往超市走去，边走边道别，“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白先生。” 他眼神微眯，在游戏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白语和莫南的雇佣关系。 而莫南应该是借用了某种道具才能那么精准的锁定每个人的位置。 他们为什么要杀杨帆？ 难道是无差别的杀掉每个新人？ 不，白叙说他们这个副本不简单。 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饲主和疯狗，笑面暴徒和白叙的妹妹。 他们来头都不简单，对了，还有一直没在大家面前露面的兜帽男。 这些人齐聚一个b级副本。 绝对不是偶然。 尹朝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有人用某种特殊道具知道了这个b级副本里有机会得到宝贝，所以各路大佬齐齐参加。 但是这些大佬在最后的通关奖励中，都没有得到那样宝贝，于是他们将目光落在同样通关的两名新手身上。 毕竟是靠运气掉落道具的游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杨帆引来杀身之祸。 不过，这杨帆也未必就是莫南杀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时可是有三路人马。 尹朝看向架子上的新款薯片，随手拿起丢在购物框里。 看来，这现实世界未必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生死游戏。 两人买完薯片，双手提满了购物袋的冤种尹朝刚踏出超市门口。 便迎面撞上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 两人擦肩而过时，男人揣在兜里的手抽出一把小臂长的短刀。 寒光一闪，短刀朝着尹朝裸露的脖子而去。 随后“啪嗒”一声，原本该插在他脖子上的刀被一双锃亮的小皮鞋踢飞。 安娜眼神凌厉道，“保护好，我的，薯片。” 说完便与来人打了起来。 尹朝望了望四周，发现不知何时超市外的广场变成了一处结界。 外面人好像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怪不得这些人敢这么明目张胆。 说不定他在这个结界里被杀死后会和杨帆一样变成意外身亡。 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道具。 第 11章 住院 【滴，道具：杀手的善后，a级特殊品质道具 特质：生成结界，结界可隔绝外部，持有之人锁定一人为目标，唯有将目标杀死，或持有之人死亡才可破解，破解后会消除杀手的痕迹，伪造目标意外死亡现场。】 【滴，目标人物已锁定：尹朝。】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不过那人和安娜打的有来有回这点，倒是让尹朝诧异。 安娜虽然等级不高，但作为鬼怪，力量不是常人可比拟的，难道那人和白叙一样等级很高？ 他赶忙盯着那人，想让系统提供一些线索。 【滴，玩家吴山，等级7 生命值200，体力值100，精神力60，智力70 擅长技能：泰拳。】 就这？ 这样的面板能和安娜打成平手？ 尹朝的震惊写在了脸上。 这时，他背后响起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很震惊是吧？不过这小姑娘同样让我震惊。” 后背暴露在陌生人面前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行为，尹朝惊恐回头，看见一个造型诡异的长发男人。 他披散着黑发，上身穿一件十分骚包的网纱圆领衬衫，身形削瘦，两颊凹陷颧骨突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液，化着亮绿色的眼妆。 尹朝下意识露出嫌弃的表情。 男人大怒，嗓子有些夹不住了，“土包子！看我不杀了你！” 他穿着一双七八厘米高的尖头皮鞋，速度却丝毫不慢。 闪身到尹朝面前，一个肘击落在他腹部。 尹朝吃痛，摔出去半米，躺在地上捂着伤处，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 安娜那边被吴山缠的紧，根本脱不了身。 尹朝视线逐渐模糊，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看着穿尖头皮鞋的男人扭着屁股朝他走来。 “哼哼，说吧，你从那个b级副本里得到了什么道具？” 长发男蹲在他面前，挑起他下巴，看了半晌又道，“相貌倒是不错，若是跟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来人一脚踹飞。 尹朝费力掀开眼皮，见是白叙，莫名觉得心安，晕倒过去。 再次睁眼，视线里一片雪白，就连坐在病床边上的安娜也穿着一身白。 尹朝虚弱抬手，沉迷于手机游戏的安娜才注意到他醒了。 第14章 “我们在哪？” 安娜想了想，回答，“医院。” “白叙送我来的？” 安娜点头。 说完后，她连忙拿着手机左右手并用的点起来。 尹朝侧目，“谁给你的手机？” “白语，她说，你醒了，叫她。” 原来是在发消息，尹朝心想，不禁诧异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没过几分钟，气喘吁吁的白语便出现在病房门口。 她手里提着保温饭盒，看见尹朝时双眼放光。 “你醒了！” 尹朝点点头，笑道，“多谢你和你哥哥昨天出手相救。” “昨天？”白语捂嘴笑笑，“你都昏迷快八天了。” 八天？ 尹朝对那个骚包男的愤怒在这瞬间达到了极点，一拳给我干废八天！ 他那天没有读出骚包男的面板，大概是因为之前注意力不集中，后面又受了伤的缘故。 索性直接问白语，“那骚包男你知道是谁吗？” 白语听见骚包男这个外号愣了片刻，随即立马心照不宣的明白了说的是谁。 “那天我没在现场，二哥一个人去的，但是二哥说是阿瑞斯公会的人，你说的骚包男，应该是阿瑞斯公会的十大王牌之一，赵国军！” “赵国军？”尹朝不确定重复，“他是长头发？” 看到白语确认点头。 他才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叫赵国军啊？哈哈哈哈！我没有，没有嘲笑这个名字的意思，哈哈哈哈！单纯，单纯嘲笑他！哈哈哈哈……” 白语也跟着笑起来，接着道，“他给自己取名莫瑞卡，如果有人当面喊他赵国军，会被他割掉小叽居的。” “……”尹朝顿时下身一凉，笑不出来了。 谈话这会儿，白叙也到了。 “好些了吗？” 他问。 尹朝点头，说没事了，也就肚子上的淤青吓人。 “白语和你说了没，那天来的是阿瑞斯公会的人。” “说了。” 白叙似乎刚处理完事情，神色有些疲惫，他脱下西服外套挽在小臂上，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白语，你先带安娜出去玩吧，我和尹先生有正事要谈。” 尹朝私心里是不希望和白叙独处一间的。 他朝安娜使眼色，然而新晋网瘾少女安娜并没有将注意力给他一分。 白叙开口，“我先来为你介绍现实中的游戏规则吧。” 见少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才继续道。 “现实中的游戏玩家大多背靠公会和组织，你也知道，游戏里是可以随意杀人的，单打独斗很可能没有死在鬼怪手中，却死在了同为人类的玩家手中。 但若你加入公会，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每个公会都有它自己运行的规则，公会成员一起组队进副本，互相帮助，存活几率更大。 现存的四大公会呈四足鼎立之态，分别为白家掌管的，也就是我和我大哥掌管的白氏公会，十大王牌掌管的阿瑞斯公会，预言家掌管的奇迹公会，万俟（mo qi）家掌管的万俟公会。” “疯狗和饲主是阿瑞斯公会的人？”尹朝问。 白叙点头，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白语放置的保温盒打开递给尹朝。 “阿瑞斯，在奥林匹斯诸神中，阿瑞斯是战争、兵变、杀戮与暴乱之神，他被形容为‘嗜血成性的杀人魔王以及有防卫的城堡的征服者’。他是力量与权力的象征，是嗜杀，血腥以及人类灾祸的化身。” 尹朝眨眨眼，喝了一口鸡汤道，“就是说这个公会不是什么好人呗。” 白叙笑笑，评价，“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那其余公会呢？”他问。 白叙摇摇头，“没什么利益牵扯，了解不多，但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 尹朝狐疑，还是问出了口，“莫南是你们白氏公会的人？” 白叙了然，知道尹朝是在游戏里看到莫南杀人不眨眼的德行，才认定和他一伙的自己也不是个好人。 他解释，“莫南确实不服管教了些，不过那些人都是他从别处招揽来的，我也查过，都是些作恶多端的，毕竟你们这次的副本特殊，不能大张旗鼓的在公会里招揽玩家。” 第 12章 第二个副本 “为什么都说这个副本特殊？”尹朝问。 白叙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他说。 很像一个中二少年问出的问题，但白叙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表情严肃，甚至有些敬畏。 尹朝沉默，想起了刚进游戏时方糖说过，这是由神创造的游戏世界。 白叙叹了口气，低头轻笑，“没关系，以前不相信，现在开始相信吧。” “这是由神创造的游戏世界，我们叫祂主神，欢迎来到主神的世界。” 他说着，表情是对神明的虔诚，如同他的称号，神之使者，主神最忠实的信徒。 接着，白叙继续道，“而我，是神的使者，能够聆听神谕，神谕指引我，让我进入那个副本。” “那你怎么没去？”尹朝问。 他懊恼道，“阿瑞斯公会安插了卧底，计划被全盘打乱，只好让唯一有空的莫南带着白语进去。” 第15章 尹朝点点头，表示理解。 随后说，“最后一个问题，赵国军死了吗？” 白叙没想到尹朝最后一个问题是这，觉得有些好笑，但是眼前人似乎很认真。 他正色，“没死，我破开结界，重伤了他，被逃了。” “那就好。” 该交代的事已经交代完，尹朝同意了加入白氏公会，也同意了过几天和工会成员一起进入副本。 白叙站起来准备离开，临到门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 “对了，四大公会里你要留意万俟公会的人，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尹朝不解，还想再问点关于万俟公会的事，恰好白叙手机铃声响起，对面似乎有急事找他。 尹朝便没多问。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约定当晚，白叙亲自开车来医院接他。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他问。 尹朝摇头，“都在医院躺这么久了，本来没问题，再躺就要出问题了。” 白叙笑笑递给他一个背包。 “这里面是我们公会的衣服，还有一些必备品，你换上试试。” 他笑着接过，调侃道，“哟！还有队服啊，福利这么好！” 衣服是一件短袖加冲锋衣，黑色打底，上面有暗红色刺绣。 尹朝穿上十分合身，他站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称号，邪神之子。 就，嗯，很符合的形象，看起来不像好人。 但走出去时还是被白叙夸了。 他尽量笑的和善，坐进白叙的车。 路上，白叙问。 “安娜呢？” “我让她先回家了。” 他回。 其实是被他收进了万民伞里，这几天尹朝终于琢磨出了收取道具的方法，心随意动。 听起来很玄乎，不过只要掌握诀窍，一点不难。 但只有万民伞能够拿出来，出嫁剧情完结奖励的一截红绸缎就不行。 还有，这几天白叙居然没问过他那个副本的奖励是什么。 他本想到时候就将红绸缎拿出来，反正一个副本能得到的道具只有一样。 由不得他不信。 现在反而让他摸不着头脑。 一个人如果接近你是有明确的目的，这个人便不足为惧。 白叙显然不是。 尹朝侧头看向驾驶座的男人，此时恰好到达目的地。 白叙将车停好，直面他探究的视线，笑笑，“怎么？舍不得下车？” 尹朝勾勾嘴角，没说什么，利落下车。 他们来的地方是一处体育中心。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体育中心外是一圈圈巡逻的保安。 白叙凑近尹朝小声道，“这些保安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雇佣军，小心点，进去前跟紧我。” 他点头，显然有些震惊。 他们没有进入体育馆，而是乘坐一旁重兵把守的电梯进入了体育馆地下。 电梯一点点下行，里面别有洞天。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广场四周被铁墙围住，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屏幕。 现在广场上已经站了许多人。 尹朝看见朝他们挥手的白语，她身边站着点头微笑的莫南。 “你们终于来了！”白语道。 然后鬼鬼祟祟的朝尹朝小声道，“我看见阿瑞斯公会的莫瑞卡了！不知道他这次进不进副本！” 尹朝眼睫轻动，倒是十分希望莫瑞卡能和他一个副本。 “那你呢？”白叙一把抓住白语后衣领，“你前几天才进去过，现在来干嘛？” 白语吐舌，“奇迹公会也有人来嘛！我来一睹风采！” 奇迹公会？预言家掌管的奇迹公会？ 对副本里执着于杀他的兜帽男，尹朝印象十分深刻。 他倒是觉得，这兜帽男最有可能在的，就是奇迹公会。 休息那几天他朝白语打听过，奇迹公会的会长预言家自己组建了一支小队。 那支小队可以说是奇迹公会的核心。 他们每个队员都个性鲜明，又各有所长，是玩家当中的风云人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帅。 联想到这，一阵欢呼声从人群中传来。 有人大喊奇迹小队，不过声音更大的是喊杀手的人。 尹朝应声看过去，拥挤的人群中竟然有人亮出了灯牌和横幅。 “快看！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就是杀手！” 白语激动道。 人群中的奇迹小队渐渐显现出来。 走在正前方的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美艳女人，她穿着最为简朴的旗袍，却也难掩风姿。 尹朝问白语，“那个女人就是预言家？” 白语点头，“漂亮吧！她粉丝和杀手不相上下！” “哦，漂亮。”尹朝淡淡道。 下一秒，女人身后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走出人群。 他脸上带着不耐烦，似乎很讨厌吵闹，像是一头龇牙咧嘴的狼狗。 尹朝顿时睁大了眼睛。 还真是兜帽男！ 他小心翼翼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兜帽男发现。 话说，大名鼎鼎的奇迹小队王牌，竟然晕血到了那种地步。 第16章 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尹朝的小动作被白叙察觉，他问，“怎么？是熟人？” 尹朝皮笑肉不笑道，“算，也不算。” 白叙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眼里暗潮翻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 13章 紫色s级副本 奇迹公会站到位置后，人群的欢呼声才小了点。 尹朝躲在白叙身后，看向对面阵营的奇迹小队。 五个人，三男两女。 预言家月影，奇迹小队队长，奇迹公会会长，脾气古怪，老谋深算。 杀手午夜，奇迹小队战力天花板，也就是兜帽男，听白语说这家伙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交谈。 突击手良辰，表面阳光大男孩，实际上是个爱好特殊的疯子。 治愈者安念，是个上高中的小女孩，喜欢追星，算是奇迹小队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最后，狙击手龙藏，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对他知之甚少。 以上，就是尹朝打听到的关于奇迹小队的所有信息。 少，而且真假不知。 他眯眯眼睛，趁着现在人还未全部到场，悄悄将目光放到兜帽男身上，想要读取他的信息。 【滴，玩家午夜，称号：执行者，等级30 生命值30000，体力值30000，精神力90，智力90 擅长技能：执行者，下可斩鬼怪凡人，上可杀天神妖邪。】 卧槽！ 尹朝被这小子的面板惊讶到了。 他原本以为白叙面板已经很无敌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更离谱的。 还有他的擅长技能，简直就是万物皆可杀，怪不得叫他杀手。 尹朝想起了自己60的体力值，甚至不如白语，忽然觉得人和人差距好大。 他正垂下头emo，正对面的午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兀的警觉起来。 月影察觉到他的变化，轻问一声，“怎么了？” 午夜没有说话，直直盯着对面白氏公会的队伍。 等到尹朝再次抬头，正对上了午夜如郊狼凶狠的眼神。 他不禁心中一颤，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像是在杀人游戏中见到了最终的大boss，他被无数次砍死，但是重来时依旧会激动的难以复加。 尹朝不再逃避，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慢条斯理从白叙身后走出。 月影自然注意到了他。 笑着上前与白叙打招呼。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看向一旁的尹朝，朝白叙笑道，“这是新人？以前在大厅没见过，长的怪好看。” 白叙知道对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狐狸，接腔道，“是好看。” 月影面上滴水不漏，知道白叙在防备她，转而问尹朝。 “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啊？想不想要姐姐的微信号？” 尹朝笑的灿烂，朗声干脆道，“不想，我只喜欢杀手！” 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他这话，尤其是月影的粉丝，纷纷觉得这小白脸不识好歹。 唯独尹朝口中的正主本人心中像吃了一千只苍蝇一样烦躁。 他上次使用道具进入那个b级副本，因为道具副作用，面板被压制。 加上本就不想声张，没想到被一个菜鸟新手摆了一道。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听到罪魁祸首在面前说喜欢自己。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午夜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径直走向白氏公会，站在尹朝对面。 “哇！偶像！你也是来给我微信号的吗？” 尹朝作迷妹捧心状。 午夜盯着面前人纤细的脖子，已经开始想象齿尖相接血液流进嘴里时温热的触感。 还没开始动作，大厅正前方那面占据一整片墙的屏幕开始闪烁。 所有人都被吸引，一瞬间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紫色s。 闪烁几下后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行小字：林木市第二中学，审判，开始。 “是紫色的s级副本！我去！来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紫色的s级副本！” 有人惊呼。 尹朝不解，转头看向白语。 白语向他解释起来，“abcd类别的副本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成功几率百分之八十，s级别的副本是随机出现的，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就是你想进也不一定如愿，更何况这是紫色的s级副本。” 白语顿了顿接着道，“我也第一次见，但是我听别人讲过，紫色的s级副本爆婻諷s级道具的几率很高，但它不能自选。” “不能自选？”尹朝有些不能理解这个意思。 白语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朝着已经开始选副本的人努努嘴，“等下你就知道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很快轮到白氏公会选择副本。 白叙将尹朝介绍给这次带队下副本的团长，对方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现实中似乎是从事老师一类的职业，队员都叫他杨老师。 他笑着朝尹朝握手，介绍完小队成员后开始介绍起了这次的计划。 “每个小队的计划不一样，想必白副会长没和你说过我们的计划。” 尹朝点头，心想白叙是副会长，那么会长应该就是那个没见过面的白家大哥了。 “我们这次要进的是一个b级副本，你第一次就是b级，很了不起啊！” 第17章 杨老师认真夸奖道。 尹朝虚心接受，说只是运气好而已。 又商业互夸了一番，终于有人喊白氏公会，他们一行人才上到屏幕面前。 杨老师朝尹朝叮嘱，“站在这个空格里，将手放到屏幕面前内心默念b级就行。” “好。” 空格将屏幕分成了几个竖条，每当有人进去，面前的竖条就会显现他进入的是什么级别的副本。 尹朝将手放在漆黑的屏幕上，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s级。” 亮光一闪而过，空格上的人消失不见。 屏幕从左到右开始出现几人进去的副本，b，b，b，c，s，b，c，b，a。 所有人看到那个紫色的s喧哗一片。 有人在问是谁运气那么好，得知是白氏公会招收的新人后纷纷唏嘘。 “新人？进去的是白氏公会的新人？” “是啊！以前都没见过，他那个样貌我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 “那不必死无疑了？” “可不是咋的，s级副本本来就高风险高收益嘛。” 议论声不断，直到第二个进入s级副本的人出现，大家很快将那个已经下达死亡判决书的新人抛之脑后。 只有白语为自己刚认识的朋友大哭了一场。 白叙不停安慰她，告诉她要相信尹朝。 但那可是s 级副本，没有人比白叙更清楚有多么残酷，就连他也不相信自己话里有几分真。 第 14章 林木二中（开篇） 另外一边。 眼前一阵漆黑之后，尹朝五感渐渐恢复。 “喂！中午吃什么？” “你听说了吗？高三一班转来一个特别帅的！我们等下上厕所去看看！” “这道题我怎么又错了！书上的原题啊！” “……” 作为下课铃的交响乐《致爱丽丝》还在播放，沦为大家的背景音。 尹朝睁眼，看见的是熟悉的课堂。 【滴，欢迎来到s级副本，林木二中。】 【请翻开你面前的卡牌，注意，千万不要被别人看见哦。】 下课铃声结束，周围越发嘈杂。 尹朝看见那张扣在桌上的黑色扑克牌，伸出手缓缓拿起。 确认四周无人注意这边后，他才翻开。 【获得职业：神职，白痴。】 【技能：被放逐时翻牌公布自己的身份，发动技能免除此次放逐，技能一旦发动，之后可以正常发言，但不能投票，狼人仍然需要击杀才可让你死亡。】 【注意，若是白痴因夜晚被狼人刀掉而死亡，则无法发动技能，立即死亡。】 【你们当中有十五人，其中五名狼人，五名平民，五名神职。】 【帮助你所在的阵营取得胜利吧，最后，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尹朝敛下眼中情绪，开始观察四周。 恰好与“熟人”四目相对。 他扬起嘴角，朝已经站起身气势汹汹走过来的人打了个招呼，“哟！偶像！你也在啊！” 午夜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身高腿长，五官精致，然而周围人眼里似乎看不见他这个大帅哥。 直到他拎着尹朝的衣领子将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你干嘛啊午夜！打女生啊！发什么疯！” 一个戴着眼镜一看就学习很好的女孩走过来制止。 午夜没管她，拖着尹朝的领子就往教室外走。 两人维持着老鹰抓小鸡的姿势在走廊上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厕所。 午夜一把将尹朝拉进门，盯着他双眼，眼神凌厉，“我警告你，最好将秘密烂在肚子里。” 动物世界里说过，直视野兽的双眼，会容易激怒它们，使它们对你产生攻击的欲望。 尹朝看着他形状姣好的眼睛，丝毫不慌，双手环胸，揶揄道，“怎么，不杀我了？” 午夜眼瞳漆黑，像是某种犬科动物竖起的双眸，擦着尹朝鬓角一拳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瓷砖碎了一地。 “这个副本我不会傻到随便杀人，是你走运。” 他的威胁像是丝毫奈何不了眼前人，对方至始至终一副看戏的神色。 良久，尹朝轻笑一声，用慵懒的调子一字一句说道，“有人说过，你很像一头野性难驯的郊狼吗？” 午夜眼神更加凶狠，像是要咬断他纤细的脖子，将他吞吃入腹。 尹朝继续，“而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做我的狗。” 午夜脑子一下宕机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群男生。 他们嘻嘻哈哈说着话，却在看到尹朝和午夜时表情惊讶。 “我去，哥们儿玩的野啊！” 有人脸上带着“哎呦不错哦”的表情拍拍午夜肩膀。 午夜恢复神色，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见方才尹朝的挑衅，松开攥着他领子的手。 表情有些嫌弃，去洗了个手转头就走。 尹朝无语。 他站在原地看着几个男生猥琐的笑容，有些不解。 赶紧也出厕所追上午夜。 回到教室后，那名带着眼镜的女同学前来关心尹朝。 “你没事吧？午夜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别怕，我是班长，我带你去找老师。” 尹朝看着她担心的表情冷冷道，“不用了，我没事。” 第18章 见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女生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坐回了座位。 尹朝只在心中冷笑，真要担心自己出事，一开始午夜将他抓出去的时候就会拦着，而不是事后来做一些莫须有的表面功夫。 对了，她一开始喊什么来着。 让午夜不要打女生？ 女生？ …… 尹朝脑子一抽，赶紧伸手朝下方摸去。 幸好，一个没少。 那她刚刚是喊错了？ 他脑子一团乱麻，随手摇醒一直在睡觉的同桌，“喂，我是男的女的？” 同桌脸上是一道道被压出来的红印子，听见这个问题时表情似乎在看弱智。 “你什么毛病？” 他骂。 但见尹朝一脸认真，才没好气道，“女的！你是女的！” 尹朝如遭晴天霹雳。 趴在桌上不愿再动。 没趴几分钟，很快有人来敲他桌子。 他没好气抬头，发现还是一个“熟人”，赵国军。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赵国军恶狠狠道，“真巧啊，看来你注定是要死在我手上了。” 尹朝不打算理他，举起手大喊，“班长！赵国军说他要逃课！” 听见自己的本名，赵国军目眦俱裂，“你踏马……” 他扬起手准备扇尹朝。 恰好被进教室的老师看见，老师朝他吼道，“赵国军！你在干嘛？” 不给赵国军说话的机会，尹朝立马起身，眼中带泪，控诉说。 “老师，赵国军说要逃课，我不去，他就要打我……呜呜呜……我好害怕啊老师，他一个男生，巴掌辣莫大……” 不出所料，老师勃然大怒，“赵国军！给我滚到后面站着！” 赵国军好歹也是阿瑞斯公会的十大王牌之一，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顶嘴道，“你踏马又是谁？敢命令老子！” 老师站在讲台上，忽然变得鬼气森森，“怎么，你想违背我得意志吗？” 尹朝记得系统说过，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赵国军作为老玩家自然也清楚，只好咽下这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站到教室后排。 见他到位后，老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朝着门口道，“进来吧，林木。” 一名瘦弱苍白的男孩一瘸一拐的从门口进来。 他脸上包着纱布，左腿绑着石膏，杵着拐杖动作缓慢。 临到讲台时还被绊了一跤，滑稽的摔倒在地。 安静的教室里响起几道沉闷的笑声。 老师赶忙去将他扶起，转而怒斥班中学生，“谁笑的？谁笑的给我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 年轻的女老师一脸怒意继续道，“好，都不承认是吧，全班给我下楼去，围着操场跑十圈！” 跑十圈对尹朝这样的弱鸡选手来说可真是要了老命。 班上立马出现几句抱怨声。 这才有人站出来，“我笑的，罚我就行。” “还有我。” “我也笑了。” …… 零零星星站了几人。 第 15章 林木二中（魔术师） “又是你们几个，你们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女老师大怒。 班上一片低气压，噤若寒蝉。 她继续没好气道，“人渣，社会上的害虫！” 领头站起来的学生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拳头，他垂着头，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你们也能下得去手，我是真的小瞧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林木怎么受的伤，一群狼心狗肺的废物！” 林木听见老师说他，连忙慌张的看了一眼站起来的几个男生，小声朝气上头的老师辩解。 “不是的老师，不是他们……” “林木同学你别怕，我今天就看看，我在这他们还能翻起什么波浪来！” 女老师强硬道。 接着，她面上带着不耐烦，手一挥，“都给我下去围着操场跑五圈！我现在就替社会好好教育教育你们！” 班上同学不敢有怨言。 纷纷站起来三五成群往操场走去。 路上，尹朝听见有人小声抱怨。 “真无语了那个林木，一个男的整什么绿茶样。” “就是就是，他平时告我们的状还少吗？” “再说，高超他们又没动过他，被他那样诬陷。” 是三个女生在说话。 尹朝转了转眼珠，最后还是仗着自己“女生”的身份强行加入了进去。 “你们说林木的伤不是高超打的？” 他问。 几个女孩有些惊讶他的加入，但分享欲实在旺盛，还是接受了他。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往四周看了看，才小声告诉他。 “对啊，事发当天，我是值日生，负责晚自习下课后关灯，亲耳听见高超他们几个说，要翻墙出去上网的。” “那也不能证明……”尹朝还没说完，就被女孩打断。 “哎呀，我那天刚好肚子疼，就让林木帮我关灯了，我是和高超他们一起走到楼下看着他们翻出去的。” 尹朝了然。 肚子疼还能帮高超放风？ 还真是身残志坚。 无非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让林木帮她做事而已。 第19章 他心里吐槽归吐槽，不过看这女孩儿的样子不像说谎。 “那是谁打的林木？” 几个女孩纷纷摇头，那个高马尾女孩更是咒骂了句鬼知道他的。 话刚说完，便来到了操场上。 全班同学排好队准备跑圈。 尹朝虽然在npc眼里是女生，还是自觉的站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临跑前，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尹朝转头，见是个相貌周正带着金丝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你好，你应该也是玩家一员吧？” 尹朝点头。 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万俟新知。” 万俟？尹朝想起白叙为他介绍四大公会时曾经说过，四大公会里要留意万俟工会的人。 说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我叫尹朝。” 他笑脸相迎，实际上一直盯着他，试图窥探他的面板。 【滴，玩家万俟新知，称号：魔术师，等级20 生命值1000，体力值1000，精神力90，智力95 擅长技能：伪装和欺骗，心理欺诈师，让人想要信服魔术师所做出的一切决定。】 这还是尹朝第一次见到智力95的面板。 还有他的擅长技能，简直就是为这个游戏准备的利器。 “怎么，我们见过面吗？尹朝先生？” 万俟新知疑惑道。 尹朝窥探面板需要盯着那人很长时间，他知道是自己这一行为引起了万俟新知的注意。 “没有没有，万俟先生长的太帅了，情不自禁。” 这下好了，疑惑打消了，但万俟新知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 “……” 等到老师到位，队伍才开始慢跑起来。 到第二圈的时候，尹朝60 的体力已经撑不住了。 他大喘着气落在队伍后面。 女老师在看台上大叫着跑快点。 但他只能当耳旁风。 这时，有人刻意从前面落到与他并肩。 尹朝抬头，发现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午夜。 他眯着眼睛很不理解，却累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听来人轻飘飘道，“知道为何系统判定你是女生了吧？” 尹朝不想知道。 午夜丝毫不顾及他情绪，残忍开口，“体力值太低，女生都不如。” 说完又慢慢加速回到了原位。 尹朝都快被气笑了。 他收回刚刚厕所里说的那句话，什么郊狼，分明是一头得瑟的哈士奇。 快废掉半条命跑完圈后，今天一天的课就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 尹朝还挺喜欢高三生活的。 大家都很忙碌，不会有人在意别人。 就算自己孤身一人，也不会显得突兀。 然而副本里的高中他显然想错了，也可能这和他自己上的重点高中不太一样。 晚自习开始后教室里便没有老师。 班里吵闹的不行。 聊天，组团开黑，坐在一起谈恋爱…… 什么都有。 万俟新知也带着几人坐到尹朝身边。 “这些就是我在这个班里找到的玩家。” 万俟新知一一朝几人互相介绍。 老样子，尹朝没记住几个，但是他们特征鲜明，他在心里悄悄给几人取了外号。 直发文静女，贼眉鼠眼的瘦猴，方块脸大叔。 “我们暂时组成了联盟，也互相看过了对方的牌，大家都是好人阵营的。” 万俟新知朝他说着。 尹朝闻言皱起眉头，“你来和我说这些，不会也想看我的牌吧？” 万俟新知没有说话，那个贼眉鼠脸的瘦猴率先开口。 “都是好人有什么关系，只有狼人才害怕别人看牌吧？” 尹朝心底笑笑没有说话。 反驳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万一你们四头狼来套我话呢？” 一句话得罪了四个人。 文静女没有说话，方块脸大叔和瘦猴倒是想和尹朝辩驳一番。 却被万俟新知拦住了。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果你是好人，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得到我们的信任。” “那你们先得到我的信任吧。”他道。 见尹朝油盐不进，几人不再和他多说，都换了座位。 碰巧此时赵国军又扭着腰走了过来。 尹朝笑道，“哟！国军儿，没有高跟鞋穿的习惯吗？” 赵国军面露凶狠，三两步上前想要掐死尹朝。 半路被午夜拦住。 赵国军看清来人，然后下一秒便软倒在午夜怀里。 “好疼~要鸽鸽亲亲才能起来~” 吓得午夜一把将人摔出去老远。 第 16章 林木二中（第一夜） 尹朝憋笑，午夜黑着一张脸走到他桌边。 屈起两指关节敲敲桌面。 “往里坐。” 尹朝给他让座，转头看向后方坐着的四人团队。 果不其然，那些人也在关注他的动作。 “你怎么看。” 午夜开门见山道。 他转回头，“什么怎么看？” “别装傻。” 尹朝轻笑起来，知道他应该是听见了万俟新知几人和自己的谈话，淡淡道。 “当然是，愚蠢。” 第20章 午夜点头，似乎很认同他的说法。 “你说，那个万俟新知为什么不找你和赵国军？”尹朝问。 午夜将视线落在他白嫩的脸颊上，四目相对间，一个念头浮现在两人心底。 “他要找的，就是看起来好控制的人。” 午夜脱口而出。 尹朝一开始给人的形象，包括在课堂上和赵国军呛嘴告状的行为，不就活脱脱一个美丽但毫无内涵的显眼包吗？ 两人脑中思绪翻涌，忽然间，班上传来争吵声。 所有人目光被吸引过去。 “我说了让你桌子往后拉一点，我这空间太窄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一个画着浓妆披散着栗色卷发的女生站起来朝后桌怒气冲冲喊道。 后桌是个穿校服的女生，扎着规矩的马尾，和前者比起来确实算是素面朝天。 但她也不是脾气好的，一拍桌站起来，“你好好看看，你占那么多还不够你坐的吗？”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直到教室前门进来一个很高的男生。 校服女生眼中才流露出明显的惊慌，相反的，另一个女生当即神采飞扬。 “迪哥，你怎么来了啊？” 卷发女娇滴滴喊道。 被叫做迪哥的人搂着她腰，笑道，“有人说你被欺负了。” 尹朝看的一阵恶寒，然而周围同学的神色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害怕。 迪哥将目光落在校服女孩身上，上下打量几眼，接着动作浮夸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女生脸上。 尹朝顿时瞪大了眼睛。 然而周围没人出来制止，就连当事人也只是低下头默默承受着。 “你也配，猪啰。” 说着，他又朝女孩头上吐了一口唾沫。 女孩终于忍受不住，哭了出来。 就连刚刚和她吵架的卷发女生也有些不忍，讪笑着试图转移男生的注意力。 尹朝小声和午夜吐槽，“黑社会吧这是。” 本以为事件会这样结尾。 原本已经和卷发女走到教室门口的男生忽然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红着眼冲到校服女孩面前，开始拳打脚踢。 像是要置人于死地。 周围同学被吓得愣在原地大气不敢吭，只有那名女孩的尖叫声回荡在教室。 尹朝下意识朝午夜望去，却见他已经动作麻利的跳出了座位。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翻暴怒中的男生。 他站在教室中央，面无表情。 迪哥撞翻了几张桌子，捂着痛处站起来，“你踏马不要命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午夜淡然，“无论人，鬼，神，我都能杀，你可以试试。” 见状，男生皮肤上浮现出一片斑驳的烂肉，像是被火炙烤的猪皮一般凹凸不平。 “你给我等着。” 说完这话后他便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走出了教室。 尹朝讶异，这些人难道都是鬼怪？他还以为就是些简单的npc。 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 交响曲《致爱丽丝》从广播响起，教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尹朝闻到一股浓烈的烟熏味，离他不远的同学头发开始脱落，像是被火烤焦。 接下来是皮肤，四肢…… 空气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声。 分明看不到一丝火光，但整个空间都在迅速衰败中。 一时间只剩下几名玩家还是正常的躯体。 其余人全都变为了一具具四肢卷曲的焦尸。 那些裸露着漆黑皮肤的头颅上，是狰狞的五官。 如同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笔下的名作《呐喊》。 “救……救我，救救……我……救我……” 有具看不清相貌的焦尸拽住尹朝衣角。 周围所有的焦尸都朝在场现存的活人扑过去，或抓，或咬……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教室里腐臭的气味漫天。 有人惊慌大叫，有人四处逃窜。 午夜则是拿出自己的黑剑通通斩杀，然而即使被拦腰折断，那些焦尸不一会儿便会恢复原样。 唯独尹朝轻松的像个局外人。 焦尸只是围在他身边。 尹朝将被握住的衣角扯出，深蓝的校服上脏了一角。 他表情不悦回答道，“怎么救你？” 焦尸有些错愕，看着他衣角心底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愧疚。 然而他唯一能说的一句话便是救救我。 尹朝询问无果，不想再理会祂们。 广播里还在播放着《致爱丽丝》，略带凄凉的背景乐与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结合。 衬托着教室窗外投射进来的血月之光。 看起来莫名疯狂。 像是一场狂欢，死神的狂欢。 尹朝站在桌上欣赏了一会儿其余玩家痛苦的表情。 所有人头上都在出现一个数字，【生命值－10】【生命值－10】…… 赵国军怒喊，“怎么不咬你！踏马的我不服！” 可惜没人管他服不服。 直到《致爱丽丝》戛然而止，焦尸才停止了动作，像是一座座狰狞又栩栩如生的雕塑。 广播发出尖锐电流声。 一个男女混合的声音毫无感情道。 第21章 “审判，开始。” 是进入游戏时大屏幕上出现的那句话。 紧接着，场景飞快转换，原本烧成一片废墟的教室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欧式长桌。 长桌四周是一片虚无的漆黑，头顶上打着一束强光。 垫着软垫的欧式背椅坐满了人。 所有玩家都在这里。 喇叭声音继续。 “天黑，请闭眼。” 尹朝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请狼人睁眼，互相确认身份。” “请选择你们要杀的人。” “狼人请闭眼。” 过了一会儿。 喇叭声道，“女巫请睁眼，今晚死亡的是他，是否使用解药，是否使用毒药。” “女巫请闭眼。” “预言家请睁眼，预言家请验人。” “预言家请闭眼。” “守卫请睁眼，守卫请守人，守卫请闭眼。” “猎人请睁眼，猎人请闭眼。” “白痴请睁眼。” 尹朝视线恢复，看到一束单独的光打在自己身上。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很让他意外的人。 “白痴请闭眼。” 接着，眼前再度黑暗一片。 随后，声音道，“天亮了，今晚是个平安夜。” “现在请玩家开始发言。” 光束落在一名浑身肌肉的胡子男身上，他双手抱胸，恶狠狠的看了每个人一眼。 “没什么好说的，过。” 灯光熄灭，落在下一个人身上。 尹朝眼睛微眯，这就是他在睁眼时见到的那个意想不到的人，奇迹小队的良辰。 第17 章 林木二中（有罪） 良辰见灯光打在自己身上，眼睛里满是兴奋。 “到我了到我了！” 他很是激动，看向长桌另一边隐在黑暗中的人。 “午夜！是我啊！我也进来了！” 尹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后者好像完全没有要和他互动的打算。 良辰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眼尾，闷声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个村民，过。” 第一夜确实线索太少。 一连几人都是跳过。 直到灯光落在尹朝前置位的女孩身上，正是万俟新知四人组中的那名文静女。 “我是女巫，第一晚死的人是万俟先生，我用解药救了他，所以万俟先生一定是好人，过。” 接下来轮到尹朝。 他思考着女孩的话，很久没有发言。 直到广播声提示，时间快到了。 尹朝才抬起头，“只能透露一点，我是神职，过。” 后面几人也都是大差不差的说法。 五个神职中，只有女巫一个人跳了。 等到广播宣布审判结束后，所有人都消失在了长桌前。 唯独尹朝留了下来。 他双手托着下巴，嘴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广播里的人，是你吧？”尹朝用着轻松的调子缓缓道，“林木。” 果不其然，长桌尽头出现一个淡蓝的人影。 “不愧是邪神之子。” 林木夸赞。 尽管看不清容貌，但是这上位者的语气明显和白天那个唯唯诺诺的林木截然不同。 尽管疑惑点颇多，尹朝还是没有浪费时间，他问，“你想让我帮助你些什么？帮你复仇？” 他能猜到林木，也是因为这人身上的故事性。 “你很懂嘛。”林木笑道。 稍后，他收起笑容，继续说，“我想让你，帮我们脱罪。” “脱罪？”尹朝疑惑，“你们犯了什么罪？” 林木听到这话，淡蓝色的影子有些不稳定。 一时间陷入安静之中。 沉默时间久到尹朝以为对面越来越淡的蓝色影子不会再开口说话时。 林木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他沉痛道，“我们，杀了人。” 说出这句话好像费尽了他全身的能量。 那团蓝色影子化作一簇簇烟云消散。 尹朝回到课堂之中。 他刚一睁眼，就发现四周乱作一团。 课桌被推的东倒西歪，教室中央聚集着群情激奋的同学。 有人大声喊着让她道歉，杀人凶手之类的话。 尹朝不解，踮脚想要看清是谁，措不及防下被身后人拽住了手腕。 对方力气很大，拽的他后退好几步。 “你才出来？” 尹朝听见熟悉的声音问。 他转头，看见午夜幽深的双眸死死盯着他。 见人没有回答，午夜眼中风暴愈甚，恶狠狠道，“你现在很可疑。” “哦。” 尹朝毫不在意，甩开他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午夜对他的态度十分生气，却无计可施，只好以拒绝回答他问题作为报复。 尹朝无奈，觉得这人好幼稚。 他随手拉住一名同学，“这是怎么了？中间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是谁？” “你不知道吗？”那名同学震惊，“徐倩倩跳楼了。” 徐倩倩尹朝当然不认识，他还没开口问，那名同学又自说自话起来。 “不就是和王丽吵个架吗，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张迪做事也太过了。” 第22章 张迪应该就是上次被午夜踹了一脚的男生，徐倩倩自然就是那名扎着马尾的女孩了。 他下意识看向林木，发现那家伙缩在教室角落脸色惨白，表情十分不正常。 他说的杀人，不会是徐倩倩吧？ 午夜注意到了他视线，也看了过去。 “怎么？” 尹朝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林木。 这一行为自然落在教室中其余几个玩家的眼中。 午夜紧紧跟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没好气道，“你果然又接到了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 系统倒是确实没有任何通知，还真算是隐藏任务。 难道自己邪神之子的身份附带百分百接到隐藏任务的buff？ 思考间他已经站到林木面前。 所有玩家都默默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就想等下会窃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毕竟这是个紫色的s级任务，就算是小小的奖励也可能会得到神级道具。 尹朝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睨着林木。 对方长相清秀，稍长的头发乖顺贴在鬓角，眼里似乎包着一汪清泉。 他白着嘴唇颤抖问面前的尹朝，“你……尹朝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四周玩家更加屏气凝神。 尹朝邪魅一笑，开口，“你叫林木，这所中学也叫林木，你不会是校长儿子吧？” 午夜：“……”他不该跟着来。 四周玩家：“……”草哦！ “草哦！” 有人不小心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尹朝略过嘈杂的声音，看向声源处。 见赵国军捻着兰花指气愤的喝了一口水。 他心中憋笑，凑向林木，轻声说，“你杀了徐倩倩。” 林木目瞪口呆，看向尹朝的眼神像是看洪水猛兽。 说完这句话后，教室紧闭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尹朝顺势站直身体，望向来人。 “艹！你们班反了？敢动老子的人？” 张迪在门口大喊，他身后还跟着一群面相凶恶的混混。 尹朝在那群精神小伙中捕捉到了试图融入队伍瞪着两个大圆眼装凶恶的良辰。 良辰也看见了午夜，兴奋的跳起来打招呼，“午夜！午夜！原来你在这个班啊！我找你找的好苦！” 他在两军对峙的严肃氛围里十分显眼。 张迪面色难看，不亚于有人在他家门口拉屎，大吼一声，“谁踏马带来的？” 有人弱弱回答，“迪哥，这小子硬要跟过来看热闹，我们……我们拦不住他……” 看着已经扒开人群屁颠颠奔向午夜的人，张迪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怒火。 “别管那个傻子，先给这些人点颜色瞧瞧！” 原本围着王丽义愤填膺要让她道歉的人瞬间跑了一大半。 有小部分和徐倩倩要好的女生和几名男生还在梗着脖子和对方对峙。 双方力量肉眼可见的悬殊。 眼看自己班人就要挨打。 教室门口又来了一人。 是拍着篮球过来的高超。 他疑惑的看看张迪，又看看班里人，不解道，“这是怎么了？我就旷几节课发生什么事了？” 班里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有人控诉，“超哥，徐倩倩自杀了，就因为和王丽吵架，张迪吐了倩倩一脸口水。” 高超手中的篮球弹了几下滚向远处，砰砰砰的声音在喧闹的走廊上清晰回荡。 第18 章 林木二中（开始） 他抬手拎起张迪领子，一拳打在他眼眶上。 张迪受力跌坐在地，左手捂着青肿的眼睛，“你踏马敢打我！” 他怒吼。 高超眼里布满血丝，骑坐在张迪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砸在他脑袋上。 像疯了一样。 周围人被震住。 张迪大喊，“救我！救我啊！” 这一喊，他带来的小弟才反应过来。 最终高超寡不敌众，被人架着手脚拉开。 他像只喘着粗气的蛮牛，而眼前的张迪，就像是拿着红布挑衅他的猎手。 他赤红着的双眼始终盯着张迪，誓要将他开膛破肚。 “这小子疯了吗？” 张迪鼻青脸肿，不可思议朝身旁的小弟道。 “玛德，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踏马整死你！” 他放下狠话，慌忙而逃。 架着高超的小弟们见张迪走远了，才迅速丢下他，如避蛇蝎。 反观主人公，此时却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尹朝好奇，难不成徐倩倩是高超妹妹？ 这个氛围下，他不好问出口，转身悄悄来到从始至终未曾参与其中的林木身边坐下。 林木警铃大作，紧盯着他，连同一起跟上来的午夜。 尹朝朝他笑笑。 前面已经有人去将地上的高超拉起来。 林木似乎毫不关心，但眼珠总是有意无意的往人群方向转。 尹朝靠近他，近乎贴着他耳朵。 问，“你为什么杀徐倩倩？” 林木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杀徐倩倩？” “因为她和高超有关系？而你恨高超，所以你从他身边人开刀。” 尹朝头头是道说着。 却换来对方一声轻笑，“你想太多了。” 第23章 尹朝还想开口问，却被班级门口骤然出现的女老师声音打断。 “怎么回事？围在一起干嘛？” 有同学回复，“老师，刚刚张迪来我们班了。” 女老师眉头紧皱，“知道了，少和他打交道，认真学习。” 说着，鼻青脸肿的张迪再次回来，他身后跟着的不止小弟，还有几名年纪稍大的老师。 有同学远远就看见了，朝女李老师道，“老师！张迪又来了！还……还有，校长……” 女老师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难看。 张迪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他全然没了方才的混蛋样，指着伏在桌上的高超。 “就是他张伯！就是他打的我，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 身后小弟点头如捣蒜。 副校长双手背在身后，矗立门口，让人摸不清他情绪。 倒是身边另一名老师率先开口，“李老师！你们班的同学怎么回事？” 李老师就是那名年轻女老师。 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讪笑着接，“主任，都是小孩闹着玩儿的……” “这件事性质恶劣，李老师要是管理不了班上的同学，就交由我代管吧。” 李老师还想挽回。 副校长一锤定音，“小李啊，年轻人能力不足可以理解，让何主任给你打个样吧。” 说完，便招呼着人离开。 何主任临走前还冲着全班同学补了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就得认罚，希望同学们以此为鉴，收收心，把心放在学习上……” “切，又没打死人，倒是副校长侄儿，把人小姑娘给逼死了。” 说话的人是翘着兰花指的赵国军。 何主任脸色铁青，“这位同学，说话做事要讲证据。” 然后转头对李老师说，“李老师，你们班上的同学倒是真该管管了！” 李老师连忙答是，笑着将何主任送出去。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广播里很快传来对高超的处罚通知。 “高三年级高超同学，聚众斗殴，情节严重，勒令退学。” 尹朝已经坐回自己位置。 他将全班同学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有人气愤觉得不公，有人一脸漠然事不关己，有人表情悲伤依依不舍。 只有林木，全程盯着高超。 高超走后，李老师在班上问起事件经过。 同学们叽叽喳喳倾盘而出，就连王丽都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谁告诉的张迪。 李老师听后沉默很久。 她一直觉得高超这种成绩不好，又爱惹是生非的人完全就像一只寄生在大树上的恶心虫子。 但此刻她才明白，恶心的蛀虫另有其人。 这时，窗外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有人高空抛物。 所有人目光被响声吸引，纷纷朝窗外看。 靠窗的同学率先看见落物。 “啊！！！高……高超！” 这一声喊叫过后，所有坐在位子上的同学都站起来了。 只见穿着校服的高超躺在血泊中，他衣服上大大的签名十分明显。 “确实是高超……” 尹朝喃喃。 浓稠的血液还在不断从尸体下流出，他四肢诡异的扭曲，双眼大睁，看向教学楼的位置，死不瞑目。 走廊上传来别班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有人跳楼了！” “死人了啊啊啊啊！” 李老师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拨打120，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出去。 她看着手机信号格上的叉，有些疑惑。 交了话费没错啊？难道自己手机坏了？ 这样想着，有悄悄带了手机的同学小声讨论，“我手机怎么没信号了啊？你看看你的。” “卧槽，我也是……” 广播滋滋两声，响起《致爱丽丝》。 在场玩家下意识认为焦尸又要来袭，做好了准备。 响了一段时间后，四周却没什么变化。 “请各位同学回到自己座位……滋滋……不要……滋滋……保持安静……滋滋……” 有老师在里面喊话。 声音伴随着电流声，一直重复一句话，让人听不出语气。 天空乌云密布，灰暗的环境映衬广播里循环的声音，让所有人心里毛毛的。 没过多久，广播里那模糊不清的喊话被熟悉的不男不女声替代。 “现在，大逃杀，开始。” 广播说。 尹朝看向四周，发现没有变化。 他又看向林木，见后者也是一脸不知情。 喇叭声继续， “规则一，不可出教室。规则二，每十分钟就必须选出一人做替罪羊，否则，蹦！全死。规则三……” 声音忽然咯咯咯笑起来，“我想起来再说，好好享受，死亡的味道吧。” 第 19章 林木二中（替罪羊）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恶作剧。 有人大摇大摆推开教室门站在走廊上四处张望。 “什么中二发言。” 走廊上的男生不屑道。 别的班也有几个胆大的，他们纷纷朝班里同学彰显自己的清醒与勇敢。 当然，玩家们知道这里是鬼怪的世界，无论多么离谱诡异，在这里都有可能发生。 第24章 自然规规矩矩站在教室里等着看后续。 就在班里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时。 走廊上的男同学应声倒地。 他死死瞪着眼睛，脑门上是一个血窟窿，甚至能看清里面鲜红的脑组织。 “啊啊啊啊！！！”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同学尖叫着。 刚开始就赖着没走的良辰满脸兴奋，“完美的伤口！创部平滑！就连里面的脑组织也没有浑浊！” 尹朝总算知道当时白语为何说良辰是个爱好特殊的疯子。 大概是追求极致的杀戮，所以对午夜这种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人十分仰慕。 周围反应过来的人纷纷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良辰。 尹朝对这十分熟悉，从小到大，伴随着他成长的，都是这样的眼神。 但他从来不在乎。 为什么要在乎呢？ 尹芮曾经跟风送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是情感缺失症。 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即使他人觉得大喜大悲的事，他也觉得没意思，表现冷漠，缺少同理心。 可当时尹芮很开心。 他摸着自己脑袋说，他是个小怪物，和他还有商屹是一样的。 尹朝回忆到这，忍不住轻嗤一声。 现在怎么想尹芮的做法都很奇怪，完全不像他通过上学了解到的正常父母。 或许邪神，生来就是冷漠的。 至于商屹，是尹芮挣脱本性爱上的人。 广播声再度响起，已经不敢有人不拿规则当回事。 咯咯咯的怪笑回响在校园每个角落。 “现在，大家都去会议大厅吧，记得分班坐哦！” 广播再度下达指令，所有人在老师的组织下前往会议大厅。 约莫现在恰巧是高三补课期间，整个学校就他们几个班的人。 在会议大厅分块坐下绰绰有余。 尹朝淡定坐在林木身边，惹来对方一个白眼。 接着是午夜，然后良辰。 尹朝顺着拥挤的人群看过去，发现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副校长和何主任一干人等，正狼狈的混迹在张迪那个班级里，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人全部坐好，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从会议大厅的讲台上传来。 “开始吧，十分钟后，我要看到每个班选出的‘替罪羊’站在台前。” 大家面面相觑，不懂什么叫替罪羊。 广播道，“当然就是‘替罪羊’，选出来，背负上罪孽，我来审判祂，哈哈哈哈……真是……想想，就激动呢……” “你们每个人座位垫子下都有一沓纸和一支笔，匿名写下名字，我会让审判员去回收，记得哦，一定不要试图劝说或者威胁别人，那可是同样会被审判的……” 话音刚落，大家就在垫子下翻找。 果然，每个人座位下都有纸笔。 那么，审判员是怎么回事？ 尹朝想着。 抬头就看见会议室两边走出来十二个戴着动物头套穿黑袍的人。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头套是按照十二生肖的动物刻画，却多了几分狰狞和诡异。 低下头后，尹朝想也没想，干净利落的在纸上写下名字。 良辰正探头探脑的想看午夜写的什么，就听见隔壁班传来激烈的人声。 “你写的是我？赶紧给我改了！谁让你写老师的？个白眼狼！” 何主任指着身旁的男生破口大骂。 男生低垂着头，逆来顺受。 厚厚的黑框眼镜还有满脸的青春痘几乎是这类毫无存在感同学的标志。 下一秒，何主任大张着嘴，眉心中间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窟窿。 他甚至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说教的表情。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流了满脸血，倒地身亡。 “啊啊啊啊！！！” 周边的同学吓得抱在一起尖叫。 离何主任最近的副校长从椅子上滑下来，胯下一片濡湿。 一股混杂着血腥的尿骚味蔓延开来。 尹朝眉头微撇，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十分想将自己白纸上原本的名字划去，写上这副校长的名字。 太脏了，还是死了好。 尖叫声在广播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来后才彻底停止。 “我不是说了吗，遵守规则，否则，死。” 何主任的尸体被牛头人拽着脚像拖垃圾一样拉走。 地上留下一条血痕，猩红又刺目。 接着，戴兔子头套的黑袍人下来收走所有人写下的名字的纸条。 纸条被倒进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绅士帽中，兔头人开始用沙哑的声音念着每个名字。 过程枯燥又乏味。 但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生怕其中出现自己的名字。 最终，几个班的“替罪羊”被选出，站在了台前。 有男有女。 其中一人便是张迪。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跪在地上，试图让面前戴着山羊头套的黑袍人大发慈心放过他。 然而山羊人高大的身躯屹然不动，甚至不曾低头给他一分视线。 广播响起，“审判，开始。” 山羊人越过张迪，走到最左边那人面前。 第25章 然后抬起同样戴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捏住那人脖子将他拎起来。 任由他双腿如何挣扎。 “杨宇，欺软怕硬，经常欺负同学，曾经追求高露语不成，四处造谣，致使高露语死亡的导火索。” 广播毫无感情念道。 话音刚落，杨宇也双目充血，被活活掐死。 尹朝还发现，广播念出高露语这个名字时，有许多人闻之色变。 他趁着羊头人走向下一个人的空隙询问林木。 “高露语是谁？” 林木看向他，面无表情道，“高超的妹妹，和徐倩倩一样，跳楼死的。” 怪不得高超听见徐倩倩跳楼死亡的事那么激动。 尹朝了然。 台上的羊头人继续屠杀着“替罪羊”，广播也在一一播放他们的罪行。 第 20章 林木二中（山羊人） 眼看就快轮到张迪。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求生欲，张迪站起身冲着羊头人撞过去。 他一把揪住羊头人脖子上的头套，猛地拉下。 “踏马的！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踏马到底是哪个孙子！” 羊头人的硅胶头套落在地板上。 祂没有反抗，只是沉默的任由他动作，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真正的，毫无人类情感的审判员。 张迪看清了头套下的东西，像是见到了真正的恶魔，颤抖着跌坐在地。 “鬼……啊啊啊啊！鬼啊！！！” 羊头人的硅胶头套下，是一张紧密贴合的山羊脸。 脸的轮廓上有创口，是缝上去的，线口看上去很粗糙。 红肿的伤口开始腐烂，甚至能看清其中蠕动的蛆虫。 山羊人的眼睛和正常人无二异，漆黑，沉寂。 脸能够缝上去，但眼睛不行。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惊骇的画面吓到。 尹朝看着，只觉得自己脸颊隐隐作疼。 得多变态的人，才能接受在自己脸上缝上一张山羊脸。 而且看缝线下翻出来的腐肉看，这人应该是把自己原本的脸剥了再缝上去的。 他盯了一会儿，看清了山羊人的面板。 【滴，地狱猎手，s级鬼怪，等级30 生命值18888，体力值10000，精神力100，智力50 擅长技能：撕扯，奔跑】 山羊人走向张迪，用同样的手法将他掐死。 “张迪，作恶多端，背景强大，杀死高露语，杀死徐倩倩，害多人退学……” 每句话都很简短，但还是念了有一分多钟。 足以看出张迪究竟是个怎样的坏种。 尹朝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似乎每个人的罪行里都有高露语。 被选上台的“替罪羊”无一生还，尸体横七竖八，个个死相狰狞。 牛头人兢兢业业将尸体拖走。 场上坐着的所有人都被这近乎虐杀的审判震住。 广播继续，“接下来，我们改个规则，来一场真正的大逃杀怎么样？” 全场没有人敢接话。 没得到回复的广播自觉无趣，“现在开始，大家尽情的跑吧！记住，千万不要被抓住哦！会死的。” 话音刚落，场上的黑袍人往后门走去。 有人探头探脑，弓着身子站起来谨慎问道，“这是……可以跑了？” 沉寂了大约三十秒的时间，又有人站起来道，“广播说这是大逃杀，应该就是字面意思，被黑袍人抓住就会死。” 说话的人声音很耳熟，是万俟新知。 他说完后就带着四人组往会议大厅外走去。 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后，其余人才跟了上去。 林木也站起来准备离开，跟在他身后的，是尹朝还有午夜和良辰。 直到走出会议室，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才彻底从鼻尖消失殆尽。 外面正值中午，烈日当头。 林木抬头看着刺眼的骄阳，十分无语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尹朝歪歪头，“好。” 然后就这样潇洒离去。 林木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对方离开的这么干脆。 他甚至有些怀疑的一步三回头，但对方确实没任何留恋。 直到双方互相看不见了，良辰才问，“不是觉得他可疑？干嘛还要放他走？” 尹朝抬头看着教学楼的楼顶，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大逃杀吗？那些黑袍人都是s级鬼怪，对上了，我可应付不了。” 说完他又指了指楼顶，“上面应该会安全一些，你们能带我爬上去吗婻諷？” 午夜不屑，轻嗤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也应付不了？” 尹朝不想和他废话，直接道，“你能对付得了一只，那两只呢？三只呢？十二只呢？这场大逃杀是林木二中的，不是游戏玩家的，记住，狼人杀还在继续。” 午夜无法反驳。 只好沉着脸一把抓起尹朝扛在肩上，然后速度飞快的朝教学楼外墙跑去。 他体力值有三万，在空调外机上穿梭自如，尹朝如同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到楼顶时他早已被颠的脸色泛白。 午夜见他吃瘪，心里松快许多，嘲讽了一句，“弱不禁风。” 尹朝：“……” 他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遍布在校园各处的喇叭开始响起警报声。 第26章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警报声越来越刺耳，尹朝倚靠在楼顶的栏杆上，看见黑袍人从随机出现的黑洞内现身。 有许多人围在校门口试图出逃，然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每每有人爬上紧闭的校门时，总会被莫名其妙的弹开。 恰巧，有黑洞出现在了距离校门不远处。 虎头人渐渐从黑洞显现。 人群开始尖叫着四散逃离，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虎头人冲进人群开始杀人，目之所及没有活口，鲜血漫天，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尹朝这个方位看的很清楚。 他忽然想起午夜不是晕血吗？ 下意识往他那边看过去，对方似乎很警觉，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秒便转过了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怎么？” 午夜问。 尹朝摇摇头，决定自己还是不多嘴的好。 他总觉得午夜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或许是不堪的过往，或许是惨痛的经历。 总之，这个人，在他第一眼见到对方时就在深深的吸引着他。 像是一株带刺的玫瑰，浓烈，危险。 大逃杀进行了许久，久到太阳西落，霞光漫天。 偌大的校园里没有一处不被鲜血浸染。 尹朝昏昏欲睡的瘫坐在顶楼地上，身边是睡的不成人样的良辰。 年轻就是好，尹朝心想，倒头就睡。 【滴，村民许或死于鬼怪之手，目前剩余十四人，五狼人，五神职，四村民。】 系统冷不伶仃的提示声让尹朝睡意全无。 有玩家被鬼怪杀死了。 第21 章 林木二中（鼠头人） 看来他之前说错了。 这场大逃杀，不止是林木二中的大逃杀。 良辰也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惊讶道，“还能有玩家被杀了？” “你没听错。”尹朝回答。 随即转头看向午夜，那人手持黑剑，站在楼顶边缘处。 风吹衣摆，像是下一秒便能迎风而舞。 “在这别乱跑。” 他说完这话后一跃而起，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良辰满是星星眼，“蛙趣！太帅了！午夜这是准备去杀鬼怪吗！” 应该是，尹朝心里答道。 他不可能精确的找到每个玩家，只能尽可能多的杀掉猎手。 天色越来越暗，此时的校园里十分安静。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良辰视力好，自从午夜走后便自觉承担起了警戒的工作。 意外就在此刻发生。 “喂，那不是……刚刚那小子吗？” 良辰指着对面的教学楼朝尹朝道。 尹朝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栋教学楼的一楼，从透明的窗户可以看清教室里的情形。 是林木。 他抵着被砸的颤抖的门，外面生物力气很大，似乎下一秒门就会脆弱不堪的碎开。 尹朝下意识想，如果狼人杀的主持人被杀，狼人杀还会继续下去吗？ 答案毋庸置疑，不能。 “他不能死，他死了这个游戏没人能通关。” 尹朝喃喃自语。 良辰离他很近，自然听到了他的独白，只是有些疑惑。 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尹朝急切指挥着让自己带他下去。 良辰速度极快，背着尹朝顺着空调外机往下跳。 他们落到林木躲藏的那间教室窗外，然后暴力踢碎了窗户。 原本林木已经心如死灰，苍白的脸上更多的是绝望和恐惧，身体机械的抵抗着门外的猎手。 他之前是和班上的同学们在一起的，但是他们抛下了他。 他依然记得寻到同伴时自己心里有多高兴。 高兴到就算他们说之前大家已经轮流去望过风了，现在刚好轮到才到的他也没有一点怀疑。 林木不敢深想，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在那种危机的时刻让他去门外望风，然后恰巧遇见猎手，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 但是门口倒了几具残破的尸体，仔细看能看清每个人脸上的不甘和愤怒…… 林木四肢逐渐变得僵硬，似乎再也不能支撑下去了。 他也即将和那些残破的尸体一样，带着不甘和愤怒。 忽然，眼前的玻璃碎成了渣。 晶莹透亮的碎玻璃像是冬日初雪一般纷纷扬扬，林木瞪大眼睛，即使被划伤了脸颊也没能在意。 尹朝和良辰二人迎着霞光落在他面前。 “哟，很眼熟啊同学。” 尹朝精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得意。 良辰也附和，“是很眼熟，我记得他让我们别跟着他来着。” 鲜活又轻松的对话让一直被笼罩在死亡和绝望里的林木如释重负。 他手脚渐渐无力，被门外的猎手顶飞出去。 教室门大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有着褐色皮毛的鼠头人。 “小老鼠啊，吱吱吱。”良辰摆着一副随时开打的姿势戏谑道。 鼠头人被他拉了仇恨，动作迅速的朝他扑过去。 尹朝拉着林木趁机躲在课桌后面，他盯着鼠头人想要窥探对方面板。 不一会儿，系统声响起。 【滴，地狱猎手，s级鬼怪，等级20 生命值10000，体力值5000，精神力100，智力50 第27章 擅长技能：闪避，躲藏】 原来这十二个鬼怪的属性是不一样的！ 幸好这个鼠头人面板没有山羊人那么高。 他看着与鼠头人过招的良辰，想起自己这么久以来，好像都没看过这小子面板。 于是准备看一看，好让自己心里有点底。 还没来得及等到系统提示音出现，尹朝便被林木打断施法。 “他真的能行吗？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林木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看起来像只被吓坏了的小白兔。 尹朝忽然有些好奇，真是装的？演技这么好？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林木被他充满探究的眼神吓得往后靠了靠。 “没什么，所以你到底杀了谁？”他问。 林木脸色更加苍白，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杀了谁？” 毫无破绽，尹朝心想。 这时，冲锋在一线的良辰忽然被鼠头人摔在地上，他身后的一大片桌子被这股力量砸地稀碎。 良辰浑身小伤口，看起来像是从血里捞起来一样。 鼠头人吱吱笑了两声，声音沙哑又诡异。 听起来像是一个中年男人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响。 尹朝啧了一声，还以为奇迹小队队员突击手会有什么底牌保命道具。 没想到从开始到现在，纯靠肉搏。 若是他现在拿出万民伞召唤出安娜，约莫有三成活命机会。 但若是他现在将良辰当做诱饵趁机逃走，他能有七分活命机会。 身后的林木无意之间看见眼里闪着光的尹朝。 那一刻，眼前人的心中所想似乎很轻易就能读懂。 他悄悄捏紧校服衣摆，眼里充满了愤恨。 忽然，尹朝站了起来，他朝鼠头人丢过去一盒随手拿起的粉笔。 粉笔似乎很是陈旧，里面厚厚一层积灰。 鼠头人抬起手格挡，粉笔灰漫天铺撒，阻挡了他片刻视线。 良辰得以从桌子底下滑出。 鼠头人转身没看见良辰人，到嘴的鸭子飞了，心中大怒，仇恨便全部集中在了尹朝身上。 他撒腿就跑，想着将鼠头人拉远一点。 但他似乎太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刚跑出教室没几步，鼠头人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两米。 似乎下一次伸爪，就能刺破他胸腔。 第22 章 林木二中（虎头人） 尹朝往楼梯间跑去，他一跃而起，拽住了扶手，整个身体悬挂在楼梯上。 伴随着他跃起动作的，是一声枪响。 鼠头人追着他跳起，在半空中身中数枪，直直落入漆黑的地下楼层。 尹朝转头，看见的是拿着一把银白色步枪的良辰。 好小子，现在才拿出自己武器。 不过枪声响亮，之前或许有多种顾忌，现在开枪只是迫不得已。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走廊尽头出现另一名猎手。 尹朝还吊在栏杆上，他这里是视线盲区，猎手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猎手。 只能通过良辰朝他打的那个噤声手势猜测。 然后眼看着对方将林木拉着缓缓退回教室。 他手臂渐渐酸痛，低头看向鼠头人掉下去的地方，内心不知该作何感想。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个能增加体力值的道具。 脚步声越来越近，尹朝看着躲在门后不停朝他打手势的良辰，手一松，淡定朝地下楼层落去。 幸亏楼层不深，尹朝召唤出安娜将他接住。 漆黑的空间内满是血腥味，是刚刚鼠头人的。 他能够想象到鼠头人摔的稀巴碎的尸体，还有淌满地的鲜血。 安娜公主抱着尹朝，两人心意相通，她能感应到自己主人心里想的什么，走到一边干净的地方将他放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尹朝寸步难行。 “安娜，你能看清吗？” 安娜嗯了一声。 “带我上楼。” 他得亲自看着林木。 然而话出口了三十秒的时间，安娜仍然没有动。 尹朝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想，吃掉它。” 安娜说。 尹朝知道安娜说的它是指的鼠头人，大概鬼怪之中也有这样一套弱肉强食的规则。 强大吞并弱小，弱小吞噬强大。 尹朝点头，“如果你能强大，我会很高兴。” 或许是之前他的嫌弃太过明显，以至于影响到了安娜的行为。 得到首肯后，安娜才高兴的嗯了一声。 怎么吃的尹朝不知道，他看不到一点画面，甚至听不到一点其余的声音。 大约两分钟后，安娜才拉起尹朝手来。 他耳边也出现系统的机械声。 【滴，鬼仆安娜，a级鬼怪，等级20 生命值10000，体力5000，精神力100，智力70 擅长技能：爪风，闪击】 嗯？等等，什么降低了？ 尹朝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安娜智力降低了。 原本是80，现在是70。 这就是吞噬吗？看来是会融合之前鼠头人的一些特征。 尹朝：“……”怎么就恰好是智力这一项。 走了几步后，安娜觉得进度太慢，加之楼上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第28章 刚获得新力量的她心中按耐不住，将尹朝背在背上开始奔跑。 来到一楼，看到的不是良辰，而是万俟新知。 他手中拿着一柄漆黑的魔法权杖，不停挥舞着朝面前的虎头人发射雷电。 虎头人速度极快，四肢匍匐在地，宛如一头真正的老虎，左闪右避跳跃着躲避雷光。 雷光触及之处，留下一团焦黑。 “快走！我体力值有限！” 万俟新知朝身后的教室大喊。 里面跑出来几个人，有面容熟悉的瘦猴和方块脸，还有个没见过的人。 只不过没见到良辰和林木，还有之前和万俟新知他们在一起的文静女。 几人顺着走廊跑过去，那边的万俟新知已经脸色发白满头大汗。 约莫是体力值透支的缘故。 尹朝指挥着安娜躲在暗处，他盯着虎头人，想要得到面板数值。 【滴，地狱猎手，s级鬼怪，等级30 生命值20000，体力值20000，精神力100，智力50 擅长技能：空间撕裂，能短暂穿梭时空，回到前三秒，从而预判对手动作】 这是尹朝第一次见到拥有技能介绍的鬼怪。 这虎头人，很不简单。 万俟新知绝对不是祂的对手。 就在他想要一走了之时，万俟新知不知何时察觉躲在暗处的他。 “尹朝！我们联手！胜算会更大！” 尹朝转头，笑的灿烂，“可是我现在离开，活下来的几率更大呢。” 万俟新知表情难看了一瞬，他接着道。 “过来帮我。” 话语中全然是命令，完全没有请人帮忙的诚意。 尹朝觉得莫名其妙，准备在虎头人将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前离开。 刚转头，就听见身后传来破矢之声。 一把黑剑擦着他身侧射出，带起一阵夹杂着血腥味的风，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 他转头，看见被黑剑钉在墙上的虎头人。 祂拼命挣扎，这蕴含着无穷力量的一招也没能让祂重伤。 尹朝看呆了。 “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午夜帅气的脸骤然在他面前放大。 只不过眼前蒙着一块丝质黑布，应该是防止见血的。 不等尹朝回答，他便跳过他和安娜，跃到虎头人面前。 他冲着虎头人脸上出了几拳，被精准格挡。 只有虎头人身后的墙体轰然倒塌能看出所用之力有多大。 午夜趁机拔出长剑，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迅如风，疾如雷，却仍然被虎头人避开。 万俟新知浑身冷汗，跌坐在地。 他冲午夜大喊，“它好像会预判对手接下来的技能！只有忘掉下一秒会出什么，做出完全不一样的判断，才会命中。” 尹朝撇撇嘴，也不急着跑了，站到万俟新知面前。 “说的容易，你刚刚那么多雷，不也是一个打不中？” 万俟新知没给尹朝好脸色看，或许还在为他刚刚的见死不救耿耿于怀。 尹朝无奈摊手，“你知道的，这样的游戏，当然是自我利益至上。” 或许是有些道理，万俟新知脸色才没那么难看。 他看向穿着洛丽塔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安娜，问道，“她是谁？你的鬼仆？” 尹朝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鬼仆虽然难得，却也不是没人见过，他只是想要作为底牌才多加隐藏。 另外一边的午夜已经初得要领，命中好几次虎头人。 那把黑剑十分神奇，寻常武器打在鬼怪身上，尤其是高等级鬼怪，通常伤痕浅且愈合很快。 然而这把黑剑，像是加了buff，每刺向虎头人一次，祂便痛苦嚎叫，伤痕更是弥久不消。 虎头人很快落于下风。 最终被午夜一剑斩杀。 头颅骨碌碌滚落到尹朝他们这边，让原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骇人。 午夜眼前蒙着一层黑布，衬的鼻梁更加高挺。 他收起黑剑走到尹朝面前，只简单看了一眼安娜。 便转头问尹朝，“良辰呢？” 第23 章 守护自己 尹朝摆摆手，说在虎头人出来之前良辰和林木还在教室里。 但是现在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两人将目光投向万俟新知，在尹朝掉入地下楼层到午夜杀死虎头人的这段空白时间内，只有他在场。 感受到两人视线的万俟新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们是被虎头人追到这边的，来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人。” 他样子不像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良辰和林木遇见的，不是虎头人。 他们或许也被追着去了别处。 他将想法告知午夜，对方点点头，赞同他这个说法。 忽然，众人脑海中的系统声音开始响起。 【滴，玩家陈兴，杨琴死亡，场上剩余十二人，四狼，三民，五神。】 “不对劲，玩家死的太快了。” 万俟新知率先开口。 尹朝沉思，做出了一个猜想，“或许是副本投放了专门猎捕玩家的猎手。” 现场三人脸色都不太好。 另外一边，走廊的尽头处，瘦猴招着手让几人过去。 临走前，尹朝朝安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之后可以趁着没人吃掉虎头人的尸体。 第29章 他们跟着瘦猴来到一间废弃的办公室内。 尹朝脑海中的系统声也刚好响起。 【滴，鬼仆安娜，a级鬼怪，等级22 生命值10000＋1000，体力值5000＋500，精神100＋0，智力70－2 擅长技能：爪风，闪击，空间撕裂（能短暂穿梭时空，回到三秒前，从而判断对手动作）】 看来只有初次吞噬鬼怪的提升是最大的，不过幸好安娜获得了虎头人这项十分强大的技能。 “万俟先生您没事太好了！” 房间内的方块脸激动道。 万俟新知点点头，向他们介绍午夜和尹朝。 瘦猴和方块脸和他们是一个班的，所以主要是介绍给面生的人听的。 那是个染一头黄毛表情凶戾的青年。 青年打量着两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尹朝脸上。 “你们好，我叫黄茅。” 他朝尹朝伸出右手。 尹朝向来对人的恶意敏感，眼前人带给他的感觉像是一条在潮湿阴暗处爬行的虫子。 让人恶心。 想捏死他。 尹朝心想，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半分。 依旧双眸含笑，伸手握住了黄茅右手。 “你好。”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时笑的眼眸弯弯，更加像是一朵不谙世事生长在幽深谷底的山茶花。 尹朝能感受到黄茅与他相握的手指在不规矩的摩擦着自己手背。 他装作不懂，抬起眼睫疑惑的看向对方。 狭长的眼尾弯弯，惹得黄茅眼中欲望更甚。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午夜忽然开口。 “我叫午夜。” 他将手伸向黄茅，身上散发出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黄茅讪笑两声，抽出右手与他虚握两下。 尹朝诧异于午夜的忽然打招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互相介绍完后，尹朝看了眼窗外黑下来的天色，提出自己想去上厕所，但是一个人不敢，需要有人陪他去。 黄茅第一个自荐，“我也要去上，我和你一起吧！” 尹朝笑笑，答好。 他们躲藏的办公室离厕所不算太远。 刚进男厕所，黄茅便把门上了锁。 尹朝疑惑看向他，黄茅解释自己怕上厕所的时候出现猎手。 理由找的很好，尹朝心想，如果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能收一收更好。 他没有拆穿，维持着自己单纯小白花的人设走到小便池前。 然后将手搭在自己裤链上，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黄茅饥渴难耐，催促道，“怎么了？要哥哥帮你解开吗？” 尹朝转头笑盈盈看着他。 黄茅被看的起了反应，自以为明白了尹朝的意思。 “小妖精，你是专门来找我上厕所的吧？” “倒是没错。”尹朝慢条斯理道。 听见他这话，对方立马解开了裤子，脸上满是兴奋。 等到午夜急切的敲开厕所门时，看到的就是穿着小皮鞋踩在黄茅头上的安娜。 “午夜？” 尹朝有些意外。 午夜见人没事，脸色缓了缓，淡定走到洗手池前，“我来洗个手。” “哦。”尹朝不信。 地上的黄茅鼻青脸肿昏了过去。 尹朝双手抱胸斜倚在门口，他打量着洗手池前身高腿长的男人，问道，“你是什么身份？” 午夜将水龙头拧紧，静静与他四目相对。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尹朝轻笑一声，“你至少不是狼人阵营的。”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一张暗色镶边的卡牌逐渐显现。 “我可以将卡牌给你看，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午夜接过卡牌，确认了他白痴的身份才将其还给尹朝。 “万一我是狼人呢。” 他开口，看向眼前这个分明只是一件精致的易碎品，却让他不敢小看的少年。 尹朝只是笑笑，并没有给他答案。 《致爱丽丝》在喇叭里响起，回荡在仿佛地狱一般的校园内。 时间不多了，躺在地上的黄茅悠悠转醒。 为了避免被人听去，午夜一把将尹朝拉到怀中，一手按着他后颈，一手揽着他腰。 两人的呼吸缱绻在一起，仿佛有些暧昧，尹朝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觉得新奇。 只听午夜凑到他耳边道，“我是守卫。” 尹朝脑子飞快转着，守卫可以在晚上守护一个人不被狼人杀，每晚守护的人不能相同，只可以守护自己一次。 “守护自己。” 他说。 话音刚落，两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再次出现亮光时，是在熟悉的审判厅里。 第24 章 四号 “审判，开始。”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选择你们要杀的人。” “女巫请睁眼，今晚死亡的是他，是否使用解药，是否使用毒药。” “女巫请闭眼。” “……” 喇叭声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后，缓缓道，“天亮了，今晚，是个平安夜。” 尹朝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在黑暗中并不显眼。 “现在请玩家开始发言。” 第一束灯光依旧落在胡子男身上，与第一晚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些不大不小的伤痕和血迹。 第30章 看来应该是遭遇过猎手。 “我看到四号玩家杀死了队友，不止我，还有别人也看到了，投他一票，过。” 第二束灯光落在了失踪的良辰身上。 他身上没什么大伤口，大多是之前和鼠头人打斗时留下的。 唯一异常的，是他的精神状态。 那是一种介于麻木与迷茫之间的神情，仿佛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到达圣地后，拿到的经书上面却写满了关于佛祖的罪行。 “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后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发言的时间快结束，他才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一场真正的审判，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尹朝忽然想起林木第一晚留下他时说的话来，他说，“我们，杀了人。” 是我们，而不是我。 三号玩家就是和胡子男同样看到四号杀队友的人。 “我就是第二个目击证人，第一个村民许或，就是他杀的，四号铁狼，过。” 轮到四号玩家时，他很明显的十分激动。 “他们俩都是阿瑞斯公会的！肯定是同伙，我才是亲眼看见他们杀许或的证人！投他们！铁狼！我是被冤枉的！”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尹朝叹口气，暗道毫无悬念。 接下来是那个之前跟着万俟新知的文静女。 “我，我之前和万俟先生他们走散了，也看到了四号杀人，我记得他样子……” 四号是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文静女不再看一旁表情狰狞的四号，继续道。 “我原本以为第二晚死的人会是我，因为我自曝了自己女巫的身份，说出了第一晚死亡的人是万俟先生，证实了万俟先生的好人身份，但结果并不是我。” 因为女巫在夜晚时会知道死的人是谁，从而选择用毒药还是解药。 文静女道，“第二晚，死的人是午夜。” 她手指向了坐在末尾席的午夜。 “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过。” 灯光落在尹朝身上，他笑道，“看来守卫做了个很聪明的决定。” 这话看似在夸守卫，实则是在夸自己。 黑暗中午夜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宛如被一支羽毛轻飘飘挠过，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他眼眸下垂，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我希望下次狼人杀人的时候能用点脑子，别再被守卫猜中了好吗？” “过。” 他说的话嚣张又尖锐，让人看不清立场，在场许多人皱起了眉头。 下一个是赵国军。 他开口就抨击尹朝，暗示他是故意做出这副嘴脸，让人觉得他不是狼人阵营的。 几乎一整个发言的时间都在将矛头指向尹朝。 赵国军后面是万俟新知。 “我是预言家，第一晚验的是午夜，毕竟是玩家中人气十分高的‘杀手’，验得他是个好人，所以没有跳出来。” “第二晚，也就是今晚，验的是尹朝。” 他看向尹朝，金丝框眼镜反射着头顶的光，让人看不清他表情。 尹朝心想，如果是狼人跳预言家混淆视听，那么在这种大家都对他模棱两可的态度下说他是狼人，是最优解。 既能提升信任，又能除掉一名好人阵营的玩家。 但可惜，他身份是白痴。 只要万俟新知说自己是狼人，让所有人投他，直到揭晓他白痴身份那一刻，真正的狼人必定暴露。 “他是好人。” 万俟新知道。 他嘴角带起一抹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唯独尹朝不觉得。 直接被发了好人卡，他这张白痴身份相当于作废。 接受不了的还有他身旁的赵国军，从他暴怒的神情中就能看出不满。 “现在跳出来也是因为看到狼人阵营势衰，所以我们好人阵营的赢面更大，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还有，请守卫第三晚守护我，过。” 万俟新知结束发言。 下面是方块脸，瘦猴和黄茅。 几人的发言没什么亮点，只有黄茅脸上青青紫紫的样子让尹朝觉得分外赏心悦目。 下面轮到午夜。 他依旧少言寡语。 结束发言后便到了投票流放环节。 不出意外，玩家几乎都投了四号。 只有叛逆的赵国军投了尹朝。 当事人对此很无奈。 最后，广播宣判流放。 四号在所有人眼前被活生生烧死，毛发逐渐卷曲，皮肤焦黑流出黄灿灿的油脂…… 他在火中跳舞，表演着无声的嘶喊，伴随着交响曲《致爱丽丝》。 像是一件艺术品。 不一会儿，一股难闻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 像是有人在熬油渣，是浓郁的油脂味。 文静女撑着桌子呕吐起来。 就连一些经历过各种恐怖副本的老玩家也脸色发白。 尹朝只是觉得气味难闻，否则还真算得上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看向午夜，发现对方面色无异，称得上是淡定。 是心理素质好的不正常，还是本来就不正常呢？ 尹朝无从得知。 只是午夜身上吸引他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越是包装精致，越让人想要剥开外衣。 第31章 直到四号被烧成灰烬，广播声才响起来。 “审判，结束，祝各位好运。” 所有人消失在长桌前，尹朝再一次留了下来。 “你带良辰去了哪？” 尹朝开门见山道。 淡蓝色的人影在他身旁的座位出现，“自然是，开端。” “只有开端才会让人知道真相，知道一切罪恶的源头，不是吗？” 林木说。 尹朝不知道他说的开端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人说话向来云里雾里。 于是他问，“是和高露语的死有关？” 林木忽然笑起来，笑声癫狂，像是电影场景里绝望之人在雨中大笑。 尹朝皱起眉头，心中闪过不太好的预感。 林木最后也没有回答尹朝的问题，消失在黑暗里，尹朝也回到了副本。 第25 章 高露语 “你怎么才出来？” 他刚回到那间消失时的厕所，就被鼻青脸肿的黄茅质问。 尹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吓的黄茅一激灵，连忙后撤几步。 末了还找补道，“我，我就是，担心，对，担心你。” “哦。” 尹朝敷衍回复。 黄茅再也不敢打什么坏主意，立马开门跑回了万俟新知所在的办公室。 安静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午夜和尹朝。 “说吧，这次又被留下做什么？” 尹朝斜睨他一眼，一个跃步坐上洗手台。 “你好像在拷问我。” 他不爽道。 午夜没有答话，朝他走近了几步。 因为坐上洗手台，使得两人身高一致。 尹朝直视着午夜那双漆黑的眸子，微笑道，“我见到了林木，第一晚结束时就见到了。” “隐藏任务？”午夜想起了刚开始他拽着尹朝问的问题。 尹朝点头，“差不多吧，林木就是喇叭里的人，他让我帮他们脱罪，说他们杀了人。” “他们？”午夜喃喃，“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他情不自禁念起良辰在第二夜发言时说过的话来。 “我第一反应也是良辰的这句话，所以第二夜，我问林木将良辰带去了哪里。”尹朝道。 他故意只说一半，紧盯着午夜那张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求知欲。 午夜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再追问，只静静抱胸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两人对视一会儿，尹朝自觉无趣，坦白道，“林木说他带良辰去了一切的开端，只有开端才会让人知道真相，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这话让午夜毫无头绪。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惨叫声。 午夜将尹朝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放在门后，他动作自然，像是做过许多回。 安置妥当后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查看外面的情形。 门外是一只猴头人，一手拽着一个学生的脚腕，将两人在地上拖行。 午夜看着地上长长的血迹，晃了晃脑袋，拿出黑布条系在眼前。 “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都看不见的尹朝小声询问。 午夜冷静道，“有猎手拖行活人，是猴头人。” “故意的？”尹朝道，“想做诱饵引出别人？” 话说的有理，刚拉开一点门准备出去杀死猴头人的午夜又退了回来。 然而没过多久，办公室里躲藏的万俟新知跳了出来。 猴头人攻击力不强，但身法敏捷，好几次差点将万俟新知脑袋抓下来。 方才拖行的两个活人被扔在一旁，他们双腿被折断，只能爬行着逃命。 就算给上一天时间也爬不出猴头人的视野。 眼看万俟新知快支撑不住，午夜准备进场。 他刚有动作就被尹朝一把拉住。 午夜道，“他是预言家，不能不救。”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是好人呢。”尹朝说，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午夜也不清楚自己为何那么肯定，就好像没来由的，他愿意相信万俟新知说的话。 眼看那边猴头人的爪子已经近在万俟新知眼前，午夜顾不上许多，拿着黑剑冲了上去。 徒留尹朝站在门缝后叹气摇头。 有了午夜的加入，战斗局势很快明朗，猴头人一对二落于下风。 很快就被午夜斩于剑下。 他看着猴头人头首分离的尸体，眉头皱起，这未免太弱了些，和刚才万俟新知打斗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多谢‘杀手’出手相助。” 万俟新知拱手感谢。 午夜甩掉黑剑上残留的鲜血，没有回话，转头朝厕所那边走去。 途中，他脚步不由得加快，直觉告诉他快点，再快点。 等到推开厕所门时，里面空无一人。 午夜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对方真正的目标，是尹朝。 另外一边，午夜前脚刚走，尹朝就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面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摸索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空旷但黑暗的地方。 “你醒了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 尹朝挑眉，“林木？” “嘻嘻嘻，是我哦。”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亮起，尹朝被刺的睁不开眼，只有耳边响起的《致爱丽丝》分外清晰。 第32章 “高露语！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 有人高喊。 尹朝视线慢慢恢复，他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面容清秀的女生从座位上站起。 当完全看清这张脸时，他心中一颤，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高露语，她和林木长的一模一样。 女生站起来走出教室，身后同学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喂，你看她走路的动作了吗？还是不是那个啊？” “肯定不是，我听别人说他们晚上在步行街还看见她了！”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隔壁班的杨宇说的！长的蛮清纯的，私底下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说话的几个女生尹朝很熟悉，正是徐倩倩和王丽，还有几个要好的。 没过多久，高露语回来了。 她眼眶通红，睫毛湿润，一看就是才哭过。 身后的李老师紧随其后。 等到全班安静下来，台上的李老师眼睛看向高露语，开口道。 “我希望咱们班女生能够洁身自好一点，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比什么都强！” 她没有指名道姓，却似乎什么都说了。 画面到这就被定格，再次转换时，是高露语站在主任办公室前。 她表情似乎十分纠结。 “高露语同学？在这干嘛？” 何主任出现在她身后，旁边还跟着大腹便便的副校长。 高露语低头小声道，“何主任，我想向您反映些问题。” 何主任似乎早已听说过高露语的一些事情，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先去找自己班主任，我现在有点事，忙着呢。” 话刚出口，身边的副校长出口阻拦道，“诶，既然同学有问题，是得找老师反映反映，高露语同学是吧，放学后来我办公室好好说说。” 高露语眼神立马亮了，激动道，“谢谢副校长！我放学后会来的！” 上帝视角的尹朝看清了副校长停留在高露语身上那抹让人恶心的眼神。 即使没有后来去到办公室的画面，他也不难想象出会发生什么事。 不出所料。 高露语在那天后便疯了。 本以为自己抓住的是一道光，没想到那是恶魔虚伪的幻肢。 第26 章 新的鼠头人诞生 “你就是高露语？” 下晚自习后，漆黑的校园内，娇小的女生被堵在监控看不见的墙角。 为首的人是张迪。 “啧，比视频里的清纯啊，看不出来，身材还蛮好。” 他上下打量着瑟瑟发抖的女孩，视线犹如一条冰冷腥臭的毒蛇。 身后跟着的几个男生调笑出声，个个脸上写满了猥琐。 高露语抖的更加厉害。 张迪伸出手，落在她肩膀。 高露语开始疯了般尖叫起来。 她完全就是一个疯子，原本清秀的脸上糊着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做着扭曲的表情。 张迪几人脸色难看，嫌弃极了。 “玛德，真扫兴，疯婆子。” 他一巴掌落在那张脸上，力道很大，高露语被打的往一旁跌了好几步坐在地上。 身后的小跟班接着对她拳打脚踢起来。 张迪在旁边点了一支烟，眼神晦暗的说了句可惜了。 烟抽完后，他们才停手。 黑暗的校园中，只有道路两旁的太阳能路灯散发着凄冷的光，光下聚集了不少飞虫。 高露语擦了擦充血的嘴角，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尹朝站在路灯下，看着她一瘸一拐走近。 她低着头，动作僵硬头发凌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见她瞪着眼睛嘴还在不停蠕动。 等离得近了。 才听见她说…… “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最后一次看见高露语，是在天台上。 尹朝知道她是跳楼死的，所以并不意外。 “你踏马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还以为什么好事。” 张迪道。 高露语没有说话，只是宁静的看向远方，风吹起她耳边的发丝。 如果花朵太美是一种过错，那么人亦然是。 “我向魔鬼起誓，会杀了你们。” 高露语说。 张迪表情充满了不耐烦，一脚踢开天台铁门，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踏马的傻逼。”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巨大的砰一声响。 张迪僵硬着转身，天台上早已没了高露语。 校园喇叭忽然响起吱吱的电流声。 高露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向魔鬼起誓，会杀了你们。” 喇叭一直重复这句诡异的话，伴随着操场上血腥的尸体。 像极了恐怖片里播放死亡录像就会遭受诅咒的剧情。 整个林木二中，陷入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诅咒。 尹朝站在原地，看着场景转变。 后来的日子里，学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意外死亡一些人。 第33章 有食堂滑倒被筷子戳穿眼珠子的杨宇。 有下楼梯踩空一格，被摔的四肢扭曲，白森森的骨头从膝盖穿出来的徐倩倩。 有在考试的时候咽下手中写字笔，当场插穿喉咙的王丽。 还有晚自习翻墙出去，被刺伤大腿挂在墙上血流而死的张迪。 学校的人越来越少，转学的转学，死的死。 直到最后，一场无来由的大火将整个林木二中围困其中。 所有人都跑出来了，除了那个班级的学生。 大火起的时候，刚好是副校长和何主任去听李老师公开课的时间。 一切都巧的可怕。 操场上等待救援的同学听见火场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魔鬼在审判罪人。 没人敢去救他们。 所有人脑子里都是那句广播里重复了许久的话，“我向魔鬼起誓，会杀了你们。” 画面直到这才结束。 尹朝的视野再次回到黑暗。 他站在原地，心中毫无波澜。 “所以，林木，你就是高露语？” 问完这句话，眼前忽然亮光一闪，一个淡蓝色身影出现。 这次的林木有了实影，却换了一张脸。 是高超的脸。 尹朝皱眉，“你是高超？” 林木忽然桀桀桀笑起来，他没有回答尹朝的话，只是又换了一张脸。 这次的脸尹朝不认识，但是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如果林木不是一个人。 就像他当时问的，“你叫林木，这所中学也叫林木……你不会……就是这所学校吧？” 林木忽然不笑了，再次消失不见。 这次尹朝眼前终于有了光亮，方才的一切都是幻境，现在才是真正的副本世界。 他手脚被捆，屋子里还有其余人。 “你醒了？” 良辰的声音响起。 他看向良辰，对方嘴角挂彩，看起来伤得不轻。 “你怎么样？”他问。 良辰摇头，“没事。” 他直直盯着良辰那双眼型稍圆的眼睛，尹朝每次看见，都觉得像是某种小动物。 以往都是湿润且充满光亮的，此时却耷拉着眼尾。 尹朝眯眯眼睛，似笑非笑道，“我不信。” 良辰：“……” 见对方不再搭话，尹朝心中那抹想要逗弄眼前人的邪恶因子很快被压下。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还有许多人，有些他不认识，有一个他很意外。 是那个文静女。 “你怎么也在这？” 他问。 文静女怯生生看了他一眼，缩在角落不答话。 尹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 他发现这间狭小阴暗的房间内，除了被绑的人外，地上还残留着一摊血迹。 还有一些疑似碎肉的粉色团状物。 这时，房间门从外面打开，走进来的，是长着褐色毛发的鼠头人。 尹朝瞪大双眼，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鼠头人死在良辰的枪下，尸体还被安娜吃了。 那现在的…… 难道鼠头人不止一个？ 它推开门走进来，随手抓起身边男生。 不顾那男生的尖叫挣扎，鼠头人将他按在地上，坚硬的利爪刺进男生脸颊。 从太阳穴沿着骸骨一直往下。 像是剥橙子，皮肉分离。 男生凄厉的尖叫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每个人的鼻腔。 尹朝看见鼠头人把男生的脸皮完整撕下扔在一旁，将奄奄一息的人拽着脑袋拖了下去。 第 27章 王忍 “这就是它们制造鼠头人的过程，马上就轮到我们……我们会被撕掉脸皮……” 文静女低着头念叨，让人感觉她精神不太正常。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麻木的绝望，似乎所有人眼里都没有求生的欲望。 这让尹朝很是奇怪。 他召唤出安娜，让她帮忙解开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 然后又将现场所有人的绳子都解开了。 他站在那扇生锈的铁门前，看着一动不动的众人，眼里的疑惑更甚。 安娜歪歪头，不解道，“他们怎么不逃？” 现场没一个人回话，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任何事物做不出反应。 尹朝眉头皱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走到良辰面前，半蹲下，掐着他受伤的双颊，让他与自己对视。 “为什么不跑？” 良辰眼瞳发散，嘴里喃喃，“所有人都有罪，所有人都该死……都该死……” 像是被人洗脑了一般。 尹朝继续问，“那你呢？你该死吗？” 良辰顿住了，继而开始挣扎起来，“我不该死，我不该死，我要杀了他们！该死的是他们！” 他眼神逐渐恢复往日的光彩，像是陷入沼泽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尹朝放开他，倚在一旁。 他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 每只鬼怪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像是拥有空间撕裂的虎头人那样。 或许，有一只鬼怪是可以让人被洗脑的。 他回过神来，看着满头大汗似乎在与自己做思想斗争的良辰。 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断。 第34章 “我……我不该死……” 尹朝诧异看向说话那人，是文静女。 她先于良辰一步摆脱被洗脑的状态，蜷缩在墙角，面上却很平静。 忽然，她抬头与尹朝四目相对。 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满是狂热。 就连尹朝都有些惊讶。 仅数秒之后，尹朝忽然笑起来，他耳朵里传来系统的声音。 【滴，玩家洛凌跃，称号：刀手，等级10 生命值10000，体力值200，精神力85，智力85 擅长技能：使用各类刀具，鬼怪与人类的混血，是介于副本与现实之间的产物，可无限再生，你无法真正杀死祂。】 他朝洛凌跃伸手，对方虔诚的像是膜拜神明的信徒。 又是一个怪物，尹朝心想。 “你说，我杀人了，该不该死？” 她问。 尹朝挑眉，“我没有杀过人，但我玩过杀人游戏。” 他娓娓道来，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在游戏里，我不杀掉他们，他们就会杀掉我，只有失败对我来说才是必须该死的。” 洛凌跃眼里闪着光，或许在正常人看来有些夸张。 但此刻，尹朝在她眼里，犹如神祇。 她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那些犹如恶魔一般纠缠她的记忆，纷纷不击自碎。 对，只有失败，才是该死的…… 她想。 —— 洛凌跃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父母。 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那是一个开在偏远郊区的孤儿院，院长卷钱逃逸，剩下的只有几个年纪偏大的护工。 那里的设施很陈旧，早已生锈老化的秋千总是吱呀作响。 她的记忆里，占据最多的，是孤儿院那片褪色脱落的墙皮。 还有，一直护着她的哥哥。 “洛凌跃！王忍！滚去墙角罚站！” 这是那个歪嘴的老护工最爱说的一句话。 孤儿院很穷，食物不多，吃饭全靠抢，抢的多吃的多。 王忍的年纪在孤儿院里算是大的，但他长的很漂亮，也很瘦小。 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嘲笑他，上一个喊他娘娘腔的人，被王忍咬掉了一小块耳朵。 所有人都知道，王忍打起架来不要命。 也因此总被那个歪嘴护工罚站，顺带上的，还有她这个王忍的小尾巴。 她记得刚来孤儿院时自己总是吃不饱，直到有一天，王忍递了一个灰扑扑的馒头给他。 王忍脸上很脏，眼里却很亮。 “你叫洛，洛凌跃？”他努力想着她那拗口的名字。 小小的洛凌跃点头。 王忍忽然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可真好听，是你爸妈给你取的？” 洛凌跃又点点头，她虽然没见过父母，但她就是知道自己叫洛凌跃，就像动物无师自通的捕猎本能。 自那之后，两个人便一直相依为命。 灰色冰冷的孤儿院内，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取暖。 后来有一天，孤儿院来了一位投资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大腹便便，这里的护工都对他很热情。 他们将所有的孤儿聚集到一起，正前方是那个西装男人。 洛凌跃有些害怕他的眼神，躲在王忍身后不敢出来。 当天晚上，王忍被那个歪嘴护工叫了出去。 一整晚他都没有回来，那是洛凌跃第一次和王忍分开。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她在窗前无神的抬头望着，夜里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哭泣。 一阵又一阵，直到天亮才停下。 第二天中午王忍才回来，他好像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嘴角也破了皮。 “你没事吧？” 她问。 王忍摇摇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之后又来了很多人，听歪嘴护工说，他们都是资助孤儿院的老板，并耳提面命所有人看见老板要笑，要问好。 否则就没有肉吃。 没有肉吃对这里的孤儿来说，可是天大的坏消息。 确实，自从那个西装男人来了之后，孤儿院伙食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很多。 王忍再也没有为了吃的和别人打过架。 但他总会回到他们罚站那个墙角，然后呆呆的望着墙上发灰的裂纹。 那些裂纹又多了些，皲裂开来，露出里面猩红的墙砖。 “你在看什么呢？” 洛凌跃问。 王忍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洛凌跃问的问题，他好像从来没有回答过。 后来王忍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好像刻意在疏远洛凌跃。 这让她很不高兴。 这天，一改往常，所有老板都来到了孤儿院。 他们通常是一个一个单独来的，今天却全来了，说是要开什么欢送会。 “什么欢送会？” 她问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说，“你不知道吗？大老板要领养王忍，真羡慕他呀，能天天吃大鸡腿了。” 男孩还在畅想，洛凌跃却忽然变了脸。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王忍的身影。 恰好这时老板们讲完了话，被歪嘴护工带着往办公室走。 洛凌跃想，要是跟着他们，会不会就能找到王忍？ 第 28章 窗外月明 第35章 她身形瘦小却很灵活，悄悄跟在几人身后很难被察觉。 他们穿过孤儿院后的那片小林子，来到角落一间隐蔽的小房子内。 小房子是一层的平房，狭小阴暗，只有一扇被铁网封起来的窗户。 护工取下腰间钥匙打开门，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将大老板们迎进去。 然后关上门哼着歌离开了。 洛凌跃躲在树后，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外面。 离得近了才能听见屋内传来男孩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哭声断断续续，但洛凌跃能听出，是王忍的声音。 她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但此刻能保护王忍的，只有她。 一如刚开始进孤儿院，王忍保护她时。 洛凌跃攥紧拳头，暂时离开了小房子。 她跑到食堂，趁着护工不注意，偷走随手放在案板上的菜刀。 然后将菜刀裹进自己衣服，再次回到小房子。 她站在门前，敲响了那扇木门。 “谁？” 屋内的男人警惕问道。 洛凌跃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将门打开。 门口是一个眼珠黝黑，提着一把带油垢菜刀的小女孩。 甚至身高还不到男人腰间。 男人嗤笑一声，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洛凌跃却坚定道，“把王忍，还给我。” 屋内的男孩听到熟悉的声音，开始挣扎起来，“你来干什么！快离开！快离开！” 是王忍的声音，洛凌跃眼睛亮起来，想要硬闯进去。 却被门口的男人一脚踹了出去。 一晃而过间，她看见浑身赤裸，双手双脚都带着铁镣铐的王忍。 他似乎全身都是青紫的伤痕，被锁在床上限制了自由。 屋内求饶的声音还在继续，“求求你们放过她，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洛凌跃靠着树干艰难爬起来，她想说别怕王忍，她才不害怕。 但是真的好疼，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门口踹她的男人就是在台上讲话的大老板之一。 他眼神里满是戏谑，走上前拽住洛凌跃头发，将她拖进了屋内。 然后再次关上了门。 他们没管洛凌跃，让不能动弹的她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角落。 然后在她瞪大的眼睛下，脱光衣服压在了王忍身上。 洛凌跃眼里全是泪水，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王忍。 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具娃娃，原本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 他的信仰好像被完全摧毁。 “哥哥……哥哥……” 洛凌跃小声叫着。 方才偷来的菜刀落在了屋外。 她想，若是她还有刀，若是她还有刀…… 忽然，身上的疼痛渐渐消退，她能感觉到伤口也在开始愈合。 洛凌跃扯动嘴角，握紧了手中凭空出现的长刀。 享乐的几人没注意到这边的变化，直到洛凌跃跳到床上，将手中长刀没入其中一人身体。 那人血流不止，被刺穿的窟窿像是有生命的黑洞般一点点变大。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冒着热气的内脏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眨眼之间，男人没了气息。 其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形敏捷的洛凌跃又将刀刺向了第二人。 她速度很快，屋内几人悉数死于她刀下。 房间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残破的尸体，内脏混着鲜血落了一地。 恍惚之间，洛凌跃看向床边的镜子。 王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赤裸，带着镣铐的自己。 而窗外，是升起的月亮…… 那风声，是自己的呜咽。 第 29章 兔头人 记忆戛然而止。 “只有失败，才是该死的……” 洛凌跃口中喃喃，扶着墙角站了起来，像是从淤泥中挣扎而出的幸存者。 另一边的良辰虽然面色苍白脚下有些发虚，但好歹摆脱了洗脑。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犹如野兽一般粗犷的喘气。 尹朝示意两人蹲下维持原状，顺便将安娜收进了伞中。 门再次打开，漆黑的空间内照进刺眼的白光。 尹朝有些不舒服的眯了眯眼。 这次来的，好像不是鼠头人。 它背着光，耷拉在脑袋两边的长耳朵十分显眼。 “有人，破坏了我的蜃？” 怪物看起来很是愤怒，不男不女的声音沙哑又刺耳，让人很不舒服。 尹朝渐渐适应了光照，抬起头与它对视。 对方瞪着通红的圆眼睛，眼白里密布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是你！是你！” 它气急，蹦到尹朝面前伸手想要抓他衣领。 却被早就潜伏在一旁的良辰一脚踢翻在地。 “还以为是个大家伙，没想到是只小兔子。” 良辰揶揄道。 兔头人相比起其余的兽首人来看，确实娇小。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很弱。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界的法则，也是怪物间默认的规则。 果不其然，兔头人的眼睛越发猩红，它死死盯着良辰，裂开的上嘴唇诡异翘起。 下一秒，方才还洋洋得意的良辰开始晕头转向。 第36章 “什么……什么东西……在叫……在叫我……吵得头疼……” 他扶着墙边含糊不清的说。 尹朝皱眉，猜到这大概和兔头人刚进门时说的蜃有关系，这贴脸开大的样子来看，恐怕还是蜃的进阶版。 他正思考着最优解，还得提防兔头人偷袭，却不料占据上风的兔头人竟然先破防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你没有受到影响？你也没有！怎么会？” 兔头人指着尹朝还有他身后的洛凌跃。 所以这兔子放的是群体技能？尹朝心想。 但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他看了眼周围毫无知觉的路人，只觉得这些人和刚才别无二致，刚准备侧头看向洛凌跃。 只听耳边响起破风声，一道黑影与他擦肩而过，带起耳边碎发。 洛凌跃像是一支出弦的利箭，身上的宽大的校服系在腰间，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弯刀。 她一把斩下兔头人首级，血液四处喷溅，落在她清秀的脸上。 洛凌跃淡定转头，看向兔头人尸体的眼神无比冷漠。 她伸手擦掉脸颊上的血液，却因为手上也沾了血反而晕染出了一大片。 赤红的血液映衬着白皙的肤色，让洛凌跃原本乖巧的五官变得有些邪魅。 “虚张声势。” 她轻轻出口。 尹朝愣怔一瞬后眼里带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这哪里还有之前文静女的影子。 现在的洛凌跃像是一朵盛放在黑夜里的曼珠沙华，神秘又危险，但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很需要这样的同伴，尹朝心想。 作为一把利刃，一把听话的嗜血尖刀。 兔头人被杀掉后，良辰和周围的路人开始清醒过来。 良辰除了脸色不太好觉得自己出丑了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30 章 龙头人 走出房间，外面是一条阴暗的走廊。 “这是在地下室？” 有路人npc小声问。 这时，走廊尽头响起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来人悠闲的口哨声。 尹朝心底打颤，第六感告诉他，对方很强大。 这样的感受不止他一人有，同样察觉到危险的还有洛凌跃。 她轻轻扯了扯尹朝的衣摆，悄声道，“我感觉，很不舒服。” 所有人如临大敌，口哨声越来越近。 尹朝这才听清那断断续续的旋律，吹的是《致爱丽丝》。 他牙关紧咬，大喊一声，“跑！” 良辰和洛凌跃的身影尤其快，紧随其后的是被安娜公主抱的尹朝。 他们朝着来人的反方向迅速撤离，刚与后面人没拉开多远的距离，一把半人高的大刀便凌空飞来。 大刀像是收麦子一样，将那些路人npc拦腰砍断。 漆黑的走廊内顿时血腥味扑鼻。 三人一路狂奔，好在前方不是死路，很快眼前一片光明，他们从地下室逃了出来。 尹朝心安理得的任由安娜抱着，乘机看向身后。 震惊于追击的怪物竟然是龙头人。 龙是十二生肖中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神奇生物，本该是祥瑞威严的象征，但眼前的怪物却让人见了心生恐惧。 它整个龙头都由漆黑的甲片覆盖，甲片翻起，能看见里面血红腐烂的肉。 龙头周围还是由粗糙的针线缝起来，看的久了只感觉没来由的恶心。 忽然，龙头人猛的加速，跃步到了与三人肩并肩的距离。 他别在背上的大刀还沾染着滴答掉落的鲜血，但它似乎没有出刀的打算。 就像是玩着猫鼠游戏的猎人，十分享受捉弄猎物的快感。 尹朝暗自撇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安娜和洛凌跃，还有同样波澜不惊的良辰。 龙头人也察觉到了几人不正常的冷静，黑色的鳞片愈发炸起。 尹朝无法，只好配合演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救命啊！” 投注了几分感情先不说，演技是肯定在线的。 听到他这声叫喊的洛凌跃和良辰像是吃到了臭袜子味的冰激凌一样，震惊的看向他。 龙头人终于满意，又降下了速度落到后面假装追捕。 这时，楼梯拐角处忽然飞出来一把眼熟的黑剑。 黑剑越过前面三人一鬼，直直飞向龙头人。 龙头人取出身后大刀格挡，踩出一个深坑才将黑剑挡住。 良辰看清剑的样式，兴奋大喊，“是午夜！是午夜的剑！” 话音刚落，拐角处便走出来一人，身高腿长身形挺拔，不是午夜还能是谁。 他身后还跟着万俟新知他们。 午夜走到良辰身边，直勾勾盯着龙头人的一举一动，尹朝总觉得这人方才还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那人接下来说，“刚刚听见有人喊救命，声儿挺大的。” 良辰连忙接道，“是尹……哎呦！你踩我干嘛！” 他的话被打断，看向踩他脚的罪魁祸首安娜，良辰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奇奇怪怪的鬼仆会踩他。 然而知晓鬼仆的人都清楚，鬼仆与主人，心意相通。 第31 章 未命名草稿 午夜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没来由的舒畅。 龙头人见来的人多了，眼珠瞪得愈发圆。 第37章 “呵！惊呆了吧小龙人，我们一群人打你一个！”良辰得意叉腰。 尹朝看着龙头人颤抖的肩膀，并不觉得它在害怕。 相反的，它在激动。 果不其然，龙头人咧开腐烂结痂的嘴角，仰头尖叫。 声音无比刺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直犯恶心。 “哇去，这家伙属鸡的吧，还带打鸣！”良辰捂着耳朵表情扭曲道。 现场唯一没被影响的只有安娜和午夜，午夜随即手持黑剑飞身出去打断了龙头人的鸣叫，众人这才恢复过来。 尹朝扶墙站定，将精神力集中在龙头人身上，想要调出它面板。 【滴，地狱猎手，s级鬼怪，等级35 生命值40000，体力值30000，精神力100，智力25 擅长技能：精神污染，可发出鸣叫或某种超声波，让长时间在它身边的生命体处于狂暴状态，本源怪物除外。】 这是继虎头人空间撕裂之后，尹朝见到的第二个拥有技能的地狱猎手。 或许是第三个，之前的兔头人他没来得及查看面板。 无疑的是，眼前的怪物很强，比之前的虎头人更强，甚至比午夜还要强，再加上它变态的污染技能，只能速战速决。 尹朝想，唯一的突破口，恐怕是它25的智力。 “午夜！速战速决！”他大喊。 万俟新知一行人也加入了战斗，只剩下洛凌跃站在尹朝身旁，像是刻意保存实力，又像是想要保护他的安全。 不知是不是打斗声太过响亮，一直没碰过面的胡子男也被吸引到来。 他从楼梯拐角出现，同行的还有与他同是阿瑞斯公会的那人。 他们见状二话不说加入了战斗。 在怪物面前，人类同为盟友，这或许是大家默认的准则。 双方打的难舍难分，忽然，校园喇叭内传出刺耳的电流声。 龙头人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甩开众人消失在楼道内。 “嗞……嗞嗞……我向魔鬼起誓……嗞……会……杀了你们……嗞嗞……” 广播一直重复着这句模糊不清的话，模糊到听不出男女，甚至听不出说话者的感情色彩。 就像是一盘老式录像带，毫无生气，机械呆板，却十分渗人。 良辰搓了搓手臂，皱着眉小声咕哝，“听得人怪冷的。” 阿瑞斯公会的那名胡子男也接道，“怪邪门的，不会是鬼怪搞得鬼吧，给我们的警告？” 在场众人都对这句话的由来一无所知，除了知晓前因后果的尹朝。 这时，楼梯口的那间教室冒出了熊熊火光，滚滚浓烟从窗缝隙里渗透到走廊，还有凄厉的惨叫声，其中夹杂着抓挠玻璃和铁门的声音。 “这……这是……” 那名跟着胡子男的阿瑞斯公会成员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脸色发白的问道。 胡子男拍拍他肩膀，朝着那间怪异的教室走近了几步。 里面的东西似乎知道有人接近，原本不成人形的凄厉惨叫转化为了一句句声嘶力竭的救命。 第32 章 第三晚 若是未经历过副本世界的普通人来此，定然会被这一声声的救命声蛊惑。 然而在场众人，或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或是情感处理系统异于常人的怪胎。 胡子男也只是趴在地上朝门缝里张望。 良辰站的远远的，问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是鬼怪吗？” 胡子男这才撑着地板站起来，他眉头紧锁，摇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是空教室。” 话音刚落，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在广播内响起。 不知为何，尹朝总觉得这次的音乐声要比前面几次幽怨许多。 回荡在宛如地狱一般的校园内，像是来自魔鬼的催命符。 一阵黑暗后，大家再次在审判厅聚集。 “审判，开始。”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选择你们要杀的人。” “女巫请睁眼，今晚死亡的是他，是否使用解药，是否使用毒药。” “女巫请闭眼。” “……” “天亮了，今晚，死亡的人是他。” 所有人恢复了视觉，审判厅内唯一一束亮光落在了良辰身上。 前两夜的狼人玩的实在失败，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是被狼人刀死的。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出局者会像第二晚的四号那样被活活烧死，各种同情的视线落在良辰身上。 比起被鬼怪直接杀死来说，被活活烧死实在残忍。 尹朝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那样的死法。 是艺术品没错，但是太污染环境。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良辰身上，当事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对于死亡和酷刑的畏惧。 与第二晚的四号截然不同。 “等一下，我有话说。” 良辰举手。 广播声响起，“你是否行使身份特权？” 他手中出现卡牌，“是的，我要行使特权！” “我是猎人！我要带走他！” 良辰手指向方块脸身边的瘦猴，光束随即落在瘦猴身上。 “我？你踏马有病吧？我是好人！” 瘦猴破口大骂，换来的结果是直接被审判厅消音。 良辰见状笑起来，显得特别纯洁无害，然后缓声道，“管你什么身份，就是看你不顺眼！” 第38章 说完后，两人身上燃起熊熊大火。 肉眼可见的，瘦猴那边的火光比较跳跃，良辰身上的火光犹如死火，像是在燃烧某种干枯的木柴。 良辰在火里完全没动。 或者说，他根本不害怕火焰灼烧。 尹朝眼里映照着闪烁的火光，嘴角微扬。 良辰选择带走瘦猴，看似任性的决定，实则是在制衡全局。 现场还剩下九人，其中，屠夫和那个阿瑞斯公会的人是一个阵营的，洛凌跃和自己还有午夜是一个阵营的，万俟新知和瘦猴方块脸是一个阵营的。 最后剩下一个不明阵营的赵国军。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绝对不会和自己一个阵营。 所以他一旦加入万俟新知阵营，那么投票放逐环节尹朝几人将会十分被动。 但若是带走瘦猴，万俟新知阵营就变成两人，只要不联合屠夫，赵国军便不足为惧。 况且，屠夫看起来不像是和赵国军很熟的样子。 尹朝轻轻啧了一声，幸好良辰还顾及着赵国军的身份，没有直接带走他，否则自己没法亲手报仇了。 “现在，请玩家开始发言。” 第一个依旧是那位胡子男，他表情有些严肃，似乎对方才良辰的举动很不满。 “我希望大家能够妥善行使手中权利，不要将性命当做儿戏。” 第 33章 预言家 说完这句话后，他稍微停顿，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暗处的万俟新知身上。 随后继续道，“我是预言家，第一晚验的杀手，因为他确实有名，第二晚验的是他……” 胡子男手指向尹朝，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因为他实在立场不明，但很可惜，他是好人。” 这些验证人选与理由，和之前万俟新知说的如出一辙。 尹朝右手撑着下颌，眼睫低垂，心想凭借这段话，并不足以撼动万俟新知预言家的身份，反而会让胡子男身陷险境。 难道这个胡子男是狼人跳出来想要反咬预言家的？ 还是说，是好人跳预言家混淆视听？ 或者……他就是真正的预言家…… 胡子男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语毫无自证力，叹口气有些自暴自弃，“第三晚也就是今晚，我验的人是良辰，毋庸置疑，他是好人……” 他将双手撑起抵在额角处，“现在的局面对好人十分不利，万俟新知绝对不是预言家！我他娘的太难了！好不容易发个金水（预言家指正谁是好人，则那个人是预言家金水）tm的还给狼人刀了！我tm容易吗我！” 时间在胡子男的抱怨声中一点点流逝。 第二束灯光在那名与胡子男同为阿瑞斯公会成员的身上亮起。 在短暂且有限的发言时间内，那人却选择了以沉默开头。 尹朝有些好奇，细细打量起被灯束照亮的人来。 三十岁出头，下巴上挂着青色的胡渣，背脊佝偻，大约是常年向上级弯腰的下位者，双眼无神，眼尾耷拉着。 看起来很丧。 发言的时间过去将近一半，男人紧张的咽口唾沫，脸色有些苍白。 末了，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开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肯定是好人，我也相信万俟先生是好人……过……” 哦吼！尹朝忽然双眼放光，看向丧男旁边的胡子男。 对方似乎也很意外，不可置信的瞪眼看着刚刚说话的男人。 丧男是一开始就跟着胡子男的，所以胡子男是好是坏，丧男最有发言权。 然而他却说相信万俟新知是好人，那岂不是变相的说胡子男是狼人？ 尹朝对这种展现人性的戏码十分感兴趣，原本懒散的样子瞬间收了起来，整个人精神焕发。 丧男之后是洛凌跃，她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尹朝。 “我是女巫，选择跟票，没什么好说的，过。” 接下来是尹朝，他先是将胡子男跳预言家的三种可能情况一一讲出。 随后问出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那么相信万俟新知呢？是因为他对你们用了自己的技能吗？” 他笑意盈盈，转头望向万俟新知，“是吧，魔术师。” 万俟新知镜片下的眼瞳微颤，像是面具上裂开的纹口，只一瞬便被合拢。 时间到了，尹朝后面发言的是赵国军。 这次他冷静了许多，和之前疯狗似咬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说话呢，是需要拿出证据来的。” 第34 章 第四夜 “万俟新知的技能固然诡异，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埃尔。” 埃尔就是那名胡子男。 赵国军说着，耸耸肩摆出一副不忍心的样子来，“你我虽同为阿瑞斯公会成员，但……这里是游戏的世界，所有亲情，爱情，友情，都将是虚无的摆设……” 他模样逐渐癫狂，让人忍不住皱眉。 尹朝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看过赵国军的面板。 这样想着，他顺其自然的一直将目光落在赵国军身上，没过一会儿，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滴，玩家赵国军，称号：背叛者，等级17 生命值99，体力值1000，精神力88，智力88 擅长技能:见风使舵的背叛者，当生命值低于对方时，可进行逆转，持续时间一小时】 第39章 逆转生命值？ 怪不得只有99的生命值，一般玩家的基础生命值是100，也就是说除非受到重伤，背叛者的技能对所有玩家都是可以生效的。 只不过，用这种技能来对付像自己这样的菜鸟，十分得不偿失。 但若是遇上了午夜这种…… 尹朝转头看向午夜，发觉对方视线在不知何时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随即收回目光。 上次在副本大厅内也是，自己窥探他面板时，好像也让他警觉了起来。 赵国军还在自说自话，但大多与审判无关。 时间到，下一位是万俟新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开口，“我不明白尹朝先生为何会怀疑是我使用了技能，但毋庸置疑，我是好人这一点铁证如山，杨齐应该很清楚。” 杨齐是方块脸的名字，被点到的他正不停点着头。 “当然，现存已知的技能中，也没有一样能持续时间这么长的。” 万俟新知继续说道，他理了理衣领，慢条斯理的样子看起来优雅又镇定，使得说出的话都显得具有信服力许多。 尹朝眉头微挑，看来万俟新知对外界公布的技能是有所保留的。 在这样的副本中对一个陌生人怀有莫名的信任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这是十分基本的道理。 是连他一个新手都清楚的道理，在场众人不可能不明白。 然而在猴头人出现时，从午夜和他的对话来看。 万俟新知是预言家的事情，好像潜意识一般印在了午夜脑海。 这种像是被动一样的技能，让尹朝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龙头人，持续的精神污染。 只不过万俟新知的影响更为浅显，也更为不容易察觉。 “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万俟新知平静的扫过众人，“投谁，能让我们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想必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也有了那个人选。” 发言的时间所剩不多，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发言完毕时。 万俟新知冷哼了一声打破沉默，“况且，今晚，作为预言家的我验证的是他。” 他手指的方向是黄茅，对方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懵了近乎十多秒。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稍显自信的笑容。 紧接着，万俟新知再次推了推眼镜框，缓缓道，“他是狼。” 这话说得很突然，在场所有人面上都是震惊，包括方才的黄茅。 他表情大变，恶毒地盯着万俟新知。 “我要自爆！”忽而，黄茅举着自己的身份牌大喊，“我要使用白狼王技能！” 广播声响起，“你是否行使身份特权？” “对！我要带走他！” 他指的人是午夜。 话音刚落，两人便被火焰吞噬。 尹朝在那团明亮的火焰中，只来得及看见午夜那双黝黑的眼眸。 深邃如同墨染，又像是无尽宇宙中漆黑的星际，神秘又浩瀚。 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尹朝皱皱眉头，静静注视着那团火焰从热烈到熄灭。 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是方块脸，尹朝没心情听清他说什么，约莫能猜到是一些支持万俟新知的话。 来到投票环节。 剩下七个人中，有四人投了屠夫埃尔。 也就是说，除去尹朝洛凌跃和埃尔本人，其余人全投的他。 火光再次亮起，这次带走的人是埃尔。 他稳稳坐在椅子上，眼神里满是绝望，又似有千言万语。 “审判，结束，祝各位好运。” 广播声响起，但不知怎的，它声音比起之前轻快许多，让人瘆得慌。 长桌前再次剩下尹朝一人，一束孤灯在他头顶亮起，刺眼的光亮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 仿佛古希腊神话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长桌对面的灯光也亮起来，林木撑着下巴坐在对面。 两人像是谈判桌上的辩论手，针锋相对又暗藏杀机。 只不过林木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且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勾起嘴角，声音轻快，“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尹朝没有回答，对方似乎也没有期待他能回答，便继续自说自话。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面，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下一个流放的人，一定会是你吧。” 说到这时，尹朝忽然笑出了声，这带着点嘲讽的笑声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你笑什么！” 林木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若是记忆力够好或是对之前登场过的所有人物十分熟悉的玩家，定会觉得如此神态的林木十分眼熟。 像是死去的张迪。 尹朝再度沉默，林木表情继续变化，这次多了几分讨好，“尹同学，你快告诉老师，你在笑什么？是不是有了别的打算？” “尹朝你快说啊！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尹朝不是我逼你，你快告诉我好不好？我知道了！你是诈我的！你肯定是诈我 ！” 一分钟的时间，林木换了十多个表情和语气。 看起来违和又别扭。 尹朝被吵得有些心烦，他站起身打断林木。 “闭嘴，你太吵了。” 林木像是被施下定身符咒，僵在原地。 第40章 没过一会儿，他身体渐渐透明起来，尹朝知道，这是他快要放自己离开审判厅的前奏。 就在周围环境急速变化的那一瞬，尹朝忽然喊住了林木。 “林木，你带走良辰时对他说过，所有人都是有罪的，是吧？” 林木兀的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尹朝，像是被揭穿秘密的撒谎者。 直到他消失的最后一刻，林木又听见他这样说。 “第一晚，你说，你想让我帮你们脱罪是吗？是脱罪……还是替罪呢？我们无罪，有罪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吗……” 第 35章 死局 视线一黑后，尹朝回到了最初那个教室。 教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尘味，四周破败不堪空无一物，只剩下地面堆积着某些被烧焦的毛发。 剩下的所有玩家都集中在了这里。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问出这话的是万俟新知，他镜片下那双狭长的眼睛充满了算计和打量。 还没等尹朝回答，站在他斜侧边的赵国军手握短刀朝他冲了过来。 似乎是想置他于死地。 作为阿瑞斯公会的十大王牌之一，赵国军不止技能诡异，身手更是敏捷。 在这样短的距离，且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国军杀死目标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尹朝必死无疑时，洛凌跃一个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殷红又粘稠的血液顺着赵国军插入她胸口的那柄银色小刀流淌下来。 眼看自己的攻击被挡，赵国军扯着嘴角唾了一句碍事。 他没再继续动手，退到角落眸光阴沉，仿佛在玩一场以折磨戏弄猎物为乐趣的猫鼠游戏。 周围没人说话，仿佛事不关己。 尹朝伸手扶住洛凌跃，然后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垫到地上，让她靠墙休息。 做完这一切后，尹朝才站起来。 他双手插兜，若无其事的在教室里悠闲踱步，仿佛是来参观遗迹的游客。 就这样晃了几圈，终于，那个背叛埃尔的阿瑞斯公会成员有些绷不住，苍白着脸怒道。 “你tm能不能别转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尹朝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那我之后的下一个呢？是谁？” 男人似乎被问的有些哽，但还是回答了他，“你死了游戏会结束，剩下的人会活下来。” “你这样以为的啊。”他若有所思道。 男人有些不耐烦，只觉得尹朝又想耍什么花招，不再与他搭话。 尹朝没在乎他的态度，继续道，“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说白狼王自爆，为什么不带走预言家？” 男人皱眉，想要找出原因反驳他。 但是自己脑子里思维的那条线，就像是被人蒙了一块布，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却总是在脑海里连不成一根完整的线。 见他犯难，万俟新知出声打断，“还能因为什么，这才是正确答案不是吗？” “是吗？”尹朝眼神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以伪装和欺骗为手段的魔术师，却不擅长谎言，我猜，你每次说谎时都会下意识扶眼镜框，是吧？” 万俟新知刚扶过眼镜框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僵在空中微微颤抖。 他笑的有些僵硬，“怎么会，我做的才是正确的选择。” 方块脸和那名阿瑞斯公会成员看向万俟新知，目光中肉眼可见的带着审视和狐疑。 万俟新知脸上叫做伪善的面具渐渐裂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做的才是正确选择，你们都清楚的。” 方才还稍有怀疑的两人随即表情变得柔和下来，点点头戒备的看向尹朝。 看来万俟新知的技能是需要不断传递心理暗示的，尹朝了然，细细想来万俟新知确实不止一次重复过想“正确选择”一词。 但现在重点不在这，他看向万俟新知，对方已经收起伪善，满脸阴翳。 “尹朝，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必死的局。”他说。 尹朝站回洛凌跃身旁，讥笑反问，“那你们呢？你现在还没发现吗？” 万俟新知眉头微皱，“你别再想耍任何花招，以你现在的能力动摇不了他们的想法。” “呵，看来你还没懂。” 万俟新知沉默，任由尹朝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的第二个副本，我对鬼怪的了解并不多，可以说是无知，但恰巧，在第一个副本中时有人告诉我，鬼怪杀人的其中一种手段便是共情。” 听到这，赵国军率先沉不住气打断他，“你是说你在这个副本里进过共情？” 尹朝点头，“我进过，我看到了高露语，还有一些其他人，准确来说，是这所林木中学所掩盖的丑恶，是一切的开端……” “还记得那个和林木中学同名的学生吗？”他问。 林木留给人的印象很深，他在一开始就承担了一个被霸凌的角色，在场众人都相继点头。 万俟新知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是重要npc？” “不！”尹朝打断他，随即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他是这所高中，他，就是那些被掩盖的罪恶。” 这句话有些抽象，但却并不难理解。 众人沉吟片刻，万俟新知打破沉默道，“这和审判有什么关系？” 第41章 “我们进游戏时提示音不是介绍过游戏规则吗”尹朝淡淡回答。 赵国军记得很清楚，嗤笑一声，重复起来，“我们当中有十五人，五名狼人五名平民五名神职，帮助你所在的阵营取得胜利，最后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末了，他戏谑地补充一句，“你不会想说我们弄错规则了吧？” 尹朝点头，惹得赵国军暴笑如雷。 “别太离谱尹朝，你还不如说你自己是预言家呢！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赵国军发现，万俟新知的脸色变得沉重了几分。 他试探性开口，“难道是人员有问题？还是说身份有问题？” 尹朝也不急，等他笑够了再开口，“不，是后半句，帮助你所在的阵营取得胜利。” “哪里错了？狼人阵营和好人阵营啊？”赵国军回。 尹朝笑笑，看着教室里那扇掉漆严重的门，“在这个游戏里，难道不应该只有鬼怪阵营和人类阵营吗？” 在场众人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这解说有些牵强。 再加上尹朝现在所处的境遇，让人很难不相信这不是他找的借口。 第 36章 她也有罪吗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像是死亡倒计时。 终于，广播里响起音乐声，第六夜即将降临。 洛凌跃表情苍白的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身边是面色凝重的尹朝。 “我们会死吗？”洛凌跃问。 尹朝转过头，眼底带笑，“可能会可能不会，这是一场赌注。” 说完，他便走向万俟新知，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投1号。” 万俟新知没有反应，像是并未听见。 下一秒，几人再度出现在审判庭。 这次的发言环节过得很快，好像一切的行动都按照着一条必定的轨迹运行——只需要投走尹朝，游戏就能结束。 直到投票结果被公布出来。 有四人投了那个丧男，也就是上一晚背叛埃尔的那名阿瑞斯公会成员，相反，仅有两人投了尹朝。 丧男表情惊恐，恶毒的瞪着众人，最后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审判结束。” 这次的广播声音有些急，和上次又不一样了，像是赋予了某个“人”的情绪。 尹朝也没再有单独和林木见面的机会，而是直接回到了那间教室。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投他！”方块脸崩溃大喊。 他指着尹朝，声嘶力竭质问，“不是应该投他吗？投了他游戏就结束了啊？” 万俟新知脸色难看，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 尹朝悠闲靠在烧焦的墙体边，“如果是要狼人赢，投了你和那个一号，游戏也能结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做的是正确决定，我做的是正确决定……” 方块脸嘴里一直念叨着，仿佛有点神志不清。 尹朝越过他看向另外一边的万俟新知，暗道赌对了。 他就是在赌万俟新知会被他的结论动摇，他在赌他的疑心和谨慎。 赵国军在接到万俟新知投一号的暗示时也是十分不解，但他还是选择了跟随。 此时一头雾水的他被方块脸吵得头疼，怒极之下一个手刀打晕了对方。 “吵死了，妈的。” 赵国军骂完这句后，没再有人说话的废旧教室显得异常安静，安静的能听见方块脸粗重的呼吸声。 伴随着呼吸声的，是一连串不容易察觉的沙沙声，像是粗糙的衣料摩擦着地面。 声音越来越近，来到门外。 率先察觉不对劲的是洛凌跃，她警醒的看向那扇烧焦的门。 “有东西来了。”她小声道。 下一秒，漆黑的门板四分五裂，破门而入的是一名脸上缝满了鳞片的蛇头人。 它和其余鬼怪略有不同，象征它身份的蛇头不是一整片蛇皮组织缝在脸上。 而是一张张指甲盖大小的鳞片贴合着脸所缝制，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 每一张鳞片都围着一圈翻飞的腐肉，密密麻麻看的人脸皮发疼。 它吐出长而分叉的蛇信，不似人类的金黄竖瞳拉的细长。 “蛇头人？”赵国军带着一副难言的表情，“我去，我有密集恐惧症，真特么恶心！” 听见这话，蛇头人转而盯向说话的赵国军，发出一阵怪笑。 犹如蜥蜴的利爪朝他撕去，赵国军堪堪躲过。 他身后的墙壁就没那么幸运，被蛇头人的爪子划出一道狰狞裂口。 “跑！” 反应过来的万俟新知大喊一声。 他们沿着教室过道一路飞奔，尹朝发现教室外的空间似乎一点没有受到烈火的影响，看不到一丝灼烧过的痕迹。 仿佛那场大火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封闭在了那间教室，只是为了惩罚有罪之人。 又跑了一段距离，尹朝扶在楼梯的栏杆上大喘着气。 洛凌跃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楼梯，小声喘着气道，“没追上来。” 跑在最前面的赵国军和万俟新知也停了下来。 忽然，所有人的系统响起一条提示音。 【滴，村民杨齐死于鬼怪之手，目前剩余四人，二狼人，二神职，游戏继续。】 “怎么回事，村民全死光了游戏还没结束？”赵国军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猛地转头看向尹朝，“难道还得把神职杀光？” 第42章 他模样有些可怖，仿佛溺水之人在垂死挣扎。 尹朝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后淡定道，“我说了，所有人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游戏规则。” 万俟新知不解，崩溃地坐在地上，“那这场狼人游戏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紫色的s级副本……我们都得死在这……” 尹朝勾勾嘴角，看着陷入绝望的两人，身边是一脸平静的洛凌跃。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栏杆，指甲和铁质的碰撞激荡出两段清脆的当当声，唤回了赵国军和万俟新知的注意力。 “游戏还在继续，审判也是。”他说。 “什么意思？”赵国军抬眼看向他。 楼道昏暗无光，唯有众人头顶高而窄的窗户透出苍冷月光，一束一束穿透浓稠黑暗照在尹朝侧脸。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唇中，一半隐在黑暗，一半迎着月光。 “审判有罪之人，才应该是审判的意义。” 话音刚落，《致爱丽丝》响起，新一轮的审判即将开始。 广播声结束后，四人齐聚审判庭，这次没有熟悉的天黑请闭眼，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短的——“审判，开始。” 所有人头上的灯束亮了起来，一共有五束。 多出来的那一束，下面坐着林木。 尹朝笑了，边笑边欣赏着林木那扭曲的面孔。 “你是第一个想到要审判鬼怪的人。”他不甘道。 尹朝不做回答，静静等待流放环节。 最终结果显而易见，林木得到了四票。 火光在他身上跳跃，他尖叫着嘶吼着，变换着不同人的面孔挣扎着。 最后渐渐平静下来，变作一名恬静的少女，少女微微笑着，嘴角的两枚酒窝时隐时现。 她张张嘴，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她是谁？”看着这一幕的洛凌跃开口。 尹朝轻轻点头，当作那名少女的回应。 然后才开始解答洛凌跃的问题，“她是高露语，被一些人的恶意害死，死后向魔鬼起誓杀了那些有罪之人。” 洛凌跃有些疑惑，“那她也被审判了吗？” “嗯，杀了人，便有了罪。” 听见尹朝的这句话，洛凌跃变得有些紧张，默默攥紧了手心。 忽而，他又听见尹朝说，“听过一句话吗，‘世界本就浑浊，罪与爱同歌’。” 第37 章 白谈 洛凌跃摇了摇头，她从没听过。 此时，四周恰巧陷入了黑暗之中，她没能看清尹朝是怎样的表情。 她很担忧，也很害怕，害怕尹朝会因此疏远她或者抛弃她。 抓住光的人很难再次适应黑暗，她想。 【滴滴，林木二中，有罪之人已被审判，完结。】 尹朝再次来到副本完结后的虚无之中。 【玩家尹朝，等级15 生命值150＋1000，体力值60＋1000，精神力100，智力90＋5，获得道具：长杆灯（检测不出等级），获得被动技能：精神污染（s级技能，长时间接近你的人类，都会变成疯子哦）。】 【恭喜你，完成考验。】 【注：精神污染这项被动技能，去往现实世界时会被削弱。】 尹朝双眼放光，高兴的查看自己的面板。 他很高兴自己摆脱了战五渣的行列，虽然和午夜那种妖孽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说起午夜，就这样死了，尹朝竟破天荒的觉得有些可惜。 但这想法也就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便烟消云散，比起他人，他更在乎的是自己。 回到现实世界时，是听觉得以率先恢复。 他听见闹哄哄的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只能听清离的近的人的小声言语。 “我去，紫色s级副本，真的还有人生还吗？” “嘘嘘，我要亲眼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能不能有人出来都说不一定呢。” “我相信杀手和突击手，听说万俟公会也有人进了，再加上阿瑞斯公会的两个元老，还是很有机会的。” 这些人说的这几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很凌乱，但是尹朝听得很清楚。 这或许是他面板提高最直接的体现。 其次，恢复的是视觉。 尹朝睁眼，他站在台子上，底下是乌泱泱的人群，几乎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所有人面上写满了震惊。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 “他……不是那个新人吗？！” “他是第一个出来的？！” “不可能吧，他不会是什么大佬扮猪吃老虎的吧？！” “快看！还有人也出来了！” 尹朝被吵的头疼，皱起眉头揉了揉额角。 接着，万俟新知和赵国军在他身边相继出现，剩下出现的人也都安然无恙，只有少数几人精神状态不太好。 这个副本，这个紫色s级副本，无人伤亡！ 他视线扫过出来的人，发现人数不对，洛凌跃不见了，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也不在现场。 还没来的及多问，哭的上下不接气的白语突破重重障碍，从台下冲上来一把将他抱住。 “尹朝！尹朝！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活着出来！他们……他们都说你不可能出来，我不信……” 第43章 看着将眼泪全擦在他身上的白语，尹朝不知从何安慰，双手也无处安放。 最后还是白叙上来将她提走。 “他刚出来，还需要休息。”白叙无奈道。 话音刚落，人群再次人声鼎沸。 尹朝听见有人喊会长好。 他转头，看见围观群众自发让出了一条小道，一名留着黑长发戴金丝框眼镜的男子从中缓缓而出。 他面带微笑，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朝向他问好的人们打招呼。 “大哥？你怎么来了？”白叙有些惊讶。 长发男子轻轻拨弄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黑发，笑的人如沐春风，“听说有新人进了紫色s级副本，我这个会长也来凑凑热闹。” 说完，他像是刚注意到白叙和白语身边的尹朝，“哎呀哎呀，你就是那个新人？” 尹朝点点头。 长发男得到了答案，热情的上前捧起他右手，“居然全须全尾的出来了，我都准备好哀悼词了，唉~” 尹朝嘴角抽搐，立即抽回了自己右手。 他看向一旁的白叙和白语，两人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仿佛早已适应了这不靠谱的大哥。 长发男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未出口便被另一阵人声打断。 “白谈会长今天还真是有空，竟然舍得亲自出门。” 说话的人是月影。 她身后跟着奇迹小队三人——直勾勾盯着他的午夜，高兴打招呼的良辰，还有一个朝他腼腆微笑的小女孩，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安念。 “今儿个天气好出来逛逛。”白谈回复道，随即话锋一转，“倒是你，奇迹公会会长，带着自己小队队员来，不会就是专程来问我行程的吧？” 月影捂嘴笑笑，“那倒不是。” “我知道了。”白谈打断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奇迹公会会长月影，喜欢我。” 月影嘴角僵在脸上，似乎一切未出口的试探都被对方厚脸皮的话堵在喉中。 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开口，“白会长说笑了……” 白谈再次打断，“我懂，暗恋，我不会乱说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说着，白谈还真拿出自己别在胸前的钢笔在随手掏出的纸币上写下一串数字。 月影接过纸币，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将那张写有数字的纸片狠狠攥在手心。 再次调整状态开口，“白会长误会了，我只是想来了解……” “这么贪心。”白谈撩起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还想了解我。” 月影已经被他的这番骚操作无语的说不出话。 白谈像是感觉不到，还在侃侃而谈，“不过我要提前说一声抱歉，i have no hope for love,我像是一只代表着春天和梦想的知更鸟，但我心已死。” 月影实在忍受不，愤恨的瞪了他两眼，转身就走。 她只是想要来问问那个出副本的新人午夜和良辰被流放之后发生的事情，就算现在不问迟早也会在各大公会之中流传。 她凭什么要来受这种罪！白谈这头老狐狸，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 尹朝和良辰打过招呼后，目送他们离开。 没一会儿也跟着白谈几人离开了这里。 路上，尹朝还是对洛凌跃没出现这事有些疑惑，难道她是第一次进副本？ “对了，我这次在副本里认识了一位好朋友，但她可能是第一次进入副本，我应该怎么找到她？” 他问。 返程的车是一辆加长款豪车，是白谈的。 尹朝对那些车的牌子不太熟悉，只是觉得四个人坐下内里的空间还是很大。 白谈坐在后座上打游戏，时不时还能听见一两句优雅的中国话，似乎根本没有认真听尹朝说的话。 所以回答他的是白叙，“如果他很有能力，各大公会会有专门拥有寻人技能的人去寻找招安他的，就像你当时一样。” 尹朝点头，毫不掩饰的夸赞，“她很厉害！” 白叙也点点头，“我知道，能在s级副本出来的人，就算纯靠运气，出来后也会获得s级道具，当然，这期间不止我们一家公会在行动，你要做好他加入别的公会的准备。” 第 38章 “来找我” 尹朝对这倒是不太担心。 回到公会安排的公寓后，白语便一直缠着他要他讲在副本里遇见的鬼怪。 “所以，你们真的在审判厅里投了林木？” 白语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见尹朝点头后，又继续追问，“那万俟新知呢？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眼子多，他居然能同意不投你？” 尹朝端起手中的速溶咖啡，眼中带笑，“面对必死的局面，我只是做了一个赌注。” “赌注？”白语显然不太能理解赌徒的思维。 “是的。”他轻轻抿一口温热的咖啡，接着说，“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你讲述的故事中，第六夜，我并没有说狼人杀死了谁，只说了我们的发言环节和流放环节。” 白语有些呆滞，眼珠子转个不停，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尹朝说过的话。 不一会儿，她激动的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正是因为那夜的规则变化，让万俟新知察觉审判规则好像并不是绝对的，所以他才选择在必赢的局面里相信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话。” 第44章 尹朝点点头， 表示孺子可教。 这时，白语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打开锁屏，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尹朝问，“怎么了？” “他们找到了这次进入s副本的所有人，但是唯独一人毫无踪信。” “洛凌跃？” 白语点头，“她锁定的位置是在一家精神类疾病的疗养院，但是我们公会的人寻遍了所有可能人选，依旧无所获，当然，其余帮会的人也都铩羽而归。” 尹朝没有回答，若有所思的看着杯中因为折射出光线而变得波光粼粼的黑咖啡。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漏掉了些什么。 洛凌跃，鬼怪和人类的产物，这是可以存在于人类世界的吗。 正思考着，公寓门被怦然打开，安娜出现在门口。 看着她不显于色的表情，尹朝明白，她大约是又遇到了不会使用的软件。 “怎么了安娜？”白语问。 “这个，为什么打不开？”安娜指着屏幕上的蓝色软件询问。 尹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只有他能看见洛凌跃，就像之前没被万民伞契约的安娜一样。 他立即站起身，打断正在帮助安娜解决技术问题的白语，“那个疗养院的位置在哪里？发给我。” “你要亲自去？”白语有些惊讶，随后立马接道，“那边的势力情况有些复杂，各大公会都留有眼线，你需要帮手。” 尹朝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白语给他寻找的帮手才姗姗来迟。 看着面前熟悉的笑脸，尹朝有些头疼，他还没忘记这人在副本里笑意盈盈爆杀别人的样子。 看起来是谦虚恭敬的绅士，实则是爱好血腥和暴力的野兽。 有句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笑脸人拎伞专打头。 莫南穿着笔挺的燕尾服西装，头上是一顶黑色的爵士帽，但是看起来并不违和，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 “又见面了，尹先生。” 他微微倾身，抬起手拿下爵士帽，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尹朝朝他点头，没有了在副本里伪装懵懂新人的傻气和钝感，整个人清冷又矜贵。 莫南眼里闪烁着惊喜，似乎对现在的尹朝很是满意。 白语也知道尹朝对莫南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所以没有敢提前告知。 她朝莫南眼神示意，对方明了，提出在楼下车库等着二人。 白语这才开口，“抱歉啊，但是现在的最佳人选确实是莫南了，别看他在出嫁女那个副本里那么恶劣，但他是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人，很靠谱的。” 见尹朝没有说话，白语连忙又接道，“当然！实力也很强！你知道的，大家都叫他笑面暴徒！” “我知道，白叙之前和我讲过。”尹朝回。 听见自己二哥也解释过，白语明显松了一口气。 去往疗养院的途中尹朝和莫南没有过多的对话，剩下的一“人”是更加沉默寡言的安娜，一路上都很安静。 尹朝甚至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简短却又真实的梦。 梦中有一个名叫王忍的小男孩，还有一家灰暗破败的孤儿院。 在王忍的视角里，所有人都是一副充满恶意的表情。 他瘦弱、饥饿、害怕。 像是恶鬼一般抢夺他食物的同伴、总是对他拳打脚踢的护工，还有虐待他将他囚禁在黑屋的中年男人。 那些大腹便便的魔鬼，似乎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每天看着不同面孔的男人对他进行着非人的折磨，王忍一遍又一遍求饶，一声又一声的哭泣，似乎没有什么用。 他看见歪嘴护工将他送进黑屋时眉开眼笑数钱的样子，听着耳边和风声融为一体的哭声。 一阵又一阵，直到天亮才停下。 他有点想念那个自己作为藏身之处的墙角，墙上发灰的裂纹，露出来的猩红色墙砖。 很红，红的像血，像是绽放在他身上的伤口。 王忍想，这些人的身体里是否也流淌着同样颜色的血液呢。 真想撕开看看。 真想撕开……看看…… 这样想着，王忍毫无生气的漆黑双眸忽然变得猩红触目，他挣开锁链，拿着手中凭空出现的长刀刺穿那些中年男人身体。 一个接一个，像是砍瓜切菜。 血液如同一条涓涓小溪，在地面汇合，很快染红了一片。 他喘着粗气一声声笑着又一声声嘶吼着。 最后在镜中看见了浑身赤裸，戴着镣铐的自己。 而窗外，是升起的明月…… 那风声，是自己的呜咽。 忽然，男孩抬头，与处于梦境之中的尹朝对视，像是穿越了时空与维度。 他对尹朝说，“来找我。” 梦境戛然而止。 像是记忆的碎片。 尹朝惊醒，环视一周，发现车已经开上了一条荒芜的山道。 莫南作为尽职的司机，笑着提醒，“还有几分钟就到了，疗养院位于山腰。” 第39 章 雾山疗养院 像是为了印证莫南说的话一般。 百转千回的山路豁然开朗，纵使阴天的光线并不明亮，也能在重重乌云的堆积下看见疗养院那涂着红漆的名字。 “雾山疗养院。”尹朝喃喃。 第45章 “是的，这是一家私立疗养院，但幕后投资人实在神秘，没人能挖掘出一二来。”莫南接道。 很快，几人来到了疗养院门前，车却被保安拦下。 莫南将放在身前的档案袋拿出递给拦车保安，对方戒备的朝车内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三人面孔，又与档案袋上的信息一一作比对。 这才将人放行。 尹朝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每当他有这种预感，十有八九都会发生不好的事。 “你刚刚给保安的档案袋是什么？”他问。 莫南一手撑在方向盘上，尹朝注意到他们的车停在了疗养院正中央。 这里空无一人，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这里是疗养院啊。”莫南笑笑，他打开车门，“走吧。” 尹朝没有下车，因为他看见疗养院正门走出几名医生和护士，直直冲着他们而来。 他淡定地坐在副驾驶，而此时莫南已经下车。 他替他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尹朝问，“这就是你们进疗养院的方法？” 莫南无奈，叹气道，“疗养院嘛，当然是作为病人进去更正规。” 尹朝不信，他看着莫南嘴角弯曲的弧度，上面写满了赤裸裸的嘲弄。 医生已经来到车前，一名手疾眼快的护士将镇定剂扎进尹朝血管，只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脑袋无比沉重。 晕倒前，尹朝看见莫南脸上带着些得意的笑容，不由自主想起白语的话。 “别看他在出嫁女那个副本里那么恶劣……” 他想，何止是在出嫁女那个副本里，恐怕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个恶劣的人。 尹朝不相信公会之前来调查的人都是这样进入雾山疗养院的，这恐怕只是莫南无聊的恶作剧。 不过这确实是别人没有开辟的一条路径，说不定误打误撞还真能让他找到洛凌跃。 车后座的安娜也被人打入一管镇定剂，但是人类的药物似乎对鬼怪没什么作用。 莫南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着装怪异的小女孩，他显然还不知道安娜鬼仆的身份。 与莫南的平稳截然不同的是一旁的医生，他从没见过有人能在打入镇定剂后还能如此镇定。 前座的尹朝砰然倒地，安娜眨眨眼睛，也学着尹朝的样子倒在了地上，还像模像样滚了两圈，只是手中依然紧紧拽着自己手机。 医生擦擦冷汗，惊魂未定询问，“先……先生，这位小姐，是晕过去了吗？” 莫南向后退了两步，厚脸皮道，“当然，后续治疗就麻烦医生您了。” 伴随着一阵眩晕加上头疼，尹朝从一片纯白的房间内醒来。 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知道自己应该是在疗养院的房间内。 房间的装饰很简单，通体白色调，只容得下一张病床和床头柜，唯一的窗户是门上那扇狭窄的铁窗。 “8759号，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门外有护士喊着。 8759？尹朝明白这大概是自己在疗养院的编号，只是直直看着那名护士，没有回答。 护士也没有管他，都是精神病了，再不礼貌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听见护士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尹朝这才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那扇铁窗前左右观望。 外面是一扇扇紧凑的铁门，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他转身，发现床头上方的墙角处安装着一个摄像头。 摄像头发出微弱蓝光，表示它尚在运作，连接着显示器的另一边，正有人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根本不像一个疗养院……更像是……更像是，一座监狱，不，更像是一间实验室。 尹朝双眼缓慢瞪大，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实验室和这里的环境联想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阵成年男子的哀嚎，像是有人在遭受残酷的刑罚。 几乎在哀嚎声响起来的瞬间，便有医生从走廊上跑过。 尹朝听见他们在对讲机里急切喊道，“8003号又出现严重的自残行为，8003号又出现严重的自残行为……” 尹朝想，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病人大多有高风险的行为，才将疗养院的格局设成这样？ 他利索爬上病床，开始放心睡觉。 疗养院的时间过得很慢，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来送，其余时间并不会接触到别人。 尹朝除了吃就是睡，实在睡不着就拿起床头柜上的《如何成为一个情绪稳定的人》《让自己情绪稳定的一百种方法》看。 看完之后，感觉自己平静的心离停滞不远了。 期间，尹朝察觉安娜自己回到了万民伞中，他原本想问问她感觉怎么样，只得到了安娜两个字的回复——无聊。 终于，七天之后，有护士打开了尹朝房间，“8759，感觉怎么样？” 尹朝不想回答，拿起手中的书不打算搭理。 只听护士又说，“想不想换个房间？可以去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的那种房间。” 尹朝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点点头当做回复。 “跟我来吧。”护士说完便站在了门口等着他出去。 他跟随护士穿过走廊，抵达一间办公室。 护士敲敲门，“主任，8759来了。” 第46章 “请进。” 里面的男人说。 尹朝在护士的指引下坐在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静静等待对面的中年男人发话。 “真是抱歉啊许先生，我们之前拿错您的病历单了，让您在特殊病房住了那么久，真是抱歉。” 男人手中拿着两张检查单，放在桌上向尹朝的方向推了推。 他看见上面两张单子的名字都叫许朝，应该是莫南给他的新身份。 一张上写着有严重的攻击倾向、狂躁、易怒，另一张写着轻微抑郁、不爱社交。 他倒不相信是莫南良心发现作了这个调换检查单的局放他出来。 大概是白语或者白叙发现了他这场毫无营养的恶作剧。 见尹朝不说话，医生觉得是抑郁症使然，便主动打开话匣子。 “之前也有一个小男孩和你一样拿错了病历单的，只不过一样又不一样，他是重度精神分裂拿成了抑郁症，而你相反。” 第40 章 找到你了 尹朝抬头，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主任讲的更起劲了，“他常常幻想自己是一个小女孩，而真正的自己早已死在了孤儿院……” 他看着主任神采飞扬的将他人的苦痛经历当做自己谈资，眼睛微眯，打断道，“王忍，他叫王忍是吗？” 毫无防备的主任顺着接了下去，“对，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透露了患者信息，顿时脸色大变。 “我们疗养院没有这个人，没什么事先回去吧。” 尹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没有过多纠缠，站起来跟着护士前往新的房间。 新的环境比较正常，至少窗明几净，阳光充沛。 只不过从单人房变成了三人房。 “好了8759，有什么事用床头的呼叫器叫我们就行。” 护士说完，出门忙别的事去了。 尹朝平静的躺在床上，他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白炽灯。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似曾相识，或许出现在他曾经的梦境里，或许是某个游戏的画面…… 正想着，一直安静的舍友朝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尹朝转头，看向这位三十多岁的大叔，还没说话，只听那大叔又说。 “你好小红，你好小绿，你好小紫，你们三个是新来的转学生吗？” 大叔的世界里似乎有很多人，尹朝心想幸好刚刚听见你好的时候没回答。 第三床住着的是一个老头，他爽朗笑笑朝着尹朝道，“小伙子你别理他，学校里被人欺负的失心疯了。” 尹朝点点头，觉得这大爷或许要正常一些。 这个想法还没维持一分钟，又听见大爷说，“我待会儿要去火星看望一趟老朋友，诶呦，那地方别提了，鸟不拉屎，可我那老伙计就是不愿意搬走，说什么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在那片土地上。” 大爷讲的头头是道，去火星仿佛是去隔壁屯子。 尹朝淡定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末了，还提问，“您那位朋友多少岁了？” “他啊……”大爷似乎是在回忆，抬起头看着遥远的窗外，“13.8亿岁了。” 尹朝眉心一跳，他记得宇宙的起源是13.8亿年前的一次大爆炸，也就是所谓的宇宙大爆炸。 他又问，“大爷您是什么学历？” “学历？”大爷笑起来，“我们那个年代，能活着就算不错了，到现在我老李也不认识几个字。” 不识字的大爷却准确的知道宇宙起源的时间，说来是巧合也不大有人会相信。 尹朝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大爷聊了，再聊下去他真相信大爷在火星上有个老伙计了。 又过了一会儿，来到自由活动的时间。 护士们招呼着大家只能在疗养院楼下活动，不能躲起来也不能乱跑，像是在叮嘱幼儿园的小朋友。 今天的阳光分外明媚，让这座长期缭绕着雾气的山显得生机勃勃了许多 疗养院楼下种着一排高大的香樟树，加之坐落于半山腰，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尹朝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病人。 直到自由活动时间都快结束，依旧没有找到疑似洛凌跃的人选。 其实他脑海里已经对各大公会找不到人的原因有了一个初步的雏形。 只不过需要事实验证。 “你在干嘛？不是让你别再想逃出去吗？” 有护士朝着一棵最为角落的香樟树仰头大喊。 喊声迅速吸引了许多人目光，医护人员也很快到位，将那棵树团团包围起来。 尹朝站起来，朝着那边走去。 离近了，才发现树上那个瘦弱的男孩。 他双手死死抠着满是青苔的大树，戒备又充满野性的眼神，仿佛一只弓起身子朝陌生人哈气的流浪猫。 眼看双方僵持，又不能上树将人捉下来，护士只得转换套路。 “7283你快下来，我们不是说不让你离开，是想着明天就送你出去的！真的！院长已经亲口说了！” “真的？”男孩反问。 “真的！已经和主任请示了的，他同意了！我这有主任的语音，你下来我放给你听。” 男孩是一点也不相信的，他转头看向离树干不远的围墙，想着自己跳过去然后逃过疗养院追击的可行性。 第47章 只要出去，他就能再次见到副本里那个人…… 忽然，他神色一滞。 僵硬的转回头去，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目光接触那一刻，尹朝笑了，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用口型安抚他，“我来了，来找你了。” 那一瞬间，男孩大又精致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某种东西。 心脏在缓慢跳动着，带动每一滴温热的血液，蔓延至全身。 他心甘情愿回到了这座名为雾山疗养院的囚笼，即使护士和医生按住他往他身体里注射镇定剂，他也没再挣扎。 意识模糊间，他想起当初来到疗养院的情形。 刚来时，他们都说自己叫王忍，可是王忍哥哥不是死了吗，他不是叫洛凌跃吗？ 医生说他得了精神分裂症，因为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他需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将自己经历过的苦痛换成是别人的经历。 医生还说，世界上不存在洛凌跃这个女孩，可是这个名字，真好听…… 尹朝看见昏迷的王忍被带走，那个方位似乎是特殊病房的位置。 他也不慌，先跟随大部队去往食堂吃饭。 疗养院的伙食还算可以，三菜一汤，两荤一素。 大家有秩序的排队打饭，一名挂着志愿者工牌的小姑娘吸引了尹朝注意。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是尹朝印象十分深刻，是奇迹小队的安念，那个上高中的小女孩。 对方也立马注意到了他。 她朝尹朝走过来，打招呼道，“你好呀，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见过的。” 尹朝点点头，“志愿者？”他问。 安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帮会长来打探那个副本参与人的，良辰和我说了，是个文静的小女孩，好像叫洛凌跃，我们学校也刚好组织志愿者活动，我就申请了这个疗养院。” 对方坦然的全盘托出，倒是让尹朝有些不好应对起来。 但是看着安念亮晶晶的眼睛，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那，有消息了吗？” 安念摇摇头，“完全没有！我和龙藏都没有！” 这么快就交代了自己同伙，尹朝心想，诚实的可怕。 第 41章 长杆灯 “当然，不止我们，阿瑞斯公会的饲主和疯狗也没有任何信息！”安念又道。 好好好，尹朝内心鼓掌，不止供出了队友，连对手也供出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恐怕很难会有人会想到副本里的洛凌跃，不止身份是假的，就连性别也是假的。 他弯弯嘴角，凑近安念，小声道，“别告诉其余人，我混在了患者里。” 两人之间离的很近，安念能看到对方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紧张的样子，她屏住呼吸，仿佛面前是堕落人间的天使。 忽然，安念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开，后退几步撞进一个怀抱里。 她抬头，看见龙藏冷峻的下颌线。 龙藏直视尹朝，充满了敌意，他对他说，“离她远点。” 这是尹朝第一次看见奇迹小队的狙击手龙藏，冷静、决断、敏锐这些词汇，放在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男人身上毫不为过。 安念能感受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她拽拽龙藏袖子，小声道，“不是，我认识他，他人不坏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赶来的护士打断。 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引来围观。 “怎么回事？都干嘛呢？”护士吼道。 安念连忙与龙藏拉开距离，“没事的护士姐姐，我刚刚差点摔了。” 护士似乎很喜欢这个长相甜美也十分有礼貌的小女孩，立马转变态度眉开眼笑道，“没事就好，小心一点啊小安。” “嗯嗯，谢谢护士姐姐关心。” 至此，安念也不敢再和尹朝过多接触。 中午的小插曲一晃而过，时间来到晚上。 趁着所有人熄灯入睡后，尹朝从万民伞里叫出了安娜，“我们直接冲进特殊病房将人带走？” 安娜知道尹朝是在询问她意见，或者说是在询问她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长杆灯，可以屏蔽气息，即使是人类科技，若你不想让它发现，也可以屏蔽。” 听着安娜的话，尹朝才想起自己在林木二中获得的道具还没有拿出来看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用处。 他集中精力调出储物格子取出长杆灯。 这是一柄小臂长度的烛台，青铜材质，形状像是一棵长着枝丫的树，顶端是一只洁白如玉的蜡烛，看起来精致又古朴。 尹朝问，“我该怎么点亮它？” 他不认为这样的东西是普通火种能点燃的。 “需要血，任何人的血都可以。”安娜说。 尹朝怕疼，但若是当场去割别人一个口子，又不可能悄无声息，说不定还为自己徒增一些麻烦。 他又将目光落在安娜身上，对方读懂了他意思，动作利落的用指甲划开食指滴在蜡烛上。 黑红色的血液只一瞬间便被烛台吸收，但却没有将它点燃。 “或许因为我是鬼仆。”安娜解释。 尹朝眉头一跳，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伸出左手食指，让安娜在上面划出一条血口。 血液伴随着尖锐的疼痛翻滚而来，尹朝将其滴上烛台，原本白色的蜡烛一瞬间变得通红。 第48章 跳跃的红色火光照亮了尹朝正脸，他将烛火举在胸前，语气有些激动，“走吧，我们去迎接新的伙伴。” 不知是否受自己心理作用影响，说完这一句话后，火光跳跃的更加厉害，像是他活跃的心跳。 一路都很顺利，即使正面遇上守夜的护士，对方也毫无反应。 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尹朝先是来到监控室，那一片墙上都装满了小电视，坐在里面的值班保安正在打盹。 尹朝看着那些困在一小块电视里，或是蜷缩在床上，或是漫无目的绕着床机械漫步，又或是抓挠着自己皮肤和头发的人。 孤独、绝望，这两个字在那一瞬间占据了尹朝大脑。 他们像是野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充满攻击性，又带有野性，丧失了作为人类的权利。 但是野兽属于荒野。 尹朝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转身离开了监控室，来到特殊病房的走廊上。 幽蓝的应急灯光包裹着他手上红色的烛光，即使只一瞬间，他也想要放任这些野兽寻找自由。 也好为他带走洛凌跃之后的逃脱制造一些混乱。 尹朝所过之处，安娜在他身后熟练的敲碎门上的锁扣。 有人呆滞着站在屋内，有人撒腿跑出房间。 疗养院上空响起了一阵又一阵警报声。 终于，在医护人员和安保赶来之前，尹朝找到了洛凌跃。 他蹲在门口，双手环膝，像是被主人抛弃的流浪小动物。 尹朝屈膝，半跪在地，“洛凌跃，跟我走。” 洛凌跃抬头，这才看见举着灯台的尹朝，他张开嘴，第一句话竟是，“我是谁，我是王忍……还是……” “你是洛凌跃，你是你自己。”尹朝打断他。 他的世界里没有精神病这一说，只有同类和别人。 “无论你是谁。”尹朝又道，“追随我，我需要你，我们是同类。” 他伸出左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洛凌跃。 “我……我们是同类……”洛凌跃喃喃，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滚烫的泪水顺着双颊落下，如同灰暗的往日，落进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地面。 洛凌跃握住了尹朝左手，他站了起来。 屋外的狂欢还在继续，他与安娜并排走在尹朝身后，渐渐远离喧嚣，前方是更加寂静更加黑暗的未知。 但是那又如何，洛凌跃咧开嘴角，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样子有些癫狂。 怎么会有人边哭边笑啊，安娜奇怪的看了一眼新同伴，也开始笑起来。 【滴滴，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 尹朝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四周逐渐被黑暗吞噬。 “对了。”安娜想起了什么，“长杆灯能量过于强大，如果在现实世界使用，很可能打通连接副本的门。” 尹朝被气笑了，“你不如等我进副本了再说。” 【滴，欢迎来到b级副本，福善村。】 第42 章 福善村 黑暗散去后，尹朝是在一个破旧的会议室醒来的。 会议室正中间的墙上是一块坑坑洼洼的黑板，上面挂着一条有年代感的横幅——“打造幸福乡村，建设美好家园。” 【滴，触发剧情任务，寻找程良子的死因，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听着系统的声音，尹朝捕捉到一个关键名字——程良子。 是要寻找这人死亡的原因？ 他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便是觉得程良子是被人所杀，系统要玩家寻找杀人凶手。 但是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正当自己毫无头绪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是你？” 来人率先出口。 尹朝定睛，确实是熟人，出嫁女副本里遇见过的方糖和许洲，也就是代号为饲主和疯狗的阿瑞斯公会成员。 “尹朝？”方糖不确定道。 也不是说忘记了他的模样，只是现在的尹朝给她的感觉，和刚开始见到的时候实在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他像是一朵飘摇的雏菊，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朵毒性极强的夹竹桃。 花似桃、茎似竹，貌美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一旦误食，便会葬送性命。 危险的人，方糖想。 端坐在会议室内的尹朝还没有回她话，便又来了人。 这次还是老熟人，是安念和龙藏。 “你好！你也进这个副本了啊！”安念有些激动，和她身后戒备的龙藏截然不同。 尹朝笑着朝她点点头，只感觉龙藏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没过几秒，洛凌跃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他现在是女装。 黑长直加齐刘海，还有浅蓝色的百褶裙。 看起来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绕过门口的方糖和许婻諷洲，径直走到尹朝身边坐下。 安念眨眨眼，朝洛凌跃伸出手，“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洛凌跃。” 他说。 几人听见这个名字后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惊讶，毕竟他们来到雾山疗养院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名叫洛凌跃的少女。 “你就是洛凌跃？”安念惊呼，“那我们怎么在疗养院里找不到你？” 第49章 洛凌跃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有些敷衍了事回，“不知道，没认真吧。” 安念挠挠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奇迹公会的定位是不可能出错的，难道真是他们没有认真？ 一边的方糖回想起自己和许洲为了找到这个女孩费了多大的心思，只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许洲忍不住说出了口，“你是故意不让我们找到你的吧，用你在s级副本里获得的道具？” 洛凌跃抬眼，深黑的瞳仁微微转动，“我没有义务让你们必须找到我，我的道具也没有义务透露给你们。” 她语气冷冽，周身散发着风雪的凉意。 这让一向被人畏惧的许洲有些恼怒，他咬紧后槽牙，像是要和洛凌跃打一场不死不休的架。 方糖眼疾手快拉住了许洲，朝着几人抱歉一笑，“抱歉，是他太冲动了。” 忽然，会议室外响起一道男声，“和气生财才是通关副本的关键，不是吗？” 莫南走到门口，脱下礼帽弯腰向所有人行了一个绅士礼。 他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方糖身上，“美丽的饲主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方糖笑笑，并没有回答，拉着许洲坐在了尹朝对面的椅子上。 莫南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谄媚的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奸诈小人，尹朝心想。 事实全然相反，他是一个不喜欢用手段喜欢用暴力的疯子。 直到人全落座后，又过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其余人来。 “这个副本只有七个人？”安念不禁小声疑惑，“而且还全是在疗养院的人？” 莫南接道，“确实全是疗养院的人，我们似乎是被拉进来凑数的群众。” 话音刚落，系统的声音再度出现。 【b级副本，福善村开启，请各位寻找程良子的死因，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怎么又播报了一遍？”安念嘀咕。 尹朝看着会议室那扇刷着红漆的木门，若有所思道，“或许，现在才是副本开始的时间呢？我们只是阴差阳错提前进入副本而已。” 他停顿一会儿，接着说，“换言之，神创造的游戏世界，出错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没有人怀疑过副本世界会出错，没有人怀疑过神。 这还是方糖起先对他说过的话——这里是神创造的游戏世界。 尹朝一直记得她说话时欢悦的语气，还有眼神里藏起来的那抹高高在上。 方糖率先反驳，“我不认为神会出错，神就是神，是造物主……” 她话还没说完，门口走来两男一女。 一个带着眼镜二十出头的男子，一个眼睛细长看不出年龄的瘦高男人，还有一个短头发的女孩。 “你们好！你们都在这里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个副本就我们仨呢！” 眼镜男性格外向，大大咧咧地走进会议室。 安念见状，立马问，“你们是刚进副本吗，还是已经有十多分钟了？” 安念长得乖巧，声音又软软的，眼镜男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回道，“我们刚进，不超过三分钟。” 他的话印证了尹朝的结论，确实是游戏世界出错了。 方糖脸色有些不好看，却立马被压下，她站起身，朝刚进来的三人一一握手。 “你们好，我叫方糖，也算是游戏世界里的一个老人，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眼镜男看向方糖，红着的脸又红了些，“你好，我叫钟明南，是第三次进副本。” 瘦高男人与方糖虚握一下，“我叫王不悔。” 短发女孩有些受宠若惊，“你好，我叫林雪，第二次进副本，很高兴认识你。” 看见对面在自我介绍，安念也站起身，“我叫安念。” 她知道龙藏不喜欢说话，又指向他，“他叫龙藏。” 莫南也站起身，“各位好，我叫莫南，希望和大家在福善村度过一段难忘的经历。” 只剩下了洛凌跃、尹朝，和许洲。 “我叫许洲。” 他长得高大，语气又有些不好惹，最后进来的三人都对他多有防备。 方糖见状，连忙上眼药，“许洲从小就是这样，但他人不坏，内心其实很温柔很喜欢交朋友的。” 许洲也不管方糖说什么，配合着点点头。 人设又换了，尹朝噗嗤笑出声来。 第 43章 太阳当空照 笑声在此刻显得有些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 尹朝毫不在意，笑够了才开口说话，“不好意思，没忍住。” 他的长相实在艳丽，钟明南是个实打实的颜控，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句话相比起尹朝的笑声来看更显得突兀。 众人的目光转换了角度，落在了钟明南身上。 他摆摆手，脸憋得通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尹朝站起来，打断了这奇怪的氛围，“我叫尹朝。” 紧接着是洛凌跃，他有些言简意赅，“洛凌跃。” 介绍完后，众人结伴前往村子寻找线索。 村子不大，却也算得上安宁，炊烟、鸡鸣、狗吠，俨然一幅经典的乡村图景。 “你们好，你们就是城里来写生的同学吗？” 刚走出会议室大门，几人便被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叫住了。 第50章 【滴，触发剧情身份。】 所有人都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于是反应最快的莫南最先礼貌回道，“是的，请问我们能在村子里自由走动吗？” 女孩点点头，“可以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我叫李美和，在外地上大学最近才回来。” 忽然，一户围着院子的人家冲出来一个浑身赤裸的老头。 他直直冲向林雪，“良子良子！我的良子！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林雪尖叫着躲避，却被老头紧紧抱住脱不了身，就连离得最近的钟明南也掰不动老头仅有一层皮的手臂。 谁能想到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力气能这么大。 变故突生，李美和被吓得动不了。 最后还是莫南出手，将老头双手掰断，一脚踢了出去。 “你没事吧？”安念扶着满脸泪水快要虚脱的林雪。 她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安念问题，却忍不住呕吐起来。 老头被踢到墙角，他双手以诡异的姿势弯曲，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还在朝林雪的方向缓缓蠕动。 “你在喊谁？”尹朝蹲下来，看着老头遍布血丝的双眼。 “我的良子！她是我的良子！”老头一直重复着，有些神志不清。 “程良子吗？”尹朝问。 还没等老头回答，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仿佛一下子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李美和也被吓到，回过神朝大家喊，“大家先跟我回家吧，天黑出门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时，老头跑出来的院子里也跟出来一男一女两人。 两人搀扶起他，也没管老头是否断了手，便朝着屋子里拖。 李美和脚步匆匆，边让大家跟上边解释，“那个是村里的罗老头，患有老年痴呆，整天疯疯癫癫的，所以他儿子儿媳才将他锁在家里。” 有人趁机提问，“那他嘴里说的那个程良子是怎么回事？是他老伴吗？” 李美和脚步一顿，乌云之下，大风刮得呼呼作响，像是有人在风里诡异的嚎叫。 她背对着众人，忽然语调怪异起来，“怎么可能呢，良子是我的小学同学，她怎么可能是那个疯老头的妻子，她怎么可能……” 她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众人严阵以待，都以为下一瞬李美和会变成鬼怪大开杀戒。 唯独尹朝一人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转头看了眼躲在钟明南身后的林雪，对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起来有些虚弱。 “快走吧，天快黑了。”尹朝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散在风中，却稳稳传进了李美和耳朵里。 她抽搐一下，又开始往前走起来。 走了两步发现没人跟她，转身道，“怎么了？快跟上，大家今晚先去我家住一宿吧。” 仿佛刚刚行为怪异的不是自己。 尹朝淡定跟上，大家见没危险也都上前。 途中，方糖悄无声息的接近尹朝，用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尹朝笑笑，如实回答，“说天快黑了。” 方糖看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有些不信，但也拿他没办法。 阿瑞斯公会里都传开了，他们公会进入s级副本的人，只有一人得到了s级道具。 其他在副本里被杀死的人，虽然最后性命保住了，但是却没有道具奖励。 而成功完成副本的人，有阿瑞斯公会的莫瑞卡、万俟公会的万俟新知、没有公会背景的洛凌跃，还有就是白氏公会的尹朝。 这人的实力不可小觑。 一行人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回到了李美和家的小院，院子虽然不算精致，但也还是干净。 “我爹是福善村的书记，听说有大学生要来村里写生，专门留了房间给你们休息。” 李美和道。 她带着大家参观房间，轮到她自己的房间时，有人眼尖的发现了李美和书桌上放着的相框。 那里面是两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穿着相似的红色裙子。 “这是你的妹妹吗？”钟明南问。 话音刚落，李美和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恐怖，她转动僵硬的脖子，毫无生气的眼珠瞪着钟明南。 就连房间里暖黄的灯泡都在因为电流的不稳定而嘶嘶作响。 “不是，她不是。” 李美和说，然后迅速将相框扣在桌面。 钟明南有些被吓到了，脸色煞白。 只不过李美和似乎每次怪异的表现之后都会立马恢复正常的模样，而且看样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 看得人有些精分。 经过这两次的变脸，大家不敢再乱说话，规规矩矩住进李美和安排的房间内睡觉。 夜晚的风声依旧很大，像是来到了大西北，又像是西游记里妖怪出现时弄出的大风。 忽然，风里传来了歌声。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傻子为什么要上学校~” 尹朝很小的时候听过这首歌，但最后一句歌词明显不是这样唱的。 第44 章 死尸 歌声唱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钟明南顶着一对大黑眼圈起床。 第51章 他打了个哈欠，“昨晚的歌声吵死人了，吓得我一晚上不敢睡觉。” 说完这话，他又观察了其余人，发现除了自己外好像气色都挺好。 “你们……你们睡的好吗？” 他问。 林雪闻言，点点头，“挺好的啊，那歌声又不吓人，听得久了还觉得像是摇篮曲一样呢。” 钟明南：“……” 众人吃完李美和端来的早餐后，便三三两两结伴去村中寻找关于程良子的信息。 安念其实是想和尹朝他们一起的，却被龙藏拉走了。 莫南笑笑，“你做了什么，他对你的印象可不是一般的差啊。” 尹朝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淡定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咸菜。 此时桌上就剩下洛凌跃、莫南还有自己。 他站起身，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惧怕，狙击手的第六感不是很敏锐吗？” “惧怕？”莫南咬字清晰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还加了明显的疑问语气。 戏谑之情不言于表。 尹朝看向他，满不在乎，没有解释也没有辩驳，淡淡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三人前脚刚出门，后脚李美和便叫住了他们。 “你们好!请等一下!” 尹朝转身，询问，“有什么事吗？” 李美和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道，“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我不敢一个人在家待着？” “为什么？”莫南察觉出了不对劲，追问她。 李美和没有说话，看样子不打算说出实情。 尹朝眼里闪过算计，下一秒笑着婉拒了，“不好意思，我们写生的时候不习惯有外人在一旁打扰。” 像是在商场里砍价，商家不愿意退让时，你只需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表达出“算了，再去别家看看”的意向。 这个时候，百分之七十的商家都会同意你之前提出的价格。 果然，李美和有些慌了，她连忙道，“有人想杀我，我一个人她会杀了我的！” 尹朝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同意了李美和的邀请。 但是，当他们问起是谁想要杀她时，她却闭口不谈。 尹朝知道不能急于一时，npc不可能一股脑说出所有关键信息，得等到一定的契机。 队伍加入李美和后，他们便不能随便去询问村民有关良子的事迹。 生怕她又像昨天一样发疯。 只能找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躺下来晒太阳。 李美和看着三人一致的动作，有些无语，“你们就是这样写生的？” “当然是要先感受大自然，才能更了解它，才能在心里有一幅画。”莫南回。 听起来有理有据，李美和点点头，似懂非懂。 他编瞎话向来有一套的，尹朝听着，心里赞叹，想起了第一个副本时被莫南忽悠进去的炮灰们。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系统的一条提示音响起。 【滴，npc罗老头死于鬼怪之手。】 在场三人瞬间警醒，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李美和一跳。 “怎么了？”她问。 莫南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去村里转转，找找灵感吧。” “同意。”尹朝附和。 洛凌跃更是已经站起来往罗老头家的方向走了。 李美和不愿意也没办法，她的建议似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只好老老实实站起来紧紧跟着三人。 远远的，就能看见从罗老头家里渗出来的血。 “啊！怎么，怎么回事？”李美和尖叫起来，有些抗拒继续前行。 三人没有管她，径直走向凶案现场。 等到他们来到门口，迎面撞上了出来的方糖和许洲。 两人应该是已经探查完毕，看样子没什么收获。 方糖目光落在李美和身上，“她怎么和你们在一起？” 尹朝不愿意和她多嘴，莫南自然而然揽下这个活，“美和小姐说一个人太孤单，想要和我们结伴。” 方糖没有说话，带着许洲转身走了，在这几个人面前她不必装的多么和蔼可亲，因为对方是比她还能装的货色。 进到院门，一眼就能看见罗老头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正对大门，悬梁而吊。 里面还有别的玩家在场，尹朝走进屋子，仔细观察起尸体的状态。 上吊而死的人通常面目骇人，罗老头如是。 他舌头长长拖在嘴角，泛黑的舌苔看起来有些恶心。 头部因为血液回流受阻导致脸色青紫和皮肤点状出血。 眼睛受压，一只凸出摇摇欲坠，眼球根部连接着带粉色的肉筋。 另一只只剩下血糊糊的眼眶。 “哎呀！什么东西！”有人大喊。 尹朝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那个瘦高男人，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粘稠的血浆被溅的四处都是。 腥臭的味道蔓延开来，甚至有些盖过血腥味。 “眼珠吧。”尹朝诚实道。 瘦高男人顿时脸色煞白，冲出门狂吐起来。 这边，莫南仰头看着尸体，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尹朝摇头，看了眼地上的一大滩血，“不知道，可能是上吊，可能是放血。” 莫南轻笑一声，发自内心感叹，“那家伙是个天才，是个折磨人的天才！” 第52章 接着，他继续道，“你看，他手脚动脉血管都有被利器割开的痕迹，创口不规整，是反反复复的过程，因为大的动脉都在深层组织中，而人在失去三分之一血液时仍然能保持生命，而且四肢的主动脉能在十分钟内迅速收缩止血，也就是说一般人被砍掉一只手脚的都能活下来。” 尹朝听着他激情的讲解没有说话。 莫南转头看向他，眼里是欣赏，是向往，当然不是对他的。 他说，“失血过多的人在死前会产生肌肉缺血性痉挛，也就是强直收缩、松弛、再收缩的过程，这是一个，多么，多么痛苦的过程……” 尹朝打断莫南，“所以，凶手是想要折磨他。” “是的！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尹朝环顾四周，发现还在现场的人都在忙着找别的线索，没人注意到莫南说的话。 一直跟着他们的李美和说在门口等他们。 他提出想要去门口看看李美和的想法，只身一人前往门口，看见她蹲坐一团颤抖的不成样子。 “你在害怕什么，杀死罗老头的凶手，你知道，是吗？”尹朝问。 末了，他又补充，“或者说，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第45 章 傻子 李美和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帮助良子，我想找到害死她的凶手，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她失声痛哭起来。 一直到晚上，李美和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她召集起所有玩家，坐在吃饭的桌前，手里拿着昨天让她发疯的相框。 “这是我和良子的合照。” 她说，眼里像是蕴含着无尽悲伤。 然后伸出手缓缓抚摸着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良子是个孤儿，是程奶奶在芦苇荡里捡回来的，程奶奶说，希望她永远做个善良的人永远有良知，所以取名程良子。” “我们年纪相仿，又是一个村子里的，在镇上的小学还是同一个班级，自然而然的，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但良子很特别，她在小时候烧坏了脑袋，智商永远停在了三岁那年。 同学们叫她傻子，她也从不生气，见谁都是笑呵呵的。 我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就这样过了几年，到了六年级的某一天，良子再也没有回到学校上课，我去找她，却看见她……她……怀孕了……” 李美和又开始哭起来，眼泪滴在相框上，恰好落在笑容灿烂的程良子脸上，像是打了一层马赛克，笑脸变得有些模糊。 “我不知道怎么办……”李美和擦干脸上的泪水继续讲起来，“我吓坏了，良子还是那样的笑脸。 她说，‘美和，我可能去不了学校了，我该怎么办……’我当时没有回答，我逃了，我没有办法面对那样的良子……” 安念递过一张纸巾给李美和，问，“那后来呢？你还见过良子吗？” 李美和摇头，“后来我考了城里的初中，家里人也在城里买了房，就没再回过村了。 我真的很后悔，再听到良子的消息时，竟然是她的死讯，我当初要是没有逃跑，我要是留在她身边……良子是不是就不会死……都怪我……” “这不怪你！”钟明南愤愤道，“肯定是那个罗老头让良子怀孕的！他疯疯癫癫的，那天还抱着林雪喊良子！” 忽然被点名的林雪像是刚回过神来，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颤抖着嘴唇似乎不太舒服。 钟明南以为是自己让林雪回想起了那天的经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林雪摆摆头，“抱歉，我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了。” 众人表示理解。 听完李美和的陈述后，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打算回去休息。 安念扶起李美和，嘴上还在安慰着。 尹朝站在原地，忽然喊道，“李美和，你的相框不擦一擦吗？” 李美和顿住，抬起袖子将相框上她的眼泪擦拭干净，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她抬头，“谢谢你，我刚刚没注意。” 尹朝表示不用谢，“对了，相框上的灰要不要也擦一擦呢？” 李美和连忙查看相框，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发现并没有灰，她疑惑地看向尹朝。 对方摆摆手，“不好意思，光线太弱，我看错了。” 李美和没再搭理他，转身走了。 等到人都离去，洛凌跃才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尹朝摇摇头，站起身也准备离开，“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至少那个相框对她来说，不像那么宝贵的东西，有没有灰都得反复查看。” 第二晚的风声依旧很大，只是唱歌的声音小了点。 尹朝睡的安稳了一些，他又开始做梦，或者说是共情。 一条乡村小道上，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和身旁的同伴有说有笑。 忽然身后追来一人，穿着同样颜色，款式也差不多的红色裙子，她高兴喊道，“美和！美和！等等我！” 前方的小女孩停下，转身看向和自己穿着相似裙子的女孩时有些愣住。 随即夸赞道，“真好看啊良子，你穿红色的很好看啊。” 良子害羞的低下了头。 美和身边的同伴也笑起来，“美和，你们这样好像姐妹啊！” 第53章 李美和忽然不笑了，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场景立马转换，像是在一处偏僻的墙角。 一群约莫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围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放声嘲笑着。 “你居然和美和穿一样的裙子！” “就是啊，很不要脸好吧！” “美和没说你是因为她善良，你一个傻子，不配和美和做朋友！” “你们知道她怎么唱那首歌的吗？” 有人提出这个话题，于是众人开始唱起歌来。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傻子为什么要上学校……” “傻子！” “傻子！” …… 他们一声声叫着傻子，被围在中间的女孩眼里全是恐惧，却也在费力的挤出笑容。 场景又开始转换，是在一个废旧的仓库里，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孩将良子带来。 良子还是穿着那条红色的裙子，只不过破旧了许多，尹朝想，大概是距离前一个场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年纪稍大的女孩指着地上铺着的编织袋，“你把衣服脱掉，躺上去。” 良子有些抗拒，摆手拒绝。 女孩生气了，“你还想不想和我做朋友？” 果然，她很懂得拿捏良子，对方听见这句话后便没再挣扎。 而那个女孩，则趁机躲进了一旁的杂物堆里。 尹朝的视角转为仓库外，没多久，一个男孩来到了仓库，他手上拿着一款年代感十足的按键手机。 尹朝靠近，看见上面的消息。 杜红：我们在那个废旧小仓库约会吧，我等你 男孩回：我到了，你在哪 但是对面显然没有再回，于是男孩走进了仓库。 不多时，里面响起良子压抑的哭声。 尹朝想，那个杜红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年长的女孩，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不通。 场景继续转换，来到一间破旧的屋子外，时间像是按下了快进，他看见有不同的男人出入小屋。 大多都是老人和中年人，其中还有熟悉的面孔——疯疯癫癫的罗大爷，和他的儿子。 最后一个进入屋子的人是李美和，她进去了大约有几分钟，然后转身跑了出来。 尹朝看见她扶住墙角拼命的呕吐，却看不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后来，尹朝的视角转到屋内，他看见良子在狭小潮湿的小屋里生下腹中孩子。 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黑暗，带来一丝光明。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屋子破烂的裂缝落在良子脸上。 她笑了，看着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她笑的很开心。 尹朝的梦境就此结束。 他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过梦境后头疼。 第46 章 杜红 屋外风声渐小。 尹朝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凌晨的山村，和白天炊烟袅袅富有人气的样子全然不同。 静的像是一幅画，一幅区有空壳的画。 他再也睡不着，在窗前矗立良久。 直到太阳初升，一切都开始运转。 洛凌跃来房间找尹朝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没有说话，默默站在门口等待。 尹朝率先开口，“这个副本好像有些不一样。” “为什么？”他问。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尹朝说，“好像有点猜到答案了，但是我不想让副本这么快结束。” 洛凌跃有些不理解，但是他知道，尹朝的决定不会出错。 于是没有多问，跟着他走出房间。 副本第三天，也就是今天。 似乎大家都有些焦头烂额，仿佛答案就在眼前，但却缺失了一块最重要的拼图。 “我们今天去哪里找线索。”沉闷的饭桌上耐不住性子的钟明南朝身边人问道。 他身边坐着的是那个瘦高男人，尹朝记得好像叫王不悔。 这两天钟明南、王不悔还有林雪自知融不进其余人，自发的组成了一个小队。 听见钟明南这话，王不悔表情有些难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会自己动脑思考吗？” 他语气不太好，任谁听了都不舒服。 争吵就这样爆发的毫无条理，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三人小队就此分解。 林雪选择去追钟明南，剩下王不悔一人出门。 “看来，大家开始有些急躁了。”莫南用自己随身的帕子擦擦嘴角。 方糖和许洲没有说话，吃完便站起来离开。 安念见人走的差不多，靠近尹朝小声道，“我和龙藏昨天找到了一个叫杜红的女人。” 杜红？ 尹朝想起梦境内容，那个发消息和自己男朋友在废旧仓库约会的女孩就叫杜红。 “她有说什么吗？”他问。 安念看了一眼龙藏，见对方没反应，才继续道，“她让我们别相信李美和，说她是想让我们当替死鬼，还说村子里死去的人，都是良子的报复。” 尹朝若有所思，一边声称是良子好朋友的李美和，一边是将良子送给男朋友欺负的杜红。 究竟该相信谁说的话呢？ 安念见他没回话，又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再去找找她吗？” 尹朝点头，“好啊。” 杜红的家离李美和家不远，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会议室旁边。 第54章 安念敲门，“你好！有人在家吗？” 门是有些年头的木门，上面满是虫洞，腐朽的像是许久未使用过。 嘎吱~ 里面人打开一条门缝，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透过门缝上下转动着，似乎是在打量几人。 “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她问。 声音十分沙哑，又带着明显的气音，像是不敢大声说话。 安念解释，“我们是一起写生的伙伴，他们都相信您说的话，想亲自拜访您。” 里面人在听见相信她的话后，眼珠子激动的颤抖起来。 但她语气不显，还是一样的平静又沙哑，“进来吧。” 门缓缓打开，露出暗无天日的内里。 腐臭味和酸味这两种极端的味道夹杂在一起，让众人生理性的红了眼眶。 杜红佝偻着往里走，点起桌上滴下厚厚一层蜡的烛火。 尹朝这才看清，如同迟暮老人一般的杜红。 “你今年多大？”他开门见山。 杜红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盯着尹朝，像是一头嗜血的豺狼。 众人纷纷戒备起来。 对峙良久，杜红叹了一口气，缓缓道，“36岁，看起来不像吧。” “不像。”安念诚实道。 “我本该也是花季少女，也应该拥有彩色的人生，但是二十年前，我犯了一个错……” 杜红坐在垃圾堆成的椅子上，娓娓道来，“那年我十六岁，和所有青春期的女孩一样，我向往着爱情，一个名叫陈伟的小混混闯入了我的世界。 他追求了我很久，但是我不喜欢他，甚至有些看不起他的不学无术。 直到有一天，班级里的一个女孩看见了我和陈伟走在一起，事实上，那是他在单方面纠缠我，于是班里的人开始变了。 他们有意无意的讨好我，都来奉承我巴结我，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就这样，我渐渐地接受了陈伟，我的一切特殊待遇似乎都是他给我带来的。 我离不开他，可是陈伟本质上就是一个小混混，我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后来的某天，我看见了同村的良子，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连衣裙，被村里的大叔带到了僻静的小树林，我有些好奇，跟了上去。 看清楚她们在干什么后，我心里害怕极了，快速跑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我又看见了良子，她蹲在家门口，和我打招呼，我问她，‘想和我成为朋友吗？’她说想……” 后来，就是尹朝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些。 杜红让良子脱光衣服躺在编织袋上。 听完故事后，众人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味道很难闻，四处都很脏乱，可是比不上眼前人肮脏的灵魂。 安念小声啜泣，“你想考验你的男朋友，可是为什么要伤害良子？你明明当时躲在了杂货堆里，你明明可以站出来阻止……” 杜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虚荣、懦弱、又肮脏。 其实最后，她也没有因为这件事与陈伟对峙，但陈伟最后还是甩了她。 二十年前，她躲在隐蔽的杂物堆里看着良子被伤害。 于是现在，她还是躲在脏乱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清醒着，痛苦着，忏悔着。 烛火被风吹的微微颤颤。 杜红顺着风的方向，看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光。 她站起身，走到门前，然后推开那扇腐朽的木门。 外面阳光正好，杜红仰面迎着微风，扬起一抹笑。 “对不起……”她轻声说。 而后双眼流血，倒在了地上。 安念吓坏了，连忙跑到她身边，想要施展自己的治愈能力。 龙藏拉住她手腕，“没气了，不用浪费精力。” 杜红死了，她好像就是在等着这么一刻。 第 47章 完了 她脸上满是鲜血、皱纹和黑色的污泥，但表情却很平静。 【滴，npc杜红死于鬼怪之手。】 安念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询问，“怎么办，杜红死了，可她没说良子的死因是什么，线索就这样中断了吗？” 尹朝摇摇头，“不，我们不是还有关键线索吗？” “谁？”她问。 “李美和。”尹朝回。 “可是，李美和不是去城里上初中了吗？”安念有些不解。 尹朝走出杜红的家，边走边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点，时间线。” 经过尹朝这么提醒，几人恍然大悟。 如果杜红说的话没有问题，那么距离良子去世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而李美和一开始就说了，良子和她是相同的年纪。 也就是说，李美和现在至少在三十二三岁左右，但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就连给他们介绍的身份也是放假回家的大学生。 还有一个只有尹朝知道的点，那就是罗老头和他儿子。 他们明显比梦境里看起来要苍老的多。 现在只需要找到李美和，拆穿她的谎言…… 几人从杜红的家出来，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不远处有人尖叫。 龙藏反应很快，跃上一旁的高墙，像是跑酷一般，三两下去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 等到尹朝喘着气赶到时，玩家们也都来的差不多了。 第55章 “怎么回事？这是王不悔的尸体？”方糖问。 钟明南点点头，“我和林雪，我们走过来时就撞见了。” 王不悔的尸体被人切断了手脚，舌头也被拔掉。 地上有着长长的，蜿蜿蜒蜒的血迹。 似乎是它被切断手脚后还向前爬了一段距离。 钟明南大声哭起来，“我不该和他吵架的，要是我不和他吵架，他也不会一个人行动……他也不会……死的这么惨……” 林雪站在一旁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不要内疚了。” 确实是王不悔咎由自取，尹朝想。 忽然，他眼瞳颤抖，将目光落在了林雪身上。 对方还在安慰钟明南，看起来很是担心。 尹朝的眼神忽然变得探究起来，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笑一声，道，“装的可真好。” 王不悔的死亡让本就一筹莫展的众人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傍晚，李美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大家今天有什么线索吗？” 众人摇摇头。 李美和又道，“同村的杜红今天去世了，听人说她死状惨烈，也算是遭了报应。” 杜红的事只有尹朝一伙人知道细节，于是方糖提问，“她是怎么遭的报应？” “诶~”李美和叹口气，“她生前老是欺负良子，还常常暗中阻止我寻找良子的死因……” 话里没什么线索，方糖便没有多问。 “对了。”尹朝像是不经意间谈起一件不重要的事一般云淡风轻，“我们今天见到了杜红。”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李美和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她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她问。 尹朝点头，“说了啊，比如她今年36岁，而良子是在二十年前去世的……” 李美和双眼凸起，脑袋上青筋暴开，爪子也渐渐变得锋利。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想要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只有尹朝淡定坐在椅子上，他双手相握抵在下巴，背脊笔直，优雅的仿佛谈判桌上的优胜者。 继续道，“半人半鬼，说话自然也是半真半假。” 李美和像是被刺激到了，脸上冒出黑亮的毛发，表情狰狞，龇牙咧嘴，像是草原上结伴成行的鬣狗。 “你闭嘴！你懂什么！” 她嘶吼着，朝尹朝扑过来。 下一秒，便被忽然出现的安娜按在地上，脖子上抵着洛凌跃的刀。 不用看面板尹朝也知道，安娜在力量上的优势远远大于李美和。 她见敌不过眼前人，像是摆烂一般恢复了人的形态。 尹朝走到她面前，蹲下，直视李美和怨恨的眼睛，“说说吧，你与良子真正的故事。” 听见这个名字时，李美和有那么一瞬间恍惚。 “我是良子唯一的好朋友，这是真的。”她说，“但我和她做朋友，只不过想别人能夸赞我一句，‘美和，你真善良’。” “六年级的某一天，我爸爸给我买了一条红色的裙子，他说是在城里的高档商铺里买的，很贵，我很高兴，也很喜欢那条裙子。 但是第二天，那个傻瓜就穿着和我一样的裙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知道吗？她们说我和那个傻瓜像是两姐妹！我气极了，到处装可怜传播着良子仗着傻子欺负我的事情。 看见她被人围在角落辱骂，我很开心，那首傻子为什么要上学校其实是我教程良子唱的，我甚至躲在角落欣赏着我的杰作。 但是那个傻瓜眼神很好，她看见了躲在墙角的我，还对我笑，我吓得落荒而逃。 后来回家，我想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那时候在现场，于是我趁着夜色去程良子家，透过她家的裂缝，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爸爸…… 他……他在对程良子做那样的事情，他不是说自己要出差吗？他是一个畜生，比我还……肮脏的畜生…… 我恶心极了，呕吐物沾满了那条红裙子，我将它藏在了床下。 后来，我考上了城里的初中，那是我最后一次去看程良子，她怀孕了，肚子很大，看起来像是要爆炸一样。 我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她还在笑，她对我说……对我说……” 李美和讲到这里，发狂一般笑起来，边笑边说，“她说，美和我好喜欢你，我的孩子能取名叫美和吗？她居然……想用我的名字来…… 于是我再也忍不住，扶住墙角呕吐起来，后来她死了，都是她诅咒了我，诅咒了整个福善村！都是她的错！” 听不下去的钟明南连忙回怼，“她才是受害者！你们全村都是应该的！都是恶魔！还装什么受害者！” 他的话激怒了李美和，她挣扎起身撞在了洛凌跃刀下。 关键npc就这样死了。 许洲怒道，“完了！就这样一个b级副本，我们全完了！” 第 48章 林雪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方糖象征性拉拉许洲，刚准备说话，四周便毫无征兆的崩塌起来。 并不是物体上的崩塌，而是空间上的消无。 钟明南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不安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任务失败了吗？” 没有人说得准，大家都自顾不暇。 “怎么办？”安念有些站不稳，拽着身边的龙藏。 第56章 对方面色严峻，观察着周围，安慰道，“别慌，或许这才是副本真正的开始。” 他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离得近的尹朝一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莫南从空间里拿出黑伞，又理了理帽子，像是要去参加宴会一般正式。 他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嘴角大幅度上扬，发出感叹，“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尹朝的视野里很快一片黑暗。 等到视线再次恢复时，原本的山村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地，周围坐落着零星的几个坟堆。 尹朝心中毫无波澜，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最近的一座坟堆前。 墓碑上面的墓志铭被泥土盖住。 尹朝皱皱眉头，拿出从莫南那边顺的手帕，拎起一角擦掉泥土。 上面刻着，福善村李美和。 像是一个简单的标记，再无过多赘述。 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福善村，之前那个人烟袅袅生机勃勃的福善村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幻想。 这里的天空阴沉的可怕，乌鸦嘶哑的叫声飘荡在半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不敢接近只敢在天空中盘旋。 在许多文化中，乌鸦被视为噩兆和死亡的象征。 它的出现，加重了这片土地粘稠的死意。 嘶嘶嘶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在土里挣扎着。 尹朝看见面前的土邱开始凸起，似乎土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春笋一样想要往外冒。 不止这一处，几乎所有的坟堆都开始颤动着。 不一会儿，一只还未完全腐烂的手骨刺穿土壤，带动着底下连接的身体开始往外爬。 很快，整具骨架显露出来。 尹朝看着上面挂着的烂肉还有不停掉落的蛆虫，有些嫌弃的离远了一些。 那些骨架人从爬出来后便一直游荡在墓地四周。 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漫无目的。 尹朝不懂，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他靠坐在李美和的墓碑前，随口吐槽，“植物大战僵尸吗？” 话刚出口，路过的一具骨架人停了下来，它转过自己还带着几缕头发的头颅，疯了一样抓咬地上的荒草。 尹朝被吓得差点从墓碑上跌倒。 稳住步子后，他想，难道是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 随即。 “全都趴下！” 尹朝大喊，想着实验一下。 没想到这些骨架人还真的听他指挥。 “我还真有点好奇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尹朝转身，发现是浑身泥泞的林雪。 “你怎么在这？”他问。 “我不知道，刚刚我一个人，那些从土里钻出来的怪物一直追着我想要杀死我。”林雪可怜兮兮道。 尹朝哦了一声，撇撇嘴，继续问，“那你怎么没被杀？” 他语气轻松，像是询问她吃没吃饭这样的小事。 林雪表情一瞬间僵住，“你发现我了？” 尹朝抬眼，靠近了她几步，“你要知道，不管你的身份如何，你的命在我眼里，就像地上的蚂蚁，路旁的野草，我毫不关心。” “那你可真是……冷漠呢。”林雪故作可惜道。 如果不看脸，现在的林雪和之前那个胆小又毫无存在感的林雪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自认为天衣无缝呢。”她语调慵懒，像是和友人在高档咖啡厅中闲谈。 “你很擅长伪装普通人，但很巧，我和你是同样的人。”尹朝停顿片刻，继续道，“还记得王不悔的死吗？” 林雪点头，她当然记得，王不悔就是她杀的。 “你对钟明南说，是王不悔的错，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也认为是他咎由自取。可是，面对死者，面对他尚还温热的尸体，普通人可不会这么想。”尹朝说。 林雪听完，笑着鼓掌。 她赞叹道，“你很聪明，怪不得我从一开始便对你没有一点杀意，即使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只需抬手就能将你纤细又脆弱的脖子捏断……” 她说着，渐渐靠近尹朝，近的能闻到他身上血液流动的香味。 然后附身道，“但我依旧，不想杀你。” 说完这句话，林雪便消失在原地。 空中传来她飘忽的声音，“我叫程美和，是良子的女儿，程良子，死于难产。” 【滴，玩家率先获得程良子死因，是否退出副本世界？其余玩家也将一并退出。】 林雪就是程美和，或者说，林雪一开始就被杀了，程美和伪装成了林雪。 程良子死于难产，而程美和被顺利生下，甚至还被人抚养。 福善村的一切，都是当年那个孩子的复仇。 尹朝理顺思路，叹了口气，才道，“是。” 视野逐渐变得黑暗，只不过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歌声。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傻子为什么上学校……” 尹朝再次看见了程良子，她穿着破旧的衣服，站在课堂上放声歌唱，四周充斥着无数恶意的嘲笑。 但是她没有停顿，反而越唱越起劲。 似乎是觉得自己逗笑了同学，眼里流转着七彩的光。 后来，一个人放学回家的良子还在边走边唱着，鸟语花香的乡间小道与背着脏兮兮书包的良子组成了一幅画。 第57章 尹朝似乎也感觉到了惬意，他慢慢走在程良子身边，竟然觉得这歌还有点好听。 “你是谁？” 程良子忽然停下唱歌看着尹朝问。 “我啊，不重要。”尹朝说，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这首歌怎么唱的吗？用不用我教你？” 程良子摇摇头，眨着黑亮的眼睛，高兴的哼起了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她唱的很好听，脑袋一晃一晃的也很可爱。 但是尹朝觉得心里闷闷的，他问，“你知道怎么唱，为什么还故意唱错？” 程良子说，“因为是美和教我唱的，我很喜欢美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说起李美和，程良子的眼睛仿佛更亮了一些。 看着纯洁的仿佛一朵百合花的小女孩，尹朝很想告诉她，远离那些恶魔。 可这只是程良子残留在副本世界里的一点意识，他改变不了什么。 女孩的背影渐渐远去，尹朝像是被定在原地。 眼看快要消失不见，他问，“程良子，你喜欢小孩吗？你自己的小孩。” “我喜欢啊！我喜欢小孩！谁的小孩我都喜欢！” 她笑的很开心，像是那天生下孩子时阳光打在她脸上一样。 尹朝想起李美和之前说，程奶奶给她取名良子的寓意。 程良子，永远做一个善良有良知的人…… 第49 章 许洲 【滴滴，福善村，完结。】 【玩家尹朝，等级16 生命值1150＋50，体力值1060＋100，精神力100，智力95，获得道具：传声筒（b级）。】 【恭喜你，完成考验。】 回到现实世界，尹朝发现自己还在特殊病房的走廊上。 洛凌跃和莫南虚弱的躺在地上。 他们浑身沾满了泥浆，很是狼狈。 尹朝蹲下，戳戳洛凌跃脸上唯一干净的一块地方。 “你们怎么了？” 洛凌跃喘着气，一副快要虚脱过去的样子。 他艰难说道，“死人，从土里，爬出来，杀我……”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走廊尽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有三四个人。 尹朝当机立断，拍拍洛凌跃肩膀，眼里满是坚定，“等着我，我会再回来救你的，先走一步了……” 站起身还未迈开脚步，走廊尽头的来人便喊，“尹朝？是你们吗？” 是白叙的声音。 尹朝应道，“是我！” 白叙等人步子很快，三两步来到现场。 “你没事吧？你们是去了几级的副本？他俩没事吧？” 白叙似乎很是焦急，一出口便是三个问题。 跟着他来的人也都各司其职，给躺着的两人检查完身体后开始汇报，“副会，他们没事，有些脱力而已。” 白叙点点头，两人便被准备好的担架抬走。 人走后，白叙目光落在尹朝身上，他又问了一遍，“你呢，没事吧？” 尹朝摇头，和他并排走在昏暗的过道上。 四周很静，原本的病人都不见了。 白叙好像看出了尹朝的疑问，回复道，“这里的病人我都安排去了正常的精神病院，雾山疗养院现在姓白。” 好一个霸总桥段，尹朝有些被钞能力秀到。 走到楼下，雾山疗养院的大门前停满了豪车。 其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人——月影。 远远的，对方就和两人打招呼。 “白副会，你们的人看起来精神还蛮好。” 月影上下打量着尹朝。 白叙笑笑，“也就小朝好点，另外两个都倒了，情况不容乐观。” 面对两个老狐狸的交锋，尹朝是不打算接话的。 但是耐不住对方直接选择和自己对话，“你知道吗，龙藏受了重伤，安念脱力晕倒，而阿瑞斯公会的疯狗，阵亡。” 尹朝骤然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月影。 怪不得白叙一来就问他，这是个几级的副本。 “这是个b级副本，剧情向的。”尹朝回。 月影皱眉，像是有些想不通，说了声谢谢后转身上车走了。 奇迹公会的车开走后，场上一下空旷许多。 尹朝眼尖的看见蹲坐在角落里的方糖，身边还围着几个健壮的保镖。 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笼罩着的，巨大的，悲伤。 白叙也看到了，有些感叹，“副本能够带给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却也能残酷的将一个人的存在抹杀。” 他打开身旁的车门，坐上驾驶座，“走吧。” “嗯。”尹朝回。 就在他转身那瞬，原本百米外的方糖忽然手握小刀抵住了尹朝喉咙。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林雪才是副本里的boss，是不是！” 她嘶吼着，握刀子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 尹朝轻轻推开她那只手，方糖虚弱的跌坐在地。 她仰起头，眼睛通红，眼里满是狠厉。 “这才是真正的你。”尹朝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然后没再管她，转身上了车。 方糖不甘心的抓紧了地上的碎石块，但是她没有力气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第58章 最后昏了过去。 许洲啊许洲，你怎么这么傻，活下来的应该是你…… 那些活死人他们杀了又活，活了又杀，就好像是无限再生的，目的是将他们耗死在那里。 有一轮，两人杀光了所有的活死人，喘着气坐在地上等着它们重新组合。 那个叫林雪的玩家忽然出现。 方糖想，可以将她作为诱饵，这些活死人啃食她的时候还能多休息一段时间。 但是那个女人居然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袭。 锋利的爪子刺穿了她的心脏，死亡的触感来的如此真实。 她躺在许洲怀里，开始头晕目眩，或许是死亡前的供血不足又或者是血压升高，她还有些精神恍惚、耳鸣，世界开始静悄悄的。 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许洲的嘴巴在动，方糖，方糖，糖糖…… 他在喊她。 方糖回想起第一次见许洲的时候，原来人死前都是会回忆往事的吗？ 那是她最宝贵的……最宝贵的记忆。 一个以偷窃为生的少女，遇见一个打架不要命的少年。 “喂，你打架这么厉害，要不做我小弟吧？” 少女卑劣的扬起嘴角，像是在嘲讽地上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男孩。 他强撑着站起来，挥开她伸过来的手。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少女穷追不舍，像是自荐一般说起自己的优点来。 “我会偷东西，会开锁，会演戏，我脑子很好！你做我锋利的尖爪，我做你谋划的智囊！好不好……” 许洲没有理她，径直离开了。 他出生在这个小镇，从小就被赌场里的打手收养，一直在打人或被打的路上。 他们说他打起人来不要命，好像一条疯狗。 小镇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许洲想，他或许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处成为一堆发霉的尸体。 这天，来的特别快。 这次对家派来的打手很专业，许洲成为了一枚废弃的棋子。 他被对面十几个人按在地上，他们好像在笑着讨论怎样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许洲心里完全没有惧意，他甚至还在自嘲，不用费尽心思，即使他死在大街上，也是悄无声息。 不会有人记得他。 第50 章 急了 就在这时，警笛声响起，那伙人纵使嚣张也是害怕警察的。 他们拎起许洲，想要将人一块带走。 但警察好像就是冲着许洲来的，那伙人只好放弃，将他随手扔掉。 没多久，坐在警局里喝茶的许洲有些懵。 值班警察对他态度很好，甚至有些怜惜，对方安慰他，“孩子别害怕，马上就能见到你妹妹了。” 可是他哪来的妹妹？ 不一会儿，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警局门口，是之前缠着他的小女孩。 “快去找你妹妹吧！”值班警察满脸慈爱，“以后少和那些混混打交道，兄妹俩相依为命不容易，遇见什么困难记得来找警察。” 许洲乖巧点头，跟着那个小女孩走了。 路上，小女孩得意的扬起笑脸，“怎么样，我说过的吧，我很聪明。” 许洲没有说话，女孩以为他还是不愿意。 有些生气，跺了跺脚，气道，“你这大块头怎么这样！我救了你！你差点就被他们打死了！” 许洲脸上看不出情绪，他蹲下身，摘了一朵路边盛开的小花，递给女孩，“我叫许洲，他们都叫我，疯狗。” 女孩的眼睛亮了，她笑起来，像是春天里风铃清脆的碰撞声，“我叫方糖。” 两人并肩走在阴影里，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你我生来就是卑劣的人，但我对你的爱，永远是炙热又神圣的。 永远比任何大人物来的高尚。 回忆完后，方糖下意识说着，“许洲，我爱你……” 再次睁眼，在熟悉的疗养院里，冰冷的地上躺着的，只有她自己。 方糖有些慌张，坐起来焦急地查看四周。 没有人，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是许洲，许洲用了他特有的逆转技能，他将伤害都转到了自己身上。 刚得到这个技能时，方糖还调笑过，要是将来她受了伤，许洲都能逆转过来，反正他比较抗揍。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 许洲会拿命去换她的命。 或许自己天生就是自私的人，她无法想象，会有人愿意用生命来救她。 为什么啊，许洲。 方糖寻了个角落，蹲坐着，无声的流泪。 为什么啊，许洲，我们不是说过吗，无论用什么手段，即使是要杀死对方，也会活下去。 你这么高尚，我怎么配得上你。 …… 回到住所后，尹朝的手机响了。 白叙跟在他身后，神色有些惊讶。 尹朝接起电话，嗯了两句后迅速挂断。 他看向白叙，挑眉道，“怎么了，很惊讶有人给我打电话？” 白叙没有说话，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尹朝摆摆手，“好吧，确实不是我朋友，是我导员，让我回去上课。” “差点忘记了，你还是大学生。”白叙道，“对了，你在的那所大学，良辰也在，看你们上次相处的挺好的，他应该会去找你。” 第59章 尹朝一个头两个大，他平时不太关注学校里的事情。 但是良辰那样的，长得帅性格又好的人，在人类社会里肯定是风云人物。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完早八的他一出教室门，就看见了大批围观群众。 “尹朝！小朝朝！是我！还记得我吗？” 对方摇起尾巴发出识别邀请。 尹朝冷漠拒绝，“不好意思不认识。” 对方撤回一个快乐小狗。 “你好过分！居然不记得我！” 因为围观人群实在太多，良辰表现的又像是一个被渣男伤害的受害者。 尹朝受不了还是跟着良辰走了。 一路上，良辰一直絮絮叨叨，“b级副本，居然损失了一个疯狗，阿瑞斯公会的人都气死了，幸好安念和龙藏没事……” “还有上次的s副本，我和午夜一直想好好谢谢你来着！” 尹朝停下脚步，狐疑地问，“午夜也想谢谢我？” “对啊，他说要请你吃饭的！我这就打电话邀他出来，那家伙可有钱了，你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说着，良辰便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没成想手机刚好没电关机了。 他有些尴尬笑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借尹朝的手机打给午夜，只好到一边的咖啡店问一下。 “你好，请问有没有电源？” 店员面无表情道，“客人，我就是店员。” 良辰愣了一瞬，继续问，“不是，我要的是那种可以插的电源……” 店员看着良辰帅气的外表，一米八的小伙子忽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先生，这里是咖啡厅，你可以加我微信……” 良辰对店员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充个电还得加微信啊？ “你们在干嘛？”午夜忽然出现，但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良辰双眼放光，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来啦！太好了，不用给我手机充电了！” 听见是充电后，店员小伙子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午夜倒是缓和了许多。 他冲着尹朝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喂喂喂！见色忘友啊！”良辰跟在两人身后，不满的高喊。 “你喜欢吃什么菜？”午夜问。 尹朝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是比较喜欢吃辣一点，“我喜欢吃辣一点的菜。” 于是三人在良辰的推荐下去了一家火锅店。 油汪汪的红锅看着十分诱人，尹朝吃的口舌生津，脸蛋红扑扑的。 午夜倒是没怎么吃，一直到他去结账时都没见吃过几口。 良辰看着尹朝，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安慰他道，“午夜好像对食物的欲望不是很大，我甚至觉得他任何人类的东西都不喜欢吃。” 他悄悄凑近尹朝，小声道，“于是我有次给他带了一袋狗粮……” “然后呢？”尹朝问。 “然后，被我揍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午夜接道。 良辰吐吐舌头，不再多说。 现实世界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尹朝在那天吃完饭后便加上了午夜的微信。 他头像是一片黑色的背景，像是他名字一般，午夜。 微信名是名字的缩写wy，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就连微信都这么神秘。 尹朝心想。 他摆弄着手机，恰好自己刚洗完澡，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 湿发乖顺的贴在他脸颊两侧，让他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乖巧，半开半露的浴袍，衬托着白皙的肤色。 看起来就很想让人欺负的样子。 尹朝看着除了刚加上时打招呼的对话框外，再无聊天的微信界面。 顺手将照片发了过去。 对方回的很快，回了一个问号。 尹朝坐在床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然后将照片撤回，发了一句。 :不好意思，发错了。 对方很快来消息。 ：发给谁 看看，急了。 尹朝将微信退出，没回，心想今天能睡个好觉，但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第 51章 神谕 第二天，他打开手机。 没有消息。 尹朝靠坐在床上，撩起额前碎发，没想到这人还挺能忍的。 这时，门口有人来敲门。 他现在住的是白氏公会安排的公寓。 一整栋楼，也可以说是这个小区，几乎全是白氏的成员。 “尹哥！你醒了吗？” 是白语在门外，自从上次他从副本里出来后，小姑娘就改口叫自己尹哥。 “醒了，稍等一下。”他回。 白语和自己住在一层楼，尹朝倒是不担心让她多等一会儿。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他才开门。 白语像朵蔫吧的蘑菇，蹲在他门口，幽幽回头，“尹哥，我总算体会到我哥等我化妆的感受了。” 尹朝笑笑，“怎么不回家等我。” 说到这，白语才来了劲，“有人在我家做客，我去，可多人了，我还没见过这个阵仗呢，对了，是我二哥喊我来找你的。” 尹朝点点头，跟着白语走进了她和白叙住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进来做客，整体是欧洲中世纪风格的装修，并不金碧辉煌，而是有些古朴内敛。 第60章 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架，燃烧着的壁炉，还有雅致的旋转扶梯。 白语介绍，“我和两个哥哥都是在l国出生的，风格偏向于那边一点。” 尹朝点头，他知道l国，那是一个战乱的国家。 来到客厅，沙发上几乎坐满了人。 都是些意想不到的面孔。 “四大公会的核心人物基本上都聚集在这里了，我是真不敢回家等。”白语朝他小声嘀咕。 “还真是让我们好等。”赵国军今天穿着亮粉色的西装，画着欧美妆，阴阳怪气道。 尹朝没有生气，毫不客气反击，“不说是四大公会核心人物吗？国军儿现在也算是挤进来了？” “你！” 赵国军气的怒目圆睁，又被尹朝打断。 他坐到白叙身边轻飘飘道，“不会是因为上次通关s级副本得到了s级道具，升官了吧。” 尹朝说的是事实，赵国军哑口无言，而且他心知肚明，那个s级副本还是靠尹朝才过的。 最后还是阿瑞斯公会的另一个来人打岔，“好了，先说正事吧，我可没时间在这陪你们拌嘴。” 说话的人岁数不大，看样子十七八岁，应该还是个高中生。 因为和赵国军坐在一起，所以尹朝默认此人为阿瑞斯公会之人。 而且看赵国军对他恭敬的神态，这人地位恐怕不低。 白叙开口，“我想大家都收到了我发出的消息。” 众人点头，尹朝这才有机会观察来的人。 奇迹公会来的是午夜和月影，对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如实质，尤其是午夜。 想忽略都不行。 阿瑞斯公会来的人是赵国军和那个高中男生。 万俟公会来的人是熟悉的万俟新知还有另外一名和万俟新知长得很相像的男子，看年纪应该是他哥哥。 白叙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们四大公会从建立之初，就一直秉持着相互斗争却又相互依存的态度发展，斗争不可避免，但每当关乎副本世界的神谕降临，我都会第一时间召集负责人讨论应对方案。” 他面容逐渐严峻，像是面临着某种关乎存亡的巨大灾难。 “我们，遇见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白叙说完这句话，然后从自己储物空间之中拿出一个卷轴。 他打开卷轴，众人眼前浮现出一行字。 “新神即将诞生，副本会告诉你答案。” “新神？”赵国军事不关己的翘起二郎腿，“诞生就诞生呗，神的事情我们凡人怎么会懂。” 月影站起来，反驳他的观点，“你要知道，最开始的副本可不像现在这样和谐，没有剧情，没有规则，有的只是尸山血海，鬼怪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她说，“那便是新神的诞生，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人在无所不能的神面前，犹如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蚂蚁。” 众人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万俟新知的哥哥站起来，他道，“我也收到了神谕。” 大家都知道，万俟公会信奉的神和白叙的不一样，他们信奉的，是邪神。 男人勾起嘴角，打开手中那卷黑色卷轴。 “新神即将诞生，副本会告诉你答案。” 是一样的内容！ 然而他并不像白叙一样焦虑，甚至眼神里还带着期待。 “我们相信，新神的诞生将会带来一次彻底的洗牌。” 他说着，语气激昂。 白叙斥责，“你这是极端思维，新神的诞生如同薛定谔的猫，我们得做好一切不好的打算。” 男人不以为然，他反问，“打算？你能与神抗衡？” 白叙没有回话，世间没有人能与神抗衡。 男人继续道，“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做神最忠实的信徒，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怎样的脾气。” 说完这话，他便和万俟新知离开了此地。 阿瑞斯公会的那名高中生也有些不愿再待下去，他起身，“我们阿瑞斯公会能做出的应对方案，只有提升自身实力，有些时候，牺牲和流血是不可避免的。” 阿瑞斯公会也离场。 白叙扶住额头，“难道真的不可避免吗？” “或许我有一个办法。” 尹朝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他说，“我们可以杀了他，在他成神之前。” 这是一个疯狂，但又最有效的办法。 白叙的眸子亮了一瞬，这个办法，实施的难度很大。 新神的诞生是带来无数的死亡或者是新的希望，这都是未知的。 况且，副本世界如果没有了神，那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白叙不敢想象。 “或者……” 一直沉默的月影开口，“或者，让人成为神。” 让人成为神？ 白叙抬眸，“这是你的预言？” 月影的视线落在远处，她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当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当玫瑰绽放那一刻，神明也将陨落。” 尹朝忽然精神万分，他听过这个故事。 是尹芮给他讲过的睡前故事。 每次尹芮讲起这个故事时，目光都会落在远方，他好像在透过时间与空间看向某处。 “当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人们会寻找一名新的祭司，每一年的祭司都是女孩，唯独那一年，赞歌选中了一个男孩…… 第61章 传道者说，他是神明选中的祭司，他被簇拥着登上高台，底下俯跪着忠实的信徒。 信徒们说，是他带来了神的启示与祝福。 后来，瘟疫再次盛行，祭司被架上处刑台，台下的信徒说他不作为，高喊着处死他，将他献给神明，他们在为他的死欢呼。 于是祭司落下预言，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黑暗便会降临，可是太阳东升西落，黑夜总会降临，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那天晚上，整座城寂静的吓人，死气笼罩着上空，没有人活了下来。 祭司降下了诅咒。 或许不是祭司降下的诅咒，而是赐予他玫瑰的神明。 玫瑰被祭司的鲜血染红，当它绽放那一刻，神明也将陨落。” 尹朝不明白，他听不懂那些拗口的像是诗集一样的句子。 但是他能看出，在尹芮眼中氤氲着的，化不开的悲伤。 这时，商屹会将他拥入怀中，他会轻吻尹芮哀伤的双眼。 回忆到此为止，月影也恢复了。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毫无征兆的预言。 第52 章 帮忙 这次预言让月影元气大伤，白叙只好结束会议，让她好好休息。 眼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尹朝也打算离开。 但是看着白叙离去的背影，还有满脸担忧的白语。 他还是停下来，询问白语，“他没事吧。” 白语叹口气，“二哥就是这样，他总是想拯救所有人，总是背负起一些不属于他的责任……然后在用尽全力却依然无能为力时，又承受着所有的代价……” “确实是个特别的人。”尹朝附和。 他见过很多种类的人，白叙这样的，确实很少。 “没事的，让他自己静静就好了，和小时候一样……静静就好了……”白语喃喃。 她强打起精神，将尹朝送出了门。 尹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还早，还能回去再睡一个回笼觉。 刚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身后便附上来一个熟悉的气息。 尹朝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但是很特殊。 像是大西洋上鱼儿泛起的水泡一般轻盈，又像是雨后森林中饱满多汁的果实一般馥郁。 他被身后那人拽入室内抵在门后。 午夜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双手被禁锢在头上，腰上搭着带有对方体温的手掌。 “这里可是白氏公会的地盘。”尹朝话语里满是调侃。 午夜轻微歪头，无意间流露出自信但并不狂妄的表情，“只要我想，没人能发现我。” 好吧，他相信午夜说的话。 尹朝换了一个戏路，垂下眼睫，委屈道，“你弄疼我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许多，最后甚至放开了他。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午夜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些难为情，说完我想那两个字后停顿了大约五秒的时间。 尹朝揉揉手腕，抬起头与他对视，“原来是求我办事，还以为要办了我。” 他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像一只小狐狸。 午夜飞快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一副请你自重的冷酷模样，殊不知透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尹朝心满意足，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水杯，“说吧，什么事。” “奇迹公会调查过你，其中有一项是关于你邻居和同学的。”午夜说到这，看了一眼尹朝，仿佛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调查背景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初出茅庐就取得重大成绩的新人来说并不是很难理解，但是对方似乎很关心他情绪。 尹朝想，或许是调查到的结果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顺耳。 言下之意，那些人说的话可能很难听，午夜害怕伤害到他。 “没关系，我从小就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就算你不说出来，我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尹朝喝了一口水，无所谓道。 午夜点头，继续道，“他们说你们一家都是疯子，似乎能看到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尹朝知道，这还是午夜捡好听的说的，他听过的，经历过的，远比这些恶毒许多。 但他从不在乎。 尹芮说，不高兴就能杀了他们。 商屹说，受到伤害可以用一些方法让他们消失。 可是他们已经搬家太多次了，这次的看不见的‘朋友’他很喜欢。 于是他开始学着融入，学着那些普通人。 幸好，他出色的外表总能在无意间为他加分，这一点在年纪逐渐变大后更加明显。 “你能看见是吗？” 见尹朝没有回答，午夜又问了一遍。 他点头，“能。” 然后像是自嘲一般，问道，“你觉得呢，我是不是疯子？” “你不是。”午夜坚定回答，“那些只是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没有人能够证明世界上存在的未知事物。” “或许有一天，副本世界能够和现实世界融合。”午夜说。 这实在有些天马行空，但是尹朝很开心有人能坚定的相信他。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他站起来向午夜走去，眸中带笑，“我不觉得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回答你的问题。” 第62章 “是安念的事，她的同学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类似于闹鬼。” 午夜说。 “闹鬼？”尹朝重复道，似乎很感兴趣。 他又问了午夜安念同学住的地区，那好像还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或许还真能遇见老朋友呢。 “好，我去看看，什么时候出发？”尹朝同意的很果断。 午夜看了眼时间，“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去。” 尹朝挑眉，表示同意，只不过在出门前自己要换一件衣服。 他回到卧室，打开衣柜。 发现安娜蜷着身子躲在衣柜里，一手拿着一包经典口味薯片，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尹朝扶额，拿出衣服后淡定关上柜门。 他进来前故意没关卧室门，然后自顾自将衣服脱下。 午夜站着的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清里面人的背影，消瘦的肩胛骨，隐入裤子下的腰窝…… 他喉结微动，视线却一直落在那人雪白的背上。 尹朝换好衣服转身，恰好与午夜对视。 又是那样的，像是看见猎物一般的眼神。 “听说过一句话吗？” 尹朝走出卧室，与他并肩。 见对方的视线一直跟随自己而动，他微微侧身，贴近午夜耳朵。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说完便与人拉开了距离，正色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好像刚刚撩人的神态是另外一个人格做出来的。 午夜默默握紧了拳头，他想起早上出门前月影看着他时惋惜的神情。 她恨铁不成钢道，“啧啧啧，黑眼圈这么重，还真是被白氏公会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他一开始不以为然。 现在……只想赶紧跟上尹朝。 第 53章 双s副本 白氏公会的大本营位于郊区，开到目的地还要一段时间。 尹朝一上车就开始犯困，也没了调戏午夜的心情，索性躺在后座上睡觉。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被谈话声吵醒。 “你来啦午夜！” 是安念的声音。 尹朝揉揉眼睛从车后座上坐起来，安念才看到他。 “你好！你也来啦！”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下了车后，正对面是一幢老式居民楼，灰黑的墙体，杂乱又狭窄的楼道…… 看起来很是压抑，就连天色也配合着暗了许多。 这里已经和记忆里的样子天差地别。 安念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岁数的小女孩，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很社恐。 “你们好，我叫小雨，是安念的同学，谢谢大家来帮我的忙，先和我回家坐坐吧。” 她有些紧张，但该有的礼貌也没少。 小雨家住在三楼，上楼途中，尹朝听见两个小女孩在后面嘀嘀咕咕。 小雨：“他们，他们长得和明星一样，真的会捉鬼吗？” 安念：“哎呀你放心好啦，午夜可是很可靠的，他说能解决一定能解决。” 小雨：“真的吗，但是，但是他们真的好帅啊，我一和他们说话就紧张。” 好好好，原来不是社恐，是看见帅哥紧张。 小雨家装饰的很温馨，玄关处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她给两人找来了拖鞋，又跑前跑后的倒水拿零食。 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局促的坐到沙发上，“那个，我爸妈今天去看外婆去了，不会回家，那个鬼大概会在晚上才出现，所以只能委屈两位先在我房间过一晚了。” 尹朝笑笑表示没问题，看的小雨又是一阵紧张。 晚饭是小姑娘点的外卖，吃完后两人便进了小雨房间，安念和小雨则是在她父母的房间住。 小女生的房间充满了各种粉色元素，毛茸茸的布娃娃、穿着漂亮裙子的芭比、还有各种漂亮的小摆件。 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床头上贴着的黑红配色海报。 那是一张说唱歌手的海报，尹朝不认识，但是上面写着rapper某某某。 见尹朝一直盯着海报，午夜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朋友。” “对了，忘记和你说，这鬼并没有对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只是喜欢在晚上打开电脑放歌，还有在窗外吓人，有些打扰人睡觉。” 午夜补充。 尹朝点头，转过身看起那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床来。 睡一个瘦弱的女生绰绰有余，但要是睡两个成年男性，就会变得十分拥挤。 他毫不客气坐上去，拍拍身边位置，“先睡觉吧，鬼的事情后半夜再说。” 午夜没有拒绝，上床之后便侧躺着占了靠墙的位置。 尹朝背对着他躺下，不满道，“你可别让我掉下床了。” 或许是语气中带有一点撒娇的意味，午夜轻声笑了下，然后将一只手搭在了他腰部，另一只手枕在他颈间。 好像浑身都被他的气息和温度包裹着，尹朝边想，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一阵激昂的音乐声将两人惊醒，睁眼只看见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 卧室窗户大开着，外面狂风怒号，一缕黑影顺着风的轨迹荡来荡去，像是一颗悬挂的头颅。 尹朝睡得很好，甚至有些不愿起来，还往午夜怀里缩了些。 第63章 这让午夜也动弹不得。 像是捧着一块精致又易碎的工艺品。 只是音乐声实在太大，隔壁卧室的安念和小雨都被吵醒。 她们不敢出门查看，只能疯狂拨打午夜电话。 尹朝被吵的心烦，终于坐起来。 他皱着眉头走到床边，然后伸手从外面拽了什么东西进来。 “果然是你！以前害我老被尹芮骂，现在害得人家小姑娘晚上睡不着觉！” 尹朝气势汹汹道。 从午夜的视角来看，他只是在同空气对话而已。 只不过骂完后，屋外的风声便消失不见，电脑上播放的音乐也停了下来。 尹朝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坐上床缩进被窝。 瓮声瓮气道，“好了解决了，它叫阿克莱特，是一只喜欢听rap的瘦长鬼影，小时候就总陷害我，现在也不干好事。” 解决的方式很粗暴，但也确实立竿见影。 过后很多天，小雨说自己家再也没有闹鬼。 还说他俩是大师。 当然，这些都是从安念那里得到的反馈。 这件小插曲过后，午夜便同小队成员频繁前往副本世界。 几乎每个公会都异常的忙碌，似乎大家都在为新神的诞生做准备。 唯独尹朝，他除了上课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偶尔还在微信上调戏一下小帅（午夜）。 洛凌跃从医院回来后便住进了尹朝的公寓。 原本是说暂住的，只不过后来也没提过搬走，索性房子也够大，就住在一起了。 这天，洛凌跃一直愁眉苦脸，走到哪都唉声叹气。 尹朝看不下去，问他，“怎么了？” “我要进副本了，但是我很害怕。” 难得听见洛凌跃说害怕，尹朝来劲了，“要不要哥陪你。” “好啊！真的吗！” 对方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尹朝心中懊悔，直骂自己多嘴。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二天，他和洛凌跃来到了久违的广场上。 许多群众一眼认出两人，他们给尹朝取名幸运者，给洛凌跃取名为刀女。 “那就是幸运者和刀女？刀女看上去好像是个男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还不是为了迷惑其他人呗，都是高手，高手的世界我们不懂。” 广场上的人比之前他跟着白叙来时还要多。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尹朝知道，大约是奇迹公会的人来了。 他和洛凌跃站在角落，并不引人注目，却还是被午夜看见。 他径直穿过人群，站到尹朝身边。 月影有些好奇午夜的举动，带着小队成员跟了过来。 等到看清他身边站着的人后，心中苦涩一笑。 她怜惜地看向午夜，心想，你小子，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是治好了看见小尹也会流口水的那种。 还没等人们多做寒暄，已经有人开始进入副本。 午夜问尹朝，“你想去什么等级的副本？” 尹朝撇撇嘴，随口道，“s级的。” 话音刚落，屏幕开始闪烁，一切都和第一次出现紫色s级副本时的场景极为巧合。 只不过这次，是ss级的。 屏幕闪烁了几下金色的光芒后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当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当玫瑰绽放那一刻，神明也将陨落。 人们的惊呼声像是能掀翻整个体育场。 双s级的副本，至今从未出现过。 第 54章 三个金 “这是，我的预言？” 月影有些不可置信。 她以往的预言都会有一些明确的提示，然而上次的，即使她翻阅了所有的古籍资料，都无法破译。 好像是一段无来由的话。 又好像是一段优美的歌词。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广场屏幕，周围人纷纷让开，预言家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下一瞬，光芒出现，但不是金色。 只是一个普通的a级副本。 月影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像是有些遗憾，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消失在原地。 预言家都进不去的双s副本，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不敢想象里面会有多么凶险。 月影上台后，奇迹小队的成员纷纷上台。 他们四人站成一排，将手放在屏幕上。 忽然金光乍现，午夜前方的那块飘起鲜红的玫瑰花瓣，上面写着两个金色的s。 人群再次沸腾，有人惊呼不愧是杀手。 其余三人只是普通的a级。 奇迹公会的人完后是万俟公会的人，尹朝看见上次来白叙家开会的那个男人也在。 他听见人群说这人叫万俟新司，是万俟新知的哥哥，也是万俟公会实际掌权者。 他面前也出现了金色光芒。 之后很久都没再有人出现双s副本。 尹朝见轮到了白氏公会，于是拉着洛凌跃走上前去。 白叙也在其中，他有些惊讶于尹朝的出现。 毕竟他还不到进副本的时间。 “小尹？你……” 尹朝像是算准了他要问什么，摆摆手，“我来陪小朋友过副本。” “这样啊。”白叙失笑，似乎是觉得尹朝无奈的样子有些可爱。 第64章 很快，有人开始进本，白叙也没多说，只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便把手按上了屏幕。 尹朝和洛凌跃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很快白氏屏幕上出现了一片金色。 “三个？三个金？” 有围观者不可置信道。 白氏公会出现了三个金色，也就是说会有三个人进入ss级副本。 如果能顺利出来还拿到道具，那么白氏公会将会和其余三个公会拉开很大的差距。 但如果三人都在副本里折损，对白氏公会也是一个致命打击。 有人注意到，刷出金光的居然有上次以新人身份进入紫色s级副本的尹朝。 “幸运者！幸运者又进了！” 大家都有些讶异于他的运气，甚至有人当场膜拜起来，祈求进入一个温和好通关一点的副本世界。 当事人看见自己眼前的出现的两个烫金s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如果说自己是邪神之子，那这不是正常操作吗？ 太子爷走个后门怎么了？ 只是这次，他似乎进的，是和尹芮相关的副本世界。 眼前逐渐沦为一片黑暗，耳边嘈杂的声音开始消失不见。 这次，率先恢复的是听觉。 他听见有人在哭，很多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女人，还有人在笑，他们高呼着杀死祂献祭祂…… 然后是苍蝇振翅的嗡嗡声，也许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变质才引来苍蝇……还有火堆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这些夹杂在一起，吵得他头疼，尹朝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放了一台搅拌机。 头晕恶心想吐。 忽然，一切归于寂静。 【滴，欢迎来到ss级副本，诅咒。】 【阻止诅咒发生，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尹朝的视线恢复，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中世纪欧洲风情大街。 堆砌的石砖路，穿着繁琐衣裙的行人还有风格明显的建筑…… 这些只在电视中出现的东西，此时跃然于纸上。 “哦！你好，可口的小蛋糕，一个人在街上迷路了吗？” 一个金发蓝瞳的绅士朝尹朝行了个礼道。 尹朝只以为这人是什么npc，刚准备回答，就被来人打断。 是白叙，他身高腿长，挡在尹朝面前竟然遮住了大半阳光。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是同行的伙伴。” 他彬彬有礼，尽管穿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却在得体的动作和毫不胆怯的神态上与周围人融为一体。 贵族，尹朝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 金发男人十分识相的转身离开。 白叙回头，朝尹朝温和笑笑，“赶走了你的追求者，不会很失礼吧？” 他摇摇头，指着不远处小巷前蹲着的两个强壮男人，“我早就发现他们和那个金发男之间的眼神互动了。” 随即得意道，“别太小看我，我只会杀了他们，你救的人应该是他们。” 白叙笑得更开心了些。 两人在这座古典的老城里逛着，想找到其余玩家，也想得到更多的线索。 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忽然从拐角处跑出来撞到尹朝身上。 两人都跌倒在地，白叙将尹朝扶起来，仔细询问没摔到哪处后，又去查看小男孩。 “没事吧？” 他问。 小男孩摇摇头，急忙检查自己篮子里的玫瑰花。 他皮肤黝黑，一双裸露的小手上满是茧子，完全不似孩童般稚嫩。 尹朝从他篮子里取出一朵盛开过头的玫瑰，“你的玫瑰是卖的吗？” 男孩点点头，抬起自己湿润的眸子，期待地看向他。 “先生，一块铜币一只玫瑰。” 铜币……额…… 尹朝尴尬的将玫瑰放回篮子，他没钱。 男孩也没埋怨，见他不自然的表情还有怪异的穿着，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跑了。 两人还没走几步，男孩又折返回来。 他将尹朝选中的那朵玫瑰取出，送给他。 “先生，您的眼睛是黑色的，很像中央殿堂那位善良的祭司。” 小男孩说。 将花递给尹朝后又转身跑了。 大街上行人很多，根本找不见小男孩的影子。 中央殿堂？ 尹朝得到这个信息，随手抓了一个行人询问，“请问中央殿堂怎么走？” 路人指向那座最高的尖塔，“那里就是，你只需朝着最高的建筑物行走就能到达。” 白叙不知道为何要去中央殿堂，但现在毫无线索，去看一看也不是不可。 路上，中央殿堂塔尖的钟声响起，位于城中各处的鸽子开始四散纷飞。 行人也都驻足祈祷。 “守护世人的神啊，请将我的祈祷由祭司带往上天，祝愿明天也是太阳升起的一天。” 第55 章 修女 尹朝和白叙了解到，这是这里的人们每天特有的祷告。 钟声响起，修女们唱起颂词，祭司便会在大殿中央舞蹈。 两人到时人群刚好散去。 他们没来得及看见祭司，只看见来来往往的修女。 “尹朝？” 熟悉的声音响起。 尹朝回头，看见午夜站在他们身后，背着那把黑剑。 察觉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背后的剑上，午夜解释，“这里的气息很奇怪，让我感觉……有些恐惧。” 第65章 他说着，视线却一直落在周围戒备，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随时可能来袭。 能让午夜都害怕的气息。 尹朝是看过他面板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午夜的强大。 也是自从上次查看面板被午夜察觉后，尹朝才降低了自己查看别人面板的频率。 稳健才能走的更久更长远，不到万不得已，他现在不会随意使用这个技能。 或许是三人怪异的服装在满是修女的大殿中过于明显，洛凌跃也找到了他们。 然后便是万俟新司和那个阿瑞斯公会的高中男孩。 他们也都是听见钟声才来的此地。 万俟新司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他长着和万俟新知差不多的脸，只是不戴眼镜，一些细微的动作和万俟新知如出一辙。 不过，尹朝能够看出，眼前这人似乎更加滴水不漏。 或许万俟新知是受他熏陶。 看来他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看一下这人面板了。 “系统给我们的任务是阻止诅咒发生，却没给我们明说诅咒是什么，只有副本刚出现时的那行小字，但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故事的题记还是提示……” 万俟新司说。 “所以我将那句话中的三个情景假设成诅咒，也就是说赞歌响起、黄昏与地平线交织、玫瑰绽放，这三个很有可能就是诅咒。” 说到这，他瞥见尹朝腰间别着的玫瑰，继续道，“看来玫瑰绽放这条可以排除。” 尹朝很认同万俟新司的推论。 见众人没有异议，他接着说下去，“据我所知，整个城内，唯一有能力降下诅咒的有六个人。五个传道者，人们称他们为大主教、牧师、神父、执事和修女，还有就是祭司本人。” 话音刚落，一个修女走上前来。 “请问各位是异国的旅人吗？” 她有着浅蓝色如同湖泊一般平静的眼睛，万俟新司点点头，“是的。” 修女道，“两个月前大洋彼岸的修道院曾给我传来简讯，有六个黄皮肤黑头发的旅人会来到这里，想必是神的指引，我们聚在一起，请允许我作为东道主好好招待各位。” 六位旅人，尹朝稍微数了一下人数，刚好六个。 看来所有玩家已经到齐。 他们跟随修女来到一处旅店，“这里为旅人提供免费的住宿，如果各位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答，隔壁的孤儿院便是我的住所。” 修女说完后便离开了旅店。 等到人走后，尹朝带着洛凌跃准备出门。 午夜十分不满的拦在他们面前。 尹朝讪笑着，安慰道，“我只是想出门看看隔壁的孤儿院，刚刚瞥见了围墙上鲜红的玫瑰，和路上送我玫瑰的小男孩带的品种一样。” 他取下腰间玫瑰，递给午夜。 像是为吃醋妻子献殷勤的心虚丈夫。 事后洛凌跃犀利评价。 终于，两人来到孤儿院门口，尹朝摘下围墙上延伸出来的一朵玫瑰。 “这些花可真红啊。” 他感叹。 洛凌跃点头，不知为何，他不喜欢这里的玫瑰。 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跌跌撞撞路过。 他看见尹朝手中的玫瑰，朝他走来，“哦天哪，看看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将它献给祭司大人，他肯定高兴坏了！” 尹朝有些好奇，“你认识祭司大人？” 醉汉抬起灰黑的眸子看着他，像是有些震惊，“我的神呐，你简直和祭司大人一模一样！不不不！” 醉汉揉揉眼睛，瞪大双眸，看清尹朝五官后笑了起来，“你不是祭司大人，但你的眼睛和他很像！” 说着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他边跳舞边唱着歌，“黑色眼眸，黄色皮肤，你是我们敬仰的祭司，你带来神明的启示与祝福，你带来和平的信鸽，我们敬爱您，我们敬爱您~” 一曲罢，醉汉醉成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洛凌跃蹲下探了探他鼻息，“只是晕倒了。” 尹朝点头，转身回了旅店。 第二天一大早，街道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所有玩家都醒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那个高中生问。 回答他的是沉默，所有人都是刚醒来。 白叙准备出去看看，刚走到旅馆门口，被打扫前台的女佣劝住。 “你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城内爆发了瘟疫，一夜之间死了许多人。” “瘟疫？” 女佣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连忙祷告起来，“守护世人的神啊，请将我的祈祷由祭司带往上天，祝愿明天也是太阳升起的一天。” 尹朝走出大门，抬头仰望天空。 看见的不再是飞扬的白鸽，而是盘旋的乌鸦。 他想起尹芮讲的故事。 瘟疫盛行，祭司被架上处刑台，台下的信徒说他不作为，高喊着处死他，将他献给神明，他们在为他的死欢呼…… 他正出神着，隔壁的孤儿院跑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修女。 并不是昨天那个蓝眼睛的修女。 她惊慌喊道，“修女，修女她上吊了！” 女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她，“是那位修女吗？” 那人点点头。 看来这个修女并不是一个代指，而是一个特指。 第66章 也就是说，有人就叫修女。 万俟新司插嘴，“用身份来作为名字的，就是那五位传道者之一。” 众人跟随报信修女连忙赶过去查看，只留下了胆子极小的女佣在原地祷告。 孤儿院门口，圆拱形的门梁上，修女的尸体正摇晃着。 她如同湖面一般的眼珠子像是褪色一样，地上是一滩粘稠的鲜血。 自杀对于修女来说，是会下地狱的罪孽。 住在孤儿院的所有修女都被那名沾满了鲜血的修女喊了出来。 她们注视着那具尸体，眼里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开始祷告着。 拱形门梁上爬满了玫瑰花，尹朝觉得，它们似乎比昨日更加鲜艳了。 第56 章 孤儿院 “不对劲。” 万俟新司说。 他看着空荡荡的孤儿院，表情有些狐疑，“这里不是孤儿院吗？为什么没看到儿童，反而全是修女？” “谁会让小孩儿看这种血腥场面，肯定全都在里面不让出来。” 那个男高中生满不在乎道，然后转身表示要去城内看看。 万俟新司也没坚持，跟着男高中生一起离开。 白叙见尹朝没有动身的打算，他问，“你呢小尹，你是什么想法？” 尹朝回头，看见午夜白叙和洛凌跃都在身后等他。 “我想进去看看，你们不用管我，分散寻找线索是最高效的。” 见他态度坚决，三人没再说什么，分头去寻找线索。 修女们还在念着听不懂的祷告。 尹朝皱眉，沿着孤儿院的围墙绕到后门。 这里可以更清楚的看见里面那座爬满青苔的古堡，说是孤儿院，更像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教堂。 一切都散发着古老又神秘的气息。 尹朝摇动那扇铁门，上面绕满了玫瑰花藤，像是许久未打开过。 “是你？”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从围墙内探出头惊喜道。 尹朝认出了这是那个送他玫瑰花的男孩，“你是这所孤儿院的？” 男孩水汪汪的黑瞳内闪过一丝慌张，“求你了先生，千万别将我偷跑出来的事告诉修女。” 尹朝点头，“我不会的，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他提出让小男孩带他进入孤儿院，以自己异国旅人的身份，并声称是对里面的建筑感兴趣。 小男孩答应的很痛快。 他钻进去，让开了那个因为玫瑰花藤遮掩才不显眼的洞口。 洞口很小，只够孩童或者瘦弱的成年人通过。 尹朝钻进去的途中，不小心被玫瑰花藤刺破手背，于是那些藤蔓像是富有了生命力一般全都缠绕上来。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尹朝也是。 幸亏自己过了几个副本后体力涨了不少，这才敏捷躲过去。 那些藤蔓似乎有一定的距离限制，超过攻击距离自己就缩了回去，像是一条条蛰伏的毒蛇。 “我，我是眼花了吗？” 小男孩结结巴巴道。 尹朝见他这样，问，“你没有被这些玫瑰划破过吗？” 小男孩摇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惊恐。 他转身朝那座古堡跑去，尹朝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修女们都在门口祷告，孤儿院内空无一人，两人进入的十分顺利。 里面和普通教堂的布置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实世界里最前方会是一座耶稣神像，这里换成了一座尹朝不认识的神像。 神像双手合十，做着祈祷的动作，身上还披着长长的袍子，甚至看不清人脸。 神像上缠绕着一圈圈玫瑰藤蔓，深绿色的藤蔓上开满了一朵朵鲜红的玫瑰，不像是许久未曾打理，倒像是刻意为之。 “这是祭司的神像。”小男孩说。 “我曾在深夜听见过祭司的启示，他告诉我逃出去，远离这里，血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小男孩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奔跑起来。 这次来到了一间位于三楼的宿舍前，里面躺着一个个面色苍白的小孩。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街上卖花赚钱吗？” 小男孩看着里面的孩子，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以为他们生病了，我想救他们……” “我曾经看见过修女带着听话的小孩去神像后的小屋里接受祝福，他们脱光衣服，躺在满是藤蔓的木桶里……然后藤蔓上……会开出鲜艳的玫瑰……” 原来都是靠鲜血灌溉的玫瑰，尹朝心想，大致明白了孤儿院内的情况。 男孩推开走廊中央的窗户，外面是一大片的墓地。 从那些小小的土堆上能够看出，那些被埋进去的，都是小孩子。 男孩看着墓地，眼里没有悲伤，像是外面祷告的修女一样。 他说，“在这所孤儿院里，好像没有长大的孩子，我的朋友在那里，有一天，我也会去那里。” 天空传来中央殿堂沉闷的钟声。 男孩开始双手合十祷告起来，“守护世人的神啊，请将我的祈祷由祭司带往上天，愿明天也是太阳升起的一天…… 我甘愿献出鲜血，以卑贱之躯豢养送往祭司床头的玫瑰。” 男孩说完最后一句话，在尹朝不解的目光中再次走向神像。 “你会死的。”他挡在男孩身前。 第67章 可是对方脚步没有一点停滞。 尹朝见他来到神像前，用藤蔓上的尖刺划出一道伤口。 很快，闻到血腥味的藤蔓蜂拥而至，将他包裹起来，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开始绽放。 尹朝想把他拉出来，他试图唤起男孩求生的欲望，“你的朋友就是因为玫瑰死去的，他们本该有光明的未来，或许结婚，或许生下漂亮的小孩，我们可以拯救他们……” 可是男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望着远处，微笑着，气若游丝地说，“我甘愿，为敬爱的祭司大人奉献，他们一定也是……” 神像上的玫瑰簇拥着，紧密的挨着，一朵朵绽放着。 像是艺术品一样好看。 尹朝抬头，仿佛看见神像被帽檐遮挡的脸颊上滑下一滴泪水。 如果像他猜测一般，祭司是尹芮本人…… “这不是你本来的意思，是吗尹芮。” 他问，冰冷的石像却给不了他答案。 这个国家或许并不盛产玫瑰，可是敬爱的祭司喜欢玫瑰。 于是修女们找到了一种用血豢养的玫瑰品种，它那么鲜艳、那么美丽，却是由孤儿的鲜血培养。 修女受不了自己做下的罪孽，以死谢罪。 因此那些人眼里没有悲伤。 这或许对修女来说，是一种解脱。 第57 章 诅咒降临 尹朝站起来，从来时的位置钻出去。 他依然毫无头绪，尹芮虽然随心所欲，可他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很有可能他并不知情，但他却为小男孩送来了启示…… 难道祭司不是尹芮？ 可他为何要给自己讲那个故事？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连走到一处居住区也没发现。 直到看见一名脸上满是痤疮的青年。 在这烈日当头的中午，青年身上仍然裹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不止是他，道路两旁零星的或坐或躺着一些人。 苍蝇震动翅膀，嗡嗡嗡的在这些人身上盘旋。 尹朝发现，那些人身上脸上，都长着这种粉红的痤疮，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流脓腐烂。 “你是……” 那名青年艰难睁开眼睛，“你是祭司大人？” 尹朝摇头，这已经是第三个说他是祭司的人了。 他熟门熟路道，“我只是眼睛有些像祭司大人罢了。” 青年笑起来，扯动嘴角的痤疮，又疼的收回笑容。 “是的，你的眼睛的确很像祭司大人。”青年说。 然后他像是在回忆，缓缓道，“我永远也忘不了，祭司大人不顾瘟疫来探望我们这些人的时候，他抚摸着我脸上丑恶的痤疮，替我向神明祷告着……” “我永远也忘不掉……永远……” 说着，青年晕了过去。 或许待会儿就会醒来，或许永远不会醒来。 尹朝继续往前走，看见越来越多感染瘟疫的人们，但都没有那名青年那么严重。 他们挤在广场前的神像祈祷，嘴里念着祷告词。 忽然，有人惊慌的跑到街上，高声呼喊着，“执事大人自杀了 ！执事大人自杀了！” 尹朝跟随人群来到那间执事住的小屋前。 门大开着，执事躺在床上，割破的手腕从床上垂下，滴答滴答流着鲜血。 有人上前，拿起床头被墨水瓶压着的纸张。 “请原谅我，敬爱的祭司大人，我再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去为您献祭信徒，他们如此虔诚，而我仿佛成为了那来自地狱的恶魔，请原谅我……”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献祭信徒？” “执事是为了祭司大人……” “我的弟弟说被执事选中，要去中央殿堂工作，所以他是……” 有人哭，有人骂，有人庆幸。 没人再去神像前祈祷。 尹朝离开了这里。 天色渐晚，他回到了那间旅馆。 其余人也都赶了回来，六人围坐在桌前分享线索。 白叙说，他今天去了中央殿堂，但是今天的钟声响起来后，没有修女在祷告，祭司也没有出现。 后来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中央殿堂的大主教自杀了。 “他在所有教徒面前自焚，高喊着恳请祭司大人的原谅。” 万俟新司去的是瘟疫爆发最为严重的地方。 “治病救人的牧师被布袋蒙住头割喉而死，倒吊在地下室的六芒星阵法上，而他周围，是数不清的倒吊尸体，像是用作某种邪恶的献祭。” 他说。 这让尹朝联想到割腕自杀的执事，于是他将执事和修女自杀的原因说了出来。 最后开口的是那名高中生少年。 “我去的是一座十分清净的教堂，他与周围的建筑物格格不入。” “后来，我听见有人喊神父溺水了。” “尸体被打捞上来时脚上还绑着一块巨石，有人说神父是自杀的……” 他说完后，六人沉默了很久。 还是万俟新司率先打破沉默，“所以，一天之内，五个传教者全自杀了……” “可是这与诅咒有什么关系呢？”高中男生问。 “这下，能够降下诅咒的，就只剩下了祭司。”白叙回答。 夜幕降临，在女佣的催促下，大家都上楼去睡觉。 第68章 尹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坐起身，想去楼下倒杯水喝。 刚走到楼下，女佣便举着蜡烛来到他身边。 “客人，您需要点什么？” 她问。 “请给我一杯水。” 尹朝喝完水准备上楼，却听见女佣说。 “客人，您的眼睛真好看……和祭司大人的很像。” 这是这个副本里第四个说这句话的人。 尹朝有些好奇地问，“你也见过祭司？” 女佣点头，将烛台放到桌上，她笑起来，满是雀斑的脸上神采飞扬。 “当然见过，我站在人群里，祭司大人坐在巡游的花车上，他和蔼可亲的笑着，冲着每一个人招手，无论你是贵族还是流浪汉，祭司大人都是一样的笑容。” 尹朝被她的情绪感染到，又问，“那假如有一天，祭司被信徒们架上处刑台，怎么办？” 女佣觉得这个问题失礼极了。 她端起烛台，夺回尹朝手中还剩下一半水的杯子，没好气道。 “怎么可能，祭司大人善良又温柔，不会有那么一天。”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尹朝没再说话。 他刚转身准备上楼，却听见女佣的声音响起。 “那我会做祭司大人唯一的信徒，我会让全城的人和祭司一起陪葬，在太阳落山之后。” 尹朝惊讶转身，只看见一片黑暗。 女佣已经走远。 第三天。 城内的人们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大事，到处都遍布着神情戒备的群众。 尹朝他们今天想要去找祭司，或许一切的谜题都在祭司身上。 直到中央殿堂的钟声响起。 戴着银发冠的祭司从神殿后走来，他脸上涂着一层白色，眼瞳却漆黑无比。 今天依旧没有修女的祷告，祭司一个人穿着长裙在神殿前舞蹈。 白面黑瞳，舞步轻盈，邪魅又庄重。 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献祭。 尹朝瞥见他胸前别着的一朵白玫瑰，有些不解，孤儿院豢养的，难道不是红玫瑰吗？ 人们不是说祭司喜欢的是红玫瑰吗 一舞毕。 祭司静静地站在神殿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没一会儿，有人冲进中央殿堂，他们按住祭司，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尊敬。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 高中生有些慌张，“怎么办，他们把祭司抓了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万俟新司示意稍安勿躁，“先看看他们会干嘛。” 人们将祭司架上处刑台，断头铡被高高升起。 “杀了他！杀了他！” “为我被献祭的亲人报仇！” “为孤儿院的修女和冤死的儿童报仇！” “将他献给神明！” 高中生有些惊讶，“这些人要杀了他？杀了自己的信仰？我们要去救他吗？” 回答他的，是断头铡上绽开的鲜血。 祭司的头颅滚落到处刑台中央，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道，“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黑暗便会降临。” 人群欢呼着，丝毫没有将预言当回事。 尹朝看着那颗头颅上和尹芮十分相似的面孔，缓缓道。 “诅咒，降临了。” 第58 章 循环 霎那间，太阳落山，黑暗如潮水一般，从天际涌入。 有人跪在地上求饶，认为是他们杀死祭司的举动触怒了天上的神明。 有人则落荒而逃，嘴里念着恶毒的话，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壮胆。 尹朝等人被逃窜的人群冲散。 他视线落在处刑台上。 落在那朵因为沾满鲜血而变得鲜艳起来的玫瑰花上。 逆行着，一步步地走近。 他小心捧起尹芮戴着银冠的头颅，轻轻吻在他额头，然后捡起那朵吸食血液后变红的玫瑰。 “i love you erin ,see you tomorrow。” （我爱你尹芮，明天见。） 这是他与尹芮睡前会互道晚安的话。 喧嚣的人群并未打破这和谐的画面，他眼里蕴含着无尽温柔，像是久别重逢。 尹朝抬头，看着世界一点点变得黑暗。 他仿佛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黝黑的小男孩，他和那个醉汉、患瘟疫的青年还有旅馆女佣并排站着。 他们拥有截然不同的面孔，甚至是不同的年纪和性别。 但却带着一样的表情。 温和……或是深情？ 尹朝有些不太敢确认，直到黑夜完全降临。 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黑暗便会降临。 来自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属引凄异，哀转久绝。 像是在歌颂，又像是在缅怀。 浩荡而哀伤。 尹朝听见人们痛苦的悲嚎，他眼角流下两行温热液体，耳朵里也是。 血液的腥味蔓延开来，身体里的内脏像是被搅碎。 他再也坚持不住，跪在地上疯狂呕血。 直到晕死过去。 高天的赞歌还在颂唱着。 原来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请问各位是异国的旅人吗？” 意识恢复后，尹朝听见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晃晃脑袋睁开眼睛，入目是中央殿堂，面前是那位浅蓝色眼睛的修女。 第69章 像是湖泊一般平静的眼睛…… 尹朝想。 万俟新司点点头，“是的。” 修女开始说话，“两个月前，大洋彼岸的修道院曾给我传来简讯……” 啊，有六个黄皮肤黑头发的旅人会来到这里，尹朝心道。 紧接着，修女便说出了尹朝心中所想，一字不差。 他惊讶，难道是拥有了预知能力？ 不，不是。 尹朝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传道者的自杀、瘟疫、暴动、处刑台，还有祭司的头颅。 不是预知能力，而是这个副本，开始了循环！ 修女已经说完话，准备将六人带到那间旅馆。 他看着身边的洛凌跃，小声问，“你记得吗？” 洛凌跃歪歪头，面露疑惑。 他又走到白叙身边，扯扯他袖子，靠近后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你记得吗？” 白叙同样满脸疑惑。 尹朝转而看向身后一直盯着他背影的午夜，这家伙此时满脸不快。 他刚准备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朵，午夜便微微弯腰，低下头来侧耳。 尹朝有些失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午夜没有回答，反问，“你问白叙也是同样的问题？” 他点头，午夜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然后才回答，“我不明白你问的问题，大约是你比我们多出来一段记忆，或者我们比你少了一段记忆，你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尹朝没有说话，再次感叹午夜这异于常人的直觉。 他们跟随修女来到旅店后，她说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话便转身走了。 尹朝叫住其余人，他准备将循环的事说出来。 “这是一个循环的副本，明天修女会自缢于孤儿院大门，另外四位传教者也会自杀，人们开始暴动，杀死祭司……” 讲完后，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思考着。 男高中生眉头皱的最紧，他狐疑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尹朝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认为在这样的副本里，我有必要说出错误信息吗，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副本。” “所以诅咒是祭司死前降下的？”万俟新司问。 尹朝点头。 高中生再次发言，“可是按照你说的，诅咒是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我们要阻止太阳落山？” 尹朝看着他，心想阿瑞斯公会选他当做核心人物，想必是武力值强横吧，反正应该和智商没什么关系。 白叙道，“或许我们可以直接阻止诅咒的发生，也就是说阻止祭司被杀之前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阻止传教者的自杀……”万俟新司紧接着补充。 高中生恍然大悟，但是嘴十分硬，咳嗽两声掩饰道，“我，咳咳，我刚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打算分工合作，连夜开始行动。 尹朝负责阻止修女，万俟新司负责阻止执事，洛凌跃负责阻止牧师，高中生负责阻止神父，午夜负责阻止大主教。 最后剩下的白叙，负责去中央殿堂将祭司劫走。 尹朝来到孤儿院门前，拱形门上开着零星几朵玫瑰，完全没有修女自缢后那般繁荣。 他转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看，是那名第一次出现过的醉汉。 尹朝没打算管他，径直朝后门走去。 醉汉却破天荒喊住了他，“你好亲爱的！这是我第二次见你！” 他骤然停下脚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蹲下身直视醉汉满是胡茬的脸。 “你见过我？刚刚还是什么时候？” 醉汉睁着迷离双眼，嘿嘿笑起来，“你的眼睛可真像祭司大人。” 然后便如第一次那样唱起歌来，“黑色眼睛，黄色皮肤，你是我们敬仰的祭司，你带来神明的启示与祝福……” 无论他再问什么，醉汉都没有回答，只是胡乱的唱着歌。 尹朝拿他没办法，只好先将他扔在这里。 或许是他喝醉了乱说，尹朝自己安慰着自己。 来到后门，他熟练地刨开洞前的玫瑰藤蔓，钻了进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到处都是举着蜡烛脚步匆忙的修女。 他来到三楼，背后被人轻轻一拍。 “是你？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男孩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尹朝打算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却被他躲开。 “我是来找你们修女的。” 小男孩疑惑，“修女？是大修女吗？” “传教者那位。”他说。 小男孩拍拍手，“没错，我们称她为大修女！你找她有什么事呢？” 尹朝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梦见大修女有危险，所以想来保护她。 小男孩好像十分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大修女现在应该在一楼大殿里祷告，她每天都会祷告到深夜……” 话音刚落，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就好像有人在楼梯上一步步前行，但走的极其缓慢。 廊道上的烛火被一阵风吹灭，透过月光，尹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头掉到胸前，颈椎呈一百八十度折叠的修女。 第 59章 笔记 “到时间了？为什么不睡觉？” 第70章 修女说话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布，她喉间翻腾着咕噜咕噜的响声。 尹朝拽起小男孩开始逃跑。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他一口气跑到四楼，喘着粗气停下来。 不对劲！ 尹朝握着小男孩冰冷的没有一点力道感的手腕。 他一点点转头，只看见带着肉膜的断臂。 月光透过的影子下，尹朝看见自己背上有具歪着头的阴影，她嘴里长出蠕动的触角，一点点朝颈部试探。 带着凉意的风在他后颈吹起。 “为什么，不睡觉，咕噜咕噜，不听话的孩子，咕噜咕噜，不会被神，祝福。” 尹朝冷汗直流，随意抽出储物空间之中的道具便往身后砸。 惊慌失措中，他也终于回神。 是噩梦。 原来他在进入孤儿院时就晕倒了。 尹朝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分外静谧的夜空，后知后觉抬起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查看。 什么时候刮到的？ 这和第一次进入孤儿院时的伤口一模一样。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可能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伤口。 一切都开始诡异起来。 尹朝晃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更加清醒。 他怕遇见梦里的断头修女，于是将安娜召唤出来。 “在这里可以用长杆灯吗？”他问。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黑沉的天。 尹朝感应到安娜心中的不安，叹口气站起来拍拍她肩膀，“别担心。” 安娜回望他，点头回答刚刚的问题，“可以用，长杆灯会看见幻境中的真实。” 幻境？真实？ 尹朝一头雾水，拿出长杆灯，发现上面被磕掉了一个角。 那里原本雕刻着立体的云纹。 他想起刚刚自己在噩梦中随手砸向断头修女的东西。 大风刮动缠绕的藤蔓，玫瑰花瓣顺着风的轨迹被卷走。 尹朝滴下一滴血落在长杆灯的烛台上，红灿灿的光芒亮起。 烛火之外尽是黑暗，仿佛是烛火隔绝了一切，形成一个由光组成的保护罩。 尹朝举着烛台走进孤儿院，里面人来人往的修女都没了踪影。 她们全聚集在大殿的神像前，裸露出来的肌肤都呈现灰白的颜色，眼眶中黑洞洞一片，脖子以各种角度倾斜。 她们双手合十，跪在神像前祈祷。 最前面是尹朝噩梦里出现的断头修女。 神像脚下绑着那个男孩。 尹朝走上前，在长杆灯的加持下，修女们毫无反应。 他拍醒男孩，“你怎么样？” 男孩有些迷瞪，缓了好久才说出话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视线落到不远处的断头修女上，吓得尖叫起来。 断头修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站起来，原本一百八十度折叠的脖颈咯吱咯吱蠕动着。 像是里面连着无数活的筋脉，慢慢严丝合缝连接起来。 修女蒙着白膜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她便一点点往前移动，像是一头嗅觉灵敏的猛兽。 她丑陋干瘪的面孔停在与尹朝仅仅有一指的地方，再往前一点就会撞到他实体。 男孩紧紧捂住嘴巴，把尖叫声堵在喉咙里。 腥臭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尹朝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屏住呼吸是他最大的尊重。 又丑又臭，他心想。 没察觉到任何东西后，断头修女转身走了。 尹朝解开男孩手上脚上缠绕的藤蔓，带他离开了大殿。 不一会儿，断头修女又从楼上带了另外一个小孩，她手脚被绑，说是睡着更像是昏迷。 尹朝和男孩躲在门后偷看，发现她们并不是将女孩献给藤蔓，而是被修女们大口大口吃掉了。 修女们匍匐在地上，满脸是血，仿佛动物世界里狼群在进食死掉的小鹿。 地上的残肢断臂也被啃食的干干净净。 男孩小声呕吐起来，尹朝拍拍他背以示安慰。 但他目光却落在那些修女身上，因为他发现，修女们干枯灰白的身体，竟然重新长出了血肉。 像是枯木逢春。 恢复正常的修女抱在一起哭泣，有人捡起地上的骨头，低头祷告，有人走到神像前，割开手腕喂食藤蔓鲜血。 上面长出一束束红透了的玫瑰来。 “这些玫瑰没有香味。” 小男孩低声说。 尹朝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注意到这细节，只以为是特殊的玫瑰品种。 男孩继续道，“我知道这种禁忌之花，很小的时候听村里的铁匠说过，用鲜血浇灌长出的花朵，会有致幻的效果……” 一切都连起来了。 他带着尹朝走上楼梯，修女们都集中在楼下，他们准备去大修女住的房间。 来到四楼，男孩推开一扇最外侧的木门。 他说，“大修女有一本笔记本，她很宝贵，常常叮嘱我们不要上楼。” 尹朝了然，开始和男孩一起翻找起来。 终于，在床下的一个木箱内，两人找到了那本笔记。 上面的内容撕了很多。 第一页便是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我在干什么！我是恶魔！ 笔迹歪歪扭扭，仿佛能看见主人濒临绝境的情绪。 第71章 尹朝又翻了几页，发现关于玫瑰的记载。 ‘我们找到了一种禁忌之花，它长在尸山堆砌的墓地，传说用血豢养，会开出迷惑爱而不得之人的花朵来。’ 这篇日记到此结束。 ‘我们养出了花，它会被放在祭司床头。 敬爱的祭司啊，请原谅我们。 您就像是高山上的飞鸟，可是城邦不能没有您的存在。 请原谅我们使用这满是血腥味的花朵，用它来禁锢高山的飞鸟。’ ‘我控制不了它，它好像有生命，像是来自地狱的花朵。’ ‘发生了异变，玫瑰不受控制。’ 这里之后的字迹都很凌乱，尹朝只能隐隐约约猜到其中意思。 第60 章 白色玫瑰 ‘我好像在吃人’ ‘我浑身都是血腥味，我快受不了’ ‘我好像死去了’ ‘我还是我吗，’ ‘我还是人吗’ 密密麻麻又毫无逻辑的几篇笔记后，大修女再也没有更新。 仿佛体内的恶魔占据主导。 尹朝想到来此的目的，心情有些沉底。 现在的大修女还算活着吗？ 其余的四位传教者是否也是一样的境地？ 见尹朝神色黯淡，小男孩冰冷的小手握住他手指。 “我知道怎样解除禁忌之花的蛊惑。” 尹朝望向他，男孩的眼里映照着跳跃烛火，像是闪烁的星星。 男孩继续道，“传说，恶毒的巫婆使用禁忌之花困住王子，是拥有真爱之心的公主用血浇灌禁忌之花，才得以破除。 公主的爱于禁忌之花来说，像是毒药。” “公主的爱是爱，我是祭司大人最为虔诚的信徒，这也是爱，是吗先生？” 男孩问他，尹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许久未得到答案，男孩冲出大修女的房间，从另一条不易发觉的小道朝楼下跑去。 尹朝紧随其后，他似乎知道男孩要做什么。 就好像在第一次时他望着那些坟墓，毫无波澜地说那是他的归宿一般。 虔诚的信徒永远都愿意为了信仰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修女们已经从大殿离开。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正中央高大的神像，月光透过窗户一束束打在神像上。 像是天使的余晖。 男孩小小的身躯跪坐在神像前，渺小又不可忽视。 “守护世人的神啊，请将我的祈祷由祭司带往上天，愿明天也是太阳升起的一天…… 我甘愿献出鲜血，作为祭司最虔诚的信徒，以卑贱之躯破除恶魔施下的魔法……” 尹朝站在他身边，望着窗外遥远的夜空。 他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开口，“你会死的。” 毫无感情的劝说仿佛逗笑了男孩，他站起来走向神像，拿起长满尖刺的藤蔓划破手腕。 “先生，这是你第二次劝我。” “你说……什么？”尹朝有些不可置信。 藤蔓已经缠绕上男孩全身，它们的尖刺像是软体动物的口器。 尹朝上前，想要将藤蔓从男孩身上扒下来。 但它们缠绕的很紧。 “你说我是第二次劝你？你知道这是个循环的世界？” 他问，语气有些焦急。 男孩的脸色十分苍白，断断续续道，“这是……第……一百三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次……献祭……” 男孩再也说不出话来，彻底沦为玫瑰的养料。 花朵越开越茂密，一朵朵簇拥着，盛放着。 并没有如传说中拥有真爱之心的公主那般，杀死玫瑰。 尹朝无力地跪坐在地。 忽然，最靠近男孩的那些玫瑰开始燃烧起来，带着他的尸体一起燃烧着。 火焰蔓延至整个神像，它被包裹其中，仿佛添了一件火红的羽翼。 尹朝跪坐在男孩刚刚的位置，他没有看错，石像脸颊上，滑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火焰渐渐熄灭，藤蔓被烧成焦黑的木炭。 玫瑰花纷纷化作灰烬。 唯独神像，它还是如往常一样，好像火焰没有对它造成什么损伤。 还是那样圣洁。 尹朝站起来靠近那堆焦黑的藤蔓，他发现在这短短数秒之间，上面已经冒出娇嫩的绿芽。 还没等他仔细观察，藤蔓身上焦黑的外壳慢慢褪去。 像是枯木逢春。 上面慢慢长出翠绿的叶子，挺拔的尖刺。 然后，一朵雪白的，如同月光一般的玫瑰缓缓绽放。 一朵、两朵、无数朵…… 沁人心脾的花香开始弥漫。 尹朝认出，这些白色的玫瑰，和尹芮被送上断头台时佩戴的一样。 他钟爱的，从来都是代表着圣洁爱意的白玫瑰。 神像不再落泪，黎明也即将到来。 孤儿院门口有人惊呼，“啊啊啊啊！大修女自缢了！” 那天晚上，六个玩家都没能完成任务。 他们带着明显的疲惫回到旅馆。 高中生一拳砸在木桌上，“那神父根本就是怪物！我躲都来不及，没想到他在天亮之前还是自己溺死！” 万俟新知也说，“我用了各种办法，将执事支开，他分明前一秒还在别的地方，下一秒就传来他割腕自杀的死讯……” 第72章 洛凌跃和午夜也点点头。 白叙最后才说，“我见到了祭司，他……像是……” 大家这才注意到，白叙脸色惨淡，嘴唇苍白。 他像是遭受了某种重大打击。 众人等他缓了一会，才听见他颤抖着开口，“我见到了祭司，他是我见过的，最为强大的……仿佛拥有神力，足以媲美神明的……” “见到他那一刻，我收到了新的神谕。” 他说。 卷轴从他手中出现。 “神明选中之人，祭司。” 高中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神明会选中一个副本世界里的npc？” 白叙摇摇头，“神明选中之人，会获得神力，所以祭司身上的那股让我恐惧的气息，就是神的力量，人，怎么能与神对抗？” 难道他会是新诞生的神？ 除了尹朝，大家心中都有这个疑问，可是谁也说不清楚。 一股低气压笼罩着所有玩家。 午夜站起来，手上拿着那把萦绕着浓浓死气的黑刀。 “我去处刑台把祭司带走。” 只要在祭司尚未身首分离之前，都有机会阻止诅咒。 所有人再次来到处刑台。 人们高呼的内容和第一次时别无二致。 祭司被押送上处刑台，玩家们亮出武器，却在那瞬间仿佛变为了普通人。 他们和高呼的人民别无二致。 被推搡、被拥挤，毫无玩家附带的任何力量。 “是祭司！”白叙在人群中喊，“祭司用神力将我们压制！” 他说。 可是为什么呢？ 尹朝没有动，直直盯着尹芮低垂的双眸。 那里面氤氲着的，是他熟悉的悲伤。 为什么呢尹芮？ 你明明不开心啊？ 鲜血四溅，祭司胸前的白色玫瑰被血浸染。 诅咒降临，黑暗将至。 第61 章 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吗 熟悉的死亡感受后。 尹朝五感渐渐恢复。 “当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人们会寻找一名新的祭司……” 老者的声音悠远绵长，他身边围着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正听他讲故事。 “胡子爷爷，为什么祭司都是女孩呢？” 有小孩发问。 老者笑起来，“有人说啊，祭司也是神明的新娘……” 话音刚落，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尹朝在每一次死前都会听到这个歌声。 只是现在耳边少了哀嚎。 尹朝看见街口走来一群卫兵，正前方是那五个传教者。 老者和小孩纷纷行礼，目送他们走进一间小屋。 那里面住着一位刚刚生产完的孕妇。 “哦天呐！这就是神明选中的祭司！” 修女的声音从一间矮破的小屋里传来。 尹朝的视野随即跟过去，他看见修女从黑瘦的妇女怀中抢过襁褓中的婴儿。 “哦，我敬爱的祭司大人。” 修女慈爱的看着眼睛圆圆的婴儿。 但那妇女好像精神有些不正常，她嘶吼着朝修女扑过去，差点划伤婴儿。 身后的卫兵见状连忙按住她。 修女离开小屋来到阳光下，她打开婴儿身上破旧却干净的襁褓。 襁褓中落下一朵雪白的玫瑰。 修女惊呼，“天呐！我的神明！祭司大人是个男孩！” 在场所有人都乱了方寸。 婴儿还是被带往中央殿堂抚养，这里的时间好像按下了快进键。 尹朝看见了不一样的尹芮，他调皮不服管教，勇敢又天马行空，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我想，我是一只自由的飞鸟。” 小小的尹芮趴在中央殿堂外的围墙上肆意享受自由的风。 他高喊着，仿佛下一秒便会张开翅膀。 “那您为什么不翱翔于天际呢？” 另一个男声响起。 尹朝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孤儿院里那个黝黑的男孩。 尹芮眼神落寞，跳下围墙，和男孩蹲坐在围墙的阴影下。 “天空很远，我在雾里穿行……” 男孩看出了尹芮的伤心，从怀中拿出一朵洁白的玫瑰，“这是我插在床头的花，没人知道它的名字，送给你。” 尹芮开心接过。 “你该走了。”虽然很不舍，但男孩还是提醒道。 尹芮将花别在胸前，笑着跳起来，边跑边喊，“下次再见商屹！你的花我很喜欢！我会在睡觉时插在床头的！” 商屹？ 尹朝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个小男孩叫商屹？ 他之前确实没有问过男孩的名字。 是巧合吗？ 后来，尹芮再次来到这里，却没有了小男孩的影子。 他落寞着享受着清风吹过脸颊带来的短暂自由。 尹芮一天的生活排的很满，因此他的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 这天，中央殿堂来了一位新女佣。 “shangyi，你以后负责照顾祭司大人。” 大修女叮嘱道。 满脸雀斑的女佣点点头，努力记住所有的注意事项。 “对了，有一点十分重要，祭司的床头，必须每天都放上修女们送来的玫瑰。” 大修女说完话就离开了中央神殿。 第73章 尹朝看着眼熟的女佣，还有女佣熟悉的名字。 shangyi，商屹。 是旅馆里那位胆小的女佣。 她怎么会在这？ 女佣每天勤勤恳恳，打扫房间、洗碗、拖地…… 她都完成的很出色。 尹朝忽然联想到在家里十八样家务样样精通的商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了…… 女佣很少见到尹芮，甚至还经常因为自己脸上的雀斑被别的女佣欺负。 这天，她从水井里提起一桶水准备去洗衣服，不到五十米的路程，却被使坏的女佣绊倒。 她摔得四脚朝天，本就不美丽的脸着地，粘满了打湿的泥土。 那些人嘲笑的声音十分刺耳，shangyi羞愧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好笑的事？” 尹芮的声音从那些嘲笑者的背后响起。 他长大了一些，穿着黑色长袍，长发垂到脚踝。 那些人立刻住了嘴，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求饶。 尹芮没理会他们，来到狼狈的女佣面前，伸手将她扶起。 “没事吧？” 女佣红着脸摇摇头。 尹芮眼里带笑，问她，“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您会记住一个女佣的名字吗？” “当然。”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女佣笑得很开心，“我叫shangyi。” 话音刚落，钟声响起，女佣抬头，眼里像是有一道绚烂的彩虹。 “祭司大人，您该走了。”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尹芮低声道，“下次再见，商屹。” 第二天，尹芮床头鲜红的玫瑰花里有一朵显眼的白色玫瑰。 它静静绽放着，和初见时一般。 尹芮再次问起大修女时，shangyi已经不在中央神殿了。 后来，尹芮长大了一些。 他发现传教者们似乎在做什么隐秘的事情。 之前有好几次，尹芮直接了当的问了大主教。 可是那个慈祥的老头只说不要让他插手。 这怎么可能？他也不止好几次发出疑问。 有一天，尹芮趁着夜色前往最为繁华的地下酒馆，他早就听人说过，那里是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 地下酒馆里鱼龙混杂。 尹芮甜美的外表对那些人来说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亲爱的，一个人来酒馆吗？” 有人上来搭讪。 尹芮闻着对方满身的酒气，嫌弃的皱起眉头。 醉酒的男人以为眼前的男孩瞧不起自己，愤怒砸碎杯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我是肯德拉伯爵的儿子！我会让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保镖，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 有人窃窃私语道，“得罪了肯德拉伯爵的儿子，这小美人儿恐怕凶多吉少了。” “听说上一个得罪肯德拉伯爵儿子的人，被扔出城外喂野狼了！” 尹芮倒是没有什么感想，他无聊的转动着面前的酒杯。 “给我上！刮花他引以为傲的脸！” 醉酒男人道。 保镖们一拥而上，尹芮淡定喝完杯中剩下的酒，这可是他第一次喝这东西。 围观人群已经有人捂住了双眼不忍直视。 没过一会儿，只听见粗犷的哀嚎声响起。 尹芮站在倒地不起的保镖中央，抬起下颌，将胸前落下的碎发撩到身后。 他一步步朝醉酒男人走来，眼里泛着淡红的光。 “我是将你喂野狼呢，还是喂山熊呢？” 醉酒男人被吓得屁滚尿流。 尹芮看着地上泛黄的液体，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嫌恶道，“太脏了，烧了吧。” 一簇火焰汇聚指尖，下一秒，被一个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捏熄。 “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客人，你已经喝醉了。” 朦胧的灯光下，尹芮抬眼，撇撇嘴问，“你是谁，竟然能捏掉我的火。” 男人笑笑，“您会记住一个醉汉的名字吗？” “当然。”尹芮心脏砰砰直跳。 尹朝也看出了，这个男人便是那个孤儿院门口的醉汉，他当时胡子拉碴，现在却精神利索。 这样看，还真有八分像商屹。 果不其然，男人好听又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叫商屹。” 第62 章 牧师 仿佛羽毛划过心弦，又像是海浪敲击礁石。 尹芮倒在他怀中。 尹朝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尹芮好像是一杯倒。 场景再次转换，是在地下酒馆后那条昏暗的小巷内，他视野十分受限。 但是听觉十分灵敏。 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唇舌交缠的粘稠声接踵而来。 “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吗？” “嗯……我会……啊……” “我叫商屹。” “商屹……商屹……” 尹朝脸色有些难言，他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只希望这个场景赶快结束。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场景立即开始转换。 尹芮站在中央殿堂，面前是大主教。 “最近有很多民众失踪，你瞒不了我多久，主教。” 大主教微微屈身，像是对待调皮孩童一般，“祭司大人，一切都是为了城邦。” 尹芮自懂事以来，这句话不知听过多少遍。 第74章 他不愿再妥协，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我不希望再有此事发生，主教，记住你的身份，不要越界。” 大主教依然带着那抹，尹芮从来都摸不透的，慈祥的笑。 “是的，祭司大人。” 后来，尹芮再溜出去，却再也寻不到那家地下酒馆。 有流浪汉见他在周围徘徊，递过去一张纸条。 “这是原来酒馆的老板托我带给你的，他说是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是你吗先生？” 尹芮点点头，接过纸条。 ‘我查到了，在牧师所住的地方，有一间地下室，那里画着奇怪的，像是为什么献祭所诞生的阵法。 抱歉，我只能查到这么多。 或许你见到这张纸条时，我已不在。 祭司大人，您该走了。’ 流浪汉又递过来一朵雪白的玫瑰，“这是和纸条一起，也是酒馆老板留给你的。” 他低着头接过，给了流浪汉一些小费，便离开了这里。 夜里的风很冷，带着玫瑰的馨香。 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为他擦拭落下的泪珠。 为什么每次的相见都如此短暂，又为什么每次的分别都这么急促。 商屹，你到底是谁。 “商屹，你到底是谁？” 他蹲坐在街头，喃喃出声。 “喵~” 一只黑猫跳上尹芮膝盖，它像是完全不怕人。 温暖的身体蜷缩着，躺在他怀里，为暗淡的夜驱散了一丝寒气。 尹芮落下的泪珠被黑猫舔舐，像是在安慰他。 “小黑猫，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可是黑猫不能说话。 只能睁着清透的如同绿宝石一般的眸子盯着他。 “你叫商屹吗？” 他鬼使神差问出口，然后自嘲笑笑。 没想到黑猫喵了一声。 似乎是在回应。 尹芮又叫了一声，这次黑猫没再回应。 它跳出他怀抱，回头望着快要升起的太阳喵了一声。 然后转身离去。 “你是在说，我该走了吗。”尹芮问。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场景开始转换，尹朝来到了一家教堂外。 “你是轻盈的风，你是飘舞的花，你是路边的妇人，你是嬉戏的孩童……” “啊，掌管世间的神明，一切都是你的化身。” “请您将祝福与启示由祭司传递给世人。” “太阳高悬于空中，光明会长久庇佑土地上的信徒。” “祝愿明天也是太阳升起的一天。” 有人在里面唱着颂歌，这是尹朝第一次听见与祭司无关的颂词。 “虔诚的信徒们，我们终将会为神明奉献一切。” 穿着白袍的男人在最前方激昂演说。 下面是一片欢呼与喝彩。 紧接着，白袍男人带领众人走下了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阴森恐怖，中间用鲜血画着一个阵法。 “这是哪牧师大人？” 有胆小的人开始问。 牧师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站在阵法中央，低声询问。 “你们是神明虔诚的信徒，是吗？” 那个胆小的人颤颤巍巍回了一句，“是的，我是。” 得到肯定回答，牧师嘻嘻笑了一声。 在空旷潮湿的地下室显得尤为诡异。 “牧师大人……您怎么了？” 牧师没有回答，缓缓转过头颅，漆黑空洞的眼眶内爬出两只触手。 所有人都被吓得尖叫逃离。 地下室的大门却早已紧紧关上。 此时，牧师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触手，那些触手好像寄生虫一般，从牧师身体里一条条脱落。 它们目标明确，缠上活人脖子，然后不顾他们挣扎将人勒死。 直到所有人都没了生的气息。 牧师渐渐变回人形，他匍匐在地，哭泣着。 每一次的献祭，都让他痛苦万分。 尹芮来到这里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还是来晚了些。 “你真的是牧师吗？” 他问。 牧师抬头，眼里没有惊讶与被人发现的恐惧，更多的是悲伤。 “求您了祭司大人，杀了我，杀了我……” 他不断哀求着。 尹芮叹口气，“这就是你们瞒着我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牧师颤抖着，似乎是觉得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回忆着，缓缓道来。 “我们从一开始知道祭司是个男孩时，就已经开始了争执。 神父、执事和我，认为你不应该作为祭司，大主教和修女认为不能质疑神的抉择。 幸好，后来我们没再坚持，你也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为强大，最为接近于神的祭司。 你是天空的飞鸟，陆地的围栏困不住你。 你的天赋异禀让我们明白，城邦已然困不住你，你或许会成为新的神。 可是天际的神明，又怎会愿意再庇护一个小小的城邦呢？ 于是我们开始折断你的双翼。 修女用禁忌之花让你迷失，执事为我带来神明虔诚的信徒献祭，神父为我画下阵法…… 你知道吗祭司大人，或许没有我们，你早已靠着惊人的天赋成为新的神明。 第75章 可是……一切都是为了城邦啊……一切都是……” 还没说完，牧师开始吐出一条带着粘液的触手来。 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触手占据了整个身体，他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囊尖叫着。 尹芮手持火焰一把火烧了这里。 就在他要离开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吸引了他注意力。 尹芮看向靠近门口躺着的青年，试探了下鼻息，发现对方还活着。 被他救出来的青年还在不停咳嗽着，似乎身体不太好。 “抱歉，祭司大人，咳咳，这是我从小的毛病。” 尹芮笑笑，“或许正是因为你的毛病救了你。” 青年擦干净脸上的血，笑的很是沉重。 他问，“祭司大人，牧师说的都是真的？那你……” 尹芮没有回答，反而一直盯着他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问。 “您会记住一个青年的名字吗？” 第 63章 大主教 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尹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耳畔吹来清风。 伴着风声，他回，“会的，我会记住。” 青年笑的很好看，“我叫商屹。” 听到心中答案，尹芮站起身，扭头就走。 “你好商屹，下次再见。”他头也不回道。 或许只要自己先提出离开，商屹就会多留一会儿。 尹芮心想。 场景转换，尹朝看到他再次与大主教对峙。 “祭司大人，一切都是为了城邦。” 大主教波澜不惊地开口。 尹芮气的发抖，他质问，“大修女自缢、执事割腕、神父溺死、牧师被怪物割喉，这些都是为了城邦？” “是的，祭司大人，他们都是为了城邦而死，这是他们的荣幸。” 说完这句话，尹芮再也忍受不了。 他召唤出黑色火焰，落在大主教身上。 那个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慈祥笑着的老头，静静站在原地被火焰吞噬。 他满是褶皱的皮肤被炙烤着，绽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祭司大人，被您杀死，是我的心愿，拥有业障的人永远不会成为神明，您将作为城邦的祭司，护佑万世。” 尹芮看着他火焰中扭曲的面孔，眼里满是悲哀。 他问，“这是最后一环是吗？阻止我成神的最后一环……让我愤怒，亲手杀了你……” 大主教的喉咙已被烧焦，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着嘴发出嗬嗬声。 尹朝看到这里，已经大致理清副本的故事线。 只是这些为了困住尹芮而献出生命的人，知道他们的守护神最后是被自己一心守护的城邦人们所杀死的吗？ 简直是巨大的讽刺。 尹芮蹲在大主教烧焦的灰烬前，他撩起黑袍。 原本雪白的手臂上长满了粉红色的痤疮，像是开满了粉色玫瑰。 与此同时，瘟疫开始在城中蔓延。 没人知道瘟疫的起源，它好像是忽如其来一般，大规模爆发后死去了许多人。 尹芮身上的痤疮越来越多。 他悄悄溜出中央殿堂，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老街尾蹲着。 “哦天呐！祭司大人！真的是您吗？我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青年手里拿着装面包的篮子，应该是刚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 尹芮静静看着他，眼里是让青年再次脸红心跳的，翻滚的爱意。 他说，“怎么办商屹，我好像是瘟疫的源头，我该怎么办……” 他语气十分虚弱，像是在寻找一个依靠。 下一秒，青年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 他跨步到尹芮面前，单膝跪地，抬起祭司包裹在黑袍中的长满痤疮的手。 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祭司大人，我愿意与您共同沉沦，以我渺小的生命发誓。” 痤疮迅速自青年脸上长起，蔓延的很快，像是他疯长的爱意。 尹芮抽回手，却已经来不及。 泪珠滚落，他抚摸着青年脸上的痤疮，哭泣着说对不起。 “祭司大人，您该走了。” 中央殿堂顶端的高塔响起钟声。 青年靠坐在老街的围墙边，举起一朵盛放的白玫瑰，虚弱呼吸着。 尹芮站起来，他将玫瑰别在胸前，往中央殿堂走去。 他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也死了，瘟疫就能结束。 可是现在，他只想找到解决瘟疫的方法。 他想拯救商屹，在千千万万民众之中的商屹。 尹芮换上华丽的衣裙，站在殿堂中央。 尽管全场只有他一人，他依然跳的认真。 为神明献舞，祈求瘟疫快些结束。 衣裙跟随他轻盈的舞步翻飞，发丝像是一节柔软华贵的丝缎。 有人群涌入神殿。 尹芮跳的更加庄重，他以为这是前来祈祷的信徒。 “杀了他！杀了祭司！”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祭司的不作为瘟疫才会蔓延！” “我的亲人因他而死！杀了他为我的亲人报仇！” “将他献给神明！神明会原谅我们！” 喊声传入尹芮耳朵。 他手脚发抖，却还是坚持着跳完这支舞。 第76章 他被愤怒的人们押上了处刑台，断头铡上满是干涸的血污。 这里从来都是那些十恶不赦之人的归宿。 他听见底下的人们高喊着要他去死。 他听见自己人头落地的瞬间人群爆发出的欢呼声。 他们……在为他的死欢呼。 那些他守护着的人，那些害他失去成为神的资格也还是守护着的人……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他听见自己的心这么问着。 忽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黝黑的男孩，男孩身边站着女佣，女佣身边站着酒馆老板和长满龊疮的青年。 他们直视他因为头首分离逐渐泛白的双眼，嘴巴一张一合。 尚存一丝意识的尹芮控制不住自己嘴巴，跟着他们。 他听见自己说，“当黄昏与地平线交织，黑暗便会降临。”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哀嚎，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 尹芮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他生命的尽头，他看见一个少年，和自己眼睛很相像的少年。 少年温柔捧起自己的头颅，轻轻吻在他额头。 低声道。 “你说过的尹芮。” “不高兴就能杀了他们。” “你说过的。” 真是一个好办法，尹芮想，然后世界变为一片黑暗。 【滴，神明陨落，你将成为新的邪神。】 一个怪异的机械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恭迎您的到来，邪神大人。】 尹朝的画面直到这里便结束。 所以真正降下诅咒的人是商屹。 商屹才是神明。 神明化身万物，一直在尹芮身边游荡。 他有无数的分身，如同颂词里唱的，或许是轻盈的风、或许是飘舞的花、或许是路旁的妇人、或许是嬉戏的孩童…… 这些都是因为尹芮出现的。 尹朝脑海里渐渐回想起商屹富有历史沧桑感的声音来。 他最喜欢在放学的午后，商屹接他回家的路上，听他讲那些关于遥远的神的故事。 “我们无法改变，无论牺牲多少无辜的子民，即使鲜血染红每一片大地。 天际的神明永远不会清楚，甚至从未垂眸看过一眼。 我很不愿告诉你，但这是你必须接受的事实。 神，从来都是生性冷漠的。 祂们爱的，只是自己所创造的秩序。” 可是商屹，你是一个特殊的神。 尹朝笑笑，场景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他知道这是死亡的前奏。 第64 章 风访枫 “请问各位是异国的旅人吗？” 尹朝再一次听见同样的话，他抬头，望向修女那双像是湖泊一般平静的眼睛。 “是的。”万俟新司开口。 同样的过程，来到同样的旅馆内。 这次尹朝开门见山，说出了这是第三次循环的事情来。 这似乎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那些缠绕着的无数的线头，六人用尽一生一世也无法理清。 午夜说，“我相信你说的话，我现在莫名很疲惫，如果循环一直不停止，我们终将会在不断地消耗下死去。” 其余人点头，示意也是同样的情况。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是神降下的诅咒，并不是副本里的祭司降下的，祭司尚且对付不了，更别说神明了！” 高中生抱怨。 “不愧是双s级别的副本。”万俟新司开口。 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眼里闪着奇异的亮光。 “能够死在邪神所统领的鬼怪手下，是我的荣幸，是我……毕生追求的愿望……” “只有最强的鬼怪，最稀有的副本，才是我应该埋葬的地方。” 高中生眼神惊愕，像是看到了疯子，“这只是一场游戏！万俟公会的，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谁想死在游戏里？” 万俟新司没有理会他，只是轻飘飘瞥了高中生一眼。 对方瞬间站直了身体，右手缓慢抬起，扇在自己脸上。 并不是很重，但却实在侮辱人。 高中生暴起，召唤出自己巨大的镰刀，挥舞着朝万俟新司砍去。 但他动作缓慢，被对方轻而易举躲过。 这是不可多得的窥伺时机，尹朝心想。 【滴，玩家万俟新司，称号棋手，等级25 生命值10000，体力值1000，精神力95，智力95 擅长技能：操纵和谋略，心理博弈，控制你的身体，让你沦为他手下棋子，是邪神狂热的信徒。】 【滴，玩家风访枫，称号玩家，等级25 生命值5000，体力值10000，精神力90 ，智力80 擅长技能：世界于他如游戏，拥有对恐惧的绝对掌控力，恐惧越微乎其微，自身越强。】 两道机械声接连响起，尹朝收回视线。 两人旗鼓相当，或许是万俟新司的技能实在克制风访枫。 最后还是午夜和洛凌跃出手制止两人。 午夜拥有绝对的武力压制，洛凌跃在林木二中里获得了s级道具，也足以让他按住狂暴的风访枫。 “我想，我有一个很好的点子。” 尹朝道。 所有人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 风访枫喘着粗气，“你有什么点子？你能打过神？” 第77章 尹朝摇头，翘起二郎腿，惬意的靠在桌前。 “不是城邦里的人要杀死祭司吗？” 他说。 似乎是觉得尹朝接下来会说出让自己惊骇的话，白叙站起来试图打断他。 却还是晚了一步。 尹朝勾起嘴角，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杀了他们不也能阻止诅咒发生吗？”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不高兴，那就杀了他们。” 他眼里带笑。仿佛回忆起什么美好的往事。 风访枫站起身，收回镰刀，“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你简直……简直是一个疯子……” 他的话遭来除万俟新司以外所有人的白眼。 但他似乎神经比较大条，丝毫没察觉，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下唇，继续道。 “但是我喜欢。” 这话颇有歧义，风访枫感觉自己被什么盯上，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补充，“我是说我喜欢这个提议，是个好办法。” 白叙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这确实是他们现在，困境之中唯一可行的办法。 疯狂又极端，却让人难以拒绝。 风访枫率先开杀，他生出黑色羽翼落到街上，巨大的镰刀将街上的行人拦腰斩断。 “芜湖！真刺激！” 他兴奋大喊，仿佛这真的是一场游戏。 血液四溅，断肢散落，人们惊慌失措逃走。 其余人也开始行动，一时之间，整个城邦像是一片炼狱。 白叙没有动，他和尹朝站在一起，他问，“我知道不能心软，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尹朝默默听着他倾诉。 白叙继续道，“可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和那些杀害玩家的鬼怪没有区别了呢？” “不会的，鬼怪我们也能杀。”尹朝安慰道。 但白叙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一点没有被安慰到。 他深呼吸一口气，也跳出窗去。 尹朝见他开始动手，召唤出安娜，让她去替自己打工。 “天呐！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女佣不知何时来到尹朝身后。 街道上全是尸体，哀嚎声四起，女佣像是没有看到。 于是他问，“你不害怕吗shangyi？我也会杀了你，全城的人都会被杀掉。” 女佣像是有些惊讶尹朝知道他名字，“您知道我的名字？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尹朝顾左右而言他，“是你降下的诅咒，是吗shangyi？” “当然。”她完全没有隐瞒，笑着说，“我说过，我会让全城的人和祭司一起陪葬，在太阳落山之后。” “你知道吗？我有很多的化身，他们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外貌。 可是，当见到祭司大人的那一刻，无论我是街边的野草，亦或是流浪的小猫，都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像是一个甜蜜的诅咒。 是祭司先对我下的。 我知道这里的世界是一个循环，我无数次为了祭司而死去，又无数次因为看见他美丽的容颜而长出爱的果实。 那些深深埋葬在我血肉里、心脏上的爱意，在每一次遇见他时都会生根发芽……” shangyi说。 两人就这样静默的站在窗前，直到她跃下窗台。 女佣的尸体落在楼下，发出巨大的响声，鲜血慢慢淌出。 “第一百三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一次……”尹朝缓缓道。 这是上次小男孩临死前说的次数，尹朝记得很清楚。 就像商屹对尹芮的爱。 清楚的震耳欲聋。 第65 章 藤蔓 钟声敲响之后，城邦内再无活口。 所有玩家都站在中央殿堂外，他们在等着最后的宣判。 祭司戴着银色头冠，从大殿后走出。 远古高天的赞歌响起，整个殿堂都被深绿色的藤蔓缠绕。 祭司每跳一步藤蔓便会生长一截。 那些触碰到藤蔓的尸体都化作了它的养分。 “小心这些藤蔓。”午夜举起黑剑警惕道。 或许是方才杀红了眼，风访枫怪笑着，盯着不远处翩翩起舞的祭司。 他握紧了镰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冲了过去。 “什么狗屁藤蔓！看我杀了这个祭司！” 刹那间，风访枫的身体像是一片薄纸，被无名的力量从中间撕开。 内脏啪嗒啪嗒掉落在地，血雨四溅。 尹朝皱眉，拿出那把破烂的万民伞才堪堪挡住脸颊。 “真是愚蠢。”万俟新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嘲讽道。 藤蔓已经延伸到距离几人站的地方不足一米的距离。 午夜闭着眼手握黑剑将其斩断，藤蔓很快又长了出来，甚至比刚刚的还要粗壮。 洛凌跃将自己双手附于地面，冰霜很快从他手心蔓延至四周。 整个大殿都被冻上。 祭司仍然在冰面起舞。 这便是洛凌跃在林木二中获得的s级道具，像是魔法一般，能够运用冰冻的力量。 但是冰冻只坚持了几秒的时间，那些藤蔓又开始动起来。 它们像是一条条巨大的水蛭，接触到人便会想要钻进皮肤之下。 很快只会剩下一具空壳。 “只有祭司跳舞的时候这些藤蔓才会生长，大家坚持到舞蹈完！” 第78章 发现规律的白叙提醒。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午夜尚且躲避的吃力，更别说在几人中基础面板最为低下的尹朝和万俟新司。 万俟新司一个不注意，手腕被藤蔓缠住。 刺骨的疼痛直冲天灵盖，像是有无数只长有口器的软体动物钻进皮肤啃咬着他的骨肉。 “啊啊啊啊！” 他惨叫起来，看着那根细长的蠕动着的藤蔓顺着手臂慢慢往上缠绕。 万俟新司深吸一口气，对自己使用技能。 他另一只手举起一把制作精良的小手枪，这是他在以前的副本世界中得到的道具。 手枪口缓缓对准了被藤蔓缠上的那只手。 万俟新司紧咬牙关，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似乎在极力遏制着，就连双腿都开始颤抖。 枪声响了数下。 那截藤蔓落在地上，连带着的，还有从万俟新司手臂的洞口里涌出的，粘稠的，大颗滴落的鲜血。 他控制自己的手向另一只被藤蔓附身的手开了枪。 那些犹如寄生虫一般的藤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根除。 万俟新司脸色苍白，拿出好几个止血增加生命值的道具，又开始战斗起来。 余光中，他注意到了那个比他还要弱的尹朝。 万俟新司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靠着运气被大家称为幸运者的新人，居然优哉游哉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藤蔓没有攻击他！ 凭什么？ 他是有什么保命道具吗？ 祭司跳完一舞，站在殿堂中央，藤蔓也没再动。 它们将整个城邦变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风吹过，带起滚滚绿浪。 赞歌并未停止，尹朝看见祭司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际。 信仰祭司的民众全都死去了，这个世界，他将再无信徒。 或许是明白祭司在想些什么，尹朝大声道。 “不！你并非无人信仰！” 祭司漆黑的瞳仁忽然落在他身上。 白叙心中一惊，他大喊，“小心！尹朝！” 可还是慢了一步。 祭司已经瞬移到尹朝身前，周围所有玩家都被弹开，像是在周身设置了一个结界。 这让本就身受重伤的万俟新司落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 “你说什么？” 祭司问尹朝。 尹朝笑笑，“我说，你并非无人信仰，你还有商屹，为你死去了一百三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一次的商屹，每一次的献祭，都是他对你的告白……” “商屹……” 祭司似乎是在回想，眼神有些落寞。 尹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忘了吗？那个小男孩，那个长满雀斑的女佣，还有那个酒馆老板，你们还在巷子里……” “我没忘！” 尹朝的话被尹芮焦急打断。 他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斜着眼睛探究的看向尹芮。 尹芮有些慌，眨眨眼睛试图掩饰，“小孩子，你乱打听什么……” “你知道我是小孩子，还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他反问。 尹芮咳嗽两声，“你不懂，按照你老爸的眼光来看，你绝对喜欢，你看，那小子现在不就可担心你了？” 两人的视线落在结界外焦急注视着内里情况的午夜身上。 “怪不得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邪神的儿子。”尹朝嘟囔。 “嘿！还不是你老爸我告诉他的。” 看着尹芮得意的模样，尹朝心中软软的，他伸出双手抱紧尹芮。 “我好想你，你和商屹什么时候回来？” 结界外，以为尹朝必死无疑的万俟新司心理平衡了许多。 却看见那小子一下抱住了祭司。 更惊悚的是，祭司还回抱了他，还拍了拍那小子肩膀，慈祥的就像好久未见的老父亲。 万俟新司想不通，一边郁结的吐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止血疗伤的道具。 另一边，尹芮拍拍尹朝肩膀。 “还有些事没完，看你能不能到那个副本。” 说完，尹芮的结界破碎，他也随着风消失不见。 所有藤蔓在一瞬间开出了洁白又芳香的白色玫瑰。 整个城邦像是遗失在花海里的古老遗迹。 就好像是一场梦，进入这个废旧遗迹后的一场古老的梦。 午夜一个起跳落在尹朝身边，“你没事吧？” 尹朝摇头。 被洛凌跃和白叙扶过来的万俟新司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开口问，“你，你怎么，那个祭司，怎么没杀你？” “哦，我用爱感化了他。”尹朝随口编着。 “真的？”万俟新司不相信这么离谱的说法。 尹朝说瞎话压根不用眨眼，“当然，你没看到吗，祭司说我长得帅，都不忍心让藤蔓伤害我。” 一说起这个，万俟新司又被气的吐血。 【滴，诅咒，完结。】 【恭喜你完成考验，成为新的邪神。】 【恭喜你完成考验，成为新的主神。】 诶？ 尹朝有些懵，系统在说什么？ 第66 章 新的鬼仆 像是十分了解他，系统在进入熟悉的空间后又说了一遍。 【恭喜你完成考验，成为新的邪神。】 第79章 【恭喜你完成考验，成为新的主神。】 “我？是我？” 【是的，是您。】 “那原本的邪神和主神呢？尹芮和商屹呢？” 【历届新神诞生，都会杀掉旧神。】 “新神杀掉旧神？那我要是不杀呢？” 【不杀就不杀咯。】 系统有些无语道。 “你，怎么变得……” 尹朝狐疑，以往的系统像是一个冰冷的机械，问什么答什么。 然而现在，他能十分明显的听出系统语气。 【我是邪神的系统，您是邪神，我当然就是您的系统。】 有够狗腿的，尹朝心想。 【玩家尹朝，等级25 生命值1200＋10000，体力值1160＋10000，精神力100，智力95＋1，获得道具：神之卷轴（无法估测）。】 【恭喜您，新神，完成考验。】 看着自己的面板，尹朝十分忧虑。 “我可是双神，面板还没午夜高，这合理吗？” 【他哪能和您比，打架这种事需要您亲手来做吗？】 系统绘声绘色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尹朝觉得现在的系统没有之前那么靠谱了…… “我艹，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尹朝转身，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看见浑身是血的风访枫。 对方也看见了他。 “是你？这是哪儿啊？” 风访枫问。 尹朝随口，“地狱。” “什么？啊？我死了？”他惊叫着站起来，双手在自己身上不停摸索。 “对哦，我不是被砍成两半了吗？” 像是意识到自己真死了，风访枫眼里没了光彩。 无力的跪倒在地。 他小声啜泣，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尹朝有些懵，这是他今天的第二懵。 这人就哭了？ 他赶紧在心里询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您的万民伞主动契约的鬼怪，是您的鬼仆。】 对哦，尹朝想起来风访枫死的时候自己确实拿万民伞挡过血雨。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风访枫率先反驳，“什么鬼仆！老子是他的鬼仆？这个弱鸡的？” 因为鬼仆是和主人心意相通的，所以刚刚尹朝在心里问系统的话全被他听见了。 就连系统的声音也被他听见了。 【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嘛，让邪神大人杀了你不就好了，反正你本来就是死的。】 系统阴阳怪气道。 风访枫不说话了，抱着胸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那，那做鬼仆我就能活下来吗？在现实世界里也能活下来吗？我明天还要去上课……” 骤然听见这么朴素的理由，尹朝有些想笑。 他点点头，“当然，只要经过我的同意，鬼仆是可以和人一样生活。” 风访枫眼睛亮了，“我愿意我愿意！我风访枫从今天起就是你尹朝的狗！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他最后又默默加了一句，“只要别耽误我上学就行，我妈看见我逃课得唠叨死我。” 尹朝点头，轻而易举划破手指，将血液滴在风访枫额头。 一个弯弯曲曲的血色印记一闪而过，尹朝知道这是契约已成的标志。 收这么一个智商不高又咋咋呼呼的鬼仆也不错。 安娜确实太闷了一些。 他想。 脑海中立马传来安娜不满的抗议。 系统所创造的虚无的空间渐渐开始淡去，这是快要回到现实世界的前兆。 风访枫在缔结契约时才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他有些感叹，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 “你知道吗，我一直拿副本当做游戏。 这或许和我的技能有关，我只能将它看做游戏，因为我越害怕，越容易被杀死。 可是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我有些迷惘。 我会忍不住想，我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丑陋的怪物杀死。” 尹朝安慰道，“这是很正常的，正常人都会……” 话还没说完，尹朝能够清楚的感知到风访枫心中的扭曲。 他并没有更迷惘，他变得更加疯狂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风访枫笑起来。 “可是那又如何呢！游戏有输有赢啊！ 那些被杀的人只不过是输了，输的是命而已。 这世间于我如游戏，生活如是，副本如是…… 杀人亦如是。” 他看着尹朝双眼，认真道，“可是上学不是，我妈真会骂我。” “你可必须让我回家。” 尹朝嘴角抽搐一瞬，不正常的人见多了，还以为遇见了正常人。 回到现实世界后，依旧是在那个广场上。 “快看！他们出来了！” “双s级别副本！他们全都活着？” 惊呼声传入尹朝耳朵。 很快有人上前来将重伤的人接走。 除了尹朝外，其余人几乎都有伤，只不过万俟新司最为严重。 午夜拒绝了为他包扎伤口的医生，拿出恢复道具使用。 他走到尹朝面前，似乎有什么要问。 尹朝朝他点头，退出广场，来到一处地下车库角落。 第80章 “为什么风访枫还活着？他有些不太对劲。” 午夜开门见山。 尹朝倒是没打算隐瞒，“他现在是我的鬼仆。” 对方似乎也没觉得多么难以接受，轻轻点点头。 沉默之间，两人的气氛再次焦灼。 尹朝抬眼看向他，“怎么，你还有什么想问？” 原本以为对方会问关于祭司为什么不伤害他的事，或者另外一些关于邪神之子的事。 没想到午夜却说。 “照片，你发给谁了？” 照片？什么照片？ 尹朝忘了。 “你故意的。”午夜语气带着一些埋怨。 像是一头身经百战威风凛凛的郊狼趴在你脚边想要你给它顺毛。 尹朝爽到了。 他踮起脚尖，双手搭在午夜脖颈，在没有亮光的地下车库轻轻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一触即分。 可是被招惹的猛兽又怎会轻易放走到嘴的猎物。 午夜揽住他腰肢，凶猛又毫无章法的回应过去。 漆黑又寂静的车库中，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忽然。 “歪！尹朝！你在干嘛呢！心跳的辣么快！遇到危险啦？” 风访枫的声音响起。 第67 章 卷轴 他只能感受到尹朝此刻的心情，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乍看过去，见尹朝被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按在墙上。 风访枫朝前探头，“尹朝？是你吗？” 被打断的午夜红了脸，连忙退后几步。 尹朝拽住他衣摆，笑的很坏，“怎么？有人来就不敢继续了？” 另外一边的风访枫见人没有回答，正一步步走近想看看是不是尹朝。 午夜深深看了面前人一眼，哑声道，“别闹，我还有事。” 风访枫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离去的背影，还有靠在墙边满脸餍足的尹朝。 “尹朝？真是你啊，你被那小子威胁了？” 他问。 可是见人表情似乎不对，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风访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人威胁了这么爽？ 尹朝没有回答，拍拍他肩膀离开了地下车库。 很快，双s级副本再次全员通关的消息传遍了各大公会。 因为风访枫过于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午夜那样敏锐的感知。 所以大家只以为是和上次紫色s级副本一样，通关了就能全员通过。 再加上这次通关奖励的道具，是神的启示。 关于神的道具是检测不出所谓等级的。 只要在使用道具时对神许下愿望，神就会助你一臂之力。 虽说是一次性的消耗道具。 但通关的每个人都有这个奖励，当然，除了本就是神的尹朝和身为鬼仆的风访枫。 白氏公会这边，因为白叙在里面受了一些伤，正在医院调养。 所以白语每天去看完白叙后就会被抓去公会处理各项事务。 她难得的空闲时间便是和安娜一起窝在尹朝家追剧。 “对了尹哥，我马上要进副本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尹朝。 却遭到无情拒绝，“不了，莫南不是要陪你进吗？” 白语故作失望，便没再提及。 这天，闲来无事的尹朝拿出了自己在双s副本里获得的道具。 名字叫神之卷轴，长得也确实是卷轴的样子。 只不过召唤出来后有两份。 一份黑色一份白色。 “这是干什么用的？” 他在脑海里询问系统。 【这是神为信徒传递消息用的。】 尹朝想起之前开会时白叙和万俟新司拿出来的那两张卷轴。 他拿起笔，在黑色卷轴上写下：今日宜吃素。 下面马上显现了一长段小字： 邪神大人您怎么亲自告诉我这样的小事！邪神大人您的关心我收到了，我一定会谨记！我永远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最后的署名是万俟新司。 这还能回复？ 还没等他震撼完，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尹朝打开，发现是白语一下子发来了好几段信息。 白语：活久见了！ 白语：万俟公会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要吃素一天。 白语：笑晕了，大家都说他们怎么忽然信佛了哈哈哈哈。 消息传的还挺快，尹朝心想。 没等他放下手机，白色卷轴也显现了一行小字： 主神大人，你说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他，我平时表现的不明显吧？但是我受伤都没见他来看过我。主神大人，我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 署名来自白叙。 尹朝八卦的雷达响起，思索良久，决定帮助一下孩子。 他提笔写下：你给他发个消息，有时候就是得主动出击。 下一秒，自己手机响了。 尹朝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打开一看，是白叙发来的。 白叙：或许有些冒昧。 白叙：但是我想你能来看看我。 啊？ 什么？ 白叙什么时候喜欢的他？ 尹朝风中凌乱片刻。 他将白叙卷轴上那行小字看了又看，只能赞同他表现的不明显那句话。 第81章 要不直接拒绝了？ 尹朝拿起手机打下对不起三个字，点击发送。 卷轴上很快又显现了小字： 主神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他真的回复我了，他说对不起，是不是在安慰我！ 尹朝心一横，在卷轴上写下： 我算了算，你们不合适。 卷轴上很久没再出现小字。 尹朝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按照白叙信仰主神的程度来看，应该很快就会做出取舍。 他之后还是去看望了白叙。 对方表现的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和卷轴上坦白率真的样子仿佛是两个人。 又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或许是尹朝太过宅，每天基本上都是同样的娱乐活动。 还有一点必须吐槽，午夜他们公会是真的忙。 他基本上所有时间都在跟着公会里的人进本。 从副本出来反而开始异地恋了，这算什么事。 平平无奇的一天，尹朝刚点好外卖，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洛凌跃去开门，来人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莫南。 “稀客呀！”尹朝欢迎道。 莫南取下帽子，礼貌鞠躬。 “贸然前来，是有事相求。” 他语气恭敬，带着十足诚意。 自从第一个副本之后，尹朝一直对眼前人印象不算太好。 如果非要讲，那只能说他像是一头快要失控的野兽，却套着一层绅士的皮囊。 他在压抑着什么，一旦破土而出，他将不再是熟悉的自己。 “有什么事？” 尹朝问。 莫南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袖口，裸露的手腕上，全是丑陋的疤痕。 一道道纵横交错着，有的结痂像是陈年旧伤，有的血肉模糊像是昨日新伤。 “你这是……自残？”他不确定道。 莫南将袖口放下，坦然承认，“是的，这些伤口都是我自己割出来的。” 不等尹朝继续发问，莫南已经自顾自坐在他面前。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和他的成长经历密切相关……” 他说，似乎在透过眼前人回忆着往事。 “你应该听白语说过，我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尹朝点头，白语确实说过。 莫南继续道，“那是一个战乱的小国……” 莫南的声音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哀伤，像是一卷老旧胶带，带着时光逝去的印记。 “你有杀过人吗？” “你有杀过老人小孩吗？” “你有……亲手杀过自己的亲人吗？” 第68 章 a级副本 一连三个问题。 尹朝都没有。 “那你比我幸运多了。”莫南说。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对自己的弱点了如指掌。 国家被卷入战乱那年，我加入了军队，犹如每一个怀有爱国之心的青年一般热血沸腾。 但是战争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残酷许多。 在战场上遇见无家可归的老人小孩，一点也不稀奇。 他们瘦弱、无助，是毫无攻击性的弱势群体，却能在你转身那一刻，朝你不设防的后背和脖子亮出锋利的爪牙。” “没有人愿意为了多余的善良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我们只要看见了，就会选择杀死，瘦小的孩童奄奄一息倒在身前，蜷缩着，虚弱的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兔子…… 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可这是战争啊……我总有一天会死在那些残留的仁慈里。” “我开始麻痹自己，我总得活下去，我还有家人。 让自己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或是变态，难道不比背负着愧疚和痛苦活的轻松吗？ 我总是这样告诫自己。 后来战争结束，我回到了久违的家。 可是杀戮对我来说像是上瘾的精神药物，我开始分不清这究竟是我的保护色还是真的……是我狂热的追求……” 莫南情绪有些激动，停顿几秒恢复往日的平静后他接着讲了下去。 “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拿起斧头，砍下了我妈妈的头颅。 鲜血的刺激让我肾上腺素飙升。 我像是对付那些凶恶的敌人，一刀一刀砍着…… 直到夜晚结束，我从满是碎肉的地板上醒来。 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法。 比这更可怕的是，我很兴奋，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我已经不认识，现在的我。 于是我逃离了家乡，在每次意识不清醒时，用一把早已钝掉的小刀一遍又一遍划开手腕。 皮开肉绽的痛感让我短暂得到满足。 但是……如果哪一天，我将不能在自己身上得到足够的快感。 我会变成一头野兽，撕碎目之所及的活物。” 他极其认真的盯着尹朝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能感受到，我已经离此不远……这个副本，我需要你的帮助。 尹朝，在我发狂的时候请你杀了我。 就当是为了白语的安危。” 莫南的自述像是剖开自己伤口，让尹朝看见血淋淋的内里。 他答应了。 他说，“或许，我很快就会亲手杀人，但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第82章 莫南笑着，优雅弯腰，“我比您更加希望。” 进入副本那天，白语见到尹朝很惊喜。 “尹哥！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改变主意了。”尹朝朝她眨眨眼。 这次没有出现高等级副本，最高的只是一个a级副本。 名字叫做——“我做了一个梦”。 尹朝等人将手放上屏幕，三人都按照计划的进入了那个a级副本。 【滴，欢迎进入a级副本，梦。】 【玩家只有一个任务：做梦，醒来。】 【最后，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祝您好运。】 真是特别的任务，尹朝心想。 陷入黑暗后，尹朝听见有一个小男孩在小声说话。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住在一栋木屋，木屋里时而人声鼎沸，时而寂静无声。” “我的妈妈是一名驱鬼师。” “有一天，木屋里来了几位奇怪的客人……” 小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像是躲在某处，颤抖着自言自语。 视线恢复后，尹朝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木屋内。 他身边除了熟悉的莫南和白语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玩家。 等到大家全都睁眼，又到了熟悉的自我介绍环节。 期间，一个年纪不大的新人小姑娘尖叫着想要逃离木屋。 最后被其余人劝了下来。 尹朝趁着这段时间观察四周环境。 一共有十名玩家，大家挤在一间狭小的木屋内，外面下着暴雨，屋内没有任何家具，正中央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轮到他时，尹朝简单介绍，“大家好，我叫尹朝。” 似乎有人认出他来，惊呼出幸运者这个名号。 一道闪电落下，木屋门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中年妇女，她微躬着腰，低头问。 “你们就是今天来的客人？”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害怕出错。 妇女梳着奇怪发髻的头颅抬起，毫无生气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整个屋子。 仿佛那些无人所在角落，也站满了她所谓的客人。 “请跟我来吧。” 妇女露出谦恭的笑容，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诡异。 玩家们面面相觑，都在等着别人先跟上去。 尹朝他们站在最后面，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先走。 于是一个打着唇钉的女生先跟上妇女。 屋外是一条挂着灯笼的廊道，大雨倾盆，地面被打湿了大半。 一行人排成一条长列，最前面是那个奇怪的妇女。 穿过廊道，是一间更大的屋子，也是木地板。 妇女站在门口，等着所有人进去。 直到最后一名玩家踏进门，妇女猛地将门上锁。 所有人被她这忽然的动作一震。 “您这是干嘛，为什么锁门？” 之前那个哭着要跑出木屋的新人女孩提问。 说完后她明显后悔了，惊恐的往人群后钻。 但妇女的眼珠子却一直盯着她动，她回答，“若是放跑了它，这单生意，可就黄了。” “它，是谁？”捕捉到关键字眼的尹朝发问。 女人捂嘴笑笑，“你们才是客人，你们不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吗？” 说完这句话，女人走到屋子尽头，打开另外一扇门，里面有很多关上的房间。 她恭敬道，“今晚不早了，客人们先休息吧。” 大家没有多问，跟随npc的指令行动。 尹朝站在最后面，在所有玩家走进房间之后仍然停留在原地。 白语悄声问，“怎么了尹哥，你发现什么了？” 尹朝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地板。 木质的地板上，是凌乱的，沾水的脚印。 “脚印？”白语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虽然中途过廊道时踩过雨水，但是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不会是那样像是落水之人留下的湿透的脚印。 “这里好诡异，这么大的房间却没有一个家具，好诡异啊……” 白语全身起着鸡皮疙瘩，心中的恐惧被不断放大。 第69 章 铃铛 尹朝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别想了，说不定这只是一个梦。” “梦？”白语喃喃，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龇牙咧嘴。 有痛觉，怎么可能是梦。 她赶紧跟上尹朝，朝房间走去。 里面像是日式的风格，每个房间里铺着几张并排的棉被和垫子。 尹朝白语和莫南自觉住进了一个房间，其余人也十分有眼色的没选择加入。 雨声小了许多，屋檐落下雨滴，滴滴答答像是催眠良药。 玩家们一一睡去。 就连那些有经验的老手都睡死过去。 空荡荡的屋子外，那个中年女人坐在地板上，正对着所有人的房间门。 她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银制铃铛。 轻轻摇动后，沉闷的铃铛声像是一串紧密的脚印。 “嘘~好孩子们，快睡觉吧……” 她小声说着，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在哄睡自己初生的婴儿。 黑暗的角落传来男孩嘻嘻的笑声，带着明显的，浓重的恶意。 分明记得自己睡着了的白语，竟然回到了小时候。 第83章 她和白叙白谈在乡下庄园度假的那段时间。 那是她记忆里，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没有战火，没有死亡，到处都是洋溢着幸福的人们。 “白语，你看这朵花！” 小小的白叙举着一朵路边小野花朝她跑来。 她接过小花，甜甜笑着。 调皮的白谈爬到树上，朝他们头上扔落叶。 吓得女佣一直围在树下哄着白谈下来。 一望无际的麦田像是一幅油画，白语闭上眼睛，感受吹来的徐徐微风。 那些带着麦香味的，让人感觉暖融融的微风。 “白语，一直留在这里吧，和我们在一起。” 白叙扭头道。 白语下意识就要说，好，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个微笑的青年打断了她。 那是白语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看呆了一瞬。 青年笑着，伸出手捏住小白叙双颊软肉。 “哟，这是小白叙？” 白叙被他扯得说不了清楚的话来，手短脚短的身材又限制了他发挥，只能鼓着脸独自生气。 见白语直愣愣看着自己，尹朝松开捏住白叙的邪恶之爪。 转头伸向了白语。 “怎么？不记得我了？” 尹朝笑道。 白语没说话，她觉得眼前人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 头上传来白谈愤怒的警告声，“你是谁！放开我妹妹，小心我跳下来打你！” 却因为说话人尚小，显得有些奶凶奶凶的。 尹朝抬头，看见手上抓着一大把树叶的白谈。 原来白会长并不是从小就不靠谱的，他想。 白语挣脱了尹朝魔爪，眨眨眼睛道，“我知道了，这是梦境。” 她平静说完，话音落下之后，周围幻影全都消失不见。 再次睁眼，白语发现自己正躺在被子里，屋外已没了雨声。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正对上尹朝清透的双眼。 “尹哥，刚刚是你进入了我的梦……” “是我。”尹朝回。 “那你没睡吗？还是没做梦？” 尹朝叹口气，故作可惜，“睡了啊，还梦到了我爸，他太凶，给我骂醒了。” 啊，还能这样，白语震惊。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尚在梦中的莫南，对方似乎不太乐观。 苍白着脸，冷汗直流，像是困在噩梦里。 “尹哥，莫南他，他怎么办？” 白语惊慌，下意识想叫醒莫南。 尹朝制止了她，“等等，强行叫醒可能会直接暴毙，毕竟这是鬼怪做下的局，不能贸然。” 白语手一抖，赶紧伸了回来。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隔着一扇门询问，“有醒的人吗？” 白语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转头看向尹朝。 “有。” 尹朝一口答应，并且打开了门。 外面是那个戴着唇钉的女生。 她扫视一眼屋内两人，开口道，“我们屋里有四个人，我和那个新人女生醒了，新人女生试图叫醒睡着的人，导致一人死亡，剩下一人还在沉睡。” 平铺直叙，像是在汇报工作。 尹朝点头，“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唇钉女生深深看了一眼尹朝，似乎知道对方肯定没记住自己名字。 她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叫唐诗，至于线索，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个女npc身上。” 说了当没说，尹朝心想。 叮铃铃，叮铃铃。 两道沉闷的铃声响起，像是在脑海中嗡鸣。 白语和唐诗抱着自己头颅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尹朝站起身，越过倒在门口的唐诗，来到那间空旷的屋子里。 女人闭着眼睛，手里拿着铃铛，直挺挺的坐着，像是一具干尸。 “嘻嘻嘻” 笑声从角落中响起，回荡在屋内。 干燥的木地板上落下一连串打湿的脚印。 “挺活泼的。” 尹朝辣评。 说完后，木屋的角落出现了一个蜷缩着的小男孩。 他颤抖着，地上一圈都是水渍，仿佛刚刚从水里捞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你要听听吗？” “我做了一个梦，你要听听吗……” 他小声重复着这句话，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 “好，我听听。” 尹朝回。 说完这句话后，小男孩停止了颤抖，他缓缓转身。 那是一张肿胀的，发白的脸颊，看不出五官，上面有蛆虫蠕动。 “你，真的要听吗？我做的梦……” 尹朝十分肯定的点头。 几乎是在他点头的一瞬间，周围光线亮了起来。 窗外的雨声也开始响了起来。 这里不再是空荡荡的木屋，变成了摆满家具，富有生活气息的大厅。 “您好，请进。” 中年妇女撑着伞，恭敬的将门外一对夫妻迎进家中。 这个中年妇女便是尹朝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个npc。 “由利太太，您家实在太难找了，我和夫人几乎走遍了整座山。” 男人扶着怀孕的妻子朝中年妇女抱怨。 由利笑笑，没在意男人的抱怨。 第84章 她盘坐在玄关处，将门扣上，悉心询问两人，“先生和太太是因何而来呢？” 男人将妻子抱在怀里，苦着脸回答，“自从我太太怀孕后，经常觉得口渴，我们先是去看了大夫，大夫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后来家中黑猫横死，妻子也经常听见一些奇怪的人说话……” 由利大致知晓。 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银铃，她将银铃系在孕妇手腕。 绑着银铃的红线毫无征兆的断开，铃铛砸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一声响。 “啊！啊！是它！是它！它来找我报仇了！一定是它！” 孕妇发了疯似的喊着。 第70 章 由利 由利在孕妇身上感受到了，像是腐烂尸体一般的死气。 庞大、浓厚，仿佛面对着死去的怨灵。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如此直观地见识到，鬼的存在。 由利被吓得浑身紧绷，一动不敢动。 反观女人丈夫。 他熟练的按住妻子，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由利太太，因为我夫人怀第一胎时受到过打击，她时不时情绪很不稳定。” 由利摇摇头，努力控制着自己面部表情。 “我理解，先生，您能跟我出来吗，我有些事需要您的帮助。” 尽管放任发疯的妻子一个人独处很危险，男人还是跟着由利进了一间隐蔽的小屋。 屋里摆满了牌位，还有许多奇怪的，散发出令人不太舒服气息的道具。 “先生，我想没人能比您清楚太太现在的状况。” 由利跪坐在牌位前开门见山道。 男人谨慎的朝后观望，似乎是在戒备屋外那人。 由利转头，看穿了他的举动。 “放心吧先生，这里有很多法器，是整个木屋最为安全的地方。” 听见这话，男人才像是卸下盔甲。 他瘫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涣散。 “我太太她……有问题……” “我和太太是青梅竹马，年少时就私定终身，我很爱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贤惠最温柔的女人…… 三年前，太太怀上了我们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我也会成为别人的父亲，这样的想法，让我既紧张又害怕，但更多的是对于未出世孩子的喜爱和对太太的喜爱。 直到那年夏天，一名僧人来到我们门前讨水喝。 我太太一向善良，她为僧人端上清凉的水解渴。 僧人却指着她肚子说，你肚子里怀着一个恶魔。 太太气极了，她将端给僧人的水洒在了地上，将他赶了出去。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老僧人死在了我家门口。 他死相很奇怪，浑身皲裂，尤其是嘴唇，鼻腔和嘴部出血，眼球深陷…… 有人说，他是被渴死的。 可是他昨天才来我们家讨水喝，分明当时老僧人还很健康，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像是半月没喝水那样的死相呢？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男人摇着头，有些神经质的重复着这不可能。 由利没有打断他，静静等他继续讲下去。 整理好情绪后，他薅着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将头埋进膝盖。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太太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经常将一些小动物的尸体藏进陶罐里，有时候是小猫、有时候是小鸟…… 直到尸体腐烂生蛆发出恶臭被我找到。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那些尸体很好看……她好像看见了自己最终的样子…… 我实在不能理解，我把太太送进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太太开始口吐黑水。 医生从她喉咙里夹出一根羽毛，羽毛根部还连着一些肉块。 她吃了……她吃了那些罐子里的……”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捂住嘴差点呕吐出来。 “那些腐烂的肉类还带着数不尽的蛆虫卵、蛆虫、细菌和寄生虫。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之后，她慢慢恢复了正常。 她好像遗失了当时的记忆，医生说，或许是僧人的死带给了她刺激，毕竟她是僧人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我依旧很爱她，她是一个很合格的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 我们马上有了第二个孩子。 便是现在这胎。 我本来以为已经过去那么久，她已经好了。 可是前段时间，我还是在地板下发现了密封着的，储存着各种小动物尸体的陶罐…… 我开始害怕起来，仿佛朝夕相处的人一直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一般。 于是我悄悄将陶罐复原。 深夜里，她醒来了，一动不动站在我的床头，我假装自己睡得很熟。 任由她冰凉的，带着腐臭味的唾液滴在我脸上。 她没站多久，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我悄悄跟着，看见她掏出那些密封的陶罐。 陶罐打开那瞬间，腐烂的恶臭味填满了整个屋子。 她嘴里发出满足的笑声，伸出手从罐子里捞出化成黑水的尸体狼吞虎咽吃着，仿佛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妻子陶罐里腐烂的尸块……” 男人崩溃的哭起来，却又不敢大声，怕惊动屋外的人，一直压抑着。 第85章 由利听完，心里也直打鼓。 这样的事情她处理过很多，可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她身上的气息。 是令她也恐惧的。 犹豫间，屋外传来女人痛苦的呜咽。 男人虽说害怕，却也第一个冲出门去。 由利紧紧跟上，看见女人躺在一片血泊里。 她肚子前的衣服被划烂，冒着热气的肠子漏了一地。 女人崩溃的捡起自己肠子，尖叫着昏死过去。 紧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木屋。 她划开了自己的肚子，取出里面尚未足月的婴儿。 男人抱着自己妻子，崩溃大哭。 最后，他找了块布，将妻子的尸体简单包裹起来。 由利抱起了孩子，她问，“这个孩子呢？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男人心情很低落。 他看了一眼小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求您了，这个孩子就交给您处理吧，随便您是将他卖了或是埋了，我已经……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由利没有为难男人，点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由利拿上一把铲子，背上背着用布包起来的婴儿。 她准备将婴儿埋在院子后的那棵树下。 因为她发现，那些死气，并非女人身上散发。 而是从这个婴儿身上发出。 刚走出屋子，天空就开始落下大雨。 分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由利望着天皱眉。 计划着等天晴再去埋掉婴儿。 第 71章 罐男 可是一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 由利得心应手的照顾着婴儿，却一直没给他取名字。 人对某个人产生情感的开始，便是你知晓他名字那一刻。 婴儿长得很可爱，白白胖胖，睁着眼睛看人时十分无辜。 由利摸着他柔软的小手，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得马上处理掉婴儿。 因为她已经开始有些舍不得。 尽管雨下的很大，甚至有些阻挡视线，由利还是拿着铁锹走出家门。 冰冷的雨点落在她背后的婴儿身上，他凄厉的哭着。 惹的由利挖坑的动作变慢了不少。 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啊。 由利心想。 可是那股源自他身上的死气，由利每一刻都能闻到。 她咬咬嘴唇，将婴儿从背后取下。 放入挖好的坑里时，婴儿稚嫩的小手握住了由利的大拇指。 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像是棉花糖一般。 由利哭起来，眼泪混合着雨水，看不出她有多伤心。 “对不起孩子，我错了，我怎么能杀死一个幼小的生命呢，对不起……” 她将铁锹丢在原地，抱着婴儿返回木屋。 后来，时间过得很快。 尹朝看见当初那个婴儿急速长大，来到八岁那年。 由利一脸严肃的将陶罐套在了男孩头上。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想看见你这张和我毫无关系的脸。” 她说着恶毒的话，扬长而去。 剩下瘦弱苍白的小男孩蹲在角落无声哭泣。 后来，来的那些客人都叫他罐男。 他依然没有自己的名字，有的只是一个称号。 “罐男，去帮我倒杯水来。” 有个戴帽子的客人颐指气使道。 身旁的同伴调笑，“他连眼睛都套在罐子里，怎么可能看得见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罐男可是特别的人。” 那人得意的介绍着。 同伴还是不相信。 等到罐男平安无事的将水杯端到那人桌子上时，同伴这才有些动摇。 “不会是因为对家里环境熟悉吧？” 他不甘心辩驳。 戴帽子的人喝了一口水，砸吧两下，“怎么觉得今天的水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罐男急忙解释，“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下雨，杯子带了点霉味吧。” 客人没再纠结，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罐男。 “嘿，你为什么要在头上戴个陶罐？” 罐男摇头，连带着陶罐也发出咕咚咕咚，像是半罐水的响声来。 “你这罐子里还有水？怎么装进去的？这不科学！”男人高喊。 那名同伴也站起来，直直盯着罐男头上的陶罐。 “要不，我们帮你把罐子取下来看看？由利太太不会介意的，大不了我们加钱。” 罐男一步步后退，可还是没能逃脱那两个高大男人的魔爪。 他们一人按住罐男，一人去拔他头上的罐子。 陶罐像是和他严丝合缝长在一起，纹丝未动。 扯的罐男直喊疼。 他们不信邪，搬起院子里的石头砸向陶罐。 哗啦一声。 土褐色的陶罐碎了一地。 连带着的，还有陶罐里黑色、粘稠的不知名液体。 一股腐臭味冲鼻而来。 那两人看向罐男，原本好奇的表情被吓得僵住，哆嗦着连连后退。 只见原本正常的五官，因为长期泡在水里已经变得浮肿，他们拧在一起，腐烂着。 蛆虫在烂肉里穿梭，密密麻麻。 甚至能看到裸露的黑色牙床。 第86章 罐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的脸。 “你们，怎么了？” 他问，连带着牙床外的蛆虫簌簌落下，夹杂着一整块带着皮的碎肉。 “啊啊啊啊啊！” 两人尖叫着逃离，仿佛罐男是吃人的野兽。 罐男静静站在原地，他低下头，委屈的对自己说着，“有那么可怕吗？” 然后捡起地上那块皮肉，塞进了自己漆黑的牙床内。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蛆虫在他嘴里爆浆。 罐男落寞走回自己房间，那里面摆着许多罐子。 他取出一个新的戴在头上，伤心的蹲在角落。 “妈妈，我好想你，我好想回家……” 自从那天后，由利的客人少了许多。 她开始买不起供两人饱腹的食物。 罐男每天都吃的很少，甚至有时候几天也吃不了一点东西。 他以为这样会为经济情况窘迫的由利减轻一些负担。 一连数月都没客人来的由利彻底断了生活来源。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木屋内所有的家具都被搬空。 罐男没有什么行李，这里除了那些罐子，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由利走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罐男手里抱着陶罐，孤独的站在雨里。 他被由利扔下了。 “妈妈……妈妈……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 他虽然怪异，却也只是一个小男孩。 被养大自己的母亲抛弃，让罐男伤心欲绝。 他就那样，一直站在雨里，一直站着…… 这就是为什么罐男身上总是像落水之人一样湿透的。 他是在大雨下，等待中，绝望而死。 梦境戛然而止，尹朝回到了空旷的木屋内，罐男已经不见。 大厅中央的由利还在端正坐着，只不过现在的她恢复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屋后响起。 尹朝转身，回到睡觉的房间门口。 刚刚晕过去的白语和唐诗已经醒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白语迷迷瞪瞪说道。 唐诗也接，“我梦见了那个女npc由利，还有罐男……” 看来她们也做了一样的梦，尹朝心想。 另外的屋子里也走出来两人，是那个新人女生和另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壮汉。 “唐姐唐姐，我吓死了！” 新人女生一边喊着一边躲到唐诗身后。 壮汉揉揉酸痛的脖颈，操着一口带地方特色的普通话，“那咱们现在是怎么回事？罐男是想做什么？让我们帮他复仇？” “那肯定得复仇啊，由利对他那么不好！”新人女生义愤填膺道。 现目前这确实是唯一的线索。 罐男是因为由利的虐待才变成罐男，也是因为由利的抛弃才死去。 可是…… 尹朝跟随醒着的几人来到大厅。 他目光落到角落，仿佛罐男还在那里。 “嘻嘻，嘻嘻……” 他在笑，那是带着浓浓恶意的笑。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住在一栋木屋，木屋里时而人声鼎沸，时而寂静无声。” “我的妈妈是一名驱鬼师。” “有一天，木屋里来了几位奇怪的客人，是一个浑身皲裂的老僧人，还有一对夫妻，对了，那个妻子怀着孕……” 尹朝的耳边再次响起初进副本时听到的小男孩声。 不对，他回忆起梦境里，那对夫妻进门时。 男人喊的是，由利太太…… 太太，是对已婚妇女的称呼。 第72 章 由齐 尹朝叫停几人，独自站在由利面前。 那个壮汉有些不理解，抱怨着，“这小子想干嘛？这里可不是给他装杯的地方。” 白语瞪了他一眼，一旁的唐诗率先开口。 “你听说过幸运者吗？” 壮汉挠头，“幸运者，听倒是听说过……这小子真是？” 刚开始自我介绍时确实有人喊他幸运者，可那种响彻四大公会的大人物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遇到。 壮汉之前也在副本里见过冒名大人物的跳梁小丑，这样的人很多，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唐诗继续说，“幸运者是一个天才，他进入副本的场数屈指可数，可每个都是无可复制的，让玩家传颂的经典……这哪里是单靠运气所得……” 像是一时想不出词汇，她卡了一瞬，“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天选者，为游戏而生的天才！” 话刚说完，几人就看见尹朝拿出了一柄烛台。 他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手上割开一道小口。 血液滴到烛台上那瞬间，烛火亮了起来。 四周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得灰败。 原本空旷又干净的木屋，一瞬间破旧起来。 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四周还散落着一些看不出原型的黑色发霉物。 “这就是梦境之外的真实，由利，你现在可以说出真话。” 尹朝对着面前毫无变化的由利说。 可是对方没有动静，她比在罐男梦境里时更美。 美的不像真人。 第87章 咔哒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像是娃娃一样，被缝起来的小男孩。 他全身都是缝线，针脚粗糙又歪曲，甚至有些器官还歪歪扭扭的对不整齐。 小男孩怪异的朝几人走来，吓得新人女生尖叫一声。 他顿住脚步，低下头又缩回紧闭的屋子里。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新人女生还在尖叫着。 尹朝上前，走到她面前，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轻声道。 “别叫，你吓到他了。” 新人女生震惊，指着自己鼻子，“我？你说我？我吓到他了？他是鬼还是我是鬼？” 尹朝没有回答，靠近了那扇紧闭的门。 “你是由利小姐的孩子吗？” 他问。 门内没有回答，进过罐男梦境的几人先疑惑起来。 白语问，“由利有孩子吗？他就是罐男？” “不。” 尹朝笑笑，回复道，“还记得吗，梦境里那对夫妻，叫的是由利太太……” 白语点头，“是啊，我记得。” “在什么情况下，会叫一个女人太太？” “是某个人的妻子，或是某个人的母亲？”白语不确定回。 尹朝点头，“你说的没错。” 话刚说完，唐诗便想到了一种微妙的可能，她抢答，“你是说，由利在罐男来之前，就有孩子？难道是……里面这个？” 房间门打开一条缝隙，浑身是缝线的男孩露出一只眼睛小声道。 “我是，我是妈妈的儿子，罐男是我的弟弟。” 新人女生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明明在梦里都没有你这个人？” 没有人反驳她，也没有人附和。 新人女生皱着眉头，想了想，补充道，“我们，进的是罐男的梦境……梦，是可以改变的吗？” 尹朝蹲下，和男孩对视，“当然，史书是由活着的人书写，梦同理，是由做梦的人幻化……” 小男孩不灵活的眼珠子随着尹朝的动作转动着。 他很喜欢眼前这个人，像是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门缝又打开一点，露出男孩整个脸来。 “我叫，由齐。” 他小声说。 “你好，我叫尹朝，能告诉我，关于罐男的故事吗？” 由齐点头，将门缝又打开了一些，乖巧的盘腿坐在门前。 “那天下着雨，木屋并不隔音，到处都充斥着嘈杂的声音。 每当妈妈来了客人，她就会让我进那间放满牌位和法器的屋子里躲起来，她说那里是整个木屋最安全的地方。 如往常一样，我躲进了房间，透过狭窄的门缝，我看见妈妈迎进来了三位客人。 第一位进来的，是被雨淋湿浑身皲裂的僧人，他一直站在妈妈身边，说着，我好渴我好渴…… 可是妈妈没理他，我不明白，分明平时妈妈对客人们都很好。 第二位是一名孕妇，她身上很脏，散发着恶臭，妈妈像是也被熏到了，看见孕妇的那瞬间脸色苍白了许多。 第三位是一个男人，他倒是很正常，只不过好像很害怕那个孕妇。” 说到这，趁着小男孩停顿的时间，那个新人女生哆哆嗦嗦说道。 “那个僧人，不会就是，就是说女人怀了恶魔被赶出去，然后死了的那个？” 唐诗点头，“应该是。” 小男孩没有回复，接着讲起来。 “妈妈给孕妇系的铃铛掉在了地上，没过一会儿，男人和妈妈进了我躲藏的屋子。 那个男人讲了一些话，他明显更加害怕了。 于是我知道，那个僧人是死去的冤魂。 怪不得妈妈不给他水喝。 后来，外面响起了孕妇的惨叫，罐男由此诞生。 当然，罐男是之后才取的外号，妈妈一直没有给他取名字。 我出去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哭泣的罐男和妈妈。 那个僧人站在木屋门口，他直直盯着妈妈手里的罐男。 我以为他很渴，给他端了一杯水去。 他说，‘你为什么要给我水喝，不害怕我吗’，我说因为你口渴了，没人能看见你，除了我。 我看见他皲裂的脸皮渐渐愈合，但是他没有接我的水。 他告诉我，‘那个婴儿是一个恶魔，是纯粹的恶，让我一定告诉妈妈要杀了他，否则会是和他一样的下场。’ 我点头，僧人便走了。 后来，妈妈把婴儿照顾的很好，我告诉了她僧人的事。 她却哭着抱住了我。 她说是她害了我，她说她杀不了罐男，每次想要杀罐男的时候，脑海里都会出现我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杀我一样。 她说是罐男寄生在了她脑子里。 我不理解，可是我不想让妈妈哭泣。 于是我再也没有提过老僧人的话。 罐男也留了下来。 只是后来，罐男长大一点后，妈妈给他套上了陶罐。 她告诉我不要试图取下罐男的陶罐，所有看过他脸的客人回家后都死于非命。 妈妈说罐男是恶魔的化身……” 第73 章 妈妈 “后来，我看见罐男将动物杀死，他把它们撕碎了塞进罐子里。 第88章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罐子，妈妈总是会将他的罐子砸碎。 可是第二天，那些罐子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房间。 我让他别杀那些小动物了，它们很可爱，小猫会喵喵叫，小狗会汪汪叫，小鸟会叽叽喳喳…… 这样是不对的。 罐男停下了撕碎尸体的动作，他满手是血，转过头面向我。 因为套着罐子，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感觉他在笑。 他说，‘好啊，你说的对，确实不能再杀小动物了’。 他虽然这样说，可我总觉得，他好像曲解我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几天后，有两个客人敲碎了罐男头上的陶罐。 妈妈说那是罐男蛊惑的，她颤抖的躲在那间满是法器的屋内，抱着我，边哭边说对不起。 她说她好害怕罐男，可是她杀不了他。 自从那天之后，妈妈的客人变得很少很少。 她很苦恼，于是给以往的客人写信询问起来。 我悄悄看过客人的回信，那名客人说，许多去她那边的人都失踪了，于是大家都不敢来。 妈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颤抖着将信烧掉了。 只是那天过后，妈妈便开始悄悄收拾东西。 我问她为什么，她让我不要和罐男说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我点头，才发现罐男好像已经几天没出过房间，更没吃过东西了。 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他是我弟弟。 于是我带着食物敲了罐男房间的门。 没有人回应，罐男分明就在里面。 我悄悄跑到屋子外面，那里有一个小洞，木头的屋子很容易被虫蛀出小洞。 透过小洞，我看见罐男黑乎乎的房间。 窗户紧紧关着，幽暗的日光下，能看见堆满了的陶罐。 罐男佝偻着身子，从一个陶罐里拿出一截骨头，连皮带肉撕咬了下来。 他在吃罐子里的东西。 我想到了失踪的客人，他们会不会是被罐男撕碎了放进罐子里了？ 就像……就像那些小动物一样…… 又过了两天，妈妈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也已经联系上了上山接我们的车夫。 也就是那天，天上下着小雨。 妈妈说距离车夫到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她让我不要乱走，她得去将罐男锁起来。 我一个人留在那间最安全的屋子里。 没一会儿，罐男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他现在很饿，他会吃掉妈妈。 我有点害怕，但是我想起妈妈的话，她说她马上就会回来。 罐男或许是引诱我的。 屋外的雨越来越大，我听见妈妈大声叫着让我别出屋子，她被罐男绑起来了，让我跟着车夫快跑。 可她是我妈妈，我爱她。 于是我问罐男，我可不可以代替妈妈。 他吃掉我，应该就饱了。 罐男答应的很快，他说只要我出了屋子，他就不会吃掉妈妈。 我打开一道门缝，这个场景好像罐男诞生那天。 我还是躲在这间屋子里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 我看见妈妈被绑住双手双脚，她的脸上流着血，应该是被罐男伤的。” “你出去了？”壮汉大声问，似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男孩缩了缩脖子，点头。 壮汉啧了一声，“那寄吧罐男就是个坏种，你信他话啊？” “可是……可是那是我妈妈……我爱她，胜过生命。” 这直白的爱意让壮汉无法辩驳。 他艹了一声，甩头道，“是我我也得出去，你接着说吧。” “我出去了，罐男像是对待那些小动物一样对待我，很疼很疼。 我很害怕，害怕他会再伤害妈妈。 他拿出那些罐子，将我一块块装进了罐子里。 我疼的失去了意识，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浮在半空中。 我看见妈妈很伤心，她嘶吼着喊我的名字。 我飘到她身边，想帮她擦擦眼泪，可我只是一个触碰不到实体的灵魂。 罐男将我的碎块全都装进了陶罐。 妈妈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悄悄挣脱了绳子，然后，我看见她杀了罐男。 像是罐男对待我一样，妈妈也将他宰成了一块一块。 她将罐男的罐子全都砸碎，把我的身体全找了回来。 车夫刚好到了。 妈妈擦干净身上的血，将所剩的钱全给了车夫，让他原路返回。 她说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回到屋子，妈妈看见罐男的碎块像是蠕动的蛆虫，互相吸引着。 它们重新粘合在一起，变得严丝合缝。 很快，罐男的半个身体已经恢复了原样。 妈妈拿起斧头，又将他们砍碎。 就这样重复了很久，罐男好像是杀不死的。 筋疲力尽的妈妈眼里满是绝望，她看着我的尸体，又看向了罐男不断恢复的碎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妈妈，吃了……她吃掉了…… 一口一口，表情痛苦。 黑色的液体顺着妈妈嘴角流下，她一边呕吐着，一边强硬的塞进嘴里……” 这就是罐男为什么引诱玩家杀掉由利的原因了。 尹朝想。 因为他的一部分被由利以身作隔离，阻止他重生。 第89章 只要杀了由利，罐男就会重生。 而他自己杀不死由利，所以迷惑玩家动手。 他刚得出结论，就听见壮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边哭还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好想我老妈！” 壮汉哽咽着道。 另外三名女生也有些被感染到，纷纷安慰起他来。 壮汉看着唯一没有流露感情的尹朝，问，“你还是不是人，没有感情吗？” 尹朝站起身，淡淡开口，“我没有妈妈。” 壮汉一愣，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尴尬道，“不好意思啊……” “没事，习惯了。”尹朝大度表示。 经过这番谈话，小男孩从屋子里移出来了一小步。 他说，“你们的同伴被铃铛困在了梦里，如果要让他们醒来，我可以帮助你们进入他们的梦境。” “但是一定要记住，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小男孩说。 然后他缓慢的拖着不协调的双腿来到由利面前。 他拿出了由利手里的铃铛，温柔地说，“妈妈，他们是好人，我想帮帮他们可以吗，就像你曾经帮助那些客人一样。” 由利没有动，依旧美丽的像是一座蜡像。 尹朝回，“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由齐。” 小男孩转身，咧着嘴笑的很开心。 第74 章 梦境 “作为交换，我会杀掉罐男。”尹朝说。 他语调平缓，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铃铛被小男孩轻轻摇晃，清脆的铃音落入几人耳中。 像是置身在春日暖阳下的草坪。 微风带着淡淡的，青草和泥土混杂的清香，阳光明媚，但不刺眼。 尹朝眼前闪过一片白茫茫，像是老旧电视机信号不好时出现的雪花屏幕。 滋滋的电流声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 慢慢的，视野逐渐扩大。 他看见位于角落的那台电视机。 黄昏时分的光线昏暗，一个小男孩孤零零的蹲坐在电视前。 屏幕上并没有放映内容，只是一片雪花。 屋外传来时不时的争吵声，还有摔碎东西的哗啦声。 交织在逼仄的空间内，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这应该是某个玩家的梦境，尹朝想。 他走近男孩，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和他蹲坐在一起。 这里的黄昏好像永远不会结束，门外的争吵也不会结束。 不知蹲了多长时间，男孩转头，看向身旁的怪人。 “你是谁？”他问。 尹朝目光落在一闪一闪的屏幕上，一动也没动，只是嘴巴微张，“玩家尹朝。” “玩家，是什么？”男孩不理解。 “是一款游戏，通过了生，通不过死。” 男孩被吓到，辩驳，“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游戏，我只玩过超级马里奥，死了游戏会重来。” 尹朝没有玩过，他笑的很柔和，“是吗，这里死了可不会重来哦。” “那你会死吗？”男孩眼里满是担忧的看着尹朝。 他摇摇头，轻飘飘道，“我不会，但你再不离开这里，死的只会是你。” 男孩原本的担忧转换成了恐惧，他瞪着眼睛，被吓成了雕像。 屋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像是故意要将人堵在这间屋子。 尹朝站起身，看向面前的电视机。 思索半天，又开始翻看自己储物空间里的道具，伞、灯台、绸缎、传声筒…… 好吧，没有一个是能用来搞破坏的。 他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在男孩疑惑的眼神中找出一副羽毛球拍。 “你要干嘛？”男孩问。 尹朝笑着，一脚踹倒了电视机，他拿起球拍，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碎了。 “你干嘛！”男孩的语气从疑惑变为了惊讶。 尹朝摆摆手，“砸东西啊，不明显吗？” 男孩被气的语无伦次，“这里，这里是我家！你砸我家的东西！” “我知道啊，凭什么门外的人能砸你不能砸。” 他说完这句话，门外的吵闹声忽然不见。 它们像是伏在门前，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一个怪异的女声响起，“小勇啊，你在房间里干嘛？别被我发现你搞乱了房间！” 男孩颤抖起来，又蹲回了之前的角落。 尹朝叹口气，走到门前，拿起球拍猛砸向门。 剧烈的拍打声下，门外的声音消失的一干二净。 “还不懂吗？这是你的梦，外面是你的心魔，你越害怕，它们就会越发强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现在，长大了。” 长大了这三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 男孩抬起头，询问，“真的吗？这真的是我的梦？” “当然。” 尹朝回。 窗户外的太阳渐渐升起，一道道光线穿透厚厚的窗帘，射进屋内。 男孩接过尹朝递来的球拍，他放肆的笑着，将屋内一切东西砸的稀碎。 一片狼藉后，两人喘着气将视线落在那扇门上。 尹朝握上手把，轻轻将门拧开。 除了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男孩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提着球拍走出房间。 副本内，一名叫做王勇的玩家在梦中笑醒，他周围已经有几个醒来的同伴。 第90章 “你醒啦！是谁叫醒你的？” 那名同伴问他。 王勇抠抠头，“是一个叫尹朝的小伙。” “啊，你运气真好，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幸运者！” “我运气也不差，我是白语叫醒的。” 他们交谈着，原本凶险诡异的副本也变得有朝气起来。 第二个梦境。 尹朝进入了一幅画。 到处都是浓重的油彩，花叶颠倒的植物摇晃着，叽叽喳喳私语着。 它们叶茎上的眼睛咕噜噜转动，好奇地盯着闯入它们世界的来人。 走了一圈，没发现活人，全是抽象的动植物。 尹朝有些心烦了。 他站在花叶前，高喊，“谁做的梦！再不出来我烧了这！” 花叶像是听懂了尹朝的话，发出吚吚呜呜刺耳的尖叫声。 它们挣扎着逃跑，却永远也跑不出画框。 尹朝做势拿出烛台，这时，一朵半人高的，花蕊中长着密密麻麻眼珠子的花朵跳了出来。 “你找不到她的。” 它用尖锐的，像是变声器一样的童声说着。 害怕尹朝不懂，花朵又补充，“她已经和梦境融为一体了，血液里流淌着五彩的颜料，我们就是她，她就是我们。” 哦，原来是这样。 尹朝想起由齐说的，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没再说什么，自己出了梦境。 第三个梦。 是一个空间。 四周都是白墙，只有中间有一道铁门，那上面有一个探视的窗子。 尹朝低头，看见自己缩小版的身体。 这里……是他的梦境？ 可他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唯一一次相似的，还是在雾山疗养院里那间特殊病房内。 他当时的似曾相识，难道是自己深层的记忆？ “实验品001号，一切正常。” 窗外传来一个冷漠的男声，例行公事一般汇报着。 尹朝开始头痛起来，那种撕裂一般，像是烟花在脑海中炸开的感觉…… “001号实验品是我们启动计划以来最为失败的案例……” “001号普通的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类……” “销毁吧，丢给002号吃掉……” “警报警报！002号开始狂躁！请求销毁！请求销毁！” “不对，我们错了，001号，是最完美的实验品……” 那些伴随着消毒水的记忆片段一点点涌入，就在快要喷发时，戛然而止。 尹朝来到了第四个梦境。 那是充满硝烟的战场，四处都是尸体，却又出奇的寂静。 第75 章 我终将赎罪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我们差点死在这里！” 战壕中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有人劝说，“莫南就是新人，我们当初都是这样过来的，长官您少说两句吧。” “我当年也被长官骂的狗血淋头，这你怎么不说。” 话一出口，原本严肃的氛围荡然无存。 尹朝走进战壕，看见里面蹲着一群看不清容貌的士兵来。 一名身形稍小的士兵站出来，低头道，“抱歉长官，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应该就是莫南，尹朝心想。 “注意？下次看见格杀勿论！清楚了吗？” 莫南像是有些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那名长官又重复了一遍，“听清楚了吗！莫南士兵！请大声回答我的问题！” “是！长官！听清楚了！” 场景很快转换，这次的莫南他们很快便迎来了考验。 他们遇见了一个村落。 一个全是老弱病残的村落。 “长官，那个小女孩……我的女儿和她一样大……” 有人开口。 领头的男人没有说话，默默蹲下身擦干净小女孩脸上的污垢。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绕路！” 路上，莫南背着比自己身体还要硕大的背包，跑到长官身旁。 “长官，您……” 话还没出口，就被一脸大胡子的长官一把搂住。 他递给莫南一块皱皮的巧克力，“小子，不该问的最好别问。” 这话一说，身后就传来其余士兵的嘲笑。 “长官是一个看见蚂蚁都不会踩死的人，他之前就是在吓唬你呢！” “哈哈哈哈，长官确实是一个好人！要不是战争，他可是会成为幼儿园老师的人！” 似乎是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大胡子长官故作愤怒的挥动拳头威胁几人。 莫南手里握着巧克力，看着打闹的战友开心地笑起来。 是尹朝从未在莫南脸上想象过的笑容。 一向变态的人也能露出这样纯真的笑容，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莫南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大胡子长官的鲜血便溅在他脸上。 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糊满了莫南的笑脸。 他就那样笑着，看着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一个个倒在眼前。 快的他来不及反应。 身边的士兵猛地推了他一把，莫南跌倒在石头后面，挡住了密集的子弹。 “快……跑……快……” 莫南颤抖着，抬脚就跑。 第91章 奔跑间，他看见那个村子里的小女孩。 她手里握着枪…… 上战场的人都知道，有的国家会专门将儿童培养成杀人的武器。 他们灵活不容易察觉，服从命令，没有同理心，且具有迷惑性。 在世界观尚未完全成型之际，加以教导，便是锋利的杀人机器。 莫南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喉咙里涌出腥甜的气息。 肺管像是炸裂一般。 他躺在地上，嘴角缓慢的，缓慢的扬起。 像极了尹朝认识的那个莫南，笑面暴徒。 莫南那几天一直潜伏在小队覆灭的那片森林里，他在等一个时机。 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啃树皮。 终于，一群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莫南视野。 是那群杀死小队的孩子，那个村子里的孩子，全都是杀人武器。 天空下起雨来，小孩们背上背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枪支往村落的方向跑去。 莫南趁机跳下树干，前面有他布置好的陷阱。 果不其然，看见有人的小孩机敏的朝他开枪。 莫南一一躲过，灵活的穿梭在林中。 这样一来，他们会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身后，对于道路前方，便会放松很多。 雨下的越来越大。 天空中时不时有闪电亮起。 轰隆隆的雷声像是预示着未知的死亡。 莫南小心翼翼走进那处陷阱，大坑里有几具尸体，路两旁有被夹断的脚腕。 他循着还未被雨水冲走的血迹一路往前，看见那个女孩。 她在哭。 她说好疼啊，哥哥救救我。 莫南一点点扬起笑脸，他蹲下，查看小女孩的伤势。 “疼吗？” 他问。 小女孩点头，哭的很可怜。 孩童好像天生就有一种魔力，他们的哭声总是能勾起人心中的善意。 下一秒，莫南举起腰间军刀。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他脸上被溅上鲜红的血液，一刀又一刀，他好像越来越兴奋。 “疼吗！” 他疯狂笑着，“疼吗！他们也好疼！他们也好疼！” 闪电划过灰沉的天空，莫南将手里攥着的巧克力外皮剥开，塞进嘴里。 又一道闪电划过。 原本的森林变成了室内。 这是一间光看装饰就能看出，十分温馨的小屋。 莫南手里握着菜刀，菜板上摆放着一颗头颅。 是一个老妇人的头颅。 莫南像是从梦中惊醒。 他满脸是血，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菜刀从他手中滑落。 尹朝听见他抱着那颗头颅哭泣着喊妈妈。 这应该就是莫南向他讲的那个故事，那个关于自己经历的故事。 他杀了自己的亲人。 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他享受着杀戮和血腥。 “莫南，这一切都是你的梦。” 尹朝开口。 但眼前人始终哭泣着，显得他像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旁观者， 就这样过去了许久，久到太阳升起，天际放晴。 莫南放下了头颅。 他转头看向尹朝。 “我之前拜托过你，在我发狂时候，请你杀了我。” 尹朝点头，“我一直记得，但现在只是一个梦，你没有发狂，这是梦。” 莫南摇摇头。 “梦又如何，我像是深海里的游鱼，终其一生都上不了岸。” “南柯一梦终需醒，浮生若梦皆是空。” 他念起诗来。 尹朝看见他双眼无神的走向燃烧的烛台。 轻轻抬手，烛台的火焰顺着窗帘燃烧着。 “你不要命了莫南！你还能出去啊！只要你醒来！只要醒来……” 尹朝劝说着，可是对方的眼中已经没了生的希望。 他甘愿赴死，在这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我愿意赎罪。” “我终将赎罪。” 火光中，莫南大声喊道。 “我愿意为了我的杀戮，为了我的罪孽而赎罪，愿所有枉死的灵魂，都将得到安息！” 火光最终吞噬了一切。 包括这个梦。 第76 章 新的预言 神，拯救不了甘愿赴死的人。 深海里的游鱼，终将埋葬于深海。 尹朝怔愣着，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尹哥尹哥！莫南他怎么了！” 刚睁开眼睛，白语带着哭腔的喊声便传入他耳中。 尹朝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那边躺着的人。 “没……没气了……”唐诗试探鼻息的手滞在半空。 白语赶紧扑过去，边哭边按压莫南胸腔。 “你别死莫南，你别死……” 没有人制止她，大家都安静的看着她做无用功。 副本世界，从来都是一个残酷的，草菅人命的世界。 尹朝站起来，站到白语身边。 他将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白语，他说他终将赎罪。” 这句话像是按下了暂停开关，白语停下了动作，掩面哭泣。 “我知道，我知道他活的很艰难，我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舍不得……” 尹朝轻轻嗯了一声。 第92章 眼看着白语情绪好了一些，他打开房间门，外面已经是一片虚无一样的漆黑。 唐诗追在他身后，“你要一个人去杀罐男？不用我们帮忙吗？” 尹朝没有回头，边向前走边说，“不用，一人足矣。” 他有安娜和风访枫，况且风访枫身份特殊，尹朝不想别人看见他，在现实世界多生事端。 身后的木门逐渐被黑暗吞噬，嘻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嘻嘻，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罐男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仿佛身处地狱。 尹朝拿出万民伞，召唤出安娜和风访枫。 “噫吁嚱！危乎高哉……” 风访枫摇着脑袋背书，乍一进入黑暗，破防大叫，“我去！我早读呢！” 安娜将面前的手机屏幕按灭，像看傻子一样盯着来回转圈，嘴里还不停说着完了完了的风访枫。 尹朝扶额，想打，但是怕打了降智。 他点燃长杆灯，发布命令，“速战速决。” 罐男从黑暗里窜出，但是在长杆灯的庇护下他根本伤害不了尹朝。 手握镰刀的风访枫像是利剑出鞘，镰刀削掉罐男头上土褐色的陶罐，露出里面腐烂的头颅来。 “我去真恶心啊什么东西！比公共厕所的马桶盖子还恶心！” 风访枫嫌弃吐槽。 不出意外收获了罐男百分百的仇恨值。 守在屋内的几人看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木屋心里打鼓。 杀死罐男这项任务只能算是副本的附加题，只要识破罐男的诡计并且出了梦境，这个副本就算完结。 有玩家已经退出副本，等在原地的只有白语、唐诗和那名壮汉。 “副本空间在坍塌，我们时间所剩不多了。”唐诗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一点点扩大的黑暗。 壮汉也捏了一把汗，“这老弟，不会出不来吧，要不我们出去等？” 白语摇头，“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等等，我有分寸的。” 两人没有说话，默契的没有动。 就在这时，黑暗中亮起一抹红光。 尹朝举着灯台，身后跟着撑伞的安娜。 像是自地狱中走来，跳跃的烛火、绝色的容颜，组成了一幅画。 “尹哥！”白语激动道。 尹朝微微颔首，三人便放心的出了副本。 黑暗中，他听见由利的声音。 谢谢您。 她说。 如同老僧人所说，罐男代表的，是纯粹的恶。 他来自地狱，食腐物。 是一个能够控制人心的恶魔。 老僧人拆穿他的伪装，他便报复他脱水而死。 他在由利身边蛰伏，利用她爱着由齐的心让她舍不得杀死自己。 他最大的败笔，是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死她的孩子。 尹朝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 【滴滴，梦，完结。】 【玩家尹朝，等级28 生命值11200＋1000，体力值11160＋1000，精神力100，智力96，获得道具：好梦铃铛（a级）。】 【恭喜您，亲爱的新神大人，完成考验！！！】 尹朝眼皮猛跳，他义正言辞。 “系统，我希望你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统，不是阿谀奉承的狗。” 【……】 【大人您说的有道理，我这就拿小本本记下来^v^】 看来是改不回来了，尹朝心想。 回到现实世界后，白氏公会为莫南准备了一场葬礼。 死在副本里的人没有尸体，他们留下的只有存在于人们脑海中的记忆。 尹朝穿上黑色西装，前往葬礼。 白语选的地点在海边，她说她希望莫南下辈子不再那么痛苦，像是海里无忧无虑的游鱼。 尹朝笑笑，没有回答。 来的人大多是白氏公会的，就连一向不着调的白谈也来了。 他将头发挽在胸前，用一朵钻石百合夹住发尾，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风衣。 尹朝看见他站在人群里，沉默不语着。 像是比任何人都来的沉重。 “你和他熟吗？” 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尹朝转身，见是月影。 他微微点头当做打招呼，然后回答，“不熟，一面之缘，但是关于他的传闻倒是听过蛮多。” “传闻？”月影笑起来打趣道，“是不是不务正业不靠谱之类的传闻？” 尹朝没有回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继续闲谈。 没等他回答刚才的问题，月影率先说话。 “他并不是这样，我想你也听说过，刚开始的副本是无序的，而我的第一个副本，是一个s级的副本…… 我们在危险的热带雨林里大逃杀，即使不被鬼怪杀死，也可能会死在蛇虫鼠蚁手中。 是白谈救了我……” 月影的语气带着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温和。 “我至今还记得，在其余玩家狼狈逃生的时候，依旧那么在意外貌的他。 以至于在一众野人中格外耀眼。” 一阵风吹起她耳边发丝，月影将它撩在耳后。 “尹朝，你知道吗，我喜欢白谈。 我喜欢他这件事，像是在演绎一场成功的哑剧。 我假装看不见，余光却千万遍扫向他。 第93章 我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 她的目光落在远方的海岸线上，像是释怀一般，轻声道。 “我在前不久得到了一个新的预言。” “是一条关于白谈的预言。” “不信爱之人，终将因爱而死。” “你知道吗，我的爱，可能会害死他。” “我喜欢他，可是我们的未来……没有对方……” 第77 章 没关系 有些时候，有些人，看似近在眼前，实则离你很遥远。 尹朝想。 “对了。”她忽然笑起来，转过头看向尹朝，“今天午夜也会来，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一道元气十足的小朝朝从身后响起。 良辰蹦跳着朝他奔来。 却在张开手快要抱到尹朝的那瞬间被身后人拽住领子。 尹朝嫌弃又好笑的后退两步看向良辰。 午夜趁机将他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尹朝面前。 “怎么样，上个副本。”他问。 话语很简短，他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关心的话语。 身后还有起哄的良辰和月影，就连安念也学坏了。 “没事，我运气一向可以。”他回。 说完这句关心的话，午夜似乎再也找不到话题聊，尴尬的低下头来。 月影坏笑道，“请二位移步去密闭空间！嘿嘿！” 良辰不解，看向安念，“什么密闭空间？密室逃脱？” 安念红着脸没有解释，最后龙藏以容易被教坏为由将她拽走。 等到莫南的葬礼结束，人都走的差不多后，尹朝才和午夜离开。 他们像是普通小情侣那样，牵手逛街、看电影。 最后相约在摩天轮上看夜空。 摩天轮上升的中途，尹朝很兴奋。 “听说情侣都会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空时许愿！” “你相信吗？”午夜笑着问。 “当然！人类都会这样做，不是吗？” 他脱口而出。 听见这话，午夜有些落寞。 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短暂的停滞后，尹朝凑上前，轻轻的一吻落在午夜唇间。 他听见午夜凑到他耳边说。 “没关系，我爱你。” 为什么没关系？他想问。 却被对方一手按着后颈亲的喘不过气来。 他亲的很凶狠，仿佛眼前人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午夜松开他，闭上了眼睛。 尹朝感觉到他在颤抖。 “你怎么了？” 他担忧询问，“是……晕血了吗？” 午夜摇摇头，他抬眼，双眸已经变为赤红。 “忘记告诉你了，我不是晕血，我……是害怕，我害怕血……” 他眉眼之间透露出的无措，让尹朝心脏一阵疼痛。 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尹朝从来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有感情。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飘散的种子悄悄扎根于心间。 或许是蒲公英……或许是名为爱的种子。 “为什么怕血？”他冷漠出口。 心中早已做出打算，若是人为……他是一定要为午夜报仇的。 对方却只是摇头，继而温柔地看向他。 “我不想告诉你，我不想你记起来，这样就很好。” 无论怎么询问，对方始终不愿意回答。 回家途中，他一直在回想自己和午夜相遇的种种。 第一次见面是在出嫁女那个副本，对方知道他邪神之子的身份，任然表现出了浓浓的杀意。 显然，当时的午夜不认识他。 第二次是在林木二中的副本里。 那也算是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的搭话。 他现在想起自己对午夜放出口的豪言还一阵尴尬，人是不是总会在某一段时间反思过往的种种。 然后被过往的自己尬的晚上睡不着。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林木二中里十分契合。 就算受到万俟新知被动技能的加持，对方还是相信他。 然后便是现实世界里的帮忙。 仔细一想，午夜态度确实转变的很快。 自己对午夜是见色起意，那么对方呢？ 真的是那段不存在于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影响吗？ 尹朝将头靠在颠簸的车窗框上，一股睡意袭来，他很快睡了过去。 四周都是白色。 只有门中央的那扇小窗可以看见外面的色彩。 “实验品001号，一切正常。” 冷漠的男声响起。 尹朝揉揉双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梦里。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子，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他蹲坐在房间角落，似乎这个位置才能带给他稍微的安全感。 很快那扇唯一的铁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几个穿着防护服全副武装的人闯了进来。 领头的男人拿着一把前端带着尖针的枪，应该是麻醉枪。 尹朝看见他瞄准了自己。 男人身后有人调笑，“队长，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001号普通的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类。” 男人按下扳机，麻醉针没入尹朝身体。 晕倒前，他看见领头的男人踹了刚刚说话的人一脚。 第94章 他貌似很生气，大声吼道，“刘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按规矩来，下次先注射麻醉针再开门！” 等到他醒来，是在一间布局相同的房间内。 只不过这次，房间内多出了一个男人。 他背对自己，穿着白色背心和病号服的裤子，手脚脖子都带着项圈。 那是用来训练猛兽的。 尹朝之前在游戏里见过，当猛兽不听话时，按下手中遥控器，项圈会释放电流。 杀不死它，却能让它听话，然后服从命令。 “002号，这是你今天的食物。” 有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002号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坐着。 尹朝浑身酸痛，他现在是小孩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他朝远处爬，只想尽量远离那个所谓的实验品002号。 “我不会吃你。” 忽然，002号开口。 声音让尹朝十分熟悉。 他回头，看见原本正对着墙壁的002号也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和午夜一模一样的面孔。 尹朝瞪大眼睛，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 坐在前排的洛凌跃询问。 尹朝摇头，“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真实的，像是存在过一般……” 洛凌跃没再追问。 第78 章 俄尔普斯 之后几天，是尹朝第一次和白氏公会成员一同进入副本。 白语说他也算是副本界的风云人物。 所以这次选的带队人是他。 尹朝拒绝，却被白语赶鸭子上架。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故作忧伤叹气，“诶！没有尹哥带队，成员们都说没精气神~” 尹朝没有搭话，默默享受着白语为贿赂他和洛凌跃特地带来的芒果冰。 “尹哥，真的不行吗真的不行吗？” 白语双手合十请求。 嘴里香糯的芒果化开，尹朝勾唇，故作无奈，“那……好吧。” 第二天，来到广场后，尹朝看见自己的队员，忽然萌生出了后悔的想法。 “hi~” 将长发束起的白谈笑着朝他打招呼。 “会长？你是我队员？” 他问。 白谈看了眼周围，摆手，“怎么，不明显吗？” 他记得月影说过，白谈救过她，而且他确实是一个让尹朝看不透的人。 看来这不是趟好差事。 手机响起，是白语发来的消息。 白语：大哥也会进入副本，不过尹哥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拖后腿的！我大哥超强！ 又是这样先斩后奏的剧本。 尹朝想起了莫南，那个总是戴着礼帽举止优雅的男人。 好像死亡就是在那么一瞬间。 仿佛那个人去了远方，你们不能互通来信，得不到彼此的消息。 但是他依然活着，在记忆里，在心中。 这是他在进入副本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尹朝望向面前的大屏幕，残酷的副本不知在何时被赋予了意义。 或许他在里面一次次穿梭，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多愁善感。 那些他读不懂的感情，不理解的情绪，逐渐有了眉目。 “在想什么呢？尊敬的领队。” 白谈姿态恭敬的像是在行礼。 尹朝摇头，有些神经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前往大屏幕前。 这一排都是白氏公会的人，他们计划是进一个a级副本。 于是所有人将手放在屏幕上心中默念a级。 光芒亮起，只有寥寥数人进入了a级副本。 其中便包括白谈尹朝和洛凌跃。 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俄尔普斯”。 【滴，欢迎进入a级副本，俄尔普斯。】 【玩家需从地狱救回俄尔普斯的妻子欧律狄刻，并且全身而退。】 【最后，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祝您好运。】 黑暗之中，尹朝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回荡在他耳边，空灵又绵长，像是在与灵魂共鸣。 “欧律狄刻，没有你，我可怎么活！我此生唯一的安慰！我美丽的妻子！” 有人在琴声中撕心裂肺的叫喊。 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却又有些浮夸的成分，像是在表演话剧。 “但他闻到香草的气味，听到蜜蜂的嗡嗡声，他渐渐睡着了，脸贴在被阳光烤暖的土地上，安详的睡着了。” “他似乎忘记了欧律狄刻。” 像是旁白一样的声音响起。 琴声越发遥远，逐渐消失。 睁眼过后，入目的是穿着白袍来来往往的人们。 “哟！来到了古希腊！” 他耳边响起白谈兴奋的感叹。 周围还围着一些穿着现代服装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人们。 这些就是玩家。 尹朝扫眼想数清楚有几人，没想到在人群中见到了熟人。 是月影。 她似乎有些惊惧，尤其是在看见白谈之后。 “月影小姐！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白谈已经上前托起月影左手。 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人不对劲的表情。 有一个脸圆圆的小女孩举手发问，“白会长！难道你俩没谈恋爱吗？你们‘约谈’cp都有超话了！” 第95章 “好问题！”白谈朝女孩眨眨眼，俯身吻上月影手背。 那是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对于在西方长大的白谈来说只能算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却让月影红了脸颊，她迅速将手撤回，有些迷糊的结巴着。 “我我我，我们，我们没……” “是的，我们没闹别扭。”白谈接话。 圆脸小女孩尖叫起来，高呼我的cp是真的。 仿佛此刻凶险的副本在她眼里已经不算什么。 尹朝咳嗽两声，找回正题。 “我是白氏公会的尹朝，请大家挨个自我介绍吧。” 一共有七个玩家，一个圆脸小女孩，名叫丁宁。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也算是尹朝熟人，福善村副本里遇见过的钟明南。 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叫李华。 剩下四个便是熟悉的月影、白谈、洛凌跃和尹朝。 “俄尔普斯是一个作家的歌剧作品，讲述了一段希腊神话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白谈科普道，“俄尔普斯是太阳神阿波罗与缪斯女神之一的卡利俄帕所生，他拥有迷惑百兽的优美歌喉，也是举世无双的弹琴圣手。” “他的才华虽然举世无双受世人赞誉，但俄尔普斯内心十分空虚，像是高山流水难遇知音。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美丽的欧律狄刻，她的美丽让整座城为之沉醉。” “两人相遇那一刻，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 “然而命运并不常垂青于爱情。” 白谈说到这，尹朝注意到月影的眼神变得落寞。 “两人的婚宴上，美丽的欧律狄刻在野外被毒蛇咬伤了脚踝，从此香消玉殒。” “俄尔普斯十分伤心，他嘶声哭喊着，试图唤醒欧律狄刻的灵魂，但她没有回应。” “于是俄尔普斯踏上了前往冥界的道路，他穿过泰纳洛斯一个幽深的洞穴，又用七弦琴的琴声打动了冥河上的船夫，驯服了守卫大门的三头恶犬，最终来到冥王面前。” “冥王被他打动，决定答应他找回妻子灵魂的请求，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在他领着妻子走出地府之前绝不能回头，否则他的妻子将会坠入地狱魂飞魄散。” “俄尔普斯满心欢喜，却在快要出冥界时回头看了一眼妻子，最终功亏一篑。” 白谈撩撩头发，表情轻蔑，“这里关于他为什么回头有很多种版本，但是我不认为俄尔普斯有多么爱欧律狄刻，如若不然，怎么会中了这么老套的诡计。” 圆脸女孩丁宁点头，“就是啊，都快成功了，为什么非要贪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回头。” 钟明南没有说话，他这次进入副本似乎沉默了许多。 其实尹朝一直想问他，是怎么在福善村副本的最后活下来的。 那可是就连疯狗和饲主都折损其一的强度。 钟明南像是有所感觉，抬起头正对上尹朝探究的目光。 他笑笑，瑟缩着点点头。 第 79章 欧律狄刻的哭声 “又见面了。” 钟明南小声说。 此时的白谈正好讲完俄尔普斯的故事，趁着空档，尹朝问。 “上次福善村那个副本……” 钟明南知道他想问什么，还没说完就抢答。 “是林雪，不，是程美和，她说……我是个好人……” 说到这，钟明南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笑的很苦涩。 “她说……我一直在照顾她，她想作为林雪放过我，可是…… 她是鬼怪啊，我们人类，也能和她一样分出好鬼怪坏鬼怪吗？我们也能放好鬼怪一马吗？” “我不知道，我想起曾经杀死鬼怪的时候，它们的血也是热的，但是我从没想过……或许它们也会是好的呢？” 他情绪有些崩溃，尹朝没再问他什么。 在副本里也能看出，很多时候钟明南都在照顾林雪的感受。 这时，街道上有穿着白袍的人边跑边喊。 “俄尔普斯大人今晚将会在音乐厅演奏七弦琴！” “俄尔普斯大人今晚会在音乐厅演奏七弦琴！” 周围人全都放下眼前的事，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着。 “哦天呐！我今天可得早点去占位置！” “能听到俄尔普斯大人演奏的音乐，我简直死而无憾！” “俄尔普斯大人！我心中掌管音乐的天神！” 所有人都为能去他的演奏会感到无比的荣幸。 月影也道，“看来音乐厅我们也得去。” 大家一致同意，问了问路上的行人就向着音乐厅出发。 即使他们是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但此时露天的音乐厅依旧人头攒动。 音乐厅正中央是表演的台子，四周都是座位。 布局有点像足球场看台。 白谈感叹，“这样露天的音乐厅，我可从来没见过。” 按道理说，古代没有扩音设备，为了音乐更好的传达给听众，一般都是修建室内音乐厅。 坐在白谈前面的民众听见，转过头来朝他解释，“外乡人，这是你们第一次来听俄尔普斯大人的乐声吧！” 大家点头。 那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中带着骄傲与得意。 “俄尔普斯大人的音乐，是能让人灵魂舞蹈的仙乐！他根本不需要室内音乐厅，只需要你保持安静，并且认真聆听。 第96章 七弦琴发出的美妙声音会与你的灵魂共鸣！” 说着他便开始舞蹈起来，像是瘾君子陷入了幻境。 天色渐暗，音乐厅内座无虚席。 一阵欢呼之后，正中央的舞台走上来一个青年。 他有着一头金色卷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像是澄净的天空。 听众们自发的安静下来，等着青年入座。 他动作优雅，表情沉醉的弹奏出一个美丽的音符，停顿之后是一连串的乐声。 像是涓涓细流，又像是绵绵细雨。 尹朝闭上双眼，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像是飘在空中。 夜晚的天空点缀着点点繁星，伴随着乐声，他听见远处有人在哭。 细如蚊呐，隐隐约约。 “谁在那？” 尹朝在脑海里询问。 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近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我爱你……俄尔普斯，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你是爱我的灵魂还是爱我美丽的皮囊？” “你为什么将我视作污点？” “又为什么失去我时痛不欲生？” “为什么为了我勇敢闯入冥界？” “到底又为什么让我坠入地狱？” “呜呜呜……呜呜呜……” 尹朝听得很清楚，却有点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他继续问，“你是谁？你是欧律狄刻吗？” 可是已经没有了声音，就连哭声也消失不见。 尹朝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因为俄尔普斯的演奏结束了。 “你们听见了吗？”白谈视线落在正中央的俄尔普斯身上。 除了尹朝之外的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白谈说，“我听见了。” “有人在哭，是个少女。” 看来白谈也听见了欧律狄刻的哭声，只是他听得不如自己详细。 当然，认为哭泣的少女是欧律狄刻，也只是自己暂时的猜想。 听众们纷纷赞誉着俄尔普斯高超的琴技，那个青年站在中央向四周行礼。 举止优雅又迷人，像是万众瞩目的巨星。 “我觉得他很奇怪。”尹朝情不自禁出口。 月影有些不解，“哪里奇怪？不是和希腊神话里一样吗？‘他的才华，让人们为之惊叹！’” “可是天才总是自负的。”尹朝回。 这话有些绝对，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嘱咐他人，“走吧，我想现在欧律狄刻还没去地狱，或许我们阻止她死亡，能直接跳过很多麻烦。” 一行人打听到欧律狄刻的住所。 她是城中最富有魅力的女人，所以并不难打听。 来到目的地，面前是一座华丽的小楼。 门口站着佣人。 白谈朝那个佣人行礼，“你好，亲爱的小姐，我想知道欧律狄刻小姐是住在这里吗？” 他虽然是和本地人不一样的长相，但实在像一个绅士。 女佣红了脸，羞涩着点头，“是的先生。” “可以麻烦您去告知一声吗？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白谈笑着，双眼弯起，散发魅力。 尹朝想到了一个词，芳心纵火犯。 是看着路边的狗都深情的眼神。 他将视线悄悄落在月影身上，看着对方脸上溢于言表的忐忑不安。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想白谈知道，只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暗恋。 几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欧律狄刻出现。 她有着一头像是水波一般的金色头发，在月光之下闪着波光粼粼的光泽。 眼睛是大海一般的碧蓝色，比俄尔普斯的双眸颜色深一点。 她提起自己轻盈的裙摆，“你们好外乡人，请问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等其余人开口，尹朝率先问道，“你认识俄尔普斯吗？” 她白皙的脸颊飘起一抹红晕，“先生，他是城内最负盛名的音乐家，没有人不被他的琴声所倾倒。” “所以你们私定终身了？”尹朝咄咄逼问，像是一个盘问女儿的老父亲。 欧律狄刻低下了头，“是……是的先生，我们互相爱慕着。”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进展有些快，欧律狄刻被问的有些懵。 “结……结婚，我们，还没有考虑过，俄尔普斯先生也没有向我求婚。” 她说着，像是普通的羞涩少女一般捂住了自己脸颊。 “欧律狄刻！他们是谁？” 身后传来青年带着怒气的声音。 众人回头，发现是俄尔普斯。 第80 章 爱人如养花 他急匆匆走到欧律狄刻身后，拽着手腕将她拉走。 动作可以算得上毫无绅士风度。 “俄尔普斯，他们只是我的朋友。” 欧律狄刻小声辩解，却没有得到对方的理解。 他低声说，“快回家去欧律狄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女孩只好转身跑回了家门。 月影解释，“我们对欧律狄刻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些事情，你不用太过敏感，俄尔普斯先生。” 对方转身，眼里满是傲慢，不屑一顾道，“那又如何，我不喜欢我的东西沾染上别人的味道，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外乡人。” 月影觉得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东西？欧律狄刻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烙上自己名字的物件？” 第97章 传说中俄尔普斯与欧律狄刻的爱情是受世人歌颂的。 与面前傲慢无礼的青年完全联系不起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欧律狄刻闯入冥界。 大家没再和他多说，转身找了个旅店住下。 幸好，副本里的旅店只要提到他们外乡人的身份就能免费入住。 第二天一早，月影就说要再次去找欧律狄刻。 “那个俄尔普斯对她的态度根本就不是爱！” 她忿忿不平，“那就是掌控欲在作祟！他根本不爱欧律狄刻！” “要是能够让欧律狄刻看清他的真面目，他们俩不就不用结婚了吗？那欧律狄刻就不会遇害！” 月影激动的说着自己的想法，眼里满是光彩。 尹朝看见坐在玩家中的白谈。 他虽然不像其余人一样帮腔，但目光一直落在熠熠生辉的月影身上。 就连嘴角也勾起自己不曾注意到的弧度。 “我们分头行动吧。” 月影提议。 最后，尹朝、丁宁、洛凌跃和月影几位“女孩”去见欧律狄刻。 白谈、李华和钟明南去找俄尔普斯。 尹朝抗议，“为什么把我划分为女孩？洛凌跃就算了，我哪里像？” 正在往嘴里塞面包的洛凌跃被噎了下，赶紧拿起水杯顺顺。 月影双手抱胸，“怎么，你没有老公吗？那午夜……” 尹朝赶紧打断，“好，我去，但我们不能叫女孩组，得叫劝分组。” 月影欣然同意。 再次来到欧律狄刻家门前时，女佣已经板起了脸。 “抱歉，几位，欧律狄刻小姐今天不舒服不能见客，如果你们想要见小姐，可以参加三天后的婚宴。” “婚宴？欧律狄刻和俄尔普斯的？”丁宁惊呼。 女佣点头，眼里满是不耐烦，“当然，只有优秀的俄尔普斯先生才配得上欧律狄刻小姐。” 她们没再过多纠缠，离开了院门口。 “看来只能在婚宴上阻止欧律狄刻遇害了。”丁宁叹口气道。 忽然，围墙后面传来小声呼喊。 “你们好！可以帮帮我吗？” 几人抬头，发现是骑在围墙上的欧律狄刻。 原来众人离开院门后也没走远，是绕到了欧律狄刻家后面的围墙。 “哦天呐！是你们！” 欧律狄刻高兴道。 大家帮忙将她接到了地面，她美丽的眉头轻撇着，“只是可惜我的裙子被围墙勾坏了。” “裙子丝毫不影响您的美丽。”月影牵起她的右手。 欧律狄刻被哄的开心极了，她另一只手提起裙摆，“我要去城中新开的糖果店，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吗？” “您的邀请我们盛情难却。”尹朝赶紧答应下来。 路上，大家得知欧律狄刻经常会偷偷从后院的墙上翻出来，去品尝好吃的糖果。 “我很爱甜甜的东西，但是父亲和母亲从不让我多吃，他们眼里保持我的美貌比什么都重要。” 欧律狄刻抱怨，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可爱。 直到她从糖果店买到甜品，吃的满脸幸福的模样，月影才开始进入正题。 “欧律狄刻小姐，我们听您的女佣说，您要和俄尔普斯先生结婚了？” 欧律狄刻吃东西的手停了下来，但是嘴上却说。 “是啊，或许是受了你们的影响，他昨晚就向我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可是您觉得他真的爱您吗？”丁宁问她。 欧律狄刻没有回答，只是说，“他是城中最具名望的天才音乐家，我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美丽的欧律狄刻，大家都说，我们……很般配。” 像是在说服自己的回答。 月影打断她，“可爱一个人不是像他那样的…… 爱一个人……就像是……像是在呵护一朵花的成长。 你得给它充足的阳光、充沛的雨露，还得给它足够的空间生长。 而不是将它囚禁起来、掌控起来。 欧律狄刻，那不是爱，那是驯服。” 她痴痴地看着月影，像是在看一场美丽的烟花。 嘴上却说，“可是……所有人都说，俄尔普斯对我很好，说我能够得到俄尔普斯的爱，是我的荣幸。” 她话刚说完，店外便来了几个女佣。 她们似乎是在找人。 欧律狄刻条件反射似的钻到桌下。 手中还拿着刚买的糕点，她大口吃着，嘴里塞得满满的。 含糊不清道，“那是我家的女佣，是来找我的。” 但她金灿灿的头发很是耀眼，躲在桌下也无济于事，很快女佣将她带了回去。 “我曾经也看过这个神话故事。”丁宁望着欧律狄刻消失的方向感慨。 “字里行间，我只看到俄尔普斯，他的才华、他对欧律狄刻的爱，还有他闯入冥界的勇敢。 可是关于欧律狄刻，我只知道她的美貌，她与俄尔普斯的爱。 直到身处其境我才发现，欧律狄刻也很生动，她直率又可爱，却不懂得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尹朝拍拍她肩膀，“那个故事的主角是俄尔普斯，但是现在，我们的主角是欧律狄刻。” 丁宁点点头，和大家一起回到旅馆。 旅馆内，白谈几人竟然比她们先到。 第98章 “怎么回事？”月影看着表情不太美妙的几人询问。 李华拍拍桌子，“那个俄尔普斯！真是太烦人！自负又傲慢，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多粉丝的。” 原来是几人去到俄尔普斯的住处，被俄尔普斯污蔑成小偷，被他的狂热粉给赶走了。 第81 章 没有人在乎 自从那天欧律狄刻被抓走后，家里便对她看管的很严。 月影他们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她。 玩家们漫无目的的在这座地中海风格的城内闲逛了三天。 尹朝吃着洛凌跃赚钱买回来的冰淇淋，无所事事的在城墙上坐着。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脸上吹来潮湿的海风。 “没想到这个副本这么悠闲。” 丁宁感叹。 钟明南看了她一眼，阴暗地回复，“说不定还没到凶险的时候……” 忽然，眼尖的丁宁哎呀一声。 她指着海岸边的礁石，语气有些兴奋，“那是白谈和月影？” 城墙边的几人回望过去，看见礁石上追逐嬉水的男女。 李华幽幽道，“我就说，她们俩这两天怎么老是脱离队伍。” 丁宁正磕的起兴，容忍不了别人说一点她cp的坏话。 于是阴阳怪气反驳，“大叔，你是不是酸到了。” 李华撇嘴，表示不想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尹朝看着远方的海岸线，他想起了月影说过的话。 “不信爱之人，终将因爱而死。” 海风裹挟着来自海底深处的腥气，他迎着风摇摇晃晃站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跃下百米高的城墙。 其余人被尹朝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不敢说话，屏气凝神看向他。 像是忽然疯癫一般，尹朝望着天空，扬起双手，仿佛是一名吟游诗人。 “i have no hope for love，我像是一只代表着春天和梦想的知更鸟，但我心已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谈时，他对月影说的话。 或许当时说出来颇有滑稽感，但是现在，一股浓浓的悲伤压在尹朝心头。 丁宁目瞪口呆，“你，你，你在干嘛？” 他弯弯嘴角，转身跳下围墙，稳稳落在地上。 手中的冰淇淋球早已被他甩落，只剩下一个空壳。 尹朝没有说话，望着空壳，惆怅道，“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冰淇淋还是在说什么。 晚上便是俄尔普斯与欧律狄刻的婚宴。 大家看时间差不多，赶了过去。 婚宴是全城人都可以参加。 或许是俄尔普斯的爱好，两人的婚宴是在他之前弹奏的音乐厅举行。 四周都布置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还有随风飘舞的白色纱带。 “找到欧律狄刻了吗？” 月影在人群中穿梭，她神情焦急，朝才碰面的尹朝询问。 尹朝摇摇头。 在他们来之前，欧律狄刻就失踪了。 或许是不久前，又或许是在他们最后一次见欧律狄刻之后。 俄尔普斯和欧律狄刻的家人都在瞒着这个消息。 要不是月影偷听到那个女佣的对话，根本无人察觉。 “他们根本没有派人去找！”月影气愤的说，“他们是想骗过全城的人吗？” 话音刚落，正中央的舞台上乐声响起。 俄尔普斯坐在铺满鲜花的草坪上弹奏着优美的曲子。 就连蝴蝶都绕着他翩翩起舞。 看台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陶醉在乐声中，根本没人问起今天的新娘。 忽然间，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布帛撕裂一般沉闷。 尹朝抬眼望过去，发现那些鲜花中间，坠落一名身穿白纱裙的少女。 少女长翘的睫毛紧闭，身后的金发铺散开，反射着柔和的光泽，像是鲜花一样的血迹在白纱裙上绽放。 像是睡着了，睡得很安详。 如果忽略掉身下渗透的血液。 有人尖叫，“啊啊啊死人了！” 有人被吓破了胆慌忙逃窜。 只有俄尔普斯还在演奏，他的乐声时而激昂，像是两人在打斗。 时而忧伤，仿佛在缅怀。 “欧律狄刻！” 月影捂住嘴巴，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尹朝和她挤进人群，想要到舞台上去。 刚摸到舞台边缘，俄尔普斯的音乐停了下来。 他眼里含着泪，单膝下跪，抱起欧律狄刻的尸体。 “欧律狄刻，没有你，我可怎么活！我此生唯一的安慰！我美丽的妻子！” 看台上的人们躁动平息，他们似乎被眼前深情的俄尔普斯所感动。 有的人还抹起了眼泪。 “哦，俄尔普斯大人可真爱欧律狄刻小姐。” “我真是为他们的爱情所感动。” “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爱情。” 没有一个人质问欧律狄刻是如何死去的。 月影登上铺着草坪与鲜花的舞台，她指着俄尔普斯的鼻子。 “你说！欧律狄刻是怎么死的！你就只会感动自己吗？你是在演戏吗？” 俄尔普斯抬眼看着月影，看台上的群众似乎也在等着他回答。 他轻轻吻在欧律狄刻额头，大声道。 “是毒蛇！是毒蛇咬伤了欧律狄刻的脚踝！” 第99章 月影愤怒道，“可是欧律狄刻脚踝上根本没有伤！” 但她的声音太过渺小，被淹没在人群惋惜的感叹中。 俄尔普斯抱着欧律狄刻，再一次大喊，“我将前往冥界，我亲爱的妻子！我会带回你的灵魂！” 他面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铁门，仿佛是神听到了他的愿望。 俄尔普斯愣了一瞬，放下欧律狄刻的尸体打开了铁门。 像是无数幽灵从里面飞出，它们嚎叫着尖笑着。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一阵阵阴风吹起，在场所有人都被迷住了眼，包括玩家。 等到他们再次睁眼，已经身处幽深的洞穴之中。 第82 章 可是我无能为力啊 “这是……哪儿？” 俄尔普斯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询问着周围的外乡人。 尹朝笑笑，轻描淡写道，“地狱啊，你不是说要前往冥界找回欧律狄刻的灵魂吗？” 洞穴狭长，周围细碎的矿石反射着微弱亮光，能见度很低。 黑漆漆的洞口有风吹来，带来一阵像是某种大型怪物的喘息声。 俄尔普斯扶墙站起，“我当然会去，但是，你们也得和我一起去。” 他傲慢的样子简直让人讨厌极了，在场玩家没有一个想理他。 于是他自顾自说着，“我是城内受人敬仰的天才音乐家，只要保护我平安归来，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利我都会赏赐给你们！” 丁宁切了一声，“谁稀罕，我们又不能在这副本呆一辈子。” 或许是因为副本npc的原因，俄尔普斯自动忽略了丁宁说的关于副本的话。 没有人理会他，只是在月影的带领下摸索着往前。 “金钱权利都不感兴趣？只要你们提，我一定会给足报酬。” 俄尔普斯一边追上来，一边说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洞穴仿佛没有尽头。 月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脚步沉重的几人，“原地修整一下吧，这个洞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下意识寻找白谈的身影。 目光略过身后的八个人影…… 最终落到白谈身上，他好像也有些疲惫，垂着头没说话。 不，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月影在心底打了个问号，至于累成这样吗？ 一时之间洞内只剩下轰隆的回响，每个人脸上都折射着泛着蓝黑的幽暗光芒。 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月影垂眸，转头看向洞穴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像是在未知的尽头有一只张着深渊大嘴的巨兽。 不对。 月影瞳孔微张。 她刚刚，看到了八个人影。 算上自己，现在一共就是九个人。 七个玩家，和一个俄尔普斯。 他们只有八个人才对。 月影脖颈僵硬，仿佛背后也冒着丝丝寒气。 “大家，休息好了吗？” 她问。 但没有人回答，只剩下洞内呼呼的风声。 月影缓慢转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攀附在墙上的菌丝。 雪白的，纵横交错的，像是神经末梢一样的菌丝，密密麻麻，遍布整个洞穴。 那些菌丝蠕动着，距离她的位置已经不到半米。 若是她再不转身，或许自己已经被这些白色粘稠的菌丝包裹其中。 月影奔跑起来，她开始闭上眼睛，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朝前，一直朝前跑。 这是她的技能，准确又强烈的第六感。 风声在她耳边尖叫，像是有人被撕扯着，发出变调的哀嚎。 月影放慢了脚步，下一秒便撞进一个怀抱。 扑鼻而来的香味，是熟悉的果香西普调。 那是一种夹杂着黑加仑与菠萝香味的果香，又带有一丝皂感和撩人的麝香。 “怎么了，闭着眼睛跑，这么不小心。” 白谈温润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月影睁开眼，环顾四周，已经没了菌丝的影子。 “我走了一段路，发现人数不对，转头看，结果你们全变成了菌丝。” 她解释道。 白谈笑起来，连带着还被她揽在怀中的月影也感受到他胸腔共鸣的震动。 “是菌丝变成了我，可不是我们变成了菌丝。” 语气有些无奈，让月影红了脸颊。 她连忙退出他怀抱，别扭的想，幸好现在视线不佳。 白谈伸手将洞穴壁上发光的矿物抠下一小块，轻而易举将其用手指碾碎。 他嗅了嗅，眉头轻瞥，“应该是这东西有致幻的功效。” 找到了症结所在，两人便捂上了口鼻继续向前。 边走着，月影余光撇向身旁的白谈。 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她问，“你用的，什么香水。” “被种草了？”白谈自信撩起头发，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分装瓶。 “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只为和我完美人设共鸣的香水！” 他侃侃而谈，仿佛刚刚温柔似水的人只是月影的幻想。 “谢谢，我只是觉得很符合你花孔雀的人设，很骚包。” 月影嘴不饶人，无语的加快脚步。 走了一段，他们看见洞穴墙壁上满是菌丝。 第100章 而洞穴顶上吊着一个被菌丝包裹，像是茧一样的不规则椭圆状球体。 白谈拿出小刀割开表皮的菌丝，那些蠕动的像是心脏一样跳动的菌丝被划开后流出一股深绿色的粘液。 里面的人很快露出样貌来。 是丁宁。 她双眼泛白，有菌丝在里面生长，就连鼻腔和大张着的嘴巴内都有菌丝蔓延。 “是……丁宁……” 月影难受的说。 白谈嗯了一声，确认对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之后就没再继续割开菌丝。 他表情很淡，就好像看见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尸体。 月影见他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往前走，有些好奇地问。 “你不难受吗？她……我和她相处了三天，她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女孩……” 白谈没有说话，山洞里回荡着风的呜呜声，像是有人在哭。 对方沉默的时间太长，久到月影以为他不会再回。 “你知道吗，我曾经不相信死亡，也不相信离别会在我身上发生。” 他语调平缓，平缓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白叙和白语都还小…… 战火蔓延的很快，我曾一度以为我会和我父亲一样，学习贵族礼仪和知识，然后娶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生下继承遗产的可爱孩子，然后结束一生。 可是战争，打破了我的世界观。 那些离我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炮火声，终有一天，打在了我的亲人身上。 我看着他们血流如注，看着他们苍白的死去。 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后来我带着白叙和白语一路乞讨，回到了现在的国家。 那时候我刚入副本，志气满满，决心守护自己重要的人不再受到伤害。 可是在那些强大的鬼怪面前。 我以凡人之躯，渺小的像是一只蝼蚁。 我救不了他们……” 白谈声音带着颤抖，又重复了一遍。 “我救不了他们…… 就像是当年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 我救不了他们……” 第83 章 无脸船夫 月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只是静默着没说话。 又走了很久，前方冒出一点橙色的暖光，像是烛火在跳跃。 两人加快脚步，河流哗哗的声音传进耳朵。 他们出了洞口，入目是一条藏于巨大洞穴中的暗河。 河岸边站着一个青年。 是尹朝。 “是尹朝！”月影有些激动，却被白谈捂住了嘴。 “怎么了？我看他不像是假的啊？”她有些迷惑。 白谈摇头，“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他很危险，就当是关心你吧，如果没有必要，少和他接触。” 月影不是傻白甜，她是玩家们口中奇迹公会的会长预言家。 白谈或许觉得自己的告诫有些多余，摆摆手理了一下垂落胸前的秀发，装作毫不在乎。 “当然，预言家可不需要我这个闲人的提醒。” 月影一直盯着他，表情带着明显的怀疑，直到白谈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刚想问出口，站在河岸边的尹朝转过了身。 对方笑着朝两人招手，“在干嘛呢？还不过来？” 月影这才移开目光，泰然自若的朝尹朝走去。 “你到这多久了？” 月影问。 尹朝还是那副样子，温和又疏离。 “没有时间概念，反正我等了挺久的。” 月影有些惊讶，她和白谈在路上几乎没怎么耽搁时间，却远比尹朝到的晚。 她又问，“你有碰见那些，能够吃人的菌丝吗？” 尹朝歪头，声音疑惑，“吃人的……倒是没有看见，菌丝确实看见了。”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是那些菌丝给我指的路，它没有给你们指路吗？” “指路？”月影不可思议，回想起丁宁身上那些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菌丝，忽然有些起鸡皮疙瘩。 又等了一会儿，这次出洞口的是洛凌跃。 他气喘吁吁，浑身是血，手上长长的弯刀粘着几缕菌丝，身后跟着完好无损的俄尔普斯。 “你没事吧？伤到哪了？”月影赶紧找出自己身上治愈伤口的道具。 洛凌跃摇头拒绝，“没事，已经好了。” 尹朝知道他有快速愈合的能力，倒是没有过多担心。 “你们这是遭遇了什么？”白谈眼里闪着好奇。 没曾想俄尔普斯率先抢答，他赶紧远离洛凌跃，指着他鼻子大声谴责。 “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明明都看出是那些邪恶的白色丝状物变成了其余人的样子，但他还是剩了一个怪物不肯杀！” 尹朝正吃着瓜，没想到俄尔普斯的矛头下一秒便指向了他。 “剩下来的那个怪物长着你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尹朝身上。 俄尔普斯情绪依然激动，“他就一动不动的让那个怪物刺穿了身体！ 那个怪物和他拥抱，他也张开手臂！ 然后，然后就被伸展出来的白色丝状物刺穿了全身！” “直到最后一刻，怪物维持不了人形，他才杀死了怪物！” 第101章 “你们离他远点！他就是个怪物！你也是！” 尹朝无端被指控，笑出了声。 倒是月影看看洛凌跃，又看看尹朝，心中默默为午夜拉响警报。 下次一定得给午夜安排一点和尹朝一起行动的副本。 没人理会俄尔普斯说的话，这些人平静的样子，让俄尔普斯觉得自己才是最正常的那个。 又等了一会儿，李华和钟明南也来了。 除了死去的丁宁外，全员到齐。 大家没有时间为丁宁默哀，他们看着眼前宽阔又湍急的河流，有些犯难。 “他穿过泰纳洛斯一个幽深的洞穴，又用七弦琴的琴声打动了冥河上的船夫，驯服了守卫大门的三头恶犬，最终来到冥王面前。” 白谈念起来。 这是希腊神话中俄尔普斯前往冥界的经历。 他在刚开始也给大家讲过。 所以刚刚那条洞穴对应的，就是泰纳洛斯那个幽深的洞穴。 这条河，对应的是冥河。 “可是哪里来的船夫？”李华抠着脑袋提问。 白谈将视线转向俄尔普斯，“当然得是用七弦琴引出。” 一开始，俄尔普斯还不愿意，虽然他随身带着七弦琴，但他就是不愿意。 “我的琴声，只配在布满鲜花的音乐厅演奏，而不是在潮湿黑暗的地底！” 他高声抗议。 最后还是洛凌跃二话不说，将手中弯刀架到他脖子上才改口同意。 不情不愿的俄尔普斯弹奏起杂乱无章的乐谱，宣泄着心中不满。 洛凌跃提刀缓缓划过石粒，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俄尔普斯的琴声终于恢复正常。 尹朝站在河岸边眺望，看见一艘吊着灯笼的小船宛如一片飘荡在水中的树叶般晃晃悠悠驶来。 “那就是船夫？” 有人提问。 小船上划桨的人，准确来说，不算人。 是一个没有脸的鬼怪。 它形状似人，原本该生长着五官的脸上是一片没有起伏的白肉。 像是将脸与光秃秃的后脑勺对调，只是后脑勺也没有脸的存在。 它将船停在众人面前，原本光秃秃的脸颊忽然撕出一道裂口。 裂口在嘴巴的部分，只是咧到了耳根的位置。 它发出嘶哑粗粝的声音，“你们好，请问是你们在弹奏乐曲吗？” 俄尔普斯被吓坏了，是尹朝替他回答，“是的，您就是船夫？” “没错，我是冥河上的船夫，大家都叫我婻諷无脸。” 尹朝继续和它寒暄起来，像是在楼下碰面的邻居。 “今天天气可真好。” “是的先生，一如既往的暗无天日。” “吃饭了没有。” “没有，正有点饿呢……” 终于有人受不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或许是见无脸男并没有那么危险，李华站出来，有些不耐烦道，“我说，能不能先把我们送过河啊？” 尹朝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这一眼让李华有些渗的慌。 他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尹朝拍拍他肩膀，低声说，“你还是和英语作文里一样，事情多。” 李华不知道这个梗，他岁数大，不是几位的同龄人，所以有些懵。 这时，无脸开口了。 他将船上的灯笼重新点亮，恭敬道，“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希望在船只未到达彼岸的时候，琴声能一直为我响起。” 第84 章 怪鱼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冥河上，如果你仔细听，可以发觉夹杂在其中错乱的音符。 这并非琴谱如此，只是弹奏的人太过紧张。 自从上了这艘小船之后，李华便觉得自己浑身冒冷汗。 就好像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黑暗中窥伺自己。 于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弹琴的俄尔普斯，嘴里还小声催促着。 “你可千万别搞砸了，好好弹，我们一船人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上。” 尹朝坐在船头，悠闲地靠在船边。 他慢悠悠道，“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哦。” 李华只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心中有些不高兴。 进入副本的这几天，他一直都看这个懒懒散散的年轻人不爽。 年纪轻轻，听说只是靠运气过了几个副本的新人，居然是这次白氏领队不说，对自己也从来没有礼貌。 他在现实世界可是知名公司的老总。 就连市长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的级别。 在这飘摇的小船上，李华内心对尹朝积蓄的不满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他躬身站起来，颤颤巍巍来到尹朝身边坐下。 对方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再没将眼神落在他身上。 白谈微微眯起双眼，饶有兴趣的看着紧张的李华。 距离这么近，尹朝还毫无防备，好像李华随便伸手就能将他推下去。 忽然，一阵剧烈摇晃，像是船只撞到了暗礁，发出巨大的声响。 惊慌失措的俄尔普斯被吓得双手抱住船边，七弦琴被晃动甩进了黑沉沉的水中。 等到恢复平静后，无脸才开口。 “不好意思各位，水下有些调皮的小家伙们。 第102章 顶撞我的船只，让乘船的人掉入水中，是他们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可千万要抓紧，掉下去，是会变成它们的小零食的哦。” 无脸站的直直的，细长的手指紧紧握住船桨。 它说完话后，没再划船。 大家都注意到了。 琴声，消失了。 巨大的水波扬起，像是墨一般黑沉的水面上跃出一条怪异大鱼。 它身长是这艘小船的两倍还多，周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脓包，青的紫的白的…… 什么颜色都有。 有的爆开，粘在身上与其它颜色混合，有的亮堂堂，像是快要破茧而出。 看起来五彩斑斓，又让人作呕。 它嘴里长着突出的尖牙，没有眼睛。 或许是长期生活在黑暗的冥河内，退化了双眼。 “这就是你说的那些小家伙们吧！”尹朝忽然出声。 他语调兴奋，像是在动物园春游时看到新奇动物的小同学。 无脸裂开的裂缝微微上扬，他恭敬道，“是的，很美吧。” “确实很美！在这黑暗的冥河，却有着不一样的色彩，是多么美好的生物啊！” 尹朝赞叹。 像是戳中了无脸心扉，它有些激动地颤抖着。 “是的！是的！多么美好！我喜欢您的用词！ 不！我喜欢您！” 紧接着，船体又晃动起来。 几乎是擦着船边，一只比刚刚还要庞大的怪鱼跃出水面。 它的脓包被船边刮破，那是一个青色的，带着恶臭的脓包。 “快！别被那东西淋到！” 月影大喊，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好东西。 几乎是同一时间，青色粘稠的液体洒落在船内，除了李华，其余人都用各种道具挡住了。 尹朝原本是想拿出万民伞挡住，但他还没拿出来，无脸就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它猩红的裂口一张一合，“我说过，我喜欢您。” 无脸像是布下了一个结界，它周围都没有被撒到。 “啊啊啊啊啊！tmd什么东西！好臭啊！” 李华尖叫着，他浑身被粘液覆盖。 也只有他一人被淋到。 无脸站起来，裂口比刚开始的还要大一些。 他站在李华面前，“我说过，在船只未到达彼岸的时候，琴声要一直为我响起。” “你们，失信了。” 它说。 “请支付你们的船票。” 无脸稳稳当当站在小船中央，周围的水域不断有怪鱼跃起又下落。 没人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少只。 月影小心询问，“我们的船票，应该是什么？” 无脸那道裂口不断扩大，它似乎在笑，一根细长的舌头从裂口处掉落到胸前。 像是鲜血一样的颜色。 舌头前端轻轻勾起，摇摇晃晃的样子，表明舌头主人现在的心情很好。 无脸一字一句说着，“我说过，我现在，正有点饿呢。” “你们，选出一个人，来做我的食物吧！” 像是人性游戏，选出一个人作为牺牲者。 所有人都安静着，不敢随意开口。 仿佛现在只要谁第一个开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尹朝捏着鼻子，离李华又远了两步。 这彻底激怒了李华，“我提议，投他！” 尹朝像是有些惊讶，继而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为什么呢？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呜呜呜……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呜呜……” 月影一脸黑线，白谈也是，他没想到这人比他还会演。 只有在林木二中副本里见识过的洛凌跃一脸平静，他拿出手中弯刀。 刀刃闪着寒光。 洛凌跃持刀站在尹朝面前，面无表情道。 “谁投他，我杀谁。” 他说杀人的样子，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李华脸色难看，气的喘着粗气。 白谈发言，“我投李华一票。” 有人开头，后面的人全都选择跟票。 李华被投了出去。 他鼓着双眼，愤怒的瞪着站在洛凌跃背后一脸得意的尹朝。 “为什么不投他！为什么不投他！” 钟明南弱弱回答，“我害怕，洛凌跃杀我，我打不过他。” 无脸像是有些等不及，它喉咙深处发出渴望的嗬嗬声，再次确认。 “投票的人，没有更改的吗？” 没有人回答，代表无人更改。 李华咬紧牙关，大叫一声冲向尹朝，像是要和他鱼死网破。 却被无脸长长的手指刺穿肩胛骨，疼的他动弹不得。 白谈叹口气，还是选择说出了真相。 “你再仔细看看身上的粘液，那些潜藏在里面的白色小圆点。” 李华强撑着摊开双手，果然，粘液里隐藏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圆球，里面还有蠕动的未知生物。 像是虫卵一样。 “是吧，很像虫卵。” 白谈继续道。 李华点点头，还是不甘心，“那又怎样？这些虫卵是你们投我的理由？” 第85 章 刻耳柏洛斯 “是的。”白谈无奈扶额，“你再捞起你的衣服看看，衣服挡着，没被粘液溅到，会看的更清楚。” 第103章 他艰难用另一只没有伤的手捞开衣服。 雪白的皮肤下，是一条条盘踞的黑色虫子。 它们蜷缩着，像是一个个指纹大小的旋涡，清晰可见的藏在皮层里。 “从我发现这些白色虫卵，只用了不到两分钟时间。 它们就开始在我手上破壳而出，生长着，并且钻进我的皮肤。 我只好用小刀将那块肉挖了出来。” 白谈说着，伸出自己满是鲜血的右手。 那里很明显缺了一块肉，或许是用了恢复道具的原因，那块缺口正在缓慢愈合。 李华崩溃了。 他尖叫着，抓挠着肚皮。 鲜血顺着肉块掉落，那些黑色的虫子也开始挣扎起来。 李华嘴里喊着好痒，一边更加使劲抓挠全身。 那些虫子往皮肤深处钻去，只在鲜红的皮肤表面留下一截尾巴。 这使得他痛不欲生，直至抱着无脸的腿大声哭喊着要求它杀了自己。 无脸很乐意效劳，锋利的指甲穿进李华太阳穴。 他双眼大睁，瞬间没了生息。 无脸在太阳穴里搅和，最终挖出一块雪白的带着丝丝血线的脑浆。 像是品尝美味的佳肴一般，无脸赞叹的呼出一口气。 俄尔普斯离月影最近，他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呆住。 若不是刚刚李华坐去尹朝身边，月影完全可以用自身技能将他护住，就像俄尔普斯一样。 饱餐完毕的无脸将剩下的尸体扔进冥河中。 它只吃脑子，别的地方吃起来，吃相不好，也不如脑子好吃。 它再次划动船桨。 黑沉沉的冥河变得风平浪静，仿佛刚刚的怪鱼还有摇晃的波浪只是梦一场。 很快，小船在冥河岸边停靠。 无脸将灯笼熄灭，“感谢你们的馈赠，我只能送到这里，祝你们一路平安。” 告别无脸后，几人再次走进了面前的山洞。 月影提出让大家手拉手，以防再次走丢。 她身边是白谈，对方温热的掌心使得月影心脏疯狂跳动着。 好像一只被人用玻璃罩住的飞蛾。 扇动翅膀，跌跌撞撞，无法逃离。 他们没再遇到那些白色的菌丝。 这条洞穴也很短。 出了洞口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高大的门。 门框四周点缀着繁复的花纹，人站在它面前，尤其渺小。 “这不会就是三头恶犬守护的门吧？” 钟明南害怕发问。 可是四周没有看到三头恶犬的踪影，就连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安静的让人心慌。 “咯啦” 面前的门打开一个小缝，黑暗的深处渐渐走出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 尹朝眼里闪出诧异，他见过这个怪物。 在林木二中，是和鼠头人、龙头人那些地狱猎手一样的怪物。 他赶紧使用鉴定。 【滴，地狱猎手，s级鬼怪，等级50 生命值20000，体力值10000，精神力100，智力95 擅长技能：愚者的游戏，向你发出邀请，参与游戏，获胜率百分百，从没有人能够赢过他。】 地狱猎手的智商普遍偏低，但这是尹朝鉴定过的地狱猎手中，智商最高的一个。 或许和它的技能有关。 狗头人脸上缝着一张带毛的狗脸，周围鲜红的肉翻出，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它走出大门后，沉重的大门一点点关上。 在场玩家都能感受到它身上的威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你们好，我叫三头恶犬。” 它说。 原来这里的三头恶犬并非和希腊传说中一样，是一只长着三只头的巨大恶犬。 只是因为它的名字叫三头恶犬。 似乎是看穿了大家的心思，三头恶犬轻笑道，“这是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当然，我为自己取名刻耳柏洛斯。 我更喜欢刻耳柏洛斯这个名字，但我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刻耳柏洛斯便是三头恶犬在希腊神话中的名字。 尹朝直觉，这里的主人并不止冥王那么简单。 他发问，“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啊……”刻耳柏洛斯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大约三秒过后，它抬头仰望无尽的黑暗，高声呼喊，“是神啊！” “神？这不可能！”俄尔普斯难得的大起胆子反驳。 “你是三头恶犬！你来自地狱，你的主人只能是冥王！不可能是至高无上的神！” 听着他的话，刻耳柏洛斯再次笑出了声，“他是掌管地狱的神啊。” 俄尔普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如果说掌管人间和神界的叫做神。 那掌管地狱的，也能是神不是吗？ 没有人定义神，只要你足够强大，拥有足够多的信徒。 尹朝警惕的看了一眼刻耳柏洛斯，他低声询问，“我们想通过这道门，需要什么条件呢？” 刻耳柏洛斯黑沉沉的眼珠子微转，他咧开嘴角，牵动着脸上的缝线。 有鲜血渗出。 它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赢了我，就能进去。” 钟明南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就玩游戏，不用打打杀杀的，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刻耳柏洛斯再次笑起来。 第104章 “我们玩的这个游戏，叫做，你做过，我没有做过。” “你说一件你做过的事情，如果我没有做过，我就输。 同理，我说一件我做过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做过，你就输。 怎么样？” 钟明南很高兴，这么简单的游戏，这狗头人是故意放水的吗。 “好！那我们几轮定胜负？” 他在综艺上看别人玩过这个游戏，一般都是十根手指。 输一轮就放下一根手指，直到十根手指全都放下就算输。 却听刻耳柏洛斯缓缓说道，“直到其中一方死亡为止。” 它说话的声音很慢，一字一句，听的钟明南浑身发冷。 他终于有些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钟明南转头看向尹朝，对方好看的眉头蹙起，面容很是严肃。 他的手开始颤抖，“死？这个游戏，怎么会，怎么会死人？” 他朝着尹朝说，“我怕，我有点害怕，我是不是，错了？” 尹朝没有说话。 刻耳柏洛斯已经开始游戏。 “从你开始吧。” 第86 章 面具 钟明南咬咬牙，硬着头皮道。 “我，我曾经在b市，上过理工大学。” 鬼怪是副本的产物，钟明南心想，自己全都说现实世界的东西。 它肯定没做过。 但是面前怪异的狗头人看起来并不慌张。 它脸上的狗嘴微动，说，“我也是。” 钟明南瞪大眼睛，情绪激动道，“你也是？你怎么可能？你不是鬼怪吗？你怎么可能去现实世界还和我读过同一个大学！” 刻耳柏洛斯摊手，“游戏规则并没有说，不能说谎啊？” “你这是作弊！我不玩了！” 可是他的抗议在刻耳柏洛斯那里毫无作用。 它没有理会，继续说，“我断过一只右腿。” 钟明南原本打算不回答，以此来抗议游戏。 但是他转念一想，狗头人可以说谎，自己同样也可以说谎。 于是随口道，“我也是。” 刻耳柏洛斯听着他的回答，嘻嘻笑起来。 钟明南奇怪的看它一眼，下一秒，只听喀啦一声。 像是某种东西被轻易折断。 钟明南右腿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低头，看见右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着，鲜血顺着裤腿流了满地。 “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起来。 刻耳柏洛斯隐藏在毛发下的双眼在看见鲜血时冒着诡异的光。 像是兴奋，又像是激动。 它伸出两根长着黑色指甲的手指，“第二轮，开始。” 钟明南只顾着抱着腿尖叫，并没有搭理。 于是刻耳柏洛斯先说，“我曾经断过一条左腿。” 钟明南另外一条腿也断了。 他脸色苍白，脑袋里充斥着满满的恐惧。 于是慌不择路大喊，“我曾经，断过右手！” 刻耳柏洛斯像是诡计得逞，缓缓走近钟明南，它喜欢将死之人脸上的表情。 挣扎、又绝望的。 像是溺水的飞虫。 它佯装可惜，“我也是。” “喀拉” 钟明南的右手被折断，他已经疼的喊不出声来。 唇色苍白的躺在血泊中。 游戏一旦开始，直到对方死的那一刻结束。 月影他们只能站在一旁观看着这场虐杀。 “真是……浪费。” 刻耳柏洛斯趴在地上，像一条狗那样，伸出舌头舔食着地上温热的鲜血。 它脸上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毛沾上鲜血，颜色更深了一点。 等到刻耳柏洛斯吃饱了，它才站直身体。 钟明南还在微弱地出着气。 于是它说，“我曾经，拧断过脖子。” 人首分离，钟明南彻底没了气息。 刻耳柏洛斯转身，看向身后几人。 “要和我玩游戏吗？ 下一场，轮到谁了？” 没有人回答，于是刻耳柏洛斯只好站在月影面前又问了一遍。 它距离月影很近，近的能轻而易举杀死眼前人。 月影冷汗直冒，她能闻到刻耳柏洛斯身上浓重的臭味。 像是腐烂的尸体，又像是血淋淋的碎块。 刻耳柏洛斯又问了一遍，杀意笼罩了它全身。 就好像再没人回应它，就会处于狂暴状态。 于是尹朝站出来，笑着回答它。 “为什么要和你玩游戏？” 他的声音吸引了刻耳柏洛斯的目光。 它转身走到尹朝面前，对方却嫌弃的后退了好几步。 它问，“要和我玩游戏吗？ 下一个，轮到你了。” 尹朝本想拒绝，但是他看着钟明南尚未冷却的尸体。 又改口了。 “好，我来陪你玩。” 月影紧张大喊，“你疯啦？钟明南死的多惨？你还敢和它玩？” 尹朝朝她眨眨眼，用口型说了一句放心。 “游戏开始，我先说吧。”尹朝说。 刻耳柏洛斯点头，它不在乎谁先说，反正最后都是它赢，仿佛胜券在握。 洞穴里很安静，月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当时尹朝没有站出来，那对上刻耳柏洛斯的，应该是自己。 第105章 白谈也向尹朝投去狐疑的目光。 他甚至已经将自己的武器偷偷握在手中，若是鬼怪发生什么异变，他可以随时应对。 在他看来，尹朝是一个不具有同情心的家伙。 因为白谈的技能，是能够看见人的情绪。 爱一个人时是粉红色，恨一个人时是黑色，害怕是红色，愤怒是蓝色…… 但尹朝，是白色。 白谈从始至终，没见过他拥有颜色。 要不就是这人能够阻隔他的能力，要不就是…… 这人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在人类社会中，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大家屏息凝神，听见尹朝说。 “我曾经，摘下过自己的面具。” 刻耳柏洛斯笑起来，它赞叹，“你很聪明，或许我们摘下面具就会死去。” 它停顿一瞬，十分可惜道，“但至今我还没见过其它的地狱猎手摘下面具，要是有机会，还真想看看呢……” 尹朝也惋惜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只装了一瞬，他抬起眸子，眼里尽是蔑视。 那是刻耳柏洛斯从未见过的，它从未在和它玩游戏的人身上见过的表情。 就好像是自己在照镜子，它对那些绝望的人露出过的表情。 蔑视、不屑一顾。 生死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它有些恼怒，“你凭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刻耳柏洛斯质问，它不允许在自己所主导的游戏中有人能够比自己更狂妄。 尹朝咧开嘴笑，赤裸裸的嘲讽。 他没有回答刻耳柏洛斯的话，只是催促，“游戏还在继续，你只需要说‘我也是’。” 像是自己成为了参与者，刻耳柏洛斯心想。 它的血液沸腾着，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这么惹怒自己。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品尝你的血液了……” 它嘻嘻笑起来，紧接着道，“我也是。” “接下来，轮到我了。” 刻耳柏洛斯狗嘴旁沾着血的毛发已经开始结痂，粘稠的血液板结在毛发上。 在它说话时，扯动着那圈毛发，看起来很邋遢。 尹朝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摆了摆。 “不，你并没有取下过自己的面具。” 刻耳柏洛斯毫不在意，它现在只想决定，应该先折断眼前人的左腿还是右腿好。 然而下一秒，它脸上的缝线开始一根根断裂。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传来。 第87 章 我想要看感动我的爱 刻耳柏洛斯不可置信的感受着脸上的变化。 它的面具……在自动脱落？ 心中第一次出现恐惧这种情绪。 刻耳柏洛斯捂着脸，尖叫着，“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面具！我的面具！” 紧接着，它的手像是不能控制一般。 那双长着黑色指甲的利爪，颤抖着，深深扎进了脸上的皮肉。 嘶啦一声。 鲜血四溅。 一张带毛的狗脸啪嗒一声落在漆黑的洞穴地上。 刻耳柏洛斯还在不停尖叫着。 它捂着脸疼的浑身打滚。 尹朝缓缓走到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刻耳柏洛斯从指缝中窥见他的表情，它愤怒，它害怕。 “啊啊！你到底是谁！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啊啊啊！” 它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失。 尹朝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它的话，只是说，“真是……浪费。” 这是刚刚刻耳柏洛斯对那名青年说过的话，它知道他是在替那名青年报仇。 生命力已经接近临界值。 刻耳柏洛斯躺在地上，再也感受不到疼痛，它马上就快死了。 模糊之间，它听见眼前的青年饶有兴趣地说着。 “像是一只溺水的虫子。” 刻耳柏洛斯忽然笑起来，它明白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尹朝。 “你和我……是一类啊……” 声音很小，只够尹朝听见。 说完便没了气息。 身后的大门怦然打开。 月影来到尹朝身边，“没事吧？” 他摇摇头，笑着打趣，“有事的已经躺在了地上。” 洛凌跃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身边。 白谈走到门前，门内一片漆黑，像是被一层黑布蒙上。 俄尔普斯说，“这就是能够见到冥王的大门？” 白谈点头，“按道理来讲，越过这扇门，就能见到冥王。” 几人没有耽搁，走进那扇漆黑的大门。 黑暗散尽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恢弘的宫殿。 四周站着各种各样的乐师在弹奏乐器。 殿堂正对着的，是高高婻諷的王座。 上面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面具通体漆黑，只遮住了上半张脸，露出里面同样漆黑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仁，没有眼白的双眸。 只是黑色，渗透的黑色。 他翘着二郎腿，懒散的靠在王座上。 一手撑着头，一手扶在王座的纯金把手上，轻轻打着节拍。 从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来看，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您就是冥王？” 俄尔普斯跪在殿堂中央，匍匐着，恭敬的说。 第106章 王座上穿黑袍的男人放下撑头的那只手，他有些不耐烦，仿佛是因为俄尔普斯打扰了他听音乐的兴致。 冥王没有回答，俄尔普斯便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 他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又过了许久，久到尹朝开始好奇的打量起四周来。 那些乐师都不是人类，有一只眼的矮人，有长满触手的怪物…… 他还看见了一个熟人——无脸。 它站在乐师中间，样子很是陶醉。 发现尹朝在看它之后，无脸朝他鞠了一躬。 就在这刹那，还保持着鞠躬动作的无脸被一道无形的刀刃切成了碎块。 啪嗒啪嗒，尸块掉落，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上面是无脸的头颅。 尹朝看向王座上的男人，他没看见是谁出手。 但在场的，只有那个男人最有可能。 果然，王座上的男人换了一个姿势。 他将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一边，薄薄的嘴唇裂开，露出里面交错的尖牙。 “我不喜欢，我的信徒信奉别的神明。” 男人空灵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只有十七八岁。 俄尔普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将头低低埋着。 谄媚道，“冥王大人，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男人笑起来，锋利的尖牙再次露出来，他拉长声音诶了一声，然后补充。 “我不信。” 这三个字吓得俄尔普斯急忙磕头求饶。 但男人没再理会他，只是站起来，黑色的袍子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皮靴。 他走到尹朝面前，躬身与他对视。 “说出你们的诉求。” 他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尹朝面中，那是一股厚重的，来自于墓土的气息。 “我们要带走欧律狄刻的灵魂。” 尹朝道。 男人站直了身体，转身走向王座。 他再次翘起二郎腿坐下，“好。” 答应的很快。 尹朝知道不会那么简单，问出口，“你的条件呢？” 王座上的人微微前倾，语气有些兴奋。 “我想要看到感动我的爱情。” 俄尔普斯连忙抬头，他激动地说。 “冥王大人，让我讲述我的故事，我一定会感动您的！” 男人准了。 俄尔普斯连忙开始讲述，“我是城邦内最优秀的乐师，欧律狄刻是城邦内最美貌的女人。 所有人都说我们般配极了，像是蓝天与白云、月亮与星星…… 欧律狄刻是我的缪斯，她美丽的面孔让我干涸的心脏重新开出花来！ 没有欧律狄刻，我活不下去！ 我爱她！ 冥王大人！请您将欧律狄刻的灵魂交由我吧！ 我会带她回到人界，这将是一段佳话！” 男人啧了一声，“那你说，爱是什么？” “……爱？爱是……优秀的我……我与欧律狄刻很般配！” 他说的支支吾吾，也从来没有想过爱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问过他。 眼见王座上的男人快要发怒，月影答道，“爱是，一种强烈的，积极的情感状态和心理状态。” 她说的话有些学术，倒是让王座上的男人呆愣了一瞬。 回过神来的男人背靠椅背，“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白谈忽然大声喊出，“我爱你！” 这一声让在场几人都被惊呆，只有王座上的人露出戏谑的笑容。 白谈走到殿堂中央，像是在表演一场话剧，他冲着月影单膝下跪。 “我爱你，月影。 从第一次和你相见的那个副本开始。 我是一个胆小鬼，在见到你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失去。 我害怕那些说出口的爱意，害怕你也会变成我曾经逝去的过往。 当情绪到达一定的顶峰，总会喷涌而出。 所以我在冥王面前发誓…… 我爱你。 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第88 章 生气了 他说完，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 高座上的冥王忽然拍手叫好。 冥王笑得前仰后合，乐师们弹奏的乐曲开始激烈昂扬。 “我就喜欢看一些，爱情的剧目。” 他说。 殿堂中央的月影将手搭在白谈掌心。 她另一只手牵起看不见的裙摆，“哦！亲爱的白谈！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月影小姐！” “比真金还真！比太阳更加圣洁！” 白谈站起来，揽住月影的腰。 两人脚步轻盈的跳起舞来。 踏着乐师弹奏的节拍，旋转、跳跃，是一场优美无比的华尔兹。 冥王高兴的从王座站起，他昂着头，双手挥动，像是一个专业的指挥家。 让人仿佛置身于舞台剧中。 尹朝危险的眯起双眼，他穿过殿堂中央，来到冥王面前。 “可是，今天的主角是俄尔普斯和欧律狄刻！” 他大声开口。 抑扬顿挫的语气像是也在演绎这场荒诞的舞台剧。 冥王停下手中动作，他打了个轻快的响指。 身穿白裙的欧律狄刻便出现在殿堂中央。 第107章 她看起来有些困惑，但是周围欢快的氛围让她放松了许多。 俄尔普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来到欧律狄刻面前。 鞠躬伸手，想要邀请她共舞一曲。 但是欧律狄刻没有看他，她甚至没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刻。 只是开始提起裙摆独自起舞。 冥王有些不满，音乐瞬间停下。 雅雀无声的大殿上，脱力的白谈和月影得以停下脚步喘息。 冥王指着俄尔普斯，“你不是说，她很爱你吗？” 俄尔普斯连忙下跪，他大声解释，“是的冥王大人！欧律狄刻是我的妻子！ 但是她背叛了我！” “我背叛了你？”欧律狄刻愤怒极了。 她才不管面前是冥王还是谁。 “是你！杀了我！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抛下我的尸体！ 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俄尔普斯急忙朝冥王辩解，“冥王大人，她背叛了我，这样有污点的人，是做不了我的妻子的。 我杀了她，是为了她好……” 冥王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坐回王座，手指着欧律狄刻，“你不应该向我解释，你应该向她解释。” 得到首肯的俄尔普斯这才站起来，他看着欧律狄刻。 “我向你的女佣打听过，你每隔几天都会翻墙出去和情夫偷偷幽会！ 也向糖果店的老板问过，他说你上次是和男人同行！ 欧律狄刻，人证物证我都有！ 别想再耍什么花招！” 欧律狄刻被气笑了，她感觉之前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俄尔普斯。”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他的痛点。 俄尔普斯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他还想再和欧律狄刻理论。 音乐声却在这时响起。 王座上的冥王打了个哈欠，“真是没意思，劣质品一样的爱。” 月影和白谈又开始跳起舞来。 他们表情木讷，不难看出是被人控制。 这次的音乐开始悲怜，像是在惋惜。 冥王饶有兴趣的将视线转向尹朝。 他咧开嘴，凑近他，像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知道吗，只有拥有爱情的人才会控制不住起舞。” 他指着白谈和月影，“他们俩是。” 又指着独自起舞的欧律狄刻，“她也是。” 最后将手指指向尹朝，“但你不会，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001号。” 尹朝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他双眼充血，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在那些像是老式放映机里出来一般，陈旧又破碎的画面中。 一个声音他听得无比清楚。 “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残缺的实验品。 他不懂得爱！ 所有对你的好，只是基于自身利益！” 有人温柔抚摸着他头顶的发旋，语气温和，“没关系，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他会杀了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那个声音说。 “没关系……我爱你……” 那个温和的声音和午夜很像，午夜也说过这句话。 是在摩天轮上。 尹朝心底升起一股无来由的怒气。 他很生气，他想杀了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冥王。 这是他第二次，强烈的杀意。 第一次是在第一个副本中看见昏迷的午夜时。 那时候他脑子嗡鸣一般的疼。 但是这次，他很兴奋。 “洛凌跃，杀了那些乐师。” 他说。 然后拿出万民伞，召唤出安娜和风访枫。 冥王在座上笑得更加疯癫，他完全不管那些乐师的死活。 只是笑着，发狂的笑着。 尹朝将伞递给安娜，自己拿出长杆灯点亮，就这样站在原地等他慢慢笑够了。 随着乐师一个个死去，殿堂开始被黑暗吞噬。 那些像是有生命一般的黑暗，慢慢渗透、蔓延。 直到四周全被黑暗包裹。 最后一个乐师杀完，白谈和月影跌坐在地。 只有王座尚在。 冥王笑够了，坐直身体，前倾着，像是一个绝望的疯子。 他说，“你生气了，哈哈哈你生气了，怎么，残缺的实验品也会生气？” 尹朝没有说话，他举着灯台一步步走向冥王。 然后用蜡烛点亮了他黑色的长袍。 冥王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脸上还是疯狂的笑。 大火蔓延，他渐渐被黑暗吞噬。 “这是什么东西，我去，我一看见他就起鸡皮疙瘩。”风访枫搓着自己手臂道。 安娜转头看向他，解答问题，“他是，神？” 风访枫震惊的张大嘴巴，“神？不是尹哥才是神吗？” 安娜也觉得很奇怪，她之前就只认识尹芮大人和商屹大人两位神。 但是这人和尹朝身上的气息很像，像是神。 “那他就这样被我们烧死？不反抗一下？”风访枫问。 尹朝叹气，“他没死，这只是他的分身。” 至于为什么他不会反抗，尹朝也不知道。 或许在自己那段遗失的记忆里，对这个人很了解？ 第108章 但毋庸置疑的是。 自己想杀了他。 很强烈，刻不容缓。 第 89章 知更鸟 另外一边。 自从停下跳舞后，白谈和月影就进了一个山洞。 像是来时一样的山洞。 月影眼前一片黑暗，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到她眼睛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她摸索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有人吗？怎么这么黑？” 忽然，月影后背搭上一只温暖的手。 “有人，走吧，向前走。” 白谈的声音响起。 月影问他能看见东西吗，白谈说能。 他说，“还记得那个希腊神话的最后一部分吗？” 月影点头，回应他，“冥王提出条件，在俄尔普斯领着欧律狄刻走出地府之前决不能回头，否则欧律狄刻将会坠入地狱，魂飞魄散。” 白谈笑起来，像是得意的老师夸赞自己最优秀的学生。 “你记得很清楚，太棒了。” “所以，别回头。” 他说。 月影笑起来，“怎么，你是我的妻子吗？” “可以是。”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月影的心弦再一次被撩拨。 她红着脸，心想，幸好白谈看不见。 山洞似乎很长，月影走了很久，背上手掌的温度也越来越淡。 忽然，身后的白谈说，“可以，稍微慢一点。”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 月影问，她想起之前洞穴里那些雪白又粘稠的菌丝。 白谈没有说话，两人的步子慢了很多。 “对了。”月影想问他，之前在冥王的殿堂里，他告白的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单纯的被控制住了。 只是话到嘴边，她却问不出口。 白谈像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询问，“怎么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吗？” 月影摇头，咬住下唇没有回答。 她不能让自己的爱害死白谈。 那些深藏的爱意不重要，她只想白谈能够平平安安，这样就很好。 月影的眼前出现淡淡的光影。 她费劲的揉揉眼睛，看见模糊的洞口。 “快到洞口了！” 月影跑起来，冲出漆黑的山洞，沐浴在热烈的阳光下。 她回头，看见苍白的，像是一缕魂魄一样的白谈。 “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谈只是站在黑暗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笑着。 他语气淡淡，“我可能，回不去了。” 月影不愿意相信，她走回山洞，伸出手想要触碰白谈没有色彩的脸颊。 像是触碰到了云彩，她的手穿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 月影眼角有泪水划过。 白谈摇头，“没事的，好好活下去，我也该……休息一下了。” 像是烟雾一样，白谈的身形越来越淡。 直到最后，月影也没能问出口。 她跪坐在地，撕心裂肺地、却又悄无声息地哭着。 就像白谈消失的魂魄。 他在这世界上，再也留不下任何东西。 他终将变成了，那些他曾经所失去的回忆一般。 冥王说，他想要看感人肺腑的爱情。 于是选中了互相爱慕的少男少女。 少女被剥夺视物的权利，少年被剥夺实体的权利。 其实在月影醒过来之前，白谈早已经醒过来，他面前有一张纸条。 “带她走出洞口，你会魂飞魄散，让她踩中陷阱，你会获得新生。” 如果没有他的带领，被剥夺视线的月影肯定会踩中陷阱，那些恶毒的陷阱，每一个都是要人性命的。 于是想也没想。 白谈带着她，让她向前走。 我曾高喊无爱者自由，可我终将，还是为了所爱之人。 被困在了这魂安之地。 白谈从来都不知道月影的预言，他也从未向她袒露过心扉。 像是殿堂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的真心实意。 “不信爱之人，终将因爱而死。” 月影一直以为，自己的爱会杀死白谈。 但真正杀死白谈的，是他自己的爱。 同样回到山洞的俄尔普斯，也看到了纸条。 上面写着“不要回头，否则你的妻子将会魂飞魄散。”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俄尔普斯回头了。 他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几乎是跑着的，俄尔普斯冲出了洞口。 这一路上太吓人，他只想回到城邦。 继续做那个万人敬仰的天才音乐家。 直到跑出洞口，他扑在洒满阳光的草坪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但他闻到青草的气味，听到蜜蜂的嗡嗡声，他渐渐睡着了，脸贴在被阳光烤暖的土地上，安详的睡着了。 他似乎忘记了欧律狄刻。” 原本带着睡意的俄尔普斯被吓得坐了起来。 他惊恐的看着身后缓缓走出来的人，是尹朝，还有那个疯子！ 俄尔普斯大声喊叫，“是你们？你们怎么没有死在冥界！” 尹朝不留情面道，“不止我们没死，欧律狄刻，也没死。” 俄尔普斯震惊了，他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第109章 白裙金发的欧律狄刻从两人身后走出，她很生气，看向俄尔普斯眼中只剩下恨意。 “你是一个杀人犯！我会去起诉你的！” 欧律狄刻控诉。 见他还在惊讶于为何没有杀死欧律狄刻，尹朝站了出来，向他解释。 “你忘了吗？纸条上说的是，只要你回头，你的妻子就会魂飞魄散。 可是欧律狄刻现在不是你的妻子。 所以条约，无效。” 最后，他们回到了城邦。 有人查明欧律狄刻的女佣因为嫉妒她，所以到处造谣欧律狄刻私会情夫一事。 糖果店的老板也再次解释，他看见欧律狄刻身边虽然有男性，但也有其他外乡人。 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但是却让欧律狄刻丧生。 世界对美丽的女子从来都不公，她们因为美貌受到优待，也因为美貌遭遇无端的祸患。 俄尔普斯没有得到惩罚，他依旧受人追捧。 仿佛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就完全淡忘他的所作所为。 【滴滴，俄尔普斯，完结。】 【玩家尹朝，等级30 生命值12200＋2000，体力值12160＋2000，精神力100，智力96，获得道具：爱的八音盒（a级）。】 【恭喜您新神大人！完成考验！】 回到现实世界后，尹朝第一个参加的会议，是白谈的葬礼。 那天下着小雨。 白谈的墓地在一处公园，那里风景很好，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刻着白谈名字的墓碑旁边还有两个无名墓碑。 白语说，那是为她和白叙准备的。 月影也来参加了这场葬礼。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她肩头，即使戴着墨镜也能看清她红肿的双眼。 忽然，一只腹部橘黄的知更鸟落在白谈墓碑上。 它跳来跳去，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群。 鸟儿不懂人们为什么看见它后，哭的更加伤心了。 只是啾啾两声，振翅飞去。 第90 章 001号实验品 几天之后，月影发来信息，想和尹朝见一面。 她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眼睛里少了些什么。 尹朝说不出那种感觉。 像是钻石不再璀璨，又像是珍珠蒙尘已久。 还没等他说话，月影先一步开口。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抿。 “你很久没和午夜联系过了吧。” 尹朝没想到是这个话题，有些呆滞。 自从上次摩天轮之后，他没再和午夜联系。 月影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而且，我得到了一个新的预言。” 尹朝抬眼看向月影，似乎是在等她说出预言内容。 月影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移话题道，“你应该知道，副本的世界只有b级以下的才会重复。” 尹朝点头，白语和他科普过。 这也是组建公会很大一部分原因。 低级副本一般都是新人较多，重复的副本可以让有经验的人带着过。 这样的形式极大的降低了死亡率。 见他点头，月影紧接着接，“但是在s级副本中，有一个副本很特殊。” 尹朝倒是没听过这个，于是带着疑问看向她。 “一般来说，s级副本出现的不多。 但是那个s级副本很奇怪，它是重复的，而且是无规律的出现。 进去的玩家，无一生还。” “就好像……是在等待某人，一个真正属于副本的人进去。” 月影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她接着说，“我的预言说，午夜会死在里面。 有人杀了他，他心甘情愿。” 尹朝垂在桌下的手止不住颤抖，他问，“午夜什么时候进入副本。” “很快，明天。” 说完这一消息后，两人便互道分别。 夜里，睡不着的尹朝站在阳台。 他心里没来由的慌乱着。 一切的指示，无论是那段消失的记忆、冥王的低语亦或是月影的预言。 好像都在说，午夜与他有关。 那些他曾经以为的对方深藏的过往、神秘的经历…… 好像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方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不需要任何人小心翼翼的保护，他想的是一起面对。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尹朝的双眼被身后人蒙住，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午夜。 对方从身后将他揽在怀中，贪婪地从他颈间吸食属于他的味道。 “我好想你。” 午夜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鼻息喷洒在他脖颈。 尹朝的心脏疯狂跳动着。 他将午夜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掌拉到唇边，轻轻吻在手心。 两人都没再说话，任由对方的温度交融。 第二天的副本大厅，一大早便炸开了锅。 “我去，那是杀手？杀手和幸运者？” 有人小声讨论。 “你没看错，确实是他俩。”举着午夜灯牌和横幅的人面无表情回答。 那人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又使劲揉了揉。 第110章 “别揉了，他俩手牵着手，我看得很清楚。” 两人不仅牵着手，尹朝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就连黑眼圈都很明显。 众人不禁想入非非。 有少部分午夜激推连忙冲身边人炫耀，“瞧瞧！不愧是杀手，不仅精神饱满神清气爽，还依旧那么帅！” “是啊，你看那个幸运者的样子，就能想象到杀手昨晚上得有多猛！” 大家被带入了奇怪的舆论方向。 实际上两人只是在阳台上互相抱了一晚上，这比睡一张床纯聊天还来的纯洁。 或许是今天太早的缘故，广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尹朝和午夜并排站在大屏幕前。 他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心想，我爱这个人。 尹朝从来都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有感情。 但是他知道自己像是商屹爱尹芮那样，会想念对方，会担心对方，也会对对方有欲望。 复杂的感情，尹朝想。 这时，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s。 有认出来的围观群众在台下大喊，“是那个副本！迄今为止无人生还的副本！” 屏幕上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实验品001号》。 眼前一黑之后，尹朝脑海中嗡鸣一片。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纯白的房间。 房间最角落有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下面正对着一张铁架床。 只有窗户正中央那个四四方方的栏杆可以透气。 尹朝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歪歪头。 记忆中，自己好像是个成年人。 像是被人格式化了一般，尹朝的记忆中，空缺了一大块。 “实验品001号，一切正常。” 一个冷漠的男声响起，尹朝好奇的抬头往栏杆看。 那是一个带着眼镜，长相和声音一样冷漠的男人。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男人似乎走远了。 尹朝一动不动的蜷缩着身体，蹲在床边。 从外面来看，像是躲在了床底下。 他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将手指伸展又握紧、伸展又握紧…… 好奇怪，尹朝皱起眉头。 仿佛自己不属于这里，又仿佛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但是自己却毫无佐证。 监控室内，有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那一墙密密麻麻的监控前。 年纪稍长的那个人神情严肃，“001号一整天都在重复这个动作？” 一名短头发的女研究员点头，她一边翻看着手中笔记，一边回复。 “是的教授，001号今天都在重复这个动作。” 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女研究员犹豫着，结结巴巴说出口。 “会不会是……出现了动物刻板行为？” 动物刻板行为通常被定义为一种重复的、固定的、没有明显意义的行为模式。 许多动物甚至包括人类，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教授示意女研究员继续讲下去。 “我觉得，刻板行为的产生是由于生活空间的狭小还有环境丰富度较低，过度缺乏环境复杂性。 应该给他们更加科学的研究方式，就像是动物园里动物的饲养一般。” 教授皱眉，他打断女研究员的观点。 “我只需要最完美的实验品，并不是开动物园。” “是的教授，我明白了。”女研究员低头道。 “况且，001号是我花费最多心思，却收获最小的一个实验品。 没用的实验品，在他榨干最后一滴价值之后，趁早销毁。” 教授说完后，便甩手出了监控室。 仿佛真的对001号十分不满。 第91 章 002号实验品 女研究员目送教授走出门去后，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座位上。 监控室内只剩下刚刚那个戴眼镜查房的男人还有女研究员自己。 她看了一眼年轻男人一丝不苟的面容。 泄气一般抱怨着，“教授的压迫感就是强大，和他在一个屋子里，我感觉空气都快被他抢走完了！” 年轻男人抬起头，温和笑着，“小声点吧夏鱼，待会儿教授杀个回马枪，你就完了。” 女研究员叫夏鱼，她叹口气，眼神有些怅然。 “王柯你说，我们这个实验室，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柯是年轻男人的名字。 他抬头看向满墙的监控，那些穿着纯白病号服，呆坐在房间内的实验品。 他们没有人格，像是一只只供给实验的小白鼠。 王柯也叹口气，“残忍是残忍……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很快到了吃饭时间，今天是王柯和夏鱼值班，也是他们去发放饭食。 王柯将一个巨大的铁桶抱上推车，里面装着乳白色粘稠的糊糊。 那便是实验品们的食物。 一堆营养粉末混合起来的，毫无味道和香味的粘稠状浆糊。 王柯拿起勺子搅拌，然后挖出一勺倒进夏鱼摆放整齐的碗内。 面前正是001号实验品的房间。 夏鱼轻轻敲击铁门，温柔叫道，“001号，吃饭时间到咯。”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床边站起，他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向栏杆外的夏鱼。 这可爱的小模样无疑对两个年轻研究员的杀伤力很大。 第111章 001号是幼儿体形态，长得无可挑剔，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甚至不吵不闹，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夏鱼总是无来由的对他很温柔。 就像是今天一样。 尽管001号只是一个小孩，她还是用着最温和的语气又挑了一碗盛的最满的递进房间。 尹朝踮起脚才能碰到栏杆，他端起碗，有些嫌弃眼前的食物。 但肚子很饿，他还是乖乖坐在铁架床自带的小桌前一口一口塞进了嘴里。 刚刚那个女人好像对他挺友好。 尹朝心想。 或许可以找机会利用一下。 王柯和夏鱼送完001号的饭后，径直略过了002号。 透过栏杆，夏鱼可以看见里面一个精壮的背影。 肩膀很宽，只穿着一件背心，露出来的手臂上是一层薄薄的肌肉。 她看见过几次002号正脸，很帅，帅的不像是真人。 但那是一种带着野性和危险的帅。 他盯着你时，就像是一头眼冒绿光喘着粗气的野兽在狩猎，而你，就是他捕杀的猎物。 “今天是到002号的喂食时间了吗？”夏鱼问一旁的王柯。 “嗯。”王柯点头，说教授早就准备好002号的食物了。 夏鱼有些反感，撇撇嘴只觉得自己倒霉。 偏偏在自己值班的时候碰到喂食002号这种事情。 她刚进实验室实习的时候，碰到过一回喂食002号。 经验尚缺的她被吓的当场尖叫起来。 她从来不敢相信，自己会观看这样一场血腥又残忍的现场直播。 002号的食物——是那些无用的实验品。 就是教授所说的，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的实验品。 他们最后的价值，是被002号杀掉。 然后002号会像吸食鲜血的恶鬼一样，匍匐在那些尸体上，还会发出粗重的嗬嗬声。 夏鱼不清楚，002号还能不能算是人类。 晚上，夏鱼在监控里看到拿着麻醉枪的小队进入一间病房。 他们动作娴熟，很快从里面拉出一个瘦弱的男人。 然后来到002号病房前，从栏杆口射入麻醉枪，过了一会儿才将门口昏迷的瘦弱男人扔进房间。 夏鱼不想看血腥的场面，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过了很久，夏鱼回到监控室的时候，002号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那个危险的实验品戴着项圈还有手镣脚镣，正跪坐在地上拿自己的上衣擦拭地板。 夏鱼知道这是002号每次进食完都会做的动作。 只有这个时候，夏鱼才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002号还是个人类。 就像是将自己落在地上的食物打扫干净一般。 “夏鱼，带薪拉屎这么长时间？” 王柯故作不满打趣道。 夏鱼露出一个“你懂得”表情，推推他肩膀，“你也去你也去，不能让自己吃亏！” 王柯摆手，并表示蹲这么久很有可能得痔疮。 夏鱼气的又捶了他几拳。 看着是个清冷理工男，接触下来才知道，王柯嘴很欠。 但只有在这个时候，夏鱼才会将实验室内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联系起来。 在全是疯子的地方，也只有王柯和她一样。 是个充满怨气的打工人。 第二天，交班的人来之后，夏鱼就回家休息去了。 等到她再来上班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教授要将001号扔到小黑屋。 小黑屋里也是一个房间。 那里的监控常年熄屏，所以看起来一片黑暗，大家都叫那里为小黑屋。 但里面是有实验品在的。 只不过没人见到过，只是偶尔会有丢进去投喂的实验品。 小黑屋里的028号不似002号，002号只吸食血液。 而028号，只要丢进去，基本上都是尸骨未存。 没有人敢进去打扫，所以里面即使发出恶臭也没人会管。 夏鱼从监控里看见那些手拿麻醉枪的人将001号带了出来。 他还那么小，被那些人像是拖着麻布口袋一样，丢进了那间小黑屋。 王柯看出她的伤心，拍拍她肩膀，费劲安慰着。 “没事，其实……你只需要将他们当做一些……培育出来的，不属于人类的东西，或许会好一点……” 他说。 过了几天，夏鱼几乎都要从悲伤中走出来，快要淡忘掉001号。 却在某天放饭时，途经028号的房间时，听见了铁门敲击的砰砰声。 “姐姐，我饿了，可以给我一点食物吗？” 黑屋里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 第92 章 028号实验品 夏鱼瞪大眼睛，她凑到028号房间的栅栏口。 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是你吗？001号？” 她有些不确定的喊。 那个稚嫩的童声再度响起。 “是我，姐姐。” 同行的王柯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来到实验室的时间比夏鱼久。 他没有见过028号的真面目，也没见过有实验品能从028号房间活着走出来。 王柯拿出兜里揣着的手电筒，这是他为下班回家准备的。 手电筒的光束从门上的栏杆照进黑屋。 和那些雪白的一尘不染的房间不同，028号房间里到处都是黑色的结痂物。 第112章 还有堆积着的一堆黑色不知名物体。 或许是被啃食干净的骨头，或许是腐烂完毕的尸体。 王柯看见最角落的地方蹲着一个黑色的人形。 那东西好像在颤抖，他没穿衣服，但皮肤却是漆黑的。 像是墙壁一样的黑。 长期未打理的头发披散着，遮住脸颊。 忽然，那东西似乎是感受到了手电筒的亮光，王柯看见从那杂乱的头发中透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没有眼珠、没有眼白，是完全漆黑的，上面反射着手电筒的光点。 阴诡，王柯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他心脏骤缩，大喘着粗气后退几步。 夏鱼没有看到里面的场景，她比王柯矮一些，正踮着脚尖想往里看。 却被王柯拽住。 “等一下，我们先去告诉教授……” 夏鱼于心不忍，想先给001号东西吃。 但她看见王柯极度发白的脸色，将口中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好，我现在就去联系教授。” 她回。 教授来的很快，他大步流星走向028号的房间。 边走还边问，“你说真的？001号没有被028号杀掉？” 夏鱼点头。 教授笑起来，“看来001号也并非全无用处！” 跟着教授一起来的，还有那支装备着麻醉枪的小队。 教授先吩咐他们往里面扔进了两个闪光弹，然后再往028号和001号身上注射麻醉剂。 夏鱼抱着实验记录本，眉毛不赞同的挤在一起。 “教授，这会不会对001号造成损伤……” 她的话被教授摆手打断。 从来都是这样，夏鱼早该知道结果。 在教授眼里，他们根本不算是人。 小队成员麻利的在栏杆前朝里面发射了两枚麻醉剂。 众人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王柯已经将医疗床推到了走廊。 医疗床不似人们寻常看到的，上面没有软垫，没有被褥，有的只是冰冷的躺板，还有带着铁扣的束缚带。 教授示意那支小队进去将实验品带出来。 001号苍白的小脸再次出现在夏鱼视线中。 她从那些粗鲁的人手中接过001号，然后将他固定在医疗床上。 他甚至只占据了床的一半…… 夏鱼心痛的想。 忽然，有人询问教授，“教授，那怪物怎么处置？” 是那支小队成员，似乎还是队长。 教授露出嫌弃的表情，别过脸，“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 “是，那我叫兄弟们先退出来。” 他话音刚落，房间内就发生了意外。 有人尖叫着从里面跑出来，他浑身是血，身上却没有一处伤口。 “怪物……怪物撕碎了徐军！” 徐军是小队成员之一，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见一只断手落在地上。 队长反应很快，将逃出来的那名队员拽离门口。 果不其然，028号像是四足猛兽一般扑到那人刚刚站立的位置。 夏鱼看清了028号漆黑的眼睛，还有漆黑的手爪。 他四肢着地，交错的尖牙像是鲨鱼的钢齿。 他完全不像是人类。 夏鱼后退几步，靠在医疗床边。 岂料028号猛然转动方向冲着她。 在这短短几秒时间，尽管028号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用漆黑的眼睛凝视夏鱼。 她却像是被人抓住脖子一般呼吸不得。 是恐惧，窒息一般的恐惧。 教授拿出身上带着的遥控器，对着028号按了一下。 028号身上的项圈还有手镣脚镣开始闪着刺啦刺啦的电流。 他却像是被激怒，想要扑向夏鱼。 在刚要动作时就被电的躺在了地上浑身抽搐。 “加大麻醉剂量。”教授将遥控器揣进口袋，又拿出一截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 夏鱼脸颊通红，像是溺水一样的窒息感朝她涌来。 察觉到不对劲的王柯赶紧拍拍夏鱼肩膀，“你怎么了？没事吧？” 像是做梦一般，夏鱼被叫醒。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王柯转而问教授，“教授！夏鱼这是怎么了？” “那是028号的特殊之处，直视他的双眼，会让人产生实体化的恐惧，现在已经没事了。” 王柯这才放心。 他搀扶起夏鱼，然后将绑着001号的医疗床推进了实验室。 因为今天不舒服，所以夏鱼申请不参与这次实验。 她苍白着脸，手中捧着一杯温水，站在透明的实验室外。 里面是正在进行的实验。 研究人员将001号的身体剖开，切下部分内脏的一小块。 这一切的进行都是不打麻药的。 只有保证最鲜活的，处于活跃状态的细胞，才能完成最接近完美的实验。 她曾经参与过很多次这样的实验，那些实验品们尖叫求饶的声音会一直环绕在她耳边。 即使实验完成之后，在夜深人静时。 夏鱼也会幻听一般听见他们痛苦的哀嚎。 与其余的实验品不同，001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很安静，甚至冷静。 只是睁着黑润的眼睛，看着那些研究人员。 第113章 看着他们一点点划开他的肚皮，将血液抽离他身体，将器官一点点切下。 在不知何时，夏鱼回过神来后。 她看见001号将漆黑的眼珠望向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 夏鱼逃也似的离开了实验室。 第 93章 新晋奶爸002 又过了几天，她有意无意的避开了001号房。 这天，所有研究人员的气压都很低。 起因是教授在实验室内大发雷霆。 “无用！又是无用的结果！” “我完全看不到他的特殊之处！” “001号实验品是我们启动计划以来最为失败的案例！” 夏鱼大概清楚了，约莫是上次的001号器官切样没有提取到特殊基因。 “001号普通的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类……” “销毁吧，丢给002号吃掉……” 夏鱼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对话，叹了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001号是怎么让028号没对他动手的，但是希望这次，001号也能活下去。 这时，王柯忽然凑过来和她八卦。 “你知道上次那个028号为什么没有杀死001号吗？” 他小声询问。 夏鱼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于是老实的说自己不知道。 王柯看了眼四周，见没人后压低声音更为小声道，“我偷偷看了028号的实验记录。 他竟然是由001号的基因培养出来的……” 也就是说，028号相当于001号的克隆体。 夏鱼有些想不通，“那为什么仅仅只是用了001号一点基因的028号会那么厉害，但是001号却完全没有展现特殊之处？” 王柯摇头，并表示这是连教授都想不通的事情。 028号是不可控的，所以教授只将他当做处理尸体的工具。 当然，教授也不是没想过利用001号的基因创造更多可控的028号。 但都以失败告终。 028号是成百上千万实验品中，唯一活下来的。 或许正是因为血缘相似，028号才没有杀死001号。 研究员们都这样以为。 纯白的病房内，尹朝端坐在床上，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门上的栏杆处。 身上被切开的伤口早就愈合。 只是他每天都会悄悄让它看起来严重一些，有时候是拿指甲沿着缝线划开，有时候是自己用力崩开。 以至于那些来给他换药的研究员们，都以为他的伤口愈合程度和正常人类没有区别。 今天，他又见到了那支带着麻醉枪的小队。 他们放松了警惕，没有先注射麻醉枪，而是先推开了门。 门打开后，有人很快朝他发射麻醉枪。 那个男人是这支小队的队长。 男人身后有人调笑，“队长，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001号普通的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类。” 尹朝躺在病床上，晕倒前他看见那个队长一脚踹在说话的男人身上。 他很生气，大声吼道，“刘明，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按规矩来，下次先注射麻醉枪再开门！” 再次醒来后，尹朝是在一间布局相同的房间内。 他知道，这是将他扔给其余的实验品吃掉。 就像上次的028号一样。 尹朝佯装自己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躺在地上没有动。 那个背对着他，身穿白色背心的男人却像是看穿了他的伪装。 “我不会吃你。”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尹朝坐起来，没有说话。 男人转过头，又道，“我现在还不饿，饿的时候吃。” 尹朝面无表情，乖巧的坐在地上，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你叫什么？” 忽然，尹朝问。 像是没有想到会有实验品和自己主动搭话。 002号迈着沉重的脚步，蹲在尹朝面前。 他黝黑的眸子望向对方，从面前人肉肉的脸颊上移到脖子处。 002号没有见过这样小的活物，心中痒痒的，又忍不住想尝一口他血液的味道。 尹朝歪歪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只盯着他不说话。 等到002号看够了，才一言不发的走到床的另一边去。 任由尹朝在地上坐着。 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觉袭来。 尹朝将小手抵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他看了一眼房间的布局，脸色有些难看。 撇着嘴思索良久后，他还是小步小步朝着房间里唯一的成年人走去。 002号正在墙边做俯卧撑，这是他在这里唯一的爱好。 一做就是一整天。 尹朝拉拉他衣摆。 002号停下动作，不耐烦的看向还不到自己大腿的小东西。 “我想，尿尿。” 奶声奶气的请求让002号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将衣摆从小东西手里拽开，点头朝他示意马桶就在墙边。 尹朝像是有些为难，这里的马桶很高，他房间里是专门有一个小凳子配着的。 于是他小声道，“我够不到……” 002号从有记忆起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但是他很讨厌不干净的地方，于是为了避免这麻烦的小东西将他的房间弄脏。 他蹲下身，将面前人的裤子褪了下来。 第114章 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将他挽着腿弯抱起来，走到马桶前，对准了方位。 尹朝感觉自己脸颊很烫。 说不出来的怪异。 但脑海里的知识告诉他，在人类世界中，这样抱小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002号等了半天没有听见水声。 偏头看了看小东西的下体，对上他红透了的脸。 又等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的水声才开始响起。 等到水声结束，002才将人放在地上，然后熟练的帮他拉上裤子。 尹朝见他又准备走，赶紧再喊了一句，“还有洗手，我要洗手。” 于是002号又将他抱上了洗漱台。 尹朝小声说，“其实下次，你把我抱上马桶就行，我自己会尿尿……” 声音越来越小，002号却听得很清楚。 他点头，想着确实麻烦，于是同意了请求。 监控室内带薪拉屎回来的夏鱼，本想着这会儿会看到002号清理病房血迹的场景。 没想到看了一场带娃直播。 “他……002号也是……001号的克隆体？” 夏鱼结结巴巴询问王柯。 王柯一言难尽道，“我保证不是。” 思虑良久，王柯若有所思道，“你说……001号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点啊？” 夏鱼摇头，随口说着，“或许这就是他的特殊之处？” 两人都没将这句话当回事，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 就连其余的研究员和教授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只以为这是002号一时兴起，他也确实没见过小孩。 就由着002号去了。 他们每天晚上相拥而眠，一开始002号并不让尹朝上床。 可是每次醒来之后，他看见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蹲在角落。 002号想，其实床也挺大的，而且这小东西也并不脏。 甚至还有一股甜甜的气味。 便慢慢接纳了他。 时间越来越长，实验室内关押的实验品们却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 不止实验品，研究员也在其中。 第 94章 暴动 在一个简单的午后，夏鱼照常做着自己的工作。 她今天负责转移实验室内的样本。 那些样本全都泡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里，是从其余实验品身上取下来的。 有的是血，有的是器官的一小部分。 夏鱼拿起一小支血液样本，里面的血液很鲜红。 她皱起眉头，“王柯，你来看。” 王柯停下手中事情，转头看向夏鱼手中的试管。 “这是刚抽取的血液？” 他问。 夏鱼摇头，将试管转了个方向，上面的标签露出来。 是一个月前的样本。 只是上面没有标注署名。 “一个月前的样本？”王柯沉思。 血液会变质，这是最基本的知识。 还有，一般血液抽取放置一段时间后，会出现分层的状况。 上面的清液是血浆，中间位是血小板，最下面是血细胞。 但是这支试管里的血液，像是新鲜抽取的，鲜活又纯净。 “你快看！”夏鱼拿起这支试管周围的样品。 那些割下来的器官部分，都在蠕动着，像是要冲破试管。 “这太不对劲了。”王柯喃喃。 他快速查看除了这边之外的其余样本，除了这个板块的，都是正常的。 像是有距离限制的辐射。 两人想将这特殊的情况上报教授，这时，实验室内警报声响起。 滴滴滴的红色警报让所有研究人员心头一震。 王柯拉着夏鱼飞速往外跑，他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过警报响起。 直觉告诉他，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们刚跑到门口，气喘吁吁的夏鱼便看见面前的王柯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夏鱼看不见前面的情况，询问眼前人。 但是王柯没有说话。 夏鱼一边喘着气，一边绕过王柯看向走廊外。 那些实验品不知何时全都跑了出来。 他们互相残杀着，血液、残肢、内脏，甩的满地都是。 夏鱼目瞪口呆，捂着嘴想吐。 却在这时，走廊上游荡的实验品发现了两人。 那些实验品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眼神不对焦，摇摇晃晃朝两人走来。 王柯拉着夏鱼继续跑了起来。 一路跌跌撞撞，最终躲进了监控室内。 将门反锁后，王柯赶紧拿出手机拨打求救电话。 “教授教授，能听见吗？实验室发生了暴乱，那些实验品们变得具有很强攻击性！” 王柯知道，既然警报已经响起，那就证明实验室比他们更先察觉到危险。 他此刻打给教授，只是想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安排的。 “我知道了，已经安排报警，你们坚持一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然后挂断电话。 王柯来不及反应，看见身旁的夏鱼止不住颤抖，浑身发冷。 应该是被吓到了。 王柯将身上衣服脱下，披在夏鱼身上。 他转身，看向满满一墙的监控画面。 房间内要不就是血淋淋的尸体，要不就空无一人。 第115章 他快速扫过一遍，却在其中看见一个诡异的监控画面。 002号房的监控内，两人都在。 001号靠坐在床边，002号在他身后环抱着他。 忽然，001号转头，将视线落在墙角的监控上。 这使得监控前的王柯被迫和他对视，这种感觉就好像对方正透过屏幕看着他一般。 王柯皱眉，看见001号嘴巴一张一合。 像是在说什么。 王柯也跟着他说起来，“小心……身后……” 他勉强能根据唇形判断出这四个字来。 忽然，王柯回头。 看见浑身是血的女人。 夏鱼也注意到了那个不正常的女人，这人是他们的同事，他们称呼她为小李。 应该是比夏鱼他们更早进入监控室的，只是刚刚躲在某处，两人没有发现。 小李神经质的笑着，手上还拎着一根断了的木头。 看样子好像是从断掉的桌腿上取下的。 木头突刺的地方沾满了血，还有一些皮肤组织。 王柯小心翼翼后退两步，“小李，你受伤了？身上这么多血？” 小李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她低头，病态地擦拭着手上已经结痂的鲜血。 “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她重复着，很明显的不对劲。 王柯赶紧退后一大截，被小李忽然察觉，然后抬起头，直直盯着他。 “你身上没有血，让我擦一擦好不好……让我擦一擦好不好……”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像是有些精神失常。 王柯不断后退，手从桌子上摸索着，随意抓起一个杯子。 他猛地发力，将手上的杯子砸向小李头部。 对方躲开的一瞬间，王柯又搬起身旁的凳子砸向小李。 人总算是被砸晕，额头上一直在冒血。 夏鱼靠近王柯，脸色还是很惨白，“小李这是怎么了？” 她问。 王柯摇头，看小李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之后，连忙将视线转向监控。 002号房间内，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他继续查看，快速跳过每一个画面。 终于在一个拍着走廊的监控中看见了两人。 荒诞血腥的场景中，穿白色背心戴着黑色项圈的男人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男孩走过。 他单手抱着小男孩，路过那些游荡的实验品时也不避让。 王柯看见，刚刚还无差别攻击的实验品纷纷跪在地上。 他们像是在迎接自己的神。 夏鱼也看到了王柯正在看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 监控画面上显示，在001号和002号走过之后。 那些刚刚还跪拜的实验品们变得更加暴动，他们自相残杀着，像是没有痛觉。 有的一时没找到人选的竟然开始伤害起自己来，撕咬、抓挠，像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王柯不停转换着监控画面，他看见002号抱着001号去往了028号的房间。 002号将001号放在房间外的窗台上坐着，然后一脚踹开了那扇铁门。 “这……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夏鱼惊讶道。 实验室所用的铁门都是特殊定制的，之前听懂行的同事说，坚硬的程度甚至能防弹。 但就这样被002号一脚踹开，看起来不如一般的木门。 第95 章 养蛊 028号的房间依旧那么黑暗。 尹朝乖巧的坐在走廊外的窗台上，晃荡着两只脚，看起来天真又无忧无虑。 他听见里面传来嗬嗬的喘气声，是028号对侵入者的警告。 过了没一会儿，大概就是尹朝掰着指头数了十个数后，伴随着砰的一声响。 028号被扔了出来。 他迅速爬起来，四肢伏地，戒备的看着面前的002号。 尹朝转头，在监控器看不见的死角，笑着，朝002号轻轻说，“杀了他。” 监控室内的两人并没有看见尹朝说了话，只看见002号走向028号。 他粗暴的拽起028号黑色打结的头发，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 夏鱼至今还记得自己和028号对视时的感觉。 那种几乎要化为实体的恐惧，让人溺水一般的窒息。 但是002号像是感受不到，他面对那双漆黑的双眸，无动于衷。 甚至伸出手，一拳打在那张脸上。 接着一拳又一拳，不留余力的，置人于死地的。 夏鱼和王柯看出来了，002号想要杀了028号。 监控室内的两人浑身冰凉，看着028号头部的位置被非人的力量砸成一滩肉泥，就连那块地板上也有着不小的深坑。 直到人毫无生的气息，002号才停下手。 他一直用的都是左手打人，用干净的右手再次抱起001号。 “他们……想干嘛？” 夏鱼颤抖着问。 王柯同样脸色很差，他嘴唇泛白，说出了自己心中猜想。 “他们是想要杀光所有的实验品？” 他平时爱看一些天马行空的小说，一路杀人下来，让王柯觉得，这整个实验室成为了某种斗场。 像是养蛊一般。 “你刚刚逃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那些实验品的房间门，都没有遭到破坏……” 夏鱼摇头，但是王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第116章 “你是说……”她咽下口水，“是有人故意放实验品们出来的？” 他点头。 现在回想起来，教授电话里的语气也很奇怪。 他好像完全没有焦急的情绪，甚至还有点尽在掌握的状态。 而养蛊，是说将收集起来的所有蛊虫放在同一个空间内。 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从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的，会是新的蛊王。 王柯手脚逐渐冰凉，他从小活在和平的社会，接受社会主义教育。 这样草菅人命的实验方式，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也太过疯狂。 他看向身后不知生死的小李，对方浑身沾满了鲜血。 这时，王柯脑海中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她…… 他头痛欲裂，朝身边的夏鱼靠过去。 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原本躺在地上的小李浑身是血，眼珠子爆开，她站在他身边。 歪着头，看着他。 王柯呼吸骤停，一把将小李推开，尖叫着往墙角退。 小李跌跌撞撞站起来，眼睛里只剩下两个血窟窿，混合着脑浆一样的白色液体，还有血丝，缓慢的往脸上流。 她张着嘴，好像在问王柯为什么杀她。 那一刹那间，王柯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脑海中那个声音不停叫嚣着杀了她杀了她，不杀了她，死的就会是自己。 他抓起身旁的椅子，双眼赤红，怒气冲冲的朝模样骇人的小李走去。 不杀了她，死的就是自己。 为什么杀你，你不杀我我会杀你吗？ 为什么你只杀我不杀别人？ 王柯愤怒极了。 在距离小李只有半米距离时，他举起凳子，摆出最为凶猛的架势。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打断了王柯的动作，他被短暂的吸引走了注意力。 等到他转过头，将视线从门口移向前方时，看见的只有满脸惊恐跌坐在地上的夏鱼。 小李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刚刚的地上，没有一丝移动的痕迹。 “王柯……你……要杀了我？” 夏鱼吓得哭了出来，不可置信道。 王柯赶紧将手中板凳扔下，抱紧地上颤抖的夏鱼，不停说着对不起。 等到两人情绪稳定之后，王柯才想起刚刚那阵敲门声。 他示意夏鱼待在原地别动，自己朝着门口走去。 却被夏鱼叫住。 “王柯！可以看监控。” 王柯拍拍脑袋，心想自己是真被吓傻了。 监控室门口也装有监控。 他赶紧将画面调出来，看见的只有两个一大一小的背影。 是002号和001号，是他们敲的门。 他们敲完门后没有停留，转身朝着研究人员做实验的地方走去。 王柯忍不住想，难道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来叫醒他？ 实验室内没有安装监控，是为了保证实验的绝密性。 所以王柯和夏鱼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这样，两人在监控室内等了很久，没有等到001号和002号出来。 倒是等到了教授和几名核心研究员带着那支装配麻醉枪的小队前来。 “教授……” 王柯眼里闪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却被教授挥挥手打断。 他的视线没有在小李横在门前的尸体落下一瞬，迫切的询问两人。 “002号呢？002号去哪儿了？” 王柯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愣了一会儿回答道，“去了存放样本的实验室。” 教授点头，露出有些癫狂的笑容，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等到人完全消失后，夏鱼才拽拽他衣角，小声的问，“王柯……你说教授是真的没看到小李的尸体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王柯摇头，没有回答。 他站起来，让夏鱼在原地好好休息，将监控室的门带上后小心翼翼的跟上了教授一行人。 此时，存放样本的实验室已经一片狼藉。 好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教授招手，带领众人走向另外一个房间。 那是一间做手术的实验室，同样一片狼藉。 只是正中间的手术台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身边站着002号。 那张手术台是实验品们采取身上样本时用的。 他依然记得那天，001号躺在床上，就那样沉静的看着他们切开他的肚皮，拽出心脏切下一角。 那天夏鱼说她有点不舒服，是王柯代替的她。 他并不是其中资历最老，技术最高超的研究人员。 但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 那天下手术台时，所有研究人员反常的冒出浑身冷汗。 “我感觉，我拿着手术刀的手，前所未有的抖过……” 资历最老的那名研究员摘下手术帽，艰难的扶腰坐下。 “……就好像，我在害怕一般……具体要说害怕什么……又说不上来……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他说着，摇着头补充道，“或许是001号太像是人类了？” 第96 章 所有人都死了，我就是最完美的实验品 大家都没有说话，用沉默赞同着他的说法。 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说通。 此时，002号也用那样沉静的眼神望着闯进来的所有人。 第117章 教授似乎对他的存在很意外，或者说对他还活着很意外。 “001号？你居然还活着？” 他问。 001号没有回答，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他。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王柯却观察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 都莫名狂躁起来。 教授更是跺着脚来回走动，他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可能”这三个字。 看起来……就像神经质的小李。 王柯瞬间冷静下来，抬起自己被抓的渗出血迹的手臂。 他刚刚在无意识间，竟然将自己手臂抓破了。 他想起那支试管中的血液，还有它周边被影响的样本。 那些增殖的，不停蠕动的，想要冲破外壳的样本……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王柯后退好几步，远远看着实验室内的情形。 001号终于开口说话，“我需要解毒剂。” 他说。 王柯有些不明白意思，解毒剂？ 001号中毒了？他来实验室是为了寻找解毒剂？ 这没有道理，001号不可能接触到有毒的物品。 王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见教授听到这话后停下了步子。 他在这个角度看不见教授的表情，但是不难从背影中猜出教授此刻很震惊。 “你知道……解毒剂的存在？” 王柯听见教授这样说。 001号没有给出回应，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教授继续道，“解毒剂，只能给最完美的实验品，你知道的，你不会是那个最完美的。” 001号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是王柯很难形容的一种笑。 像是轻蔑，又像是嘲讽眼前人的无知。 他看见001号朝002号举起右手，脸却正对着教授，他说，“只要杀光所有的实验品，我就会是最完美的，不是吗？” 002号动起来，这让所有研究员和队员都有些紧张。 他们做出防御姿态，手中举起麻醉枪正对着002号。 仿佛只要他下一秒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那些扣在扳机上的手就能轻而易举将002号射成筛子。 但是002号只是递给了001号一只小巧的手术刀。 还挑选了让他握着最舒服的大小。 002号单膝跪地，眼睛一直注视着001号。 下一秒，001号举起手术刀，扎在了002号颈间。 喷涌的鲜血像是烟花一般绽放，溅落在001号脸上。 王柯瞪大了眼睛，他看过002号踹翻特制铁门，也看过他徒手砸碎028号脑袋。 他想要杀死像是孩童一般的001号，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是他亲手为他递上杀死自己的刀具，他臣服地跪在地上，他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就好像是心甘情愿，他愿意被他杀死。 001号将手术刀扔在地上，看着失血倒下的002号，心满意足的朝着教授笑起来。 他半张脸被溅满了鲜血，另外半张脸却又精致的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 天真又邪恶的样子让在场所有人汗毛倒立。 001号不以为然道，“现在呢，我才是最完美的实验品。” 原本癫狂的教授被更为癫狂的001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后，他挥挥手，身后的队员领命。 麻醉枪快速射向001号。 001号在中枪的那瞬间危险的眯起了双眸，他看向教授，冷漠道。 “你们，想违背规则？” 教授理了理白大褂，转身的同时，回答他，“我可从来没说过有什么规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想。” 教授走后，001号被小队成员关回了房间。 002号的尸体被妥善保存好。 教授给夏鱼和王柯他们都放了一个很长的假。 在这期间，王柯和夏鱼恋爱了。 在很多次他向夏鱼讲起自己在实验室内看到的最后场景时，夏鱼总是会说这样的结局出乎意料。 “感觉……001号就这样轻易的被教授摆了一道？” 王柯摇头，这才是001号让他觉得可怕的地方。 “他可以操控002号那样的强者，还有那些实验品们……你还记得吗，他们像是跪拜神明一样……” 实验室调取了那段监控，一致以为他们是跪拜的002号。 那是对绝对力量的臣服。 他们这样说着。 可是疯子又怎么会怕死？王柯一直保持着疑问。 而且就连最后的002号也心甘情愿被001号杀死，这是解释不通的。 “或许是因为，002号与他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 夏鱼不确定道。 王柯兀的转头，“对！就是这个！感情！” 他像是找到了最终答案，越说越激动。 “人与怪物最根本的不同，就在于感情！002号与他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但是001号却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他！” “我发自内心的恐惧他……也是因为这个……” “他天真，不谙世事，但却无情、残忍……” “像是一个……怪物，一个最完美的实验品最应该具备的东西……” 夏鱼有些听不懂王柯的自言自语。 但却在王柯身上看到了教授的影子。 那种对科学的热爱与偏执，是教授身上公认的品质。 第118章 又过了一段时间，夏鱼发现自己怀孕了。 王柯劝她不要再回实验室，那里或许隐藏着大家都未曾看到的危险。 夏鱼同意了。 她想王柯也不要再回去，凭借他们的资质，在外面找一份高薪又轻松的工作轻而易举。 但是王柯拒绝了。 他说他想搞清楚教授口中的“最完美的实验品”到底是谁。 他想看到教授组建这个实验室的最终目标。 “别担心夏鱼，搞清楚了我就会主动辞职的，而且我也不认为那场暴动是实验品们自发的……” 夏鱼点头，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虽然月份不大，但那里已经有了微微的弧度。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王柯笑笑，“总该是个人吧。” 夏鱼笑着捶了他一下，只听王柯又说。 “如果是个男孩，就叫王人吧。” “王人？好难听。”夏鱼十分嫌弃。 “那叫王忍。” “如果是女孩呢？”她问。 “跟你姓？”王柯笑着说。 “跟我妈妈姓吧，我妈妈姓洛……” 第97 章 我所认为的科学 王柯再次回到实验室后，里面的研究人员基本上都走了。 他走进监控室，坐上自己熟悉的位置。 抬起头看向那扇密密麻麻的监控墙时，下意识的扫向002号房间的监控画面。 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002号，完好无损的活了过来。 他目瞪口呆，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连同事叫他也没能听见。 同事走到他身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明白了他为何如此震惊。 “你在看002号？” 王柯回过神来，他点头，脑袋有些短路，“他，他不是……” “死了？”同事打断他，说出他想说的话。 王柯呆愣着点头。 同事哈哈笑起来，他拍拍王柯肩膀，“你是放假放傻了吧，002号永远不会死。” 王柯像是连通了线路一般，灵光一闪，“你是说……这是克隆体？” 同事嗯了一声，又有些严谨的回答，“生物体征上算是克隆体，但是，世界上没有比002号更成功的克隆体，就好像再生一样，他有原来的记忆、原来的情感……” “教授曾经想要批量克隆002号，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同事眼里闪着亮光，似乎也觉得这样的事情简直就像是神迹，是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的。 他继续说道，“只有002号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死亡，教授才能复制出下一个他来。” “002号，永远不会死…… 就像无线刷点的npc一样……” 王柯皱眉，没再理会他，转而看向监控。 他在找001号的监控画面。 同样的房间布置，他看见001号无所事事的坐在床边。 画面内的小人又长大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退去不少。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监控画面。 再次与监控外的王柯对视。 同事也啧了一声，他搓着手臂，嘴上抱怨着每次看001号监控画面时就觉得邪乎。 “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 同事说。 他不再待在监控画面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王柯接过他的话，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 此刻的我，就像一个狂热的偷窥狂。 但是在他看向我那瞬间，分明是他，在偷窥我。 或者说，他看穿了我。 我内心的恐惧、邪恶……” 今天是那个话多的同事和王柯一起去放饭。 他叫冯叶，比王柯年纪大、资历老，对于实验室的了解，也比自己深。 冯叶搅和着桶里黏糊糊的食物，他笑起来，忽然问王柯。 “你知道实验品们暴乱那天，是谁放饭的吗？” 王柯摇头，那天他和夏鱼是负责整理样品的。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样品发生的变化自己还没来得及上报教授。 只是那些样品似乎都在暴乱中被损坏，就算上报也得不到研究价值。 冯叶接着说，“是我，我和小李。” 王柯听见小李这个名字，应激一般抬起头来。 他眼里满是恐惧，似乎一下回到了那天那个血腥的场景之中。 “小李，小李她还好吗？” 王柯不明白冯叶忽然提起小李的原因，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冯叶摇头，声音中带着硬挤出来的惋惜，“她死在了暴乱里，被砸破了头，失血而死。” “太可惜了。”王柯道。 由于他太过紧张，并没有听出冯叶语气的问题。 两人准备完毕之后，来到了001号实验品的房间门口。 王柯透过铁栏杆，看向里面坐着的001号。 对方也在看他，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 001号说。 王柯眨眼，并没有回话，冰冷的说，“001号一切正常。” 然后由冯叶递上装满糊糊的饭碗。 002号王柯没有细看，只是粗略扫了一眼。 还是和以往一样，真如冯叶所说，是一个完美的克隆体。 第119章 由于那场暴乱，实验体的数量明显少了很多。 王柯和冯叶很快完成任务。 他们推着的空铁桶在走廊上发出巨大的咯吱声，刺耳极了。 王柯赶紧弯腰查看底部的轮子问题，发现是因为太过老化而生锈了。 忽然，身后的房间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王柯被吓了一跳，差点头朝下栽倒过去。 幸好冯叶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王柯站直身体，连忙道谢，转身看向罪魁祸首的房间。 心中忽然冰凉一片。 这里是028号的房间。 那间永远不开灯的屋子。 他指着那个门牌，结结巴巴询问，“028住进了新的试验品？” 冯叶笑着，摇头。 “里面就是028号，一直都是他。” 王柯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板有些不平整，他移开脚，看见一个碎裂的小坑。 这是那天002号砸碎028号的脑袋时留下的小坑。 大小正是一个拳头所能容纳。 他惊讶的后退几步，满脸都写着不可能。 冯叶朝他解释，“你知道028号不可控，为什么教授还留着他吗？” “这就是原因，我们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了被砸碎脑袋的028号。 那些不知情的研究员们将他的尸体扔进了火葬场，最后烧到一半时被教授叫停。 从火坑里刨出来的尸体已经不成人形。 那完全就不能叫做尸体，但教授还是叫我们将他带了回去，扔进了028号房间。 期间送过一些死去的尸体进去，就再也没有管他。”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们发现，028号在里面活动。 他狂躁的砸着门，却并不是想要出来，就好像只是为了告诉所有研究员。 他又回来了……” 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着冯叶叙述一般平静的话声。 王柯浑身发冷，他感觉冯叶说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凉意。 他的信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第98 章 冯叶 从小热爱的科学告诉他，判断一个人的死亡有两个标准。 心死亡和脑死亡。 心死亡是人类公认的死亡标准，表现为血液循环、脉搏、呼吸停止。 脑死亡是指脑组织和脑细胞死亡，大脑、小脑、脑干的功能永久不可逆性丧失，表现为深昏迷，脑干反射消失，无自主呼吸。 一个脑袋被砸碎，又被扔进火葬场造成高度烧伤的人。 是不可能活下来，还靠着自身的痊愈能力治愈的。 王柯再一次回想起那个自己和夏鱼无数次讨论过的问题。 他们，这些实验品们，真的……还是自己所认为的人吗？ 看着他愣神，冯叶笑了起来，差点喘不过来气。 “哈哈哈哈，王柯，你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实验室啊……哈哈哈哈……” 王柯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冯叶……你……” 到嘴边的话被冯叶打断，对方微笑着，示意他工作结束了。 然后推着铁桶离开了这里。 王柯站在原地，看着冯叶越来越远的背影，身旁的028号房间传来嗬嗬的喘气声。 他扭头，在栏杆后的黑暗中似乎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王柯不敢再多停留，跟着冯叶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重新回归工作的这几天，实验室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但王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是嫌弃办公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同事a忽然暴起将闹钟砸个粉碎。 亦或是觉得饮水机内的水太烫，索性将杯子里刚接的开水浇在自己头上的同事b。 王柯烦躁的在纸上不停画着圈。 一遍又一遍，用力的程度使得笔记穿破薄薄的纸片印在桌面上。 他皱起眉头，将纸片一把撕碎。 这时，一双略显冰凉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王柯顺着手看上去，见是冯叶。 他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微笑。 “冯叶？你怎么在这？” 王柯知道，他今天是负责为实验品提取样本工作的。 冯叶将他拽起，到了走廊上后才停下。 他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之后，小声朝王柯说，“这里不是你该待下去的地方，离开吧，和夏鱼一起……” 王柯摇头，眼神很坚定。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进入科研领域的初心来。 “你知道吗，我热爱科学的原因，只是为了搞清楚花为什么会开、蝴蝶为什么会飞、太阳为什么会东升西落，这些常识性的问题。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的信仰受到重创…… 我所认为的科学，我所学习到的知识，不能解释一些问题时…… 我会选择，留下来，找出真相。” 他看向实验室走廊上阳光透过来的地方。 丁达尔效应下，一束一束的光组成了一条通路。 那不是上帝的恩赐，也不是神明所造就。 只是因为光被悬浮的胶体粒子散射，这些粒子对光线产生散射作用，使得光线在传播过程中发生散射，形成光亮的通路。 冯叶叹口气，拉着他走进了一间实验室。 “这里应该算是整个实验室的核心吧。” 第120章 他说。 王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里面放着一个个大约两米高的，装满福尔马林的加大号试管。 每个试管中都装着一具尸体。 那些尸体紧闭双眼，浑身蜷缩着，像是浸泡在母体的羊水中。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所有的尸体长着同一张脸。 “……002号？”王柯喃喃。 冯叶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王柯，笑着问他。 “很惊讶这些尸体都长着002号的脸？” 王柯点头。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教授想要批量复制002号，却从未成功过的事情吗？” 冯叶解释，“这些就是002号那些失败的克隆体……” 他带着王柯走到房间的最角落，那是一支破碎的试管，残渣和漏掉的液体已经被清理干净。 残存着的只有一个破碎的底座。 冯叶指着那个试管，朝王柯笑着说，“你知道吗，当世界上唯一一个活着的002号死亡时，就会有一个试管中失败的克隆体活过来。” 他指着身边那个试管，又指向王柯身后的试管，一边大笑着嘴里一边说，“下一个或许会是这个、这个，又或许会是那个！哈哈哈……” 王柯觉得冯叶变得很不对劲。 他和冯叶是同一所学校里出来的师兄弟，之前的他温和谦恭，是一个十分合格的朋友。 但是现在……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 王柯心中的话被冯叶一字不差说了出来。 他有些惶恐，不停往后退着。 冯叶却默默转过了身，他从一个恒温箱内取出一个装着血液的试管。 “不止是我……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像是疯子吗？” 他问。 王柯回想着奇怪的同事，还有自己反常的举动，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他撩起自己左手袖子，上面是结痂的抓痕，有旧伤，但更多的是最近才造成的。 “你也快变成疯子咯~” 冯叶语调轻快，摇晃着手中的那支血液。 王柯看向冯叶，对方神色淡定。 于是他问，“你有办法吗？” 冯叶将手中的血液递到王柯眼前，“将它注射进身体，你会恢复正常。” 或许是恢复正常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并不具有可信力，冯叶在停顿几秒之后又改了一个说法。 “你可以主宰自己的意识，不用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就变成疯子。” 他当着王柯的面用一根针管抽出里面的血液，然后从自己手臂上注射进去。 他手臂那里有一团不小的乌青，甚至可以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 王柯本想阻止他，“你还没看这个血液的血型和你一不一样……” 但是已经来不及，冯叶一点点将针管里的血液推进身体。 他一脸享受，仿佛这过程能给他带来禁忌的快感。 但是王柯再一次被震惊，这是最基本的医疗常识。 如果输血者与受血者的血型不相同，是会出现免疫反应的，严重可能致死。 输完血的冯叶拔下针管，甚至还安慰起他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99 章 你不是人 他又拿出一支血液递给王柯。 王柯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了。 试管里的血液是分层的，并不是他和夏鱼在暴动时发现的那支。 “这是……” “这是002号的血液。” 冯叶说。 血液被注射进身体的那瞬间，王柯像是飞在空中俯瞰大地。 他看见了去世的爷爷奶奶，在吹着凉风的院子里，他们将他抱在怀中，躺在摇椅上，慢慢哄着他睡觉。 “怎么样，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是吗！” 冯叶满脸激动，等待着王柯的使用感受。 回过神来的王柯没有立即回答他，他有些回避这个问题，点点头转身走了。 之后，那些同事们越来越疯狂。 已经不局限于砸东西发脾气，他们开始了自残。 有削着苹果将自己手指削下来的，还有拿针管将自己眼球中的晶体吸出来的…… 每天都像是活在恐怖片中，没有人知道自己身边人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死去。 王柯很疑惑，他问冯叶为何不将血液给其余同事使用。 对方只说，他和自己都是被教授选中的人。 也只有选中的，有价值的人，才会得到机会。 王柯驾轻就熟的将血液扎进自己身体中，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和病房中的实验品们，好像没什么两样。 对于教授而言，只有价值才是最重要的。 这天，教授将那队装配麻醉枪的小队带了进来。 “我会再次选出最完美的实验品！” 他对着所有人说，表情是克制不住的兴奋。 “你们只需要将今天的吃食正常发放下去，然后躲进监控室内。” 他指着王柯和冯叶说。 然后递给冯叶一瓶黑色的手掌大小的瓶子。 “你应该已经有经验了。” 教授拍拍冯叶肩膀。 王柯没太看明白，直到冯叶将小黑瓶中的粉末倒入装食物的铁桶中时，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还记得王柯回到实验室时，冯叶说暴动那天负责放饭的是他和小李。 第121章 所以，这些粉末才是实验品暴动的关键。 是教授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他策划了一场屠杀。 王柯躲进实验室，监控画面中，那些装配麻醉枪的人一间间走过，所有实验品的房间门都被打开。 他看见那些双眼迷离，笑容诡异的实验品开始晃晃悠悠走出了房间。 然后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尖叫着狂笑着冲上前去。 像是嗜血又饥肠辘辘的野兽。 王柯将画面转向001号房间，小男孩纹丝不动的坐在里面。 他没有被那些粉末影响，就像第一次暴动那样冷静。 002号却破天荒的走出了房间，他看着别的实验品自相残杀，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然后转了个弯，推开了001号的门。 尹朝笑着，眼尾弯弯。 “怎么来找我了？” 他靠在床边的架子上，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很亮，“你是要来杀了我？” 002号没有说话，他走到尹朝面前，蹲在他身前。 抓起他小了一圈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像是一只祈求主人抚摸的大狗。 尹朝笑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另一只手摸向男人颈间，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口。 “我给你的记号没了呢……” 像是有些失望，尹朝垂下眼眸说。 002号将他搂着屁股抱起来，像是第一次暴动时候的场景。 他们这次又走向了028号房间。 监控室内的王柯心道，又要杀一次？ 然后默默为028号默哀。 002号将001号放在那个同样的窗台上，轻而易举踹开028号的房间。 他将028号拽出来，只是这次没有动手，转而将他按着头压在001号面前。 尹朝伸出一个食指，轻轻抬起028号的头来。 他眼里闪着好奇，“你还真是让我有些震惊。” 028号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站在监控前的王柯甚至在那模糊的像素里看到了028号的恐慌。 他交错的，像是鲨鱼一般的尖牙微张。 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别……杀，我……” 尹朝笑起来，像是028号讲了一个好听的笑话，“你会说话？是听见被你杀的那些人说的？” 028号以为对方改变了想法，谄媚的点头。 尹朝的笑戛然而止，眯起眼睛问，“那你，放过他们了吗？” 028号愣住了，像是有些错愕。 他放过他们了吗，当然没有，送上门来的食物他怎么会放过。 “杀人者，总会被杀，不是吗？” 尹朝天真的问他。 然后背靠着窗台，愉快的晃动起自己悬空的双脚。 002号一拳砸在028号头上，像是第一次一样将他的头颅砸的稀碎，混合着毛发和脑浆。 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地上多出了一个深坑。 002号再次用干净的右手抱起001号。 他们来的方位，是监控室这边。 冯叶不知何时站在王柯身后，他眼神阴暗，“不能让002号找到教授他们的藏身点。” 王柯被吓了一跳，快速平复心情后，趁着冯叶还未走出门口赶忙问，“教授他们藏在哪？” “在那个放满了失败克隆品的房间。” 他毫无防备的说出来。 等到冯叶出去后，王柯在监控画面内看见了他。 他拦在了002号前进的方向。 毫无疑问的，002号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王柯看见冯叶的尸体在墙壁上砸出一个深坑，内脏被挤压着，七窍流血。 他于心不忍，但又知道自己于002号来说，只是螳臂挡车。 忽然，他看见001号正对着监控，嘴巴一张一合。 王柯知道，001号在和自己对话。 就像上次在监控室内让他小心小李一样。 他一字一句跟着001号的嘴型，“你，不，是，人……” 不是，王柯皱眉，001号在骂他？ 留下这句话后，002号带着001号继续往前走。 王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002号前进的方向正是教授等人躲藏的地点。 他看见002号踹开实验室那扇暗门。 房间里的场景002号并没有感到吃惊，相反，他像是很熟悉。 “你居然会有尚在克隆体时的记忆？” 教授不可思议道，眼里是十足的惊叹。 像是他最为出色的实验品在他面前大放光彩。 002号将001号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坐着，然后默默站在他身后。 教授看着碍眼的001号，有些生气。 “你忘了吗002号，他杀了你！ 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残缺的实验品。 他不懂得爱，所有的对你好只是基于自身利益之上！” 第100 章 他是神明 尹朝看着怒目圆睁的教授，疑惑地歪歪头。 就像是他们不了解001号为何没有感情一样，尹朝也不了解，人类为什么会有感情。 忽然，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手抚摸着他头顶的发旋。 尹朝抬头，002号恰好垂眸。 视线交错间，尹朝心中像是被一把钝的生出锈迹的刀子，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口子。 他说不清这样的感觉，但是002号眼中像是水一样柔和的东西，让他有些晃神。 第122章 “没关系，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002号说。 尹朝眨巴着眼睛，心中没来由的畅快。 他将视线移回到教授身上，对他说话时很明显的拔高了一些调子。 “你看！他不在乎！他自己说的！” 如果有人教会他一些准确的成语，那么尹朝脑海中一定会浮现狐假虎威这四个字。 教授阴沉着脸，朝身后队员打了一个手势。 他们将手中麻醉枪对准两人，箭在弦上的架势并没有让两人露出一点害怕的情绪。 忽然，小队中有人率先开枪。 是对着尹朝发射的。 他纹丝不动，看着002号用只能看见残影的速度挡在他面前。 然后空手接下那支带着锋利针头的麻醉剂。 小队的队长唾骂一声擅自行动的队员，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将手中的麻醉枪按下了扳机。 细碎的针头密密麻麻撒过来，看似小巧的针头，里面却蕴含着剂量十足的麻醉药。 尹朝知道，如果这次被教授抓住，那么他肯定不会再放任自己不管。 现在的自己，在教授眼中，更像是一个拐跑了自己费尽心思养大女儿的负心汉。 但是无所谓，他看着充满整个房间的克隆体。 那些和002号相貌完全相同的尸体，紧闭双眼，蜷缩在不知名的液体中。 诡异，却并不让他害怕。 这边，即使身手如002号一般快速，也躲不过一些死角处的漏网之鱼。 002号身上扎着几支麻醉针，他开始头昏眼花，难受的倒在尹朝脚下。 他强撑着，从自己身上拔下麻醉针，然后甩向身后的小队。 即使背着身，002号也准的可怕。 有些躲避不及的，甚至被他划破气管一招毙命。 而一些反应快速的，被针头划伤，中了麻醉剂也晕厥过去。 一时之间，只剩下拿队员当盾牌的小队队长和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教授。 做完这一切后，002号才昏死了过去。 尹朝跳下台子，将002号的头抱在怀中，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教授得意的站起身，他知道001号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同样年龄段的人类小孩。 “001号，你是我耗费最多心血的实验品。” 他说着，眼里充满了不甘。 “但你却让我大失所望。 你也是我最失败的实验品…… 你毁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二十年前，他还只是实验室里最为普通的一名研究员。 这里也只是个培养细菌的普通实验室。 那些细菌最大的作用，就是被用来治疗人们的一些小疾病。 在显微镜里看到那些细小的微生物活跃在眼前时，他总会觉得无比充实。 “小明啊，别捣鼓这些细菌了，快去吃饭吧！” 他的导师进来劝道。 小明，正是教授的名字。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真是到了吃饭时间。 但是手中的实验还差一个小小的步骤。 “师傅，您先去吃吧，我这边马上完成，很快的。” 头发花白的导师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对于科研的热爱，叹口气，也说不出其中是欣慰多还是担忧多。 实验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遮光的窗板，在边缘处勾勒出金色的边框。 全神贯注的他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脑海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就这一瞬间的变故，小明手中已经完成百分之九十的实验功亏一篑。 就像是搭建积木，手抖之后换来的是满盘皆输。 他叹口气，“这是我……耗费多少精力才换来的最后一步……” 语气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 这时，窗外的阳光开始变亮，像是太阳坠落窗前。 教授揉揉酸痛的脑仁，疑惑地走过去。 他打开遮光板，入目的是一个美到极致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像是丝绸一般顺滑的长发，他穿着黑色长裙，捂着不断流出鲜血的右手臂。 那一瞬间，信仰科学，坚信无神论的教授…… 觉得眼前的青年便是天上的神明。 “你……你好……” 他结结巴巴打着招呼。 长发青年曲起手指敲敲窗户。 教授如梦初醒一般，手忙脚乱的打开窗户让长发青年钻进来。 从受伤的手臂上流下来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窗台上。 教授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慌乱，“你受伤了……我该怎么办？” 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后，教授红透了脸颊，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赶紧去一旁翻找起实验室内的急救包来。 边找边说，“我先给你止血，再打120……” 但是长发青年制止了他，“不用，让我休息一下就会好。” 教授转头，想要斥责青年的不切实际。 但是看到对方脸上晃人的笑容，教授堵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放下手中的医疗包，转而来到青年身边。 或许是他好奇的眼神太不容易让人忽视，青年抬起头，笑意盈盈道，“怎么，你不问我是谁？就这样为陌生人打开窗户？” 教授的脸又开始像是红透了的苹果，他紧张的捏着衣角，“我，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第123章 但这是在见到你之前。 你美丽的……就像是天边的神明，我推翻了一切的信仰……” 长发青年笑起来，眼尾弯弯的比天上的月亮还要耀眼。 他说，“我叫尹芮，被来自地狱的怪物追击，伤好了就会走，我不会伤害你。” 他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只说出了自己来到这里并且受伤的理由。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教授。 眼前的青年，他就是神明。 第101 章 一瞬间的神迹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个不停。 教授一直蹲在那个说自己叫作尹芮的长发青年身边。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挂钟，也不知道是在期待时间走的快些，结束和尹芮待在一起的时光。 还是期待时间走慢些，想多和尹芮待一阵。 十分钟后，教授用余光瞥向身边的青年。 他的心怦怦跳着，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心房里乱窜。 青年紧闭双眼，长长的、黑而翘的眼睫毛像是一只羽翼精致的蝴蝶一般，落在青年白玉无瑕的脸颊上。 教授见他闭眼，胆子稍微大了些，不再拿余光看他。 他直勾勾的，如同观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那样端详着青年。 他的目光从青年玫瑰花一般红润的唇瓣划过，落在他受伤的那条手臂上。 像是被某种大型猛兽撕扯下来的痕迹。 连同那件黑色的，风格怪异的长裙上衣也被撕成布条。 他看见那片白皙皮肤上的伤口，正一点点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教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就像是某种软体动物蠕动的身体，受伤处的肌肤一点点黏合起来。 这完全超出了自身认知。 忽然，实验室的门把手响起声音。 有人要进来。 教授慌张的想要寻找一个藏人的好地方，却在转头那瞬间，身旁的长发青年不见了踪影。 像是瞬间消失一般。 门被打开，是导师来叫他去吃饭。 对方在看见窗台上刺目的鲜血时被吓了一跳。 “小明？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导师扫过一眼操作台，看见失败的实验，以为是自己学生做实验失误了一时想不开。 他连忙走过来想要检查教授受伤的地方。 却被他搪塞过去。 教授将窗台上鲜红的血液收集起来，放进恒温箱中，这才在导师不解的催促下走出了实验室。 吃饭时，导师看着完好无损的学生，担忧道，“小明啊，那老些血是你流的鼻血？” 知道自己搪塞不过去的教授心虚的点点头。 “咱去做个体检吧。”导师认真看向他。 没办法推脱，教授只好跟着导师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他心中想的只是走个过场，没曾想在自己拿到体检单的时候，第一次觉得天塌了。 癌症，晚期。 教授没有将体检单给导师看，只是强笑着说只是前段时间太累了。 他支开旁人，独自坐在那间熟悉的实验室。 从早到晚，一坐就是一天。 挡光板被他升起，太阳东升西落，他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天的神明。 自己死了之后，是不是就能去到天堂。 或许会在天堂，再次看见那个拨动自己心弦的神明。 电话响起，教授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自己前段时间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弟弟。 他有些烦躁的挂断，想也不想就能知道，是来找他要钱的。 那个无恶不作的弟弟，为什么得癌症的不是他？ 教授扭曲的想。 手机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不是电话，是弟弟发来的短信。 短信附带着一张照片，是两人的父母。 教授的父母只是普通农民，照片上的两人面容苍老，脸上沟壑纵横。 短信上说：哥，你不是那什么科研人员吗，我知道你有钱，弟弟刚出狱也不想为难爸妈，你看着给吧。 教授用力握紧手机，咬牙切齿的打下三个字：别乱来。 他知道这个禽兽弟弟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 以防万一，他将自己手上所有的积蓄都转给了他。 月亮在夜空中悄然升起，月光从窗台洒落实验室。 他再一次扭曲的质问神明，“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会是我！ 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我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的研究项目拯救了很多人！ 为什么是我……” 他哭泣着，将额头抵在操作台上。 在这一番动作下，手边的恒温箱掉落在地，一管鲜红的血液滚落出来。 教授抬头，捡起试管，他将试管放在月光之下。 那些血液闪着粼粼细光。 像是流银一般。 或许，或许这是神赐予我的机会？ 教授想着，破涕而笑，要是像神一样拥有强大的治愈力，或许癌症也并非不治之症。 那些被癌细胞杀死的正常细胞得以恢复，当有一天，细胞恢复的速度大于被杀死的速度。 癌症或许真的会被治愈。 （ps：作者瞎掰的，并无科学依据。） 他双手捧着那管血液，虔诚地跪在地上。 第124章 就这样，教授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他，就连他最尊敬的导师也觉得他在空想。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教授发表了一些举世瞩目的论文，那些违背科学的理论，一次次在他的实验中成为现实。 创新派将他视作教父，保守派觉得他是作假哗众取宠。 在进行到关键节点时，教授却为寻找实验品犯了难。 他的每一份药剂都无比可贵，那些都是神明留下来的血液所作成。 只有最完美，最符合标准的实验品，才有机会使用这神明赏赐的药剂。 电话声再次将他从思绪中拉走。 是导师的家人打来的，他们说导师得了癌症，已时日无多。 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教授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在去看望导师的时候悄悄带上了自己的药剂，趁着独处之际将药剂注射进导师身体里。 他看着导师浑浊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睁大，里面包含着对他的失望和害怕。 然后，短短的十分钟内。 教授看到了自己一辈子无法忘记的画面。 导师身上因为衰老而堆起来的褶皱一点点被撑开，在苍老的皮肤下有着新生的、雪白的皮肉正在生长。 它们慢慢从皮下顶出来，代替原本老化的皮肤。 导师躺在床上，死死瞪着天花板，他现在年轻了整整五十岁。 变成了二十岁的青壮年。 教授眼里闪着疯狂的兴奋，但这样的变化不到十分钟。 那些新生的皮肤，像是干枯的玫瑰一般，缩水、变皱。 导师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一切都像是一闪即逝的神迹一般。 只剩下病床上形如枯槁的老头，他死死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第102 章 实验失败了 实验失败了。 教授被导师的家属叫做杀人犯，可是他们没有证据。 警察拦着导师的家人，“不好意思女士，受害人体内并没有检测出有害成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进去前人还好好的！他进去后人就死了！他就是凶手！” 教授靠在警察局走廊的墙上，神色黯淡，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神明的血液是不可再生的，它们所制作的药剂数量有限。 要是…… 教授看向导师家属，那个喊着要申冤的女人是他的女儿。 要是能有一个实验品，能够源源不断的为他制造神明的血液…… 对！ 他可以将其中的基因提取出来，他可以制造一个神！ 教授像是范进中举一般，在警察局里高兴的又唱又跳。 大家都以为他疯了，就连导师的家属也被他吓住。 尽管家属们纠缠不清，但神的血液是不可能用现代科技检测出来的。 回到实验室后，教授开始了废寝忘食的研究。 在无数次的失败后，他终于从所剩无几的血液中成功将神的基因提取了出来。 期间，他耗费了大量的钱财，还有生命。 现在的时间对他来说，就是生命。 终于，一个小小的，有着婴儿形状的肉团在营养液中渐渐成型。 教授开心极了，他抱紧装着肉团的试管，像是哄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有心怀不轨的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他的实验。 他们也想要这个胚胎，教授所研究的胚胎具有的一切性能，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杀人武器。 他们绑架了教授父母。 透过手机屏幕，教授看见两个老人惊慌的被绑在破败的屋中，嘴里一直喊着教授的小名。 那伙人的老大戴着面具，用手中的枪敲了敲角落的老人。 “我知道您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 那人恭敬的说，“我了解过您所发表的所有论文，但我认为那些都不能叫做科学，应该叫做……神迹。” 教授的嘴角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笑容，在被绑架的父母面前尤其突兀。 “教授，考虑一下我的要求？我们或许会是合得来的伙伴。” 屏幕对面的绑匪说。 教授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他抬起头，望向屏幕内的绑匪。 “我所做的研究，总有一天会震惊整个世界，我相信我的父母能够理解。” 说完后，他在绑匪震惊的目光中关闭了手机。 胚胎越长越大，它不像是一个人类婴儿的成长历程。 那个肉球，直接长成了一个两三岁幼儿的模样。 “你是我，最完美的实验品。” 教授为他取名001号，他看着001号和神明有着三分之一相似的模样，心中无比的激动。 忽然间，泡在营养液中的001号睁开了眼睛。 他漆黑的双眸注视着面前这个将他创造出来的男人。 教授兴奋不已，做了各项检查之后将001号从营养液中捞了出来。 “你是我的神明，我创造的神明。” 他说。 可是001号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就那样看着他，像是一尊石像，又像是没有任何自我想法的洋娃娃。 教授有些恼怒，他眼底孕育着一场风暴。 朝001号大喊，“我是你的制造者！没有我你不会存在！你只能为我创造价值！” 第125章 001号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教授竟然从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神中读出了悲悯，眼前的001号好像在嘲笑他是个可怜的家伙。 “你在嘲笑我！你在嘲笑我！” 教授愤怒的跳起来，他像是被人踩到痛点，尽管对方似乎什么都没做。 但是001号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那段时间过后，他将001号关进了装着监控的特制房间。 除了去送饭，教授不会再想看到001号一眼。 但是他的病却越来越严重。 再一次咳出血后，教授终于下定决心再去见001号。 纯白的房间内，模样精致的小孩乖巧的坐在病床上。 教授打开房门，“我来带你去做实验，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机会。” 他说。 但出人意料的，001号所有的指标，都像是一个人类。 拿到结论后的教授气到发疯。 他举起手术刀，走向001号的房间。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想将001号这个仿制品碎尸万段。 但是每当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教授举着刀的手又一次软了下来。 他下不去手，尽管这个仿制品的脸只是和他心中的神明有着三分之一的相似。 教授并没有因此颓废，他从孤儿院中高价收购了一些垂死的孩童。 那些被父母抛弃，最终也被社会抛弃的可怜家伙。 如果能让他们在死前拥有一定的价值，这会是他们的荣幸。 教授心想。 他将那些孩童的血液抽取出来，和001号的血液放在一起。 人也和001号关在一起。 他可没空去管那么多小孩的生死。 于是教授雇佣了一个年轻的助手，让他去管这些小孩的一日三餐。 “教授！这可太奇怪了！” 某天，助手焦急的推开实验室大门，语气慌张。 教授抬起憔悴的脸，有些不满这个助手进门不敲的行为。 “教授，昨天有一个呼吸停止的小男孩，我想着等天亮再去处理尸体，可是今天他忽然活了过来……” 还没等助理说完，教授便夺门而出。 “那个男孩最喜欢粘着001号……” 助理最后的话被教授甩在脑后。 从第一眼看见那个像是糯米团子一样雪白的小男孩时，午夜就感觉自己的心在不停跳着。 “你叫什么名字？” 他鼓起勇气问。 糯米团子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上，将目光轻微落在他身上。 午夜从来没见过这么黑的眼睛。 像是童话故事书里说的，海底女巫最珍贵的黑珍珠一样。 “我，我叫午夜，院长说，我是在午夜出生……” 他紧张的自我介绍，害怕糯米团子嫌弃自己。 他们是一群没人要的小孩，灰扑扑的，和糯米团子完全不一样。 午夜低头，将自己露出破洞的鞋子悄悄往后藏。 一抬眼，就看见糯米团子伸出小手。 白嫩又胖乎乎的小手拉住他精瘦的手掌。 糯米团子好像没有嫌弃自己，午夜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牵着他手的小男孩摇摇头，始终没有说话。 午夜心想，或许他是哑巴，所以才被丢掉。 第103 章 复活 要不然像他这样的小男孩，午夜想不通怎样的父母会舍得丢掉。 反正他是舍不得的。 狭小的房间内，垂死的小孩们挤作一团。 他们全都面黄肌瘦，带着病入膏肓的虚弱。 午夜怀中抱着糯米团子，幼儿温暖的身体源源不断的朝他传递着热量。 对方香香甜甜的气味若隐若现的飘进午夜鼻翼。 他咳嗽起来，鲜红的血液伴随着嘴角溢出。 “你知道吗，我听那个穿白衣服的医生说过，我只是得了普通的感冒，那是最好治的病……” 白衣服的医生应该就是送饭的助手。 “可是，我现在快死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想给我治……” 小小的午夜不清楚，当他得了感冒的时候，孤儿院的人并没有让他得到及时的医治。 久而久之，曾经小小的感冒，变成了不治之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遥远的彼岸呐喊。 “我快要死了吗……” 等到助手进来检查的时候，午夜已经没了生的气息。 他冰凉的手紧紧握着001号。 “他怎么了？” 001号问。 助理愕然抬头，进来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听001号说话。 “你不是哑巴？” 001号蹙眉，“哑巴是什么。” 助手额了一声，摇摇头，选择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他没了呼吸，应该是死了。” “死？”001号黝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尤其闪亮，像是一颗泛着光点的明珠。 “死是什么？” 助理思索片刻，“这是个哲学问题，但是通俗来讲，死，就是你再也见不到他。” “可是我能见到他啊。” 001号举起午夜冰凉的手来，“他就在我眼前。” “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他的尸体，他的尸体总有一天会腐烂，他再也不会和你说话了。” 第126章 助理解释的有些费劲。 他以为001号会说自己舍不得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听婻諷见对方说。 “我还挺喜欢听他说话的，他不能死。” 助理原本想说这不是你一个小孩能决定的，但是看见001号十分认真的表情。 助理没能将话说出口。 只是粗糙的摸了一把001号柔软的细发，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 推着推车想要将尸体搬出房间的助理，他看见原本应该死去的孩子，此时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助理吓坏了，赶紧跑去找教授，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回忆完后，呆呆站着的助理赶紧跟上教授的步子。 他看见那个男孩站在墙边，嘴角带着鲜血，身边是001号。 教授兴奋的问他，“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男孩摇摇头说不知道，于是教授将他带走了。 助理看着面无表情的001号，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来，第二天就提出了辞职。 后来，教授给那个男孩取名叫做002号。 那批小男孩中，只有002号活了下来。 教授也从002号的血液中获得了有抑制癌症效果的药剂。 实验室的规模越来越大，002号被他誉为了最成功的实验品。 但是只要不喂食人的鲜血，002号的血液就会失去抑制癌症的效果。 随着时间的流逝，002号从当初的小男孩长成了身高腿长的男人。 而那个用神的基因培育出来的胚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幼儿的模样。 教授结束回忆，看向面前的001号。 他朝着身后的小队队长挥手，“杀了他。” 那个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渐渐朝001号走去。 下一秒，尚还被人当做鱼肉的001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手术刀。 他微笑着抚摸怀中002号颈间跳动的血管，那根连接着心脏的大动脉，在他手中不停跳动。 教授和队长都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你杀了他没有用。” 教授说，“只要他的尸体还在，我就会克隆出无数个002号，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盛况！” “是啊……”尹朝叹息。 手却毫不犹豫的割开了002号的大动脉，连带着气管一起。 002号死在了昏迷中。 尽管知道001号是个没有感情的疯子，但教授和小队队长还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鲜红的血液像是喷泉一般涌出。 001号被血染红。 他笑起来，扔下手中002号的尸体。 “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为什么002号是特殊的，是吗？” 教授瞪大双眸，当年002号还是孩童的时候死而复生，他一直都没找到原因。 只是以为这是002号的天赋。 尹朝仰着下巴，轻蔑的看向教授。 “是我，我给了他我的血。” 教授嗤笑，不以为然，“你？怎么可能，我的所有研究结果都表明，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是吗？”尹朝没有反驳他，只是轻轻反问。 教授醒悟过来，意识到对方只是在拖延时间。 于是朝小队队长大喊，“杀了他！快！” 小队队长点头，就在距离001号不到一米的距离时，他余光中忽然发现，试管中的尸体动了。 或许是自己看花了，他这样想着，举起手中刀子只想快点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忽然，试管发出破裂的爆鸣声，浑身赤裸的尸体从里面打碎了试管。 那一拳穿透玻璃，落在男人身上。 他飞出去几米远，摔在墙上浑身粉碎。 远处的王柯忽然想起冯叶说的话来，‘他就像是无限刷点的npc，永远不会死。’ 002号站在001号面前，屈膝半跪，将001号抱在手臂上。 他看向教授，冷冷道，“他说的没错，是他的血液救了我。” 然后低头，轻轻吻在了001号稚嫩的脸颊。 在他人眼里，他们都是实验品。 001号还只是幼儿形态，但是在这无尽的喧嚣中。 他愿意同他诉说，这隐晦的爱意。 直到极致。 第104 章 028号的诞生 尹朝并没有让002号杀死教授。 在002号轻轻吻上他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涌入了一些记忆。 就像是沙漠中下起一场大雨，久旱逢甘霖一般。 那些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让001号成为了完整的人。 他埋下头，脸颊贴在002号，不，应该说是午夜的颈间。 那里的大动脉沉稳又坚定的跳动着。 “午夜，人为什么会有感情？” 他轻轻问。 002号已经很多年没听见过有人叫他午夜，他有些愣神。 然后将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放在尹朝单薄的背上。 哄着小婴儿入睡一般，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说，“像是蝴蝶闻香而来，雨滴汇入大海。 当你开心、难过或者愤怒时，那些情绪就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人们叫它为感情。” 尹朝没有说话，午夜的声音带着天然的低沉。 带给他莫名的安心。 “那我要是注定不会拥有感情呢？ 你都听到了，他们都说我是残缺的实验品，我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第127章 他问。 像是在思考，午夜抱着尹朝走在空旷的走廊上。 他们漫无目的，只是互相依偎着。 良久之后，午夜将他放在窗台上端坐着。 他躬下身，双眼与尹朝平视。 “我不在乎。” 他说。 尹朝忽然想起了摩天轮之夜，午夜痛苦的说出自己害怕血的事实来。 两张相同的脸开始重叠，只有眼神是不变的。 那些让人类变得脆弱的感情，在这瞬间成为了记忆中的永恒。 忽然，午夜开始环顾四周。 他面容严肃，眼底的温柔一点点退去。 “嘘，有东西来了。” 他抱起尹朝，看着走廊拐角处透出的黑色影子。 影子从大变小，像是怪物一般佝偻着的人形生物出现在两人眼前。 尹朝歪歪头，之前没恢复记忆不记得这人。 现在恢复记忆了，他看着对方隐藏在乱发下的黑色双眸。 那双只有一片黑色没有眼白和眼瞳的眼睛，和俄尔普斯副本里冥王的一模一样。 028号咧开嘴，露出里面锯齿一般的牙齿。 他嘻嘻笑着，仿佛发现了有趣的玩物。 尹朝也笑起来，仿佛逗弄小宠物一般，他打趣道，“第一次见你时，你比现在像人多了。” 028号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黝黑的双眼微微睁圆。 “你不是会说话吗？”尹朝问。 028号没有回答，他还是不太能习惯人类的语言。 那些不知道意思的语言，就像是求饶时才会发出的保命的声音，反正他是这么以为的。 说了这么久，028号的身后出现教授一瘸一拐的身影。 尹朝看见他赤红的双眸，像是已经完全疯了。 他的腿上流出鲜血，将白色的袍子染得血红。 “我将‘解毒剂’给了028号，他现在才是我最强大的实验品！哈哈哈哈！” 教授笑起来。 然而尹朝和午夜脸上却完全没有情绪。 仿佛之前费尽心思寻找‘解毒剂’的人不是001号一样。 在尹朝的脑海中，‘解毒剂’就像是让基因完整的一个促进剂。 因为基因不完整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毒素一般。 这也是他为何只以幼儿形态出现的原因，只有将生长的速度锁起来，毒素才不会蔓延。 但是现在的自己恢复了完整的记忆，就连教授曾经遇见尹芮时的情景也在他脑海中缓缓播放。 他并不是普通的基因。 那是属于神的，也是属于自己爸爸的基因。 【滴，欢迎进入，检测不出等级的副本，最完美的实验品。】 【玩家需杀死最完美的实验品，才能完成副本。】 【最后，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祝您好运。】 熟悉的声音响起，尹朝看见午夜像是死机一般晃晃脑子。 他知道现在的午夜大概是听到系统的声音，但是他还没想起之前的记忆，就以为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尹朝拉拉午夜小手指，微笑着看向他，“没事的，过一阵子你大概就会想起来。” 听见尹朝这么说话，午夜就安心了。 教授看见他们还有闲心说话，有些恼怒对方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大喊，“028号！给我杀了他们！” 像是爬行动物一般的028号转动僵硬的脖子，头颅一百八十度旋转。 他回望着教授，脏乱的长发下那双漆黑的双眸像是在散发着危险的幽光。 这让教授想起刚创造出028号时的事故来。 在得知001号像是个普通人类时，他便放弃了对001号的研究。 可是神的血液已经被用完。 他或许再也不能见到神明。 他心中对于震惊世界的美好夙愿，在拿到结论的那一刻完全化为了泡影。 教授不甘心，不甘心极了。 他曾亲眼见到过神迹，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般。 他再也割舍不下。 于是教授将眼光重新放在了001号身上。 他是由神的基因培育而来，若是将他的基因再次提取，加以利用。 那会不会再次创造出一个神来。 或许001号的平庸只是偶然。 于是，教授开始了新的研究。 但是001号的基因好像十分“叛逆”，那些胚胎全都死于自杀。 当时的研究人员不止教授一人，冯叶正是其中之一。 教授至今记得，他苍白着脸，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教授……这太诡异了……” “那些胚胎……全死了……不是外界的原因……” “它们……那些没有思想的胚胎……死于自残……” 他是这样说的。 更为诡异的是，除了冯叶之外，参与实验的研究人员。 也都死于自杀。 像是被某种东西诅咒，是一种不可抗的力量。 教授看着天边高高挂起的太阳，他觉得，是神在惩罚他。 作为他亵渎了神明的惩罚。 第105 章 错了，从一开始就是笑话 后来，在他将所有死去的胚胎清理丢掉时。 他在一群死去的肉团里，发现了一坨形状怪异的肉球。 第128章 它通体黑色，呈现出一种肺癌晚期一般黑色碳化的模样。 但内里包裹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教授高兴极了，将之前研究人员集体自杀的事件隐瞒下来，再次重启了实验。 他为这颗黑色的心脏取名028号。 他的第28号实验品，或许它会是下一位神明。 教授疯狂的幻想着。 黑色的心脏越长越大，它渐渐有了人形，眼睛却没有眼白也没有瞳仁，只是一片黑。 有胆小一些的研究人员询问教授，“教授，028号到底是什么基因合成的？我……我看着它黑色的眼睛……总是让我觉得害怕……难以呼吸……” 教授摇头，并未给他回答。 028号的生长速度很快。 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它便从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黑色肉团长成了成年男子的形状。 教授看着被关在观察箱内的028号，感叹，这才是神该拥有的生长速度。 但是028号像人，却又不像人。 他有着人所拥有的器官结构，但却总是四肢着地，说不了话，更像是一头长着獠牙的猛兽。 教授并没有在意，他想要的，只是价值。 利于他的价值。 那天晚上，教授恰好有事离开了实验室。 等到他再次回来，打开那扇金属制作的自动伸缩门。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尸骸。 头颅、四肢和躯体，零散着洒落在地。 是那些研究人员的。 他甚至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028号佝偻着背，蹲坐在地，背对着教授。 咯吱咯吱的啃咬声传入他耳中。 教授瞪大双眼，看着028号缓慢转头，也是这样只转动脖子，呈现出一百八十度的角度。 它满脸是血，牙齿上沾着撕碎的皮肉。 那天，教授得到了一个结论。 028号，是不可控的。 它像是一头灵智未开的野兽，嗜血、残忍，不为人所控制。 就像是现在这样，他给了028号那支用神明血液研究出来的‘解毒剂’。 它变得尤为强大。 028号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教授，他仿佛看到死去的导师站在他眼前。 他身上老皱的皮肤开始一层层脱落，露出里面血淋淋的骨架。 导师满脸恨意，扑上来掐着他脖子，嘴里不停质问着为什么杀他……为什么杀他…… 教授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眨眼间，导师的样子变成了他的父母。 他们脑袋上有着漆黑的血窟窿，眼角落下血泪。 然后是一些教授眼熟但是却叫不出名字的人。 每个人都带着恨，都想要掐死他。 呼吸越来越困难，教授瞪着双眼，不停挣扎着。 在尹朝和午夜看来，他只是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028号的特殊能力，当你直视它的双眼，心中恐惧会实体化。 028号或许只是兴致起了，也并未将教授赶尽杀绝。 它转头，看向眼前两人。 尽管黑色的双眼并没有人的情绪那么丰富，但尹朝还是看出了它的恨意。 也对，自己脑子被砸碎两次，是谁都会恨。 他笑起来，想到028号脑浆溢出来的那个画面，心情莫名变好。 028号被彻底激怒，觉得自己又行了。 摆出一个攻击的姿态，冲向两人。 却被午夜抓住手臂，一把摔到了墙上。 砰的一声，接连砸穿了两堵墙壁。 尹朝跳下窗台，在028号被砸时扬起的灰尘里，缓缓朝躺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教授走去。 他嘴里哼着小时候尹芮唱给他听的歌谣。 然后蹲在教授眼前。 身后的028号还在和午夜打斗，拳拳到肉的闷响敲击着教授忐忑的心脏。 他艰难抬起头，抽出自己防身的匕首。 尹朝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看过你的记忆。” 尹朝说。 “尹芮我也见过。” 被偷窥的恼怒瞬间让教授难堪的大骂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你敢！你敢看我的记忆！” 像是看着跳梁小丑一般，尹朝并没有在意他的恶语相向。 反而将手凑向教授手中拿着的匕首。 一抹鲜红的血液顺着尹朝划破的伤口流下。 在银白的灯光下，教授看见那抹血液中闪着粼粼细光。 ……像是流银一般。 教授惊愕抬头，他费劲的抬起手指，指着尹朝。 “记起来了吗？”尹朝笑问他。 教授被气的吐出一口鲜血，他记起来了。 在他得知自己患癌，绝望的那个晚上，是神的血液带给了他希望。 那样有着特殊光泽的血液，和尹朝手上的一模一样。 “不，你没有记起来。”尹朝自问自答。 然后不顾教授气极的双眼，继续道，“在你杀死你导师的时候不是这样想过吗？” 尹朝一字一句地，杀人诛心说出来，“他们大喊着你就是杀人犯，可是没有证据，神的血液，是不可能用现代科技检测出来的……” 是啊，所以他那些所有的证据…… 所有的实验结论…… 证明001号是平庸的人类、是最失败的实验品…… 第129章 一切都是一场滑稽的笑话。 他从一开始不就已经清楚了吗，神的血液，是不可能用现代科技检测出来的。 教授心脏不停抽痛着，仿佛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碎。 他全身抽搐，嘴角溢出泡沫状口水。 尹朝站起来，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笑的很开心。 趁着他还没有完全死去，尹朝再次补刀，“对了，我不明白你对尹芮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是，他现在很幸福，有自己的爱人，叫商屹。” 心底最隐秘的情感被扒出来，教授死死瞪着尹朝，终于在痛苦中死去。 死不瞑目。 身后，午夜和028号的战斗也即将结束。 毫无疑问的，午夜再次将028号的脑袋锤碎。 尹朝没有管他，他知道028号不会死，否则自己也不会在欧律狄刻的副本中再次遇见它。 那时候的028号倒是伪装成了情调人士，还爱听音乐，尹朝心想。 他看向躲在角落鬼鬼祟祟的人影，走了过去。 王柯有些害怕，但还是站着没动。 “王柯？”尹朝上下打量着他，眼里充满了探究。 王柯点头，“我是。” “那个糊糊真的很难吃。”尹朝抱怨。 没想到是这一出的王柯满脑子问号，你浑身杀气走过来，就是为了吐槽实验室的饭难吃？ 但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王柯还是不敢多说，乖巧地点着头说会改进。 第106 章 担心 王柯低着头，良久，悄悄用余光瞥向001号。 对方始终站在他面前。 不说话，也没有动。 王柯不敢抬头，他不敢去看001号脸上的表情。 忽然，有人踏着碎墙的砂砾走来。 王柯听见001号轻微的叹息声，然后是衣物摩擦的沙沙声。 “抱歉，我的身上沾了一些血迹。” 002号低沉的嗓音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些微委屈。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声音即使是王柯这样对男人不感兴趣的人来说，也是足够有吸引力的。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见002号将001号抱在怀中。 所谓的血迹，只是手臂和胸前的几小滴血点。 或许是在将028号脑子砸碎的时候溅上去的。 王柯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曾在监控室里看到的那个画面。 他打了一个冷颤，赶紧将头低下去，生怕对方一个不顺心也将自己脑子砸碎。 忽然，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沉重又缓慢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王柯回头，背着光，他有些看不清来人。 但是那人的小腿和大腿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弧度。 像是小时候植物大战僵尸里一瘸一拐朝着房子走来的僵尸。 来人越走越近，王柯瞪大了双眼，闪过一丝恐惧与不可置信。 竟然是冯叶！ 但是他亲眼看见冯叶被002号一拳打飞，他的身体在墙壁上砸出一个深坑，七窍流血而死。 冯叶和实验品们不同，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可是…… 王柯皱眉，看见冯叶脸上疯狂又诡异的笑容来。 他走到教授的尸体前停下脚步，伸出扭曲的手指将教授的眼睛挖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冯叶双手捧着教授的眼珠子，放在他的掌心内，被迫让教授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笑声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开心，更像是失去一切之后，大仇得报的疯癫。 王柯想去安慰他，但是对方怪异的状态又让他心底发虚。 “冯……冯叶……” 听见王柯的声音，冯叶转头，捏爆手中眼球。 扭曲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来，“王柯，怎么了？” 他问。 王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连连后退几步。 冯叶的笑僵在脸上，一点点褪去笑意，他问道。 “你在害怕我？” 王柯摇头，说只是因为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有些担心。 “你觉得我是精神病！” 冯叶忽然激动起来，他一步步逼近王柯，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 “你觉得我是怪物！” “我难道不是人吗？” “你和我一样！你凭什么害怕我！” 一连串的几句话，让王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就在冯叶带血的手快要触碰到王柯脖子时，002号不知何时挡在了他面前。 像是完全没有费力一般，002号一脚将冯叶踢的飞出去好几米远。 墙壁再一次轰然倒塌。 王柯回神，眼神有些落寞。 他问001号，“他说的……是真的吗？” 尹朝点头，他在一开始就告诉了王柯，“他不是人……” 王柯像是魂魄被忽然抽走，喃喃，“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怎么会忽然变得和冯叶一样……” 他的手开始不自觉抓挠自己，一道道带血的抓痕纵横交错的出现在皮肤上。 王柯想起了冯叶给自己注射的属于002号的血液。 都怪他非要寻找什么科学。 寻到最后，教授嘴里却不停说着那虚无缥缈的神迹。 第130章 那些他从学生时代就以之为目标的结论，只是一场荒谬的，用神来作为最终结尾的故事。 他所敬仰的在世界学者中远近闻名的教授，也只是一个六亲不认、举止极端的疯子。 自己还变成了不人不鬼的生物。 就像是那个原本谦虚温和的学长一样，也变成了怪物。 “你在担心什么？” 忽然，001号的话在他头顶响起。 他抬头，看见被002号抱在怀中的001号。 哽咽着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夏鱼……她还有了宝宝，我要是伤害到他们怎么办？” 尹朝看着他，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在某一瞬间长得很像洛凌跃。 他有些心软，拿出刚刚教授防身的小刀，在手上割开一道口子。 原来的伤口已经愈合，看着晶莹的血珠一点点冒出来，午夜有些心疼的皱起眉头。 尹朝找到一个干净的试管，他将血液滴进去，递给王柯。 “我的血可以帮助你恢复正常。” 王柯心想这没有科学依据，但他还是接过了。 反正喝血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拿到血液后，王柯便离开了实验室。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夏鱼。 见人走后，午夜带着尹朝回到了两人之前共同生活过的002号房。 一进门，已经恢复记忆的尹朝看见洗漱台，就回忆起自己被午夜抱着上厕所的画面。 他脸颊微红，有些不想面对。 岂料，午夜先开了口。 “我刚开始不知道，以为你是克隆体……” 他说。 尹朝回想起午夜刚开始略显冷淡的态度，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双方都是小孩。 可是明明相隔不远，却十多年没有见过面。 再次见面时，一人依旧是当初的模样，而一人已经长成成熟的男人。 午夜知道教授一直想制造自己的克隆体，理所当然的，他以为尹朝也是克隆体。 尹朝将小手环在午夜脖子，肉肉的脸颊轻轻贴近对方温热的皮肤。 “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午夜怔愣，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糯米团子的场景来。 他回抱住尹朝，神色温柔。 “我叫午夜，院长说我是在午夜出生的，取名午夜。” 尹朝笑笑，温热的带着幼童奶香味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 午夜心想，还真是像糯米团子一样。 香香甜甜白白糯糯的，和他遥远记忆中的一样。 那是他小时候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吃的东西。 然后，他听见糯米团子小声说。 “我叫尹朝。” 第107 章 想起来 午夜笑起来，将脸埋在尹朝看不见的背后。 夜与朝，好像天生一对。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粉红色的泡泡。 两人依偎着，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 忽然，尹朝坐直，从午夜怀中跳到地上。 他眼睛发着光，透出一丝可爱的狡黠，问午夜，“你想看我长大后的样子吗？” 午夜呆愣愣的，遵循本能地点了点头。 尹朝嘴角带着一抹坏笑，在他面前将身上的病号服一件件脱下。婻諷 可他现在是让人毫无欲望的儿童身材，落在午夜眼里只觉得可爱。 他全身都是肉肉的，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小肚子，还有qq弹弹的小pp。 午夜现在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像是一个父爱泛滥的老父亲。 渐渐地，眼前的糯米团子开始生长。 纤细的腰身，挺俏的屁股，还有精致的模样，那是无数次出现在午夜梦中的样子。 这完全和他想象中的，小糯米团子长大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午夜有些看呆了，脸也渐渐变红起来。 尹朝很满意他的反应，他蹲下身，嘴角带笑。 “你还记得脑海中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吗？” 他说完这句话，系统连打了好几个问号。 【？？？？？？】 午夜点头，他记得。 “它说，我们得杀死最完美的实验品，才能完成副本，回到现实世界。” 午夜还是点头。 他想了想，站起身拿起尹朝落在衣服里的那把匕首。 然后递给他。 “杀了我，完成你的任务。” 毫不犹豫的，午夜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尹朝接过匕首，开心的笑起来。 像是得到了自己喜欢了好久却一直没得到的礼物。 他紧紧抱住午夜，严丝合缝的，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度。 “你愿意为了我而死吗？” 他问。 “我愿意为你而死，心甘情愿。” 尹朝嗯了一声，他推开午夜，将匕首抵在自己脖间。 “我也愿意，为你而死，这次让我来。” 午夜下意识想要冲上前去夺过那把匕首，可是尹朝的手更快一步。 鲜红的带着微光的血液从他颈间流下。 在他摔倒的那瞬间，午夜抱住了他，双眼被这触目的鲜血刺红。 他的糯米团子，现在浑身鲜血，一脸苍白的躺在他怀里。 他说他也愿意为了自己而死。 第131章 可是午夜怎么舍得。 他要怎么舍得呢？ 因为割破了气管，尹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像是喘气一样的嗬嗬声。 他说不了话。 早知道不割喉了，尹朝想。 他想告诉午夜，别害怕，他死不了，出了副本自己还能活。 但是对方双目赤红，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随着血液的流失，尹朝意识慢慢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逐渐僵硬，体温也正在下降。 他会变得和一具尸体一样难看。 还真是又在副本里死了一次。 【滴滴，副本最完美的实验品，完结。】 【您已杀死最完美的实验品，完成任务。】 另外一边，亲眼看着尹朝死在自己面前的午夜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就这样抱着怀中没有气息的尸体。 从太阳落下到月亮升起。 苍白的月光穿透窗户，落在两人身上。 自己怀中的人在月光下，浑身都像是玉石一般，发着耀眼的光芒，午夜想。 恍惚之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他从未有过的记忆。 那是一间破旧的用木头搭建的小楼内，月光像是现在一样惨白。 他推开门，朝着坐在床边的尹朝说，“我听到了，带我去厨房。” 对方裸露出来的皮肤被月光照的十分白皙，尤其是那双赤裸的，挂在床边又轻轻落在木地板上的双脚。 午夜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 但尹朝好像不记得他，还问他叫什么。 我叫午夜……他想说。 可他只是冷冷的说自己是玩家第十人。 后来，自己居然还要杀了糯米团子。 午夜气愤的看着自己的回忆，一边想着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一边气的直转圈。 他看见记忆中的尹朝机智的欺骗自己，还差点反杀自己，又有些欣慰。 再然后，他看见尹朝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他……他还亲了自己…… 午夜感觉这里的氧气有些不够用，否则自己怎么会热到头晕。 脑海中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它问自己要不要退出副本。 午夜点头，他想要马上见到尹朝。 眼前一黑之后，午夜回到现实世界。 他有些缓不过神来，却依旧记得立马转身查看身边的尹朝。 对方比他出来的早，正笑盈盈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午夜很久之前在网上见过一个调查，说自己什么时候最幸福。 点赞最高的一个评论是说，在应酬之后下班回家，看见自己的妻子在家热着菜等自己回家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最幸福。 现在就是如此。 在他筋疲力尽的从副本出来之后，看见尹朝的笑脸。 周围响起围观群众欢呼的声音，无一不在为他们喝彩。 那是从未有人通关过的副本，基本上进去就宣布了死亡通告。 午夜缓缓走近尹朝，在所有人的欢呼下。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尹朝的脸颊。 然后俯下身，像是要将人嵌进自己身体一般拥吻着。 四周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有惊叹有尖叫。 但是两人的眼中只有对方。 在无数个忘记对方的夜里，那些辗转难眠和心底的失落。 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吻过后，尹朝舔着湿润的嘴唇，眼底有水汽氤氲。 他靠在他怀里，询问，“怎么忽然亲我？” 午夜没有回答，拉起尹朝跑出了大厅。 尹朝高兴的伸出手欢呼，“好像逃婚一样！” 终于，在无人的角落，午夜将他拉进去，两人面对面在狭小的空间内紧紧贴着。 他说，“我可舍不得带着你逃婚，我想你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然后，他看着眼前人亮晶晶的眼睛，又贴了上去。 在隐秘的角落，两颗跳动的心脏，紧紧相连着。 第108 章 他从不信神，但是此刻，他别无他愿 这次的副本只进去了两人，出来后还在所有人面前拥吻。 大家都在传，杀手和幸运者在副本里感情急剧升温，然后酱酱酿酿的消息。 尹朝看着手机上白语发过来的消息：《惊！盘点杀手和幸运者不为人知的三两事》。 白语：你！和！谁！ 白语：图片 那是一张有点模糊的照片，但是不难看出是尹朝和午夜。 白语：你们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啊啊！你不告诉我！ 尹朝有些无奈，副本世界残酷又惨痛，所以大家好像十分喜欢关注一些八卦。 他无奈回复了一个求放过的表情包。 然后默默将白语的聊天框设置成消息免打扰。 忽然，洛凌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他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尹朝忍不住调侃，“怎么，看到我恋爱的消息，心碎了？” 洛凌跃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幽幽看着他。 “我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梦……” 他说。 尹朝来了兴趣，坐下来端起水杯，“说吧，我听着呢。” “我梦见了……我的父母。 可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们。 第132章 但我就是知道，那个脸圆圆的女人，是我的妈妈，那个带着眼镜一脸正气的男人，是我的爸爸。 我听见他们称呼彼此为夏鱼和王柯……” 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尹朝有些不可置信的坐直了身体。 洛凌跃看着他的反应有些疑惑，“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尹朝点头，“认识，但这说来话长，你继续。” 洛凌跃眼中肉眼可见的激动，尹朝也认识他的爸爸妈妈。 先不管是在何时何地认识，这至少能够证明，自己的梦，并不是胡思乱想。 “那好像是我出生前的画面，我看见妈妈挺着大肚子，她很伤心，泪流满面。 她说，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她说那是不是自己在实验室助纣为虐的惩罚。 爸爸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她安慰她。 后来，画面转换，我看见妈妈躺在病床上，手中的病历单写着一个什么什么癌症晚期。 前面的几个字我没有看清楚。 但我知道癌症是什么。 我猜想，妈妈在上一个场景里哭泣，是因为这个疾病。 这时，爸爸走了进来。 他握紧妈妈消瘦的双手，说医生不建议生下这个孩子。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的能听见妈妈浅淡的呼吸声。 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我，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存在。 但当我听见她温和又平静的说出……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来到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或许会经历痛苦、也或许会遇见很多美好，但是，她希望选择权在我的手上。 她并不对我寄予厚望，只是希望我来过。 爸爸眼里是纠结的痛苦，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妈妈。 果然，在生下我后不久，妈妈因为抢救无效，死在了病床上。 医生将我抱给爸爸，她们让他见我最后一面。 因为癌症患者身体本就虚弱，生下的我也是从诞生之日起就疾病缠身。 爸爸抱着我，蹲坐在空旷的走廊上哭泣着。 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就连日光也极其微弱，那一瞬间，世界好像只剩下了爸爸一人……” 洛凌跃像是身临其境，眼神不聚焦，然后哭了起来。 尹朝想到记忆中那个面容冷淡的男人，无数次出现在记忆中的那句话，“001号一切正常”。 还有在某些角度很像洛凌跃的瞬间。 有些难以想象失去妻儿之后他脆弱的模样。 尹朝拍拍洛凌跃肩膀，想要说出一些安慰的话来。 可是语言在这些失去的伤痛前显得那么苍白。 洛凌跃继续说起来，“我曾经无数次想过，爸爸妈妈会是怎样的人，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将我遗弃。 或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出现在孤儿院，高兴地捧起我的脸颊，说对不起当初是因为粗心才弄丢了我。 我一直都期待着，后来时间越来越长，我渐渐开始想…… 就算当初是故意将我扔掉，或许他们抱抱我，对我说声对不起，我也会原谅他们。 或许，不说对不起……抱抱我……也好。” 洛凌跃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他期待的心渐渐被时间消磨。 “后来，我看见爸爸将我偷偷带出了医院。 医生们早已经为我下达了死亡通知书，婴儿在他怀里像是一个不哭不闹的玩具娃娃。 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太过虚弱。 我看见他将我抱到墓园，妈妈坟头前的鲜花还没有枯萎。 他跪在墓碑前，雨点一般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 他说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神明，但是此刻，他别无他愿。 然后我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试管，里面是鲜红的血液。 他将血液……喂进了我，那时还是小婴儿的我嘴里。” 洛凌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涸，面露疑惑，对自己父亲的行为很不理解。 这里只有尹朝知道真相，他在走之前给了王柯一管血液。 那是他的血液，可以中和王柯身上的副作用。 他告诉过王柯，自己的血液可以帮助他恢复正常。 当时的王柯眼里未曾带有过信任，尹朝想，等到他知道自己别无他法时，大概就会用上自己的血液。 没想到，他将自己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很奇怪，喝下血液之后原本虚弱的婴儿竟然响亮的啼哭出声了。”洛凌跃继续讲着。 “再后来，我被送往了医院，爸爸也不知所踪。” 大概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随着夏鱼殉情了，尹朝想。 “我原本还对他们带着恨意的……”洛凌跃喃喃，手垂落在膝盖上止不住颤抖。 “可是，知道一切真相的我，怎么能对他们恨起来。 只要……或许只要他们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不用抱抱我，我也会原谅他们…… 不，不用了。 我想，我原谅了他们……” 洛凌跃低垂着头，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在地板上，连成一片深褐色的水渍。 尹朝抱抱他，让他伏在自己颈间尽情哭泣。 “别伤心，我抱抱你。” 他说。 第109 章 所以我是“留守儿童” 安慰好洛凌跃后，尹朝闲来无事拿出自己卷轴。 第133章 白色的卷轴不知为何粗了很多。 他疑惑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惊呆了他。 白叙：今天吃了个新开的餐厅，让我想起了童年的味道。我当机立断，将餐厅买了下来。主神大人，希望您来到我的世界时，也能带您去尝尝，我很期待。 白叙：今天接到了莫南的死讯，我好难过，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就难过的吃不下饭。 白叙：在莫南的葬礼上见到了小尹。嗯，今天他也很好看，一如既往的好看。但是他为什么和奇迹公会的那个杀手走的那么近？我不是怪他的意思，只是那个杀手看着就不像好人…… 白叙：今天带新人过本，好聒噪，还是小尹好，养眼又安静。 ……99＋ 白叙：大哥死了…… 白叙：他变成了知更鸟，我每次去墓碑前看望他，那只知更鸟都在。 最后一条留言，是关于白谈死亡的记录。 后来的便很简短。 尹朝有些担心，他思索半天，还是决定拿出自己的笔来。 ：我已知晓，你的生活很丰富，对于你亲人好友的离去，深表遗憾。 在卷轴上写下这段话后，尹朝连读两遍，又觉得有些官方。 于是又添上一句。 ：好好生活，神明会永远祝福忠于自己的信徒。 对方回的很快，基本上在尹朝放下手中笔的同时，白叙的回复就已经出现在卷轴上。 白叙：主神大人，我永远会是您最忠实的信徒，您赐予的祝福我已收到。 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尹朝心满意足收起白色卷轴，打开了黑色的卷轴。 黑色卷轴的内容少了很多，大多是万俟新司在给别人上眼药。 万俟新司：敬爱的邪神大人，我今日带队下副本又一次遇见了阿瑞斯公会那帮莽夫。他们完全就是在亵渎副本，只知道打打杀杀。尤其是阿瑞斯公会核心，那个叫风访枫的小屁孩，如果您能看到我所传达的，希望您能为他降下神罚。 一共有十条消息，尹朝粗略扫了一下。 八条都是蛐蛐别人的。 最后一条还蛐蛐了自己。 万俟新司：敬爱的邪神大人，今天又有一条重磅消息，白氏公会的幸运者和奇迹公会的杀手居然是一对！我就说他们在诅咒那个副本关系就有点那啥，果然瞒不过我的眼睛，多亏了您，是您的聪明才智让信徒也变得聪敏起来。 末了，万俟新司还加了一句。 万俟新司：希望您能为他们降下神罚，居然在您所设立的副本里公然谈恋爱！实在让人气愤！世风日下！ 尹朝嘴角抽搐，有些后悔自己打开卷轴看的这半个小时。 感觉自己浪费了半个小时。 他拿起笔，咬牙切齿写下一行字。 ：吃素一周，以戒心火！ 万俟新司：是的邪神大人！我一定会谨遵教诲！我将会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将卷轴合上之后，尹朝本打算站起来去倒一杯水。 没想到眼前忽然陷入黑暗，他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渐渐地，耳畔吹来清爽的风，海浪敲击礁石的磅礴声在面前回荡。 他双脚陷入一片柔软的沙地，视线一点点清晰。 “我亲爱的乖儿子！” 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将他一把抱住。 尹朝抬头，看见穿着沙滩裤带着墨镜一副游玩模样的尹芮。 他上身穿着一件纯白的背心，外面套着和沙滩裤一个花色的衬衫。 露出来的脖子上一片红痕。 尹朝冷漠地推开他，假装和眼前人不熟悉。 那人竟然顺势倒在地上演了起来。 “呜呜呜~我的儿子终究还是嫌弃我这个老父亲了，呜呜呜~” 尹朝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演戏，他看向一边任劳任怨准备烧烤的商屹。 淡淡道，“所以我当留守儿童，你们在这度假？” 商屹假装没听见，地上的尹芮一骨碌爬起来，讪笑着凑到商屹身边。 尹朝就知道，这两人的套路他见太多了。 但是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我恋爱了。” 一句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 商屹一反常态的停下手中动作，带着十足的恨意，“我忽然想起来找他有些事情，要不你把他叫过来吧。” 尹芮倒是有些得意，“你谈恋爱我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见两人再次和自己说话，尹朝连忙引出自己的问题。 “所以你们俩将烂摊子丢给我……我该怎么做。” 尹芮和商屹被他的话惊讶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他。 尹朝换了一个表达方式，“我是说……我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神……” 两位老父亲眼里充满了欣慰，尹芮拍着自己儿子单薄的肩膀，嘴里不停说着长大了。 “当年在那个副本世界捡到你，还是一个小团子。” 尹芮说。 当年的他因为做事高调，嚣张又跋扈，身后还靠着商屹这个实力强悍的神，惹得其他神十分不满。 远在天边的神明从来都不是唯一的，当时还处在一个百家争鸣的状态。 实力参差不齐的神明们遍地开花。 基本上只要有信徒都会被称作神明。 当时的尹芮被地狱猎手追杀，它们听命于来自地狱的一位神。 第134章 人们将祂称作冥王。 地狱猎手好像天生就有些克制尹芮，加之他是被偷袭，商屹还不在身边。 所以他受伤严重，只能躲进副本中的一个小世界。 阴差阳错的，他遇见的那名研究员用他的血液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 他再次返回那个世界时，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小男孩，他浑身波动的巨大能量，已经快要将那个世界毁掉。 于是尹芮做出了一个让他从来没有后悔过的举动。 他收养了那个小男孩，为他取名叫尹朝。 初升的朝阳很美，尹朝浑身是血，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就在将尹朝带走的时候，一个男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剑眉星目，长得很好看，这是尹芮对午夜的第一印象。 第110 章 有鬼直播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一直盯着尹芮怀里的小孩。 商屹挡在尹芮面前，右手微动。 尹芮却阻止了已经准备动手杀死对方的商屹。 “说不定是咱儿子的好朋友。”他说。 商屹似乎也很快接受了自己白得一个大儿子的事实，点点头收回了动作。 之后，他们消除了午夜的记忆，将他带离了那个副本世界。 再后来，尹芮便没再听说过午夜的消息。 他们像是普通人类一样，陪着尹朝慢慢长大。 期间，两人还顺道整治了一下遍地是神的乱象。 就连曾经那个拥有十二位地狱猎手的冥王也一起杀了。 副本世界开始变得有规则起来。 “你需要肃清那些自称为神的东西。”尹芮难得的认真。 他看向尹朝，“祂们的出现会扰乱副本秩序，当有鬼怪不遵循主神定下的规则，那么进入其中的人类，处境会变得极其艰难。” 副本世界本质是一个悲剧的世界。 里面时刻都充斥着死亡。 或许下一秒，与你谈笑风生有着多年友谊的朋友便会死在你的面前。 尹朝从前不懂得这些，他玩的所有杀人游戏，主角都是自己。 就像主角永远不知道作为配角的人会在何时死去，尹朝也不知道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们会在副本里经历怎样的噩梦。 副本的终点到底是什么呢？ 是死亡，还是新生？ “那我可以……” 话刚出口，系统的声音将他打断。 【叮当！您有一条加急通信！】 加急通信？什么东西？ 尹朝疑惑的望向尹芮，企图让他解答。 但是尹芮只朝他做出一个请自便的动作。 他拿出卷轴，是白色那卷。 上面是白叙的笔记：主神大人，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向您祈愿。 尹朝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我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我的信徒？” 他问。 尹芮眼底带笑，张嘴叼住商屹递过来的烤肉，满足的嚼上一口后回答，“你想帮他？” 尹朝点头。 “简单啊，送你进他在的那个副本就行。” 说简单，却又不简单。 副本开启，除非玩家全部阵亡，副本刷新。 否则不可能再有人进去。 可他面前的，是上一届邪神和主神。 自己虽然被迫上任，没有强硬的实力，但他有关系。 “那就，麻烦爸爸了。” 他脸颊微红，自己平时很少当着两人的面叫爸爸。 这和他自己别扭的性格有关，当然，和两人大多数时间的不靠谱也有很大的关系。 尹芮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他戳戳身旁假装忙碌的商屹。 “孩子都跟咱们撒娇了，帮帮他呗。” 商屹咳嗽两声，挥挥手，朝着尹朝道，“小心，别受伤了。” 尹朝点头，下一秒，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趁最后的时间，他冲着尹芮大声抗议，“我没有撒娇！我那是正常说话！” 换回来的，只是对方带着钩子一般的笑声。 “家人们欢迎来到小虎的直播间嗷！点个关注不迷路，主播带你撞鬼去！” “老铁们直播间扣一波正能量嗷！” “咱这都不是真的，魔术啊魔术！懂得都懂！” “卧槽！给主播整点跑车壮壮胆，主播带大家进去看看刚刚的手是什么东西！” 耳边是一阵十分聒噪的声音。 尹朝平时不爱看直播，但也不可避免的会在短视频上刷到一些。 这些话术，听着十分的熟悉。 他睁开眼睛，入门是一个积满灰尘的宅子。 应该是废弃已久，一些家具上的灰尘白白厚厚的一层，看起来很久没人活动。 “寻思啥呢小昭，动起来啊！” 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抱着一个纸箱子喊道。 尹朝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好像就他一人。 【滴滴，您已进入a级副本，有鬼直播。】 【您现在的身份是副本中的npc，副本已经重置，上一轮无人生还。】 这应该就是白叙进的副本，尹朝皱眉，按照白叙的能力来看，他不认为普通的a级副本会难住他。 “咋还站着不动呢？” 刚刚那个长发女生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尹朝还是一动不动。 第135章 她嗓门很大，语气也有些凶。 尹朝笑笑，说了声抱歉，询问她，“姐，我现在应该干点什么？” 长发女生皱眉，“这还用我教你啊？” 但是尹朝大大的眼睛盯着女生，让她心绪有些紊乱。 “你不用叫我姐，叫我大美就行。” 大美心中暗暗想着，从前还真没觉得这小昭长这么好看呢。 她指着墙角的一堆道具，“你先把那些东西搬到二楼去。” 尹朝得了任务，连忙照做。 大美手里也端着一个箱子，她有些不解，“都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至于不知道干啥吧？” 说话的声音很小，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却被听力异于常人的尹朝听得一清二楚。 他故意让路，让大美走在前面，想让她带着自己去到说的位置。 殊不知抬着箱子走在他面前的大美，此时脸颊红成了苹果。 他故意让我走前面诶，他是不是担心我走后面不安全？ 来到二楼后，尹朝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二楼有很多人，他粗略一数，起码有十多个。 “大美啊，给那箱子抬这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伸手招呼着两人。 大美高兴的走过去，殷勤道，“好嘞，虎哥，咱今天有什么安排？” 说到这，那个叫做虎哥的年轻人将所有人吆喝在了一起。 他站在红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指挥着。 “咱们今天嗷，就是接待粉丝，大概得有十来个粉丝今天来和我一起探险。 所以我们这道具就更得做的天衣无缝！ 这地儿我们已经筹备半个月了，该改装的也都改装好了。 现在的工作呢，就是把这些道具都安排好。 记住嗷，务必做到天衣无缝！ 这把火不火全靠咱们这些细节处理！” 大家点头称好，又转头去忙自己手中的事情来。 尹朝听着虎哥熟悉的嗓音，大致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第111 章 你认不认识尹朝？ 虎哥是某平台上有名的探险类主播。 平时直播的时间是在深夜，内容是去探索一些废弃很久的建筑物。 当然，也不纯是带大家看风景猎奇。 虎哥在探索那些废弃建筑物时，经常会遇见一些灵异的事情。 比如凭空出现的惨白的手，还有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或者是诡异的阵法和血迹之类的。 他经常被吓得吱哇乱叫，却也收获了许多节目效果。 “小昭，咱们去厕所撒点血吧！” 大美抱着一个白色的油漆桶喊他。 尹朝嘴角抽搐，瞧，血就是这么来的。 厕所里很多东西都是坏的，尹朝一路跟着大美走过来，才发现这里并不是私人住宅。 是一间酒店。 “小昭，你听说过没有？这家酒店之前是很有名的鬼楼来着。” 大美主动找话题聊道。 尹朝摇头，顺着话头往上爬，“大美姐给我讲讲呗，我对这些东西还挺好奇的。” 大美又被这声姐叫的止不住扬起嘴角。 她赶紧压下自己荡漾的心，讲下去。 “有许多人都说，在这家酒店住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裙子披头散发的女人在他面前跳舞。 跳的可诡异了。 还有人说，自己在睡觉的时候，会在半梦半醒间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自杀！ 还有还有……” 大美又讲了许多案例，尹朝听得有些无聊。 这些行为在他眼里都挺正常的。 说不定人家只是一个热爱跳舞，喜欢自杀的小女孩。 忽然，封闭的走廊内吹来一阵带着腐臭味的风来。 大美赶紧捂着鼻子，“妈呀，什么玩意儿这么臭，耗子死里了？” 尹朝摇头，“你没注意吗？这里是吹不进来风的。” 他语气淡淡，却让大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可能是，哪里漏风了……” 但是这个说法毫无自证力，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催着尹朝赶紧离开。 来到二楼大堂后，大美浑身冷汗。 她神色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咬咬牙走到虎哥面前。 “虎哥，要不，要不咱们还是请大师先来这里看看？” 虎哥没有理会她，顾着埋头在手机上打字。 大美见状，只得自己走开。 期间，尹朝跟着大美又转了一些地方。 有的房间在不显眼的地方挖了一个能够藏人的空间，有的东西上面绑着许多一次性的丝线。 大美却全程都处在一个焦虑的状态。 尹朝觉得刚刚那阵风，不至于吓坏跟着虎哥直播多年的大美。 他轻拍大美肩膀，“怎么了？你好像很害怕。” 大美转过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 她反问，“你不害怕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不怕你们有一天会湿了鞋子吗？” 尹朝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大美的双眼。 对方那稍微有点内双的眼睛里，有潋滟的红色光芒在微微转动。 大美伸出双手，缓缓抚摸着尹朝脸侧。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长得很好看，如果能变成我的收藏品，会更好看。” 第136章 “是吗？”尹朝拍开她乱摸的手，“我可不是玩家，你应该清楚吧。” 对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扭曲，随即消失了。 只剩下头晕眼花的大美。 “头忽然好晕……” 尹朝将大美扶到一边坐下，被鬼借用身体的人类，往往会因为身体受损而头昏眼花。 大美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看来这场直播，是真正的有鬼直播。 夜色逐渐降临，工作人员们都躲进了各自准备好的道具间内。 外面留下的只有尹朝和大美。 尹朝的身份是替虎哥开车的司机，大美的身份是助理。 一辆大巴车从破败的山路驶来，车前的灯光被雾气模糊，像是一辆鬼车。 虎哥已经打开了直播，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举着手机。 “家人们，粉丝马上到了，看！就在那大巴车上！” 他一边回复着弹幕的问题，一边朝大巴车招手。 车停下后，首先下来的便是一个熟人。 是白叙。 他手上绑着一个手机，能看见上面滚动的弹幕。 看见尹朝的那瞬间，白叙愣了一秒。 尹朝朝他礼貌笑笑，假装不认识他，“你好，我是虎哥的司机小昭。” “小朝……” “是小昭。” “你好小昭。”白叙伸手，没有先和虎哥打招呼，倒是和一个司机打起了招呼。 尹朝看见他手机上的弹幕闪动着，但大多数都是恶评，都在说他不尊重虎哥什么的。 第二个粉丝下来，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就很上道，先和虎哥拥抱着，说自己是他十年老粉。 赢得了弹幕的一致好评。 白叙没有理会这些，他悄悄靠近尹朝，不死心的小声询问。 “你真的不叫尹朝？” 为了当好一个合格的npc，尹朝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大巴车上的十个粉丝统统落地后，虎哥开始领着大家进入酒店。 “想必大家来之前都听说过这酒店的一些传闻！” 他声音很高，带着振奋人心的作用。 “咱们今天就来破除封建迷信，给他翻个底朝天！” “相信科学嗷老铁们！” 他的开场白带着幽默，但是玩家们却笑不起来。 虎哥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npc，npc不相信里面有鬼，但他们相信啊。 这里可是副本世界。 一切怪谈，都有机会成真。 走进一楼大堂，虎哥笑着让一个矮个子的女玩家去前面拿走桌子上的红布。 红木家具在这里显得极其扎眼，桌子上四四方方的红布更是有些突兀。 矮个子女生胆子很小，她小声朝着虎哥提建议，“我能不去吗，我有点怕。” 虎哥像是铁了心要拿她做节目效果，婉拒了她的请求。 女生的弹幕也一直喊着要让她去。 似乎随着女生的犹豫不决，她直播间的人数掉的很快。 “我去吧。”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叙开口。 虎哥刚刚本就对他的行为有些不满，阴阳怪气道，“哟！咱们这位粉丝想英雄救美啊！” 果然，在他带的节奏下，白叙的直播间又多了一些不好的言论。 “装哥想英雄救美啊！” “无语了，大家就想看这个节目，装哥能不能滚出去！” “就上去拿个红布，有什么好怕的？不如密室逃脱。” 看着自己直播间越来越少的人数，女生终于下定决心。 “我，我去！” 第112 章 胡宇 她颤抖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点走近最前方大厅里摆放着的红木家具。 除了手电筒照亮的一小块地方，其余的都是一片黑暗。 那些未知的黑暗空间，她总是不自觉的会脑补一些可怕的东西。 忽然，旁边架子上放着的装饰画啪的一声掉落。 画框碎裂的声音异常刺耳，那个矮个子女生尖叫起来。 “哎哟我去，这妹子声儿也太响亮了。” 虎哥将直播摄像头对准女生，将她被吓到时扭曲的表情放大在屏幕上。 弹幕上果然有很多人阴阳怪气的说女生娇气。 弹幕：“就这点胆子还是虎哥粉丝呢？” 弹幕：“我说女的就别参加这种活动了吧，把机会留给其他人不好吗？” 弹幕：“真服了，没被画框吓到，被这女的尖叫声吓到……” 尹朝看着不停滚动的弹幕框，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 这个画框是虎哥团队布置的道具之一。 恐怕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拟好了剧本，选择一名胆子小的粉丝，然后怂恿她独自上前。 到时候画框掉下，那名胆子小的粉丝肯定会被吓到。 节目效果这不就来了。 矮个子女生颤颤巍巍站起来，她慌张的将自己乱掉的刘海理顺别在耳后。 “我被吓到了，对不起大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真的是被吓惨了。 直播间观众很吃她这一套，风向开始转变。 弹幕：“小姐姐真惨，抱抱。” 弹幕：“服了，我都不想看其他直播间那些恶臭发言。” 弹幕：“本来人家胆子就小，不是早都说了吗，没人听啊。” 第137章 弹幕：“我也觉得有些过分，胆子不大还不能当粉丝啊，是对国家有什么贡献吗，门槛这么高。” 直播间暴涨的人数抵消了矮个子女生不少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镜头反转，正对着自己。 然后扬起一个苍白又坚强的笑脸，“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加油的，一定不会拖大家后腿！” 说完后，便再次朝着红木家具那边走去。 尹朝挑眉，有些意外女生的表现。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互联网这口饭的。 女生顽强不屈的性格再次换来一致好评，直播间人数继续上涨。 虎哥见状，连忙转口，“我虎哥是谁，我是绝对不会让粉丝一个人害怕的！ 各位粉丝都是我的家人，家人，当然要互帮互助，一起面对！” 说罢，他快步跟上那个女生，准备和她一起完成这个来自于他的无聊恶作剧。 其余人也赶紧跟上。 离得近了，才发现桌子上那块红布的特殊。 远看只是一块普通红布，近看，似乎能在折射的光面看见繁复的刺绣花纹。 大家都被红布精致的做工惊艳到。 感叹之下，有人开口，“好像古时候结婚用的红盖头啊，瞧，这边上还有流苏！”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阵带着奇怪香味的风吹过，红布被吹走。 它落在地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就像是下面盖着一颗人头…… 结合刚才那人说的，像是古时候结婚用的红盖头。 所有人汗毛倒竖，背后透着丝丝凉意。 加之那阵古怪的香味，像是一个浑身馨香的女子从背后拥抱你。 虎哥连忙大叫起来，他边跑，边用手机对着那块诡异的红布不停地拍。 尹朝猜想，这大概又是他们的道具。 果然，虎哥的直播间人数暴涨，弹幕更是滚动的十分快速。 弹幕：“卧槽卧槽！我是看错了吗？” 弹幕：“楼上的你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颗人头的样子。” 弹幕：“还有那阵风也很怪，不偏不倚刚好吹走了红布。” 弹幕：“还有前面说的像红盖头的，是不是原主人在结婚的时候被人砍下了头啊！” …… 大家跟着虎哥跑到二楼，停下来后，他正兴奋地和直播间观众聊天。 “我的老天爷啊，大家看到了没有，我去了，幸好我们跑的快，那东西可凶得很！” 弹幕：“跟着虎哥混，三飘四大凶。” 弹幕：“还有虎哥搞不定的阿飘？” 基本上都是夸赞虎哥或者玩梗的弹幕，当然，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虎哥一手一个拉黑，一边拉还一边说，“咱们这都是魔术嗷，不爱看滚犊子，别来我直播间找存在感。” 其余玩家也都照模照样的跟着弹幕观众互动起来。 唯独白叙，也不说话，只是将镜头转向自己。 直播大屏上白叙的脸占了一大半，他将灯光调向自己，使得他五官更加立体。 弹幕：“刚刚灯光暗没有看清楚，再说一遍，谁是装哥？（核善的微笑）” 弹幕：“这声老公我先叫了，嗨！老公~” 弹幕：“朕就这样原谅了装贵妃，会不会太娇纵他了。” 单单一个露脸，直播间人数就直逼虎哥。 尹朝有些汗颜，又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大美扯了扯尹朝衣袖。 她浑身冒着冷汗，像是在夏天的夜里蒸了一个桑拿，就连胸前的t恤也被汗打湿。 “小昭，我，我不记得，一楼有布置红布这个道具……” 她的声音颤抖着，脑袋却一直面向正前方。 有点像是落枕，或者有人死死掐着她，不让她转动方向。 尹朝看向大美侧面。 果然，她的另外一边胳膊，趴着一只四肢纤细的小鬼。 小鬼露出漆黑的牙床，里面并没有生长牙齿，它朝着尹朝嘻嘻笑着。 像是一颗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鼓起，仿佛随时都会掉出来。 大美紧张的声音响起，“小昭啊，我，我怎么浑身发冷脖子还酸痛呢？” 尹朝笑笑，伸出手轻轻拍拍她肩膀。 那只小鬼立刻露出尖牙利爪，原本漆黑的牙床长出一排锯齿状、密密麻麻的尖牙。 从最外侧的牙床一直遍布到最里面的咽喉。 它大张着嘴，从咽喉深处伸出一只长长的粘稠的舌头。 舌头四处挥动，粘液也摔的四处都是。 尹朝皱眉，生怕沾上它的口水。 他换了一个表情，朝着小鬼危险的笑着，原本张牙舞爪的小鬼一愣，不知为何，身上有些发凉。 顿了片刻后，脑容量不太够的小鬼这才想起来。 不对！自己已经死了，身上怎么会发凉？ 它就应该是凉的！ 第113 章 快报警 乍一捋顺脑回路之后，小鬼又开始挥舞起自己的舌头来。 尹朝终于受不了，他一把拽住小鬼舌头，将它提在手中。 强忍着黏腻的触感，还一边安慰着大美，“好像是一只小虫子，别害怕，我给你抓了。” 如同华佗在世，大美肩膀瞬间不酸了。 第138章 但是她依旧有些害怕，小声朝着尹朝说，“会不会……真的有……” 话还没说完，正前方传来一声惨叫。 尹朝快速将手中长舌头小鬼甩出去，撞得它头昏眼花。 众人跑到事发地后，只看见地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他神色惊慌，“我……我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她，她在阳台上跳舞！” 听他说完，大家便将手电筒朝着阳台晃过去。 原本的落地窗早已被打碎，房间是标准的酒店格局，只是里面的东西所剩不多。 但是一目了然的，房间里并没有他说的什么红裙子女人。 许多人冲到眼镜男的直播间，纷纷询问一直蹲守的观众刚刚有没有看见。 弹幕：“不到啊，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一片黑漆麻漆的，光听见主播惨叫了。” 弹幕：“哈哈哈就是就是，主播叫的比鬼还吓人。” 弹幕：“是不是主播自导自演想增人气啊？” 大家觉得有点道理，这让本就人少的直播间一下子又走了许多人。 眼镜男急的团团转，也没再纠结什么红衣女人，赶紧和直播间的观众聊起天来想要挽留他们。 这反而没有起到正面作用，直播间的人更少了。 甚至跌到了少得可怜的两位数。 就在直播间人数从100变成99的那瞬间，所有玩家脑海里都响起了系统的滴滴声。 【滴滴，玩家胡宇直播间人数到达最低值，淘汰。】 尹朝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看向眼镜男，也就是胡宇。 对方的双眼忽然变得无神起来，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直直看着阳台，一步步走去，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在他踏出破碎的落地窗那一瞬，胡宇在众人的目光下，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他开始跳舞。 旋转、绷脚、下腰，柔软的像是一名常年练习的专业舞者。 虎哥下意识举起手机，结结巴巴道，“这，这哥们儿这是被阿飘上身了？” 画面诡异万分，虎哥心底止不住发毛，但他还是觉得，这应该是粉丝在整活。 忽然，胡宇转过了身，他拈起兰花指，嘻嘻笑起来。 在手电筒光的照明下，胡宇仿佛身处舞台中央。 他踏着小碎步，一点点向后退，然后一跃而下。 几秒过后，传来一阵闷响。 经常跳楼的同学们可能对这声音十分清楚，这是人体高空下坠，内脏和骨骼四分五裂的声音。 虎哥吓蒙了，他呆呆举着手机，尽管直播间人数暴涨，也没能关心。 其余玩家在此刻却显得尤为镇定。 矮个子女生小声惊呼，然后看着弹幕提出的问题回答起来。 “对哦对哦，他肯定是被鬼上身了，而且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过自己是学舞蹈的。”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直播间人数都开始井喷式的暴涨。 热度最高的几条弹幕都是在劝主播们快跑，还有就是报警。 玩家们倒是没有想过报警，只有虎哥一人拿出了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他吓得脸色煞白，双手颤抖，好几次都差点拿不住手机。 打通后，是一阵阵的忙音。 电话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虎哥将手机举到耳边，那些滋滋声忽然汇成了一个女声。 “滋滋……我会……杀了……杀了……滋滋……所有……所有……滋滋……” 断断续续的，可是却无比清楚。 直播间里的人渐渐发现不对劲。 弹幕：“虎哥怎么抖成这样？” 弹幕：“我去，这不会是真的吧？遇到真的了？” 弹幕：“之前不会都是假的吧，这次遇到真东西吓傻了？” 弹幕：“家人们快报报警吧！出人命了我去！” 虎哥看着不停滚动的弹幕，想要直接关闭直播间。 但他根本点不动那个关闭直播的按钮，就好像那只是一个摆设。 虎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他看见弹幕有人说已经报警，但是警察到了地方没看见有人。 他抬头，看向周围的粉丝。 那些人好像都比他冷静，就好像对这样的事情并不意外。 虎哥愤怒质问着离他最近的人来，“你们在耍我！” 白叙看着脸色惨白的虎哥，没有解释，只是淡淡说，“不是说这是个有鬼直播间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淡定惹来弹幕许多好评。 大家都赞赏白叙才是真正的灵异探险粉丝。 弹幕：“谁懂啊，抛开命案不谈，我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弹幕：“我去，这主播说的也太刺激了吧！” 弹幕：“这才是真正的有鬼直播间啊！正片开始，我已经搬好小板凳了！” 其余玩家没有管被吓破胆的虎哥，纷纷走出这间房，开始探索其他的房间。 对于玩家来说，遇见鬼可能会死。 但是直播间没了热度，人数下降，可是必死无疑。 大美害怕的抓紧尹朝，“我就说吧，我就觉得这里不对劲。” 尹朝没有说话，跟着大家走出房间。 他的目光落在虎哥身上，对方冲出房间后去往那些工作人员躲藏的地方。 第139章 这些地方是他亲自安排的，每一个方位都了如指掌。 他闯进最角落的一间公共厕所，里面还散落着尹朝和大美白天时候布置的鲜血。 虎哥着急忙慌的敲开厕所隔间的墙壁，“大龙，大龙？你人呢？别躲了！快出来？” 他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 虎哥怕极反怒。 一脚踹开特制的墙壁，那里的材质像是泡沫一样。 破出来的窟窿里，一个翻着白眼七窍流血的人歪着头倒了出来。 第114 章 女警 “死人了！死人了！” 虎哥惊恐的喊着，从厕所隔间内快速往外退。 他所属的直播间更是精彩。 弹幕：“还叫什么虎哥，叫怂哥吧。” 弹幕：“说真的，我之前还一直在黑粉那里维护主播来着，真正追了几年的老粉丝看到这里已经真的寒心了，已脱粉。” 弹幕：“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又发生了一场命案吗？” 但是虎哥此刻只想着离开这里，他并不在乎直播间怎么看他。 本来做这行就是为了赚钱，命都没了谁还会在乎这些。 他开始朝着楼下跑去，或许只要出了这个诡异的地方，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尹朝站在厕所门口，看着虎哥跌跌撞撞朝着楼梯的地方跑。 大美也被吓得很惨，她跟着虎哥跑了两步，见尹朝没有动。 “小昭，咱们也快跑吧。” 尹朝看向她，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 他问大美，“你刚刚听见那个人跳楼时坠地的声音了吗？” 大美点头，那恐怕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现在想起来，依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他跳下楼，到坠楼的声音传来，你知道过了多久吗？” 尹朝再次发问。 但是当时已经被吓懵了的大美哪有功夫注意到这些，她摇摇头。 尹朝笑着，像是一个耐心教导学生的老师，“时间间隔了几秒，要知道我们本应该是在二楼，二楼落地的声音不会那么长。” 这话让大美起了一身冷汗，“什么意思，这鬼还能改变楼层？” “不。”尹朝打断她，“准确的说，我们是进入了另外的空间。” 大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忽然有脚步声从厕所中传来。 他们刚刚从那里出来，里面除了大龙的尸体，并没有其他人。 其中也没有可以供人躲藏的空间。 大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招招手示意尹朝快跑。 但是对方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恐惧的神情，反而转过身，面对着黑漆漆的厕所。 她听见小昭朝着厕所的方向打了个招呼。 “你好警察姐姐。” 他说。 可是这哪里来的警察？ 就在大美以为尹朝也被鬼附身了的时候，厕所走出来一人。 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警。 她身材高挑，扎着利落的高马尾，眉眼精致，但带着一股狠厉与英气。 她手中漆黑的枪口对准两人，“你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尹朝点头，“差不多。” 女警皱眉，举着手枪逼近几步，“带我去你们的仓库。” “仓库？”尹朝面露疑惑。 “别装蒜了，我知道你们有仓库。”女警将枪口抵在尹朝太阳穴，似乎他不说出仓库的所在地，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 大美见状，立马解释，“我们，我们真没有仓库啊，那点东西都是直接塞后备箱拉走的！” 女警察觉到了她与尹朝大美语言中的出入。 问道，“你们是酒店员工？” 大美连忙摇头，“不是啊，我们是虎哥探险的员工。” 女警皱眉，将枪口从尹朝太阳穴移开，“什么……虎哥探险？” 这一问，让大美专业对口了，“虎哥探险是某平台的一个户外探险类主播，经常会带着直播间观众探索一些废弃的建筑物……” “等等，你说什么？”女警声音提高，打断了大美。 “额……虎哥探险……” “不是，你说虎哥探险是去废弃的建筑物？”女警问。 大美点头，“当然是废弃的啊……” “那你看看，这里是废弃的吗？” 女警说完，大美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看精神病，有些不屑的将手电筒照向周围。 那个大堂，他们之前还看过，上面的灰尘像是撒了一层面粉。 手电筒的光束十分明亮，所见之处，家具闪着华光。 就连地板都是金边镶嵌，哪里像是废弃多时的样子。 大美惊讶到大张着嘴，她揉了揉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尹朝和女警。 “我……我是眼花了吗？” 尹朝摇头，“我看到的也是这样，金碧辉煌的。” 这里从一间废弃已久的酒店，变得富丽堂皇，就好像重现了它往日的辉煌。 女警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两人，大美尴尬挠头，反转来的太突然。 两人看着确实不像是酒店内的人，女警便将手枪收回了腰间。 “这里现在很危险，无论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先离开这。” 她刚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了枪响声。 第140章 女警扔下两人，往枪声的方向跑去。 尹朝也跟了上去。 大美没办法，虽然自己是真想跑，但是好像和小昭在一起还蛮有安全感。 只好也跟了上去。 枪声是从楼下传来，正是刚刚虎哥消失的地方。 尹朝和大美到时，只看见了走廊上被枪杀的尸体。 “啊！虎哥！”大美惊呼。 女警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些歹徒可能还没走远。 大美连忙手动闭麦，捂住自己嘴巴。 果然，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走廊拐角处传来，女警环顾四周，一脚踹开面前房间门。 然后拽着尹朝和大美躲了进去。 “快走，从窗户走。” 她将酒店房间内的电视柜拖出来挡在门前，转身朝着两人说道。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美打开窗户，看见底下深不见底的楼层。 不知为何，从这里看不见地面。 就像是在半空中有雾气环绕一般。 大美双腿打颤，根本不敢爬上窗户。 走廊上的人已经发现了这间房的异常，他们先是踹了两脚，却被女警放在门前的柜子堵住。 然后是扳机扣动的声音。 女警飞扑向一边，大喊一声，“快躲开！” 飞射的子弹穿透门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站在窗前的两人。 在尹朝点起烛台的那一瞬，子弹打在烛光造就的屏障上，像是光线被吸收。 女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115 章 心雅和安淮 他微微偏头，朝尚在状况外的大美叮嘱，“跟着我走，不要出红光没照到的地方。” 然后一步步走向女警，将她也包裹在红光之中。 走廊上的人破门而入，进来后又是一通扫射。 但是在长杆灯的作用下，子弹根本伤不到他们。 在闯入者眼中，房间内并没有人。 大美和女警屏气凝神，一动不敢乱动。 这些持枪的歹徒什么面孔的人都有。 有黄头发蓝眼睛的白人，也有黑色人种和黄色人种。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酒店员工的制服。 尹朝觉得这些人对于枪支的熟练程度，还有组织与领导的方式，像是一支专业的雇佣兵。 他们检查了房间内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又探出头查看了窗子外侧的上下，没发现人后便离开了房间。 等到人走后，大美软着脚瘫在地上。 冷汗已经湿透了她身上的衣服。 女警也呼出一口气，她背抵着墙壁，缓缓坐到地上。 “你这是……障眼法？” 她问尹朝，显然经过刚刚的生死一线，女警对于两人的信任程度更深了一些。 尹朝摇头，“不是，我只是普普通通的神。” 女警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猜想他可能不想透露秘密，于是没有再深究下去。 她低头，有些出神的看着地面落下的子弹壳。 “我是一个警察。”她说。 缓过一口气来的大美接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女警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道。 “我出过无数次任务，有上百件重大恶性案件，其中有五十多次危及生命，我与死神经常擦肩而过。 可以说，我救了很多人。” 她嘴里细数着自己的荣耀，脸上却没有半点的自豪与得意。 反而带着绵长的哀伤。 大美和尹朝没有说话，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静静听女警说下去。 “我救了很多人……我救了很多人…… 可是……我弄丢了她……” 女警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被时光蹉跎的沙哑，“她叫心雅，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 “我是街头巷尾公认的假小子，成绩常年吊车尾，和心雅截然相反。 她学习成绩很好，还喜欢跳舞。 每天收到的情书都能装满一书包。 当然，心雅从来都是递给我，让我直接丢掉的。” 说到这时，女警眼里闪着为数不多的喜悦。 “每天放学之后，都是我护送心雅回家。 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声，也没有人敢来招惹我。 夏日的午后，夕阳拉的很长。 心雅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被风吹起，风中好像带着来自她发梢的馨香…… 心雅说，她长大要做聚光灯下的舞者，在众人的注视下优美的跳跃，像是穿着彩衣的蝴蝶。 我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心中止不住的蒸腾。 我愣了很久，久到路上掉落的香樟树叶代替了我的回答。 后来，我努力学习，在心雅的帮助下和她考取了同一座城市。 心雅考上了一所舞蹈类的院校，她正在一点点接近自己的梦想。 而我，考上了当地的警院。 有一天，心雅高兴的和我说，她快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她说这所酒店举办了一个舞会，只要被选中，就能登上更大的舞台。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比她还要激动。 她参赛那天，下着大雨。 我为她撑起雨伞，将她送出了我们所住地方的巷子口。 她不停转头让我快回家，让我别被淋湿了，可是我看着她欢悦的背影，蓬松的白裙上滴下的水珠。 第141章 像是一朵昙花。 昙花一现，终将归于尘埃。 那天之后，心雅消失了。 我按着她给的地址前往那所酒店，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家酒店。 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举办过什么舞会。 可是心雅给我说的很清楚，我不会记错。 而且那个舞会是不允许外人参观的。 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女警眼里有泪花闪烁，她仰着头，让眼泪流不出来。 “毕业之后，我靠着工作之便，不停的追查那家酒店。 但是它们……就像是背后有一双手，它们在阻止我，不想让我继续查下去。 于是我开始拼命的去做任务。 在布满炸弹，没有人敢进的房间，我想也不想就冲上去。 在被害人快要被杀，无法挽回的瞬间，我义无反顾的用身体去挡…… 我是真的快拼了命…… 好几次感到浑身冰冷，快要死去的时候。 我的眼前总会出现一个跳舞的女人。 她好像我的心雅…… 我看过心雅千千万万遍的舞蹈，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习惯，都好像心雅。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不能死。 随着我的功绩越来越多，职位也越来越高。 我始终没有放弃查那家酒店。 就在这时，一个跨国人口拐卖的案子进入了我的视野。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所有关于心雅的消息接踵而至。 我开始找到了几年前心雅去参加舞会，进入酒店的最后目击者，还有同样参加了舞会的参赛人员。 一切都很顺利。 就好像有人为我在河上搭桥，我开始沿着他们所规划的路线前进。 来这里前的最后一条线报，是有证人说这家酒店存在一个转运人口的仓库。 情况很是危急，我只好带着我的小队，总共三个人前往案发地。 我们在进入酒店之前就申请了支援。 按正常情况来讲，人手会在我们进入酒店之后不超过十多分钟就会到达。 但是我们没有等到。 我知道是那只背后的手开始了运作，我是自愿进入它所布置的陷阱。 但是我的小队成员，却因此丧生…… 是我对不住他们……” 大美听的十分动容，她连忙安慰，“这不是你的错！这是那些歹徒和背后的保护伞做的恶！” 女警强撑着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来，她伸手，朝着大美道。 “你好，我叫安淮，很高兴认识你。” 大美有些受宠若惊，将手上的冷汗在自己裤兜上擦擦，赶紧握住了安淮的手。 “我叫王美，叫我大美就好！” 安淮点头，转过头看向尹朝，“你呢，不介绍一下吗？我可是已经讲清楚了我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 尹朝笑笑，“叫我小昭就好。” 第116 章 人类总有奇奇怪怪的信仰 这是安淮第一次，遇见她看不透情绪的人。 他好像在笑，眼神深处却不带有任何喜悦。 那些浮于表面的情绪，仿佛是他为自己涂制的一层伪装。 她做了这么久的刑警，遇见过许多罪大恶极之人，眼前的小昭，带给她的感觉和那些人一样。 面对残忍的麻木不仁，还有习惯性的伪装成正常人。 察觉到安淮眼神中细微的审视，尹朝没有解释，也不想多做解释。 他走出房间，从虎哥尚还温热的尸体上拿走直播的手机。 或许因为他是npc，虎哥死亡之后属于他的直播间并没有因此关闭。 尹朝看见屏幕右上角只剩下三位数，还在不停下降的人数。 还有弹幕上飘过的一句句问号。 弹幕：“？？？” 弹幕：“刚刚的响声真是枪响？” 弹幕：“跑下楼忽然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这种的也太恐怖了吧！” 弹幕：“不是，虎哥呢？真凉了啊？” 尹朝将摄像头翻转，还留在直播间的观众只来得及看见一闪而过的虎哥尸体。 然后屏幕上骤然出现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俏脸来。 直播间的人数立刻稳定了下来，只有寥寥无几的弹幕在关心虎哥的尸体。 剩下大多数人，像是都沉浸在了尹朝的盛世美颜中。 弹幕：“我去我去，帅哥你谁？” 弹幕：“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虎哥的司机小昭？” 弹幕：“不是，我忽然就理解了刚刚装哥为什么先和司机打招呼了！” 尹朝粗略翻看了一下弹幕，朝着观众们打了一个招呼。 大美和安淮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小昭你疯了吧？现在还直什么播？” 大美惊讶道。 安淮眼里也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 尹朝没有理会他们，点开主播pk的选项，然后选中了白叙的直播间。 他现在是玩家中观看人数最多的一个直播间。 点击没多久之后，白叙便接通了。 他的屏幕很黑，像是在什么密闭空间。 尹朝顺势将音量调大，能够听见周围时不时传来女孩的啜泣声。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白叙有些失神。 第142章 他不禁喊出口，“尹朝？” 尹朝再一次纠正，“是小昭。” 然后连忙赶在白叙说话前询问，“你现在是在哪里？怎么和我们这边不像是一个地方？” 白叙那边的直播间响起滋滋的电流声，那个若隐若现的哭声开始越来越大。 就好像是女人趴在白叙背上，头颅距离手机的收声口特别近。 “呜呜呜……呜呜呜……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弹幕开始疯狂滚动，大家都吓得不敢看。 生怕白叙黑色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一张惨白的鬼脸。 尹朝皱眉，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能不能先小声一点，哭的太大声了，我有些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他好像真的是在和对面的鬼怪商量些什么。 弹幕滚动的速度暂停了一瞬，哭泣的女声也同样暂停了一瞬。 白叙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怎么了……我的信号不好吗……” “有哭声？我这边很安静，什么都没听到。” 尹朝这才满意，举起手机问白叙，“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我看见那个红色衣服的女鬼，跟着她在楼梯上跑了很久，应该是来到了一楼，然后……滋滋……滋滋……” 白叙的声音又开始模糊不清，这次甚至直接断开了连线。 不过幸好，他们还是得到了一个关键地点，一楼。 “走，去一楼看看。” 安淮道。 其余两人一致同意，带着虎哥正在直播的手机前往一楼。 尹朝一手拿手机，一手提灯。 他再次点开方才的热榜排行，里面只有十个直播间，是剩下的九位玩家和虎哥的直播间。 就在刚点开这一瞬，直播间变成了九个。 尹朝看见弹幕有人说，那个主播被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人头给咬死了。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安淮停下脚步。 她从腰间掏出配枪，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没多久，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安淮小声说，“是个成年女性，身材偏矮小。” 凭借着微小的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人的身高体重还有性别，尹朝忽然明白了，安淮在职不久却升官那么快的某些原因。 他们在灯光的笼罩下，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盯着拐角处缓缓走出的身影。 是那个玩家中的矮个子女生。 她左顾右盼，举着手机一点点前进着。 “是粉丝啊。”大美小声道。 虽然笼罩在长杆灯下，但大美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安淮转头，“你们认识？是熟人？” 大美摇头，“也不算很熟，但她是报名参加虎哥直播的粉丝，我对她印象挺深的。” 安淮了解，转向尹朝，“我需要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尹朝歪歪头，觉得安淮的这一行为有些多余。 能够在副本生存下来的人，都不会是什么绝对的好人。 而且他看过矮个子女生在刚开始的表现，他并不认为，对方像她表面呈现出来的一般简单。 安淮看出了他的疑惑，她站直身体，挺拔的背脊像是一棵生长在戈壁荒漠的白杨树。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但是，我是一名警察，如果连我都开始权衡利弊，那会有谁会成为人民最坚实的护盾呢？” 她说。 然后接道，“你们可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走，我得告诉她这里现在大致的情况。” 尹朝从来不懂得这些舍己为人的人类。 但是他想到了甘愿自杀，一次次成全自己的002号午夜，或许那也是一种奉献。 尹朝心底忽然柔软了许多。 尽管这种无差别保护人的责任心，他并不认可。 但是人类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信仰。 这使得他们在面对巨大灾难的时候，总会迸发出无限生机。 尹朝选择相信安淮。 他点头，“我愿意相信你。” 大美也连忙道，“对对对，警察同志就是应该像你一样！” 第117 章 trick or treat 尹朝撤开了长杆灯的防护。 眼前忽然出现三个大活人，矮个子女生被吓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捂着自己嘴巴。 安淮上前，掏出自己的证件亮明身份，“这里现在很危险，歹徒随时都会出现，请你先进房间躲避起来，我们的支援很快就到。” 实际上自从安淮讲出了那个故事后，尹朝和大美就已经知道。 她口中的支援，或许只是一张空头支票。 甚至还会是将她送入陷阱的推手。 但这确实是安抚人心的一个好理由。 矮个子女生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选择性忽略安淮的话，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尹朝和大美身上。 “我记得你们，你是虎哥的助手，你是虎哥的司机。” 大美点头。 女生又问，“虎哥呢？你们有看见他吗？” 或许是她还没来得及点开排行榜看直播间人数，关于虎哥被杀的弹幕也刚好没有看见。 所以对于虎哥的死一无所知，甚至还想靠着虎哥来涨一涨直播间的人气。 尹朝悄悄点开排行榜，果然，矮个子女生的排名在倒数第三的位置。 第143章 大美面色难堪，“虎哥……死了。” 矮个子女生表情愣了一瞬，一闪而过的失望被尹朝正对着她的镜头捕捉下来。 弹幕：“不是，这女的一脸失望的表情是咋回事？” 弹幕：“人死了就这么淡定？” 弹幕：“哎哟好可惜，上热度工具人死了呢……” 弹幕：“刚刚还觉得她蛮可怜，结果这么冷漠？我真是看走眼了。” 极速下降的人数让矮个子女生心头一紧，她不停翻看着滚动的弹幕，看见那些恶评后气的有些扭曲。 她抬头，质问尹朝，“你偷拍我？” 尹朝抬手，晃晃显眼的手机，“我可是一直光明正大的举着手机的，哪里来的偷拍一说。” 见事情已经发生，她没再失态的和尹朝争辩，反而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我刚刚有点震惊了，虎哥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主播……” 说着说着，就开始掩面哭泣起来。 许多直播间观众开始反水，觉得是刚刚的粉丝太过激进。 弹幕：“一个表情就能被扭曲成这样？” 弹幕：“我真的觉得网友们对一个小姑娘未免也太严格了……” 安淮警官被这变脸的速度看的一愣一愣的。 她做人二十几年来坦坦荡荡，提命就是一个字，干！ 也经常会因为犀利的作风得罪许多人。 从来没想过，人可以变脸这么快的。 忽然，女生朝着安淮问，“女警姐姐，我可以跟着你们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安淮严词拒绝，“跟着我们会很危险，我不能时刻保证你的安全。” 看着女警的态度，她转了转眼珠，指向大美，“那她呢，我跟她一起就行。” 大美当然是要和小昭一起的，毕竟待在哪儿都不如待在小昭身边有安全感。 她刚想拒绝，就听小昭说，“好啊，我们要去一楼，一起吧。” 安淮有些拿不定的看向尹朝。 对方扬着笑脸，仿佛只是单纯的热心肠。 四人结伴同行，他们来到电梯口，矮个子女生抢先一步按下电梯。 她朝着直播间甜甜一笑，“太好了，我们可以坐电梯呢。” 安淮皱眉，毫不留情的反驳她，“不能坐电梯，得走楼梯，电梯遇见歹徒逃生空间太小。” 女生悄悄瞥了一眼弹幕。 大家都在谈论着走电梯可能会遇见什么鬼，显然大多数人更想走电梯。 她面带抱歉，蹲下身揉揉脚踝，“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好像扭到脚了……” “我背你。” 安淮撸起袖子，二话不说蹲下身来。 矮个子女生笑容僵在脸上，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忽然，尹朝站出来。 他善解人意道，“我们兵分两路，安淮你和大美走楼梯，我和她坐电梯。” 安淮本还想反驳，她想说自己就算扛着两个一百多斤的沙袋来回十八层楼也依旧健步如飞。 而且这女生故意的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但是看见尹朝微微朝她点头，安淮只好同意下来。 就像是他刚刚说的，她也愿意相信他。 于是在两人充满担心的目光下，尹朝和那名女生进入了电梯。 等到电梯门关闭后，女生伸出手，笑盈盈道，“你好，我叫雨佳，我看弹幕他们说你叫小昭对吧。” 尹朝点头，但是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雨佳眼神暗了暗，她抬头看向电梯顶上模糊的倒影，除了她和尹朝的，还有一个佝偻的黑色影子面对着墙壁站在角落。 她倒是要看看，待会儿看见这个鬼影，这瞧不起人的npc还会不会这么无礼。 雨佳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来。 她蹲下身，看着很是难受的样子。 但是面前的少年只是目视前方，丝毫没有转过身关心她的想法。 雨佳故意哎哟一声，对方才慢条斯理的转身。 “怎么了？”他问。 但是却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想要过来扶起她的意思。 雨佳咬咬嘴唇，显得唇色更加苍白。 “能来扶我一下吗，我的脚好疼，有些站不起来……” 可怜兮兮的请求，是大多数男人都不会拒绝的样子，更何况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接受的请求。 但尹朝还是没动，他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雨佳觉得自己的所有小伎俩，好像在这个少年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像是一个空白的人，脑海中、心中所想，全都被眼前人剖析。 “好啊。” 如沐春风的声音传入雨佳耳中，就在她以为自己被看穿的时候。 看着尹朝朝她越来越近的身位，雨佳有些得意，她认为刚刚是自己多疑了。 胜者，还会是她。 尹朝蹲下身，搀扶着她的手臂，让她靠墙站立。 就在这时，雨佳从自己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张贴纸，然后手速极快的贴在尹朝后背。 这样的行为她似乎做过无数次，熟练非凡。 那张印着“trick or treat”（是请吃糖还是想遭殃）的贴纸，在细看之下竟然发着黝黑的光。 第118 章 鬼鬼啊，我是真不会吵架 角落那团黑影像是闻到了可口的食物，开始颤抖起来。 第144章 它佝偻的身躯缓缓站直，发出孩童一般嘻嘻的笑声。 雨佳趁机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间，不出意料的，人数翻了将近一倍。 全都在刷屏着两人身后有鬼。 雨佳转眼，故意将摄像头向上移了一些，确保自己的直播镜头内可以拍摄到小昭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到时候自己再安慰安慰他。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直播间的观众会怎么夸她。 明明自己也很怕，还是努力安慰别人的坚强人设，肯定会获得很多好评。 背后鬼怪尖锐的嬉笑声越来越近，雨佳站起来，挡在小昭面前。 “你别害怕小昭！我不会让它伤害到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渐渐逼近的鬼影骤然停了下来。 尹朝绕开雨佳，径直来到鬼影面前。 “怎么会害怕呢，它不是挺友善的吗？” 听见尹朝说的话，雨佳眨巴眨巴眼睛，在他波澜不惊的面孔和鬼影黑雾笼罩的脸上来回徘徊。 尹朝面带微笑，朝着鬼影伸出右手。 “你好，听说高档的酒店内经常会配备一些电梯小姐之类的工作人员，你就是这家酒店的电梯小姐？” 他实在礼貌，声音也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 鬼影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压低了声音回他，“大，大差不差吧……” 它看不清实体的手握上尹朝递过来的那只，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音调也有些高。 雨佳彻底懵了，她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但是直播间急剧减少的观众数量将她又拉回了现实。 多半是被小昭不似正常人的行为吸走了量。 雨佳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有了一个计谋。 她佯装害怕，不停往后退着，“你……小昭……你不会和他是同类吧……” 是啊，只有和鬼怪是同类，才会彼此之间这么亲近。 直播间纷纷反水，都觉得小昭有问题。 原本等着看他恼羞成怒的雨佳内心再次雀跃，没成想尹朝只是笑笑。 他反手，取下后背上的贴纸，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念了出来。 “trick or treat。” 尹朝的发音很标准，带着独特的英伦腔调，这让他原本有些青涩的少年音成熟磁性了许多。 雨佳心虚极了，但是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那这个贴纸和自己就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这是什么啊，怎么会有一个贴纸呢？” 她装傻问道。 鬼影先说话了，“你不认识吗？这不是你贴的？” 雨佳大叫着反驳，“你别血口喷人！没有证据就想诬陷我？” 鬼影做人的时候就不擅长吵架，没想到做鬼后还要和人吵架。 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它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尹朝，虽然在它黑漆漆的脸上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尹朝似乎get到了它的意思。 他将贴纸举在雨佳面前，“你真的不认识？” 雨佳摇头，“我当然不认识啊，你不能光听鬼话啊！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尹朝说着，就要将贴纸往她身上贴。 她被吓得不顾形象大叫起来，叫完之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 雨佳有些讪讪的，“我……我是不喜欢别人在我身上贴东西，我对这东西过敏的……” 理由有些牵强，直播间有许多观众为尹朝打抱不平，甚至支持主播继续怼她。 尹朝看在眼里，却没有执行。 他哦了一声，将贴纸继续贴在自己身上。 似乎没有了追究的打算。 弹幕：“小昭就这样算了？不给她一些教训？” 弹幕：“什么啊，看得我好憋屈。” 弹幕：“但是我觉得小昭还挺善良的，要是真有问题，那人不得被害死了？” 弹幕：“搞搞清楚，要是真的有问题，先倒霉的是小昭好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错？” 电梯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开合门缓缓打开，入目是一片黑暗。 一楼像是停电了一般，就连应急灯也没有亮。 安淮从侧面出现，她双手持枪，警戒着周围。 “你们没事吧？” 她问。 尹朝还没回答，雨佳便连忙装作吓坏了的样子，她朝着安淮扑过去，“电梯里有个好可怕的鬼！小昭好像和它很熟的样子。” 这是策反不了观众，转过来策反安淮和大美来。 安淮将她扒拉开，保持一定距离后，义正言辞道，“封建迷信不可信，子不语怪力乱神。” 雨佳看向电梯，里面除了小昭外，哪里来的鬼影。 她瞪大眼睛，着力解释，“刚刚真的有的……我亲眼看见了……” 安淮点头，“下次再看见，背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然后不愿再搭理她，招呼着尹朝赶紧去找人。 尹朝带着玩味的笑容，路过雨佳时刻意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看起来像极了挑衅。 安淮是人民警察，本就是充满正气的职业，加之她本身也十分正气凛然。 一般小鬼看见了，都恨不得绕道走。 尹朝点开直播间排行，本想再次尝试连线白叙，没想到意外看见雨佳的直播间降到了最后一名。 第145章 人数也降到了最低。 他看向举着手机打光的雨佳，看样子她还不知道。 既然如此，废物利用一下好了。 尹朝将身上的贴纸神不知鬼不觉贴到雨佳身上。 那个印着黑色英文的贴纸立马开始冒着黑色的烟雾。 忽然，黑暗深处窜出来一团影子。 影子目标明确，抱着雨佳的头颅发出尖细的笑声。 尹朝看清楚了，是之前在废弃酒店中遇见过的鬼婴。 它细长的四肢紧紧抱着雨佳脸颊，任凭她怎么拉也无济于事。 走在前方的安淮和大美听到尖叫声赶紧往后看。 安淮将手电筒光打在鬼婴身上，“这是什么东西？” 她从未见过，一时之间有些被惊吓到。 鬼婴闻言，转了个方向，将细长的双手插进雨佳眼眶。 血液混合着眼珠内的晶体流下，雨佳大张着嘴巴，已经疼的发不出声音来。 鬼婴尖叫着嘶吼了一声，将双手拔出，插进雨佳太阳穴内。 雨佳彻底没了生气。 鬼婴跳下对方身体，四肢伏地朝着安淮的方向愤怒地嘶吼着。 第119 章 猪头人不刷牙 尹朝能够感觉到，鬼婴很生气，但很奇怪，它并不像是要攻击安淮的样子。 尽管对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它畸形的身体。 三人一鬼就这样对峙着。 没过多久，一声凄惨的女声响起。 鬼婴像是得到了召唤，转头隐匿进黑暗。 尹朝趁机点开白叙直播间，这次对方等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他的屏幕还是一片黑暗，只不过这次似乎是在奔跑，可以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你在哪？” 尹朝问。 “我……我们在‘仓库’，在一楼……里面有很多鬼怪……还有……还有一个带着野猪面具的……鬼怪……” 正说着，耳旁传来一个女声，“啊！它追上来了！” 信号再次中断，尹朝还没来得及问到‘仓库’的入口。 忽然，身旁的安淮抓住了尹朝的手臂。 她力气很大，带着颤抖，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那个声音，我认识，是心雅！” 大美惊讶道，“是你故事里的心雅？” 安淮重重点头。 尹朝本想再连线连线别人，看看有没有其余人和白叙在一起。 没想到屏幕上弹出一个提醒：若想连线其他主播，需直播间礼物达到一定数额。 说白了，就是要展示才艺，让观众们氪金。 什么无良平台？ 尹朝很想将手机砸了，破防时刻＋1。 探着头等他连线的安淮和大美也有些愣住。 安淮摸摸鼻子，“要不，咱表演个才艺？” 尹朝很想拒绝，但是安淮眼里透出来的焦急无法让人视而不见 。 “想看个什么才艺。” 他生无可恋道。 正当直播间的观众们正摩拳擦掌想要好好大饱眼福时，一个占据整个屏幕的礼物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大美惊呼，“我去！这个这个礼物好几万块一个呢！” 刚说完，一连串的礼物接踵而来。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五十万便被这位名叫尹芮大王的观众挥霍。 大美手动戳戳尹朝，“还愣着干嘛？快谢礼物啊！” 尹朝嘴角抽搐，不情不愿道，“感谢尹芮大王送来的礼物，好了，表演时间结束。” 此时此刻，还剩下五个直播间。 他随机点进一个，对方很快接通。 屏幕上出现几根铁柱，这应该是笼子的一部分。 “你是……虎哥？” 那人将摄像头转过来对着自己，可以看清他的样子。 是刚开始那个穿着西装十分上道的中年男人。 尹朝回答，“我是虎哥的助理小昭，虎哥已经死了，我接管他的直播间。” 不等对方再次开口，尹朝继续问，“你在‘仓库’吗？” 中年男人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将摄像头再次反转，似乎是想让大家看清楚他所处的环境。 “我在‘仓库’，这里关押着很多人，大多数是女人和孩子……我也被抓了。” 镜头穿过面前的铁笼，可以看见周围十分的阴暗潮湿。 每一个铁笼里都关着一个人。 墙壁上挂着一些带着血迹的刑具，排泄物和呕吐物还有干涸的血痂混合着，四处都是。 尽管隔着屏幕，三人似乎都能闻到里面难闻的味道。 “我们该怎么去往‘仓库’？”安淮抢先问。 中年男人将镜头对准自己，他神色严峻，脸上有着青青紫紫的伤痕。 “我遇见了一个带着猪头面具的怪人，然后……我像是进入了一个幻境，幻境结束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他说的有些超越安淮认知，“先生，你能不能说的更加仔细一些？” 这句普通的话，却忽然让中年男人开始暴躁起来。 他那边的镜头开始晃荡，然后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响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力砸着铁笼。 中年男人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声音响起，“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第146章 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伴随着的，还有砰砰砰砸着铁笼的声响。 安淮连忙安慰他，“先生你别激动，我们会将您平安无事的带出来的！” 这句话后，砰砰砰的声响停了下来。 所有人屏气凝神，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中年男人又开始暴躁起来。 间隔不久，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晚了……她已经死了……我，我亲手，杀了她……” 最后一声巨响，中年男人的手机落在地上。 镜头恰好对着他被砸出一个血窟窿的额头。 刚才的砰砰声，是他不停用额头砸着铁笼发出…… 也不知是怎样的绝望，会让一个人一点点杀死自己。 沉默笼罩在三人小队上空。 就连弹幕也停下了滚动。 良久，直到中年男人的直播间消失之后，安淮才出声询问。 “他……这是怎么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一个粗重的呼吸声。 像是体型庞大的野兽正在虎视眈眈盯着猎物一般。 一楼大堂的灯光在这一瞬间全亮起来。 他们看见一个两米多高，肥肉堆积的人影站在大厅正中央。 它脸上戴着一个长着卷曲獠牙，周围还带有黑色鬃毛的野猪面具。 它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面对着他们，仿佛一直在黑暗中盯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太强，大美被吓得跌坐在地。 尹朝认出来了，这是地狱猎手其中之一。 尹芮口中的，由冥王所支配的手下。 看来症结找到了，冥王在这个副本里破坏了规则，所以导致白叙身亡。 【滴，地狱猎手，s级鬼怪，等级50 生命值40000，体力值20000，精神力100，智力90 擅长技能：心境的支配者，对方将你带入幻境，在里面，你会感受到一切的背叛、愤怒、不甘与自责，你会成为一个被负面情绪所支配的人，最终，死于自己的刀下。】 尹朝了然，看来刚刚的中年男人就是因为猪头人的技能——心境的支配者，所以才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你们看起来很可口。” 猪头人黏腻的唾液顺着焦黄又卷曲的獠牙滴下。 落在地板上，散发出一股恶臭。 尹朝皱眉，“你多久没刷牙了？” 第120 章 你找的人，我认识 猪头人僵硬地转动着浑浊的眼球。 在它看清尹朝的那一刻，那双泛黄的眼珠子，前所未有的瞪到了最大。 它从没见过，从没见过纯白色的精神体。 就好像是一碗白米饭，搭配着什么口味的配菜，就会成为什么口味。 猪头人眼底流露出渴望的神色，这让尹朝感到恶寒。 他眉头微皱，冷声开口，“‘仓库’的入口在哪？” 猪头人笑起来，浑厚又沙哑的声音从厚厚的猪嘴中传出来。 “你们想去‘仓库’？我可以送你们去。” 尹朝可不相信这些地狱猎手会这么好心，他撇撇嘴，开门见山道，“你的条件呢？” 猪头人挪动着肥硕的身躯向前一步，它似乎很激动，声音都带着兴奋的颤抖。 “我想要……尝尝你的味道，你实在太让我着迷，像是我梦中的缪斯！” 面对这样一个怪物毫不掩饰的示爱，不止近在眼前的尹朝想吐。 就连直播间也炸开了锅。 尹朝看见屏幕上一个金光闪闪的对话框刷屏一样飘过。 尹芮大王：啊啊啊啊死肥猪！ 尹芮大王：离我儿子远点！ 尹芮大王：不行了，主播能不能把摄像头离开肥猪一会儿，我快被丑吐了。 直播间的观众对尹芮大王叫小昭为儿子的称呼见怪不怪。 大家似乎默认了这个豪掷千金的尹芮大王或许是小昭的妈粉。 甚至他的称呼在一众“宝宝”、“老公”、“老婆”中还算是比较克制的。 尹朝嘴角带笑，似乎能够想象到尹芮骂骂咧咧的样子，听话的将手机摄像头移开。 “怎么样？我的建议，很不错吧……” 见对方许久没有回答，猪头人开口道。 尹朝刚想开口，却被安淮使了一个眼色。 她的手背在身后，看样子是拿着枪。 安淮让他们先走，她有枪，可以断后。 “枪？”猪头人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对我，没有用。” 它像是看穿了安淮的心思，将她的计划公之于众。 安淮见状，只好出其不意的举起手枪朝着猪头人按下扳机。 震耳欲聋的几声枪响之后，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庆祝着猪头人被杀死。 但是当镜头对准安淮震惊的表情，大家才发现，好像与自己想的有些出入。 于是紧接着，镜头看向了正前方的猪头人。 它完好无损，只余下地上几个子弹头能够说明刚刚是真的对它开了枪。 大美颤抖着往后缩，“这……这还是人吗？” 在这样精神紧绷的时刻，尹朝却笑了出来，他语调轻松回答大美，“我可没有说过，它是人啊。” 但是这个“笑话”并没有让其余两人情绪有多放松。 安淮后撤一步，做出想要带着两人逃跑的架势。 第147章 却听猪头人再次开口。 他面向安淮，说，“你在找人？” 安淮身躯顿了顿，她问，“你认识我？” 猪头人笑了起来，并不是很大声，像是那种带着点无奈的笑。 “我认识你要找的人，她很漂亮……也很可口……” 安淮再也忍不住，她再次抬起手中的枪，对着猪头人盲目的扫射过去。 但是无济于事，那些能够穿透人体骨骼的子弹，像是打在了一堵特殊材质制作的围墙上。 安淮眼里滚烫的泪水滑落，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见过心雅？或者……你听她说起过我？” 猪头人轻轻拍掉子弹在他身上打中时留下的黑印。 它头也不抬，“我在她的记忆中见过你，你在找她……” “她在哪儿？”安淮问。 猪头人抬起头，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尹朝的身上。 它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将你手中的枪对准他。” 它说。 声音带着特有的浑厚，像是在头顶上有一个三百六十度的音响在不停播放。 普通人很难不被迷惑住。 果然，安淮将手中的枪对准了尹朝。 直播间人数巨增，大家似乎都想体验一下死亡的第一视角。 大美惊讶的站起来，她挡在尹朝面前质问安淮，“你怎么了？怎么能自相残杀啊！明明怪物就在眼前！” 尹朝有些没想到，一开始并不友善的大美现在会不顾安危挡在自己身前。 他伸出手将大美拨开，“她被控制住了，你先走。” 大美不听，“不行啊！你死了我不得害怕死！还不如和你一块儿死！” 她看着尹朝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小昭，你咋一点不害怕啊？” 尹朝没有解释，他轻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猪头人，又转头看向安淮。 “因为我相信……” 还没等他将整句话说完，安淮便晃晃脑袋，垂下手来。 “我这是怎么了？” 大美赶紧将她扶住，快速把刚刚的情况和安淮讲解了一遍。 尹朝将视线落在猪头人脸上，厚重又血腥的面具下，似乎看不透它什么表情。 尹朝慢条斯理道，“生气吧，你的技能根本没有作用啊。” 猪头人左右晃着自己的脖子，它像是故作不在意一样，努力保持着方才的声线。 “生气？我会生气？” 它从来都是心境的主导者，人类的情绪都应该是自己左右。 没有人可以让他如此的难堪。 “你们不是想进入‘仓库’吗？我会让你们进去。” 三人的视野逐渐黑暗，他们听见猪头人大笑起来。 它说没有人可以活着从心境中出来。 “人总是会被情绪所操控，在你无数个或崩溃或愤怒或哭泣的时刻，你在的心境之中会被无限的放大，你会死于自己的‘刀’下。” 尹朝不以为然，他歪歪头，听着猪头人的话，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否存在那些时刻。 直到完全陷入幻境。 尹朝啧了一声，“没意思，毫无体验感。” 第 121章 安淮就是这样，嫉恶如仇 朦胧的下雨天，尹朝站在雨中，四周因为雨水的雾气而变的灰暗。 像是一幅水墨画，只有小巷两边围墙的爬山虎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绿色。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尹朝听见有人在哼着歌。 轻快的歌谣在阴沉的天气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少女的歌喉甜美又带着无忧无虑的慵懒，歌声越来越清晰，巷子拐角处走来一名撑着透明雨伞的白裙女孩。 她黑色的长发带着天然的卷曲，像是海藻一般披散在身后。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 一眼望过去，率先看到的是她明亮的眼眸。 如同她歌声里唱的，像是一颗明亮的繁星。 女孩白色的裙摆，被伞上滴落的雨珠打湿。 尹朝想起了安淮的话，“她像是一朵昙花，转瞬即逝。” 歌声越来越遥远，女孩的背影也渐渐远去。 画面一转，尹朝看见女孩进了一家酒店。 酒店一楼的大堂摆设十分熟悉，正是他们所在的那家。 “您好，我是来参加舞蹈大赛的参赛选手。” 心雅礼貌的上前询问工作人员，主要是这家酒店根本没有摆出任何关于比赛的标识。 这让心雅心中有些打鼓。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着心雅，这样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只能强颜欢笑以应对。 “有邀请函吗？” 工作人员问。 心雅连忙从包中拿出自己的邀请函，那是一张周边烫金，通体深蓝色的邀请函。 工作人员接过，对光查看一番，然后扬起笑脸带着心雅进入了酒店。 尹朝的画面一直跟随着两人。 他看见那名工作人员将心雅带进了电梯，然后在电梯上按下11和18。 心雅心生疑惑，“是在楼上吗？为什么我没看到有其他的参赛者？” 工作人员微笑着，回答她，“会有的，你马上会看见其他的参赛者，请将你的伞放在电梯间吧。” 第148章 心雅点头，将还在滴水的雨伞放在电梯角落。 她看着雨伞尖上汇聚的黑色水团，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要不，要不，就这样算了？ 就这样放弃…… 可是安淮在知道她有舞台的时候，笑的那么开心，她要是就这么放弃了…… 安淮该多么失望啊。 这样想着，心雅又鼓起了勇气。 她看了眼向上的楼层，询问身旁的工作人员，“这个电梯……有点慢哈……” 心雅说的很委婉，也只是想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没想到工作人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心雅被吓了一跳，紧紧靠着电梯墙壁不敢说话。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看着电梯外黑暗的走廊，心雅再次意识到了不对劲。 按照电梯的停靠楼层来看，应该是十一楼。 尽管现在是下雨天，天色不是很明媚，但她进来的时候看过。 楼上的楼层没有哪一层做了这种遮光处理的。 这里不是十一层，应该是地下楼层。 见心雅神色畏惧，满脸警惕。 工作人员率先走出了电梯，“因为比赛的保密性，这里是酒店的地下楼层。” 他大方的说出了心雅分析出来的结论。 这时，一阵女孩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心雅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过去，看见一群穿着芭蕾舞服身上贴着参赛号数的女孩正在排着队。 “她们就是和你一样的参赛选手。” 工作人员及时介绍道。 心雅稍微放轻松了一些，点点头走出电梯门。 工作人员带着她来到试衣间将舞蹈服换上，对方还刻意交代，让她不要将头发扎上去。 心雅很疑惑，将头发扎上去是一个芭蕾舞者最基本的准则。 但她还是没有选择反驳，默默将头发放了下来。 来到后台，心雅看见所有的参赛者都没有将头发扎上去。 就好像是主办方特意制定的规则。 心雅的号码牌是15，她看见参赛选手一个个被叫走。 那些出了后台的女孩，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或许是有专门为参赛者们准备的休息区？心雅自己解释道。 忽然，有人在门口喊着她的名字。 “第15号参赛者，心雅！在吗？轮到你了！” 心雅答应一声，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然后推开门走出去。 舞台布置的很漂亮，只是观众席太黑，心雅有些看不清坐着的人。 音乐声响起，她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跳完一曲。 出乎意料的，台下并没有响起掌声。 心雅有些失落，还是朝着观众席鞠了一个躬。 “开始报价！” 一个男声高喊。 这让心雅有些不高兴，开始报价是什么意思，是要决定给她们多少奖金吗？ 她不需要这些，她想要的，是更大更闪耀的舞台。 “10w。” 一个略显沧桑的老者声音响起。 “30w。” 另一个听着就知道对方十分肥胖的声音接着。 “35w。” “40w。” …… 最后，以65w作为结束。 是第一次那个老者的声音喊的。 心雅站在舞台上的双腿止不住颤抖，那些喊价的声音，几乎全是男性，没有一个女性。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直到观众席的灯光亮起，她看着那些戴着各式面具的人。 心雅一点点后退，她想要逃离此处。 但是四周围着很多穿酒店工作服的人，他们一个个身材魁梧，看得出身手矫健。 心雅跑到门口，手刚碰上门把手，就被那些人抓住。 “我不是来这里……我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我是来参加舞蹈比赛的！” 她崩溃大喊，希望这些人能放走她。 可是那些工作人员都笑起来，他们眼里闪着贪婪的光，“都是这么说的。” 心雅终于心如死灰。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她只希望自己能活着回去，或许只要活着见到安淮，她肯定会为她报仇…… 安淮总是这样……嫉恶如仇。 画面一点点陷入黑暗。 尹朝听见耳旁传来一声枪响。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是和之前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笼子。 只不过这个干净许多。 尹朝忐忑不安的心得以放松。 他沿着枪响的声音看过去，发现是安淮将铁笼的锁打坏了。 她竟然比自己先一步出幻境。 尹朝觉得安淮身上总是有一些特异功能，就像是和她走在一起不会遇见鬼，或者能抵抗猪头人的蛊惑。 或许是因为心太大？ 第122 章 它的“房子” 安淮出了铁笼，站在室内环顾四周。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这里的一切都是腐朽又罪恶的。 最醒目的，是整整一面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道具。 有的生锈了，有的沾着血污和不知名的污渍。 安淮皱眉，她想象不到那些像是刑具的东西用在人的身上会有什么反应。 尹朝拍拍铁笼，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149章 安淮回神，走近铁笼，举起手枪对准铁锁。 “等一下。”尹朝制止了她，然后指向另一边，“那里有钥匙……” 安淮转头，眨眨眼，手上却毅然决然的开了枪。 尹朝来不及捂耳朵，只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碎。 他拍掉散落在身上的碎铁屑，钻出铁笼后一脸的无语。 “有点过于野蛮了。” 尹朝评价。 安淮咧嘴一笑，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得意道，“我可是学校远近闻名的神枪手！” 说罢，她转身看向另外一边的铁笼，大美被关在里面。 但她好像还在沉睡，刚才的两声枪响十分响亮，一般人早已悠悠转醒。 大美很明显昏睡的不正常。 趁着安淮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尹朝已经去身后将那串钥匙拿了过来。 他一把一把试完，找到正确的钥匙，然后将大美抱了出来。 “她怎么了？被人下了迷药？” 安淮问。 尹朝将大美放在一处干净的角落。 经历了这么多科学所不能解释的事件，安淮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看了眼四周，每个笼子里都关着昏睡的人，这和刚刚中年男人视频中的情况有所不同。 “这里就是‘仓库’？”见尹朝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安淮识趣的换了一个话题。 “没错，这里就是‘仓库’，这里也是猪头人所说的心境。” 他回。 安淮皱起眉头，尹朝知道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 忽然，嘻嘻嘻的笑声从面前传来。 那笑声好像就在两人身边。 尹朝看向地上躺着的大美，他蹲下身，将大美扶起。 果然，一个四肢扭曲肤色苍白的婴儿正伏在她背上。 安淮吓了一跳，“又是这东西！” 下意识的，安淮将手枪口对准了鬼婴。 她本是没有打算开枪的，毕竟鬼婴距离大美太过近，这样的距离，极有可能误伤大美。 两人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却见鬼婴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哭声尖细，仿佛带着天大的冤屈。 尹朝疑惑撇嘴，心道这小鬼还挺粘人。 他蹲下身，伸出手将鬼婴捏着脚提了起来。 为了避免它之后再捣乱，杀了它最好。 尹朝双眸逐渐泛红，手上也逐渐用力，鬼婴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不停地晃动四肢挣扎着。 忽然，尹朝注意到大美躺着的那块墙角。 干净的地面和其余地方格格不入，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打扫。 尹朝将视线转向面前的鬼婴，它发育并不完全。 和他在网上看过的刚出生的婴儿相比，要畸形、瘦弱的多。 就好像从刚出生就是一个死胎，或者，他根本没有出生。 第一次在废弃酒楼见到这个鬼婴时，它好像也没有伤害大美，只是捉弄了她一下。 第二次，是在大堂杀死雨佳，但那也不能全是鬼婴的问题。 她自己作死的程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另外那百分之二十他和鬼婴各占一半。 尹朝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鬼婴得了空，一溜烟溜到了墙角。 它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那个角落，像是一只害怕的小兽。 “它……这是怎么了？”安淮问。 尹朝若有所思，“可能这个角落是它的家。” 安淮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哦，不对，怎么会有鬼拿墙角当家？” 尹朝转过头，直直盯着她，“它都是鬼了，你还用人的想法定义它？” 被莫名攻击了的安淮一脸无辜，但她不敢反驳。 余光中瞥见鬼婴也在不停侧头看向自己。 安淮彻底服了。 尹朝走到“仓库”门前，那扇黑色的铁门并没有上锁，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外面是一条漆黑的走廊，没有窗户也没有灯亮起，暗无天日的样子很像是在心雅幻境中看到的底下楼层。 安静的空间中，有着什么东西奔跑的脚步声。 “四脚着地奔跑。” 安淮侧耳倾听。 从脚步声她能判断出来人的身高体型，从身高体型中又能判断出性别。 这毫无科学依据，尹朝心想。 但是安淮在之前光听脚步声确实判断出了雨佳的身形和性别。 这很没有科学依据。 “不对劲……” 安淮恐惧的看着漆黑的走廊深处。 “四脚着地……是动物的奔跑姿势……但是，我的听觉告诉我，这是个人，是个女人……” 她后退两步，将尹朝拽进屋中，然后将黑色的铁门关上。 安淮四处观察，想要找些什么东西将门堵住。 尹朝拍拍她肩膀，拿出了灯台。 将血液滴上灯台之后，火红的烛光亮起。 这是安淮第一次见尹朝点亮烛台的过程，她喃喃，“这不科学……” 尹朝撇撇嘴，没有说话。 和安淮解释这些，比和雾山疗养院的大爷聊天还困难。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黑色的铁门外。 两人将大美也搬到了一起，她们并没有选择再霸占鬼婴的“房子”，而是转换了一个地方。 第150章 但也离鬼婴所在的角落不远。 小家伙还在小声的哭泣着，它的声音比一般婴儿的要尖细一些，少了一些洪亮，但是听久了，也会觉得心软。 幼崽总是会让人多生出几分怜悯，即使是鬼的幼崽。 紧接着，指甲抓挠铁门的声音让清醒的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外用四肢行走的女人在用指甲抓门。 鬼婴听见声音，哭声骤然放大。 门外的女人终于停下抓挠，选择撞破了铁门。 坚固的铁门在她面前像是一层窗户纸那么薄。 一个披头散发，四肢粗壮的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它满脸的烂疮，眼睛一只被挖掉，只剩下一个鲜红的血窟窿，另外一只眼睛竟然也长了烂疮。 黄色的脓包高高拱起，仿佛轻轻一碰，里面的脓液就会破开流出。 第123 章 他毫无求生欲 它伸出鲜红的舌头，长长的拖在地上。 然后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一般，伏在地上，一点点搜寻着。 “我的……我的孩子……孩子……不见了……” 女鬼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积压于黑暗之中的幽怨与伤心。 她崎岖的脸距离安淮和尹朝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若是再往前一点点，就能触碰到两人的实体。 然后，她猛地扭头，像是发现了什么。 怪异的四肢爬行着，来到鬼婴面前。 鬼婴哇哇哭着，它不再与墙角面壁。 转身用自己细长扭曲的双手抱住了女鬼的前肢。 女鬼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鬼婴。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话声萦绕在耳边，代替了鬼婴的哭声。 他们看见女鬼将鬼婴视作珍宝一般捧起来，然后一点点靠近嘴边。 它大张着嘴巴，将婴儿整个塞了进去。 鬼婴开始嘻嘻笑起来，像是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做完这一切后，心满意足的女鬼这才离去。 尹朝将灯台收起，他看着明显呆滞住，像是遭受很大打击的安淮。 说出了她的台词。 “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 安淮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或解释的话来。 两人将大美搬进了笼子，然后将铁笼虚掩上。 刚刚进来的女鬼没有动那些笼子里昏睡的人，所以大美现在的状态，在笼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们走出“仓库”，站在漆黑的走廊上。 入目的，是一整排一模一样的黑色铁门。 “仓库”，不止一间。 安淮气愤的捏紧拳头，“这里不知道关了多少被拐的人……” 尹朝叹息一声，人口贩卖的这条黑色产业可能比人们所想的可怕的多，尤其是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她们往往是最受青睐的目标。 他点起灯台，在黑暗的走廊上一步步向前。 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世间只有这一团灯火在熠熠生辉。 尹朝的声音响起，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上带着阵阵回音。 “全球每年大约有八百万的人口被拐卖，二百五十万的人口消失。 最终，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六被确认。 在最新的关于失踪人口调查报告之前，过去的二十年里，全球大约有着两千五百万人成为人口贩卖的受害者。 这些不法分子在一个隐秘的关系下运作，他们之间通常都有着复杂的利益关系……” 安淮仔细地听着，这些数据她早已烂熟于心。 在她决定调查这起跨国贩卖人口案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 自己可能会陷于幽深的泥沼之中。 可是，如果没有她，还会有谁来呢？ 还是那句话，如果连作为警察的自己都开始权衡利弊，那这世间的公道、正义，谁来声张。 那些正在遭受不法侵害的人民，又有谁来保护。 我深知前方的道路危机重重，我也知道自己孱弱的臂膀敌不过那些粗壮的关系网。 可是……心雅。 我愿意为了拯救溺水的你，还有那些同你一样遭遇的人，从此深陷泥沼，万劫不复。 就在她垂眸想着这些誓言的同时，前方轻微的呼吸声闯进耳朵。 安淮伸手阻止尹朝前行。 “有人。” 她说。 尹朝一点点向前，在红色的烛光下看见奄奄一息的白叙。 他的腹部有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内脏掉出来，在阴冷的地下室散发着丝丝热气。 尹朝蹲下，“白叙？怎么伤的这么重？谁干的？” 白叙满脸冷汗，应该是疼出来的。 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你叫我什么？我……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叫白叙……” 关心则乱的尹朝一不小心叫出了他的全名。 但是现在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安淮也蹲下身，她看了一眼白叙的伤口，皱起眉头来，眼底划过一丝惋惜。 这样的伤口，还是在这种地方。 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恐怕马上就会大出血而死。 尹朝拿出一截红布，这是在出嫁女副本中得到的，也是他唯一用于治愈的道具。 第151章 红布散发出幽幽红光，在靠近伤口的那一刹那便消失不见。 尹朝看见白叙头上有一个＋50的数字符号。 可是眼前的伤口却一点没有愈合的样子。 【道具已发生作用，但使用的人，好像并没有求生的欲望。】 系统在尹朝快要发怒的前奏下赶紧跳出来解释。 没有……求生的欲望？ 尹朝眼里带着悲伤，他看向白叙，缓缓开口，“伤口，是你自己弄的？” 白叙依旧带着方才的笑容，他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悲伤也不愤怒。 有些像是释怀。 “我想，我是一个，懦夫……” 他说，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可是尹朝认识的白叙，怎么会是一个懦夫呢？ “你应该听莫南还有大哥讲过吧，在我小时候，我们的国家，经历了一场战争。 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人类会因为争夺一些东西而发起这种大规模的战争。 他们难道不知道战争会死很多人吗？ 他们难道没有见过尸骨遍野吗？ 他们难道没有听到过人们的哀嚎声吗？” “那些政治家的纸上谈兵，冲锋陷阵的却是人民的儿子。 我想不通…… 可是真正面对战争，我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那些配枪的士兵冲进我们一家人所居住的住所时，我亲眼看着父母死在我的面前。 我只是一个懦夫……” 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的尾调。 尹朝将他的头掰正，就那样和他四目相对着。 他坚定的和他说，“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战争的错。” 白叙看着尹朝的眼睛，其中像是有星星流转。 他好像回到那个夏天，炮火连天哭声不绝的夏天。 白谈带着他和白语躲进橱柜后的暗阁之中。 透过狭小的缝隙，那些士兵嬉笑着，将父亲和母亲绑在一起。 他们并没有急着杀死他们，像是捉弄绝望的猎物一般，在自己父母的一声声求饶之下，一刀一刀割开血肉。 那些士兵嘴里还在谈论着什么。 长大之后，白叙每每午夜梦回，那些恶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他查阅过资料，那些深深刻在记忆里的词语，一字一句被翻译出来。 白叙看着纸上黑白相间的字体，双手止不住颤抖。 当年的那些恶魔，他们在讨论的，竟然是比试谁割下的肉块更均匀。 第124 章 他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叙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像是蜷缩在寒冷的冬夜，在凛冬之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尹朝将烛台递给安淮，“只有白叙知道心雅在哪，我们得将他救回来。” 安淮接过烛台，眼前的人在她这已经下了死亡通知单，但是尹朝并没有说笑的意思，也没有说笑的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安淮愿意相信尹朝。 她点点头，“好，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在所不辞。” “不用做什么，帮我举着烛台，确保我和他在灯光的笼罩之下就行。” 安淮郑重点头，将另外一只空闲的手也拿来举着灯台。 大有一种灯在人在的架势。 尹朝看完之后很是放心，他将额头抵在白叙湿透的额头上，缓缓闭上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要进入别人的记忆中。 说是记忆，倒不如说是猪头人使用心境编织出来的虚假的牢笼。 带着麦子与泥土香味的风徐徐吹来，还未睁眼，尹朝就已经感觉出来，自己身处乡间的麦田之中。 “白语，你看这朵花！” 小小的白叙举着一朵路边摘来的小白花，白色的像是菊花的单片花瓣，中间点缀着黄黄的花蕊。 一片一片，在路边连绵不绝。 白语接过小花，甜甜的笑着。 这个画面尹朝在之前白语的梦境里见过，只不过这里的更加真实，真实的像是另一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尹朝抬头，看向一边的苹果树。 调皮的白谈爬到树上，朝他们头上扔落叶。 女佣们则担心的围在树下哄着白谈下来。 一望无际的麦田像是一幅油画，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那些带着麦香味的，让人感觉暖融融的微风。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 小小的白叙发现有陌生人，他毫不怯生的上前打招呼。 尹朝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他望了望四周，在不远处看见一个村落，“我来自不远处的村落，只是觉得无聊出来走走。” 白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白语哒哒哒跑过来，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在看见尹朝的那一瞬间双眼发光。 “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她兴高采烈的对着尹朝道。 白叙或许觉得不太礼貌，哪有女孩子见面就夸别的男生长得好看的。 于是急匆匆想要捂住白语的嘴巴。 小小的白语十分灵活，她快速躲开白叙的魔爪，丝滑的爬上停在一旁的马车。 钻回马车前还朝着白叙做了一个鬼脸，“哥哥你明明看见漂亮哥哥耳朵都红了！还不许我夸他！” 第152章 尹朝饶有兴趣的看向白叙的耳朵。 果然，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白叙，耳朵像是熟透的红苹果，可爱极了。 “你也觉得我好看？”尹朝忽然很想逗一逗现在的白叙。 耳朵的红逐渐蔓延到了整张脸，白叙像是一个烧开的开水壶，晕乎乎的转过头来。 “我，我，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会去请求，母亲和父亲，让我迎娶您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 这样更想让人逗了，尹朝故作感叹，“只见过一面，就要娶我……” 他俯下身捏住白叙胖嘟嘟的脸颊，眼尾带着笑意，“你让我怎么相信呢？” 白叙脑子完全宕机，他呆愣愣的站着，心脏像是快要跳出来。 忽然，树上的白谈抓起一把叶子扔向尹朝。 “大胆妖精！竟敢觊觎我弟弟的唐僧肉！” 说完台词后，他便从树上滑下来，不顾女佣们的阻拦，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指向尹朝。 “这是我从东海龙宫获得的如意金箍棒！吃我一棒！” 尹朝轻而易举的就将小白谈拎着领子提起来，然后夺过那根树枝，单手将它折断。 没了梦想的白谈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还边嚎自己是齐天大圣。 女佣赶紧接过白谈，还边和尹朝道歉。 “不好意思先生，少爷他最近痴迷于东方小说，给您添了困扰。” 尹朝摆摆手，表示不做追究。 女佣万分感谢，带着三个小祖宗坐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车上，白语一边数着小花的花瓣，一边问白叙，“你真的要娶漂亮哥哥吗？” 白叙还在探着头一直朝马车后面望着，那个少年就那样站在路边上，在那些小白花的簇拥下，美好的像是童话故事里人人都会称赞美貌的公主。 他头也不回，“当然！我会娶他！” 白语若有所思，“可是……妈妈说，只有男孩和女孩，才能结婚啊？” 白叙缩回头，看起来有些沮丧。 良久之后，他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以后我就是女孩！我要娶他！” 这把昏昏欲睡的白语吓个半死，以后都不知道应该叫白叙哥哥还是姐姐了！ 直到马车消失后，尹朝眼前的画面才一点点消失。 这并不是困住白叙的记忆，或许只是一个小插曲。 耳边传来哭泣声和炮火的轰炸声。 尹朝的视野里出现三个小小的身影。 白语被白叙捂住眼睛，白谈眼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慨。 大厅的中央，是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尹朝猜想，大概是孩子们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被虐杀在眼前。 白谈拉起弟弟妹妹，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便跑出了家门。 他从前是其中最顽皮的角色，也从来没有一个大哥该有的样子。 但是在父母惨死，国破家亡的那一刻，白谈好像在忽然之间长大了。 三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孩，此刻灰头土脸，穿着破烂的衣衫，流落街头成为了小叫花子。 白谈出去乞讨，剩下白叙留在存放废品的角落照顾白语。 “记住白叙，天亮之前我还没有回来，就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白谈每次出门都会说的一句话。 街上很多巡逻的士兵，整个国家，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他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缘。 白叙点头，呆呆看着白谈远去的背影。 他下意识捂住白语的眼睛，将她抱在怀里。 仿佛这样，就不会有悲伤的事情发生。 第125 章 她取代了猪头人的心脏 尹朝看着白叙空洞的眼神，他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布偶娃娃。 而真正的自己，早在亲眼目睹父母被杀那一刻已经死去。 尹朝蹲下身，视线与白叙平齐。 在对方的视角里，尹朝精致的容颜像是虚幻一样，然后渐渐清晰起来。 白叙震惊的眨眨眼睛。 直到尹朝整个人清楚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是在，做梦吗？” 他喃喃。 尹朝捏捏他没有一点肉的脸颊，带有温度的触感让白叙愣在原地很久。 “这不是梦，我是真实存在的人。” 白叙的眼眶里有眼泪打转，他努力克制住，哽咽着说。 “可是我最后又去了那个村子，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我，我已经，说服了妈妈，她说，她说想要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白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晶莹的眼泪划过他灰扑扑的脸颊，带出来两道十分明显的泪痕。 尹朝语气温和，像是哄小孩吃饭一样，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灰尘。 “别哭了，变成小花猫了。”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死了……” 白叙絮絮叨叨说着，这让尹朝仿佛又看见了在卷轴上事无巨细给他汇报生活的样子。 是在什么时候白叙的汇报开始变得少了起来呢。 哦，好像是在白谈死之后。 “那些士兵，他们一直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每当太阳落山之后，我闭上眼睛，脑海就会浮现……我是一个懦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被他们折磨致死……” 第153章 白叙又开始哭起来，眼睛红彤彤的，像是终于找到了诉说的对象。 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白谈身上背负的伤痛不比自己的少。 他也知道白语经常会懂事的不让他们担心。 可是，他捂住了白语的眼睛。 谁能来帮他捂住眼睛。 忽然，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 尹朝带着温度的双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双眼。 他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花香，像是神座下茂盛生长的白兰花。 他曾经去过一座据说很灵验的神庙，里面栽种着郁郁葱葱的白兰树，夏季到来时，白兰花开。 整个神庙都弥漫着馥郁馨香。 白叙哭起来，好像回到了躲在橱窗里的那一刻。 透过缝隙，他看见那些士兵闯进来，他们嬉笑着绑起了自己的父母。 那个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优雅精致的母亲，还有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的父亲。 他们在卑微的求饶着，伴随着那些人的哄笑声。 他伸出双手，捂住了年幼的妹妹眼睛。 然后，身后那双熟悉的带有温度的双手，同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别怕，那不是你的错。” 他听见少年说。 世界开始一点点崩塌，白叙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他已经分不清幻境还是现实，记忆里的尹朝是那么的真实。 就好像，在过去的时间段，他真的出现在了那里。 他成为了自己曾经的曙光。 走廊内，安淮忐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在黑暗的地底下，时间的流逝好像十分缓慢，她感觉距离自己接过烛台已经过去了很久。 终于，尹朝喘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低头查看白叙的伤口。 安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道狰狞的伤口，正在一点点愈合。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伤口问尹朝，“在在在愈合！伤口在愈合！” 尹朝点点头，转头看向安淮。 他眼里带着些许狐疑，“你好像还是不愿意相信除科学以外的东西存在？” 安淮眨眨眼，心虚的撇过头去。 等到白叙的伤口完全愈合，他人也慢慢醒过来。 “怎么样？”尹朝问。 白叙看向他的眼里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情愫，如果说之前还能够隐藏，现在则是溢出，完全隐藏不了的状态。 “我已经没事了。” 他说。 尹朝放心点头，紧接着，白叙又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猪头人的秘密。” “还记得之前和你连线的时候，我身边有一个人吗？” 他问。 安淮抢先开口，“我知道，我认识她！” 白叙点头，“她叫心雅，我因为发现了她的秘密……才被猪头人强行使用了技能……” “你是说，心雅和猪头人……是一伙的？”安淮打断他。 “是的，准确来说，心雅和猪头人，是一体的……” 安淮踉跄几步，她完全不能接受，那个丑陋的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就是心雅。 “心雅像是猪头人的心脏，她说是因为自己的怨念太重，被困在心境之后吞噬了猪头人的心脏。 从此，她便代替了猪头人心脏的位置。 杀了她，就能杀了猪头人。 但是我很疑惑，这些竟然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就好像是……她在引导我，去杀了她……” 尹朝接道，“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同流合污？” 奇怪的是，安淮并没有为心雅解释什么，她靠在墙边，就好像灵魂已经出走。 这时，远处传来尖叫声。 白叙皱眉，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些增加生命值的道具，囫囵吞下后便撑着墙体站起身来。 尹朝扶着他，知道自己劝说不动白叙，也没有多说，朝着叫声响起来的“仓库”赶过去。 等到他们赶到，“仓库”里已是一片血色。 尹朝认出来了，这几个人就是之前的几个玩家。 而那个和他们打过照面的女鬼，正撕扯着其中一名玩家的肢体。 它张开大嘴，一口口咬下碎肉。 还活着的几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道具，他们不停往女鬼身上扔东西。 但它好像对此免疫，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它。 女鬼并不打算理会其余人，自顾自吃着手里的东西。 白叙脸色有些难看，尹朝还以为他是身体抱恙的缘故。 没想到，他说，“她就是和我在一起逃跑的女孩，心雅。” 尹朝看着安淮瞪大双眼的表情，他知道心雅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重。 忽然，女鬼发现了他们。 她停下进食的嘴，一点点朝着三人靠近。 尹朝甚至能够从女鬼被血污遮挡的眼中，看出高兴的情绪。 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恋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第 126章 久别重逢 “安……淮……” 女鬼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来。 就好像舌头被割掉，发出的嘶嘶气音。 它一步步靠近呆滞的安淮，在距离不足一人的距离时又恐惧的缩回去。 女鬼背对安淮，佝偻着身躯，伸出怪异扭曲的前肢捂住自己丑陋的脸颊。 第154章 “我……太……丑……” 它说。 可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又怎么会嫌弃对方的风尘仆仆。 安淮眼含热泪，一点点朝着女鬼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的还有沉重的脚步。 女鬼不安的抠着自己脸上的脓包，黄色的粘稠的液体带着血丝像是融化的蜡液一般缓缓流下来。 “它……来了，它……来了……” 安淮皱眉，“是猪头人吗？” 女鬼像是沉浸在某种被恐惧包围的世界，只是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脸颊，还试图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隐藏在铁笼后面。 尹朝再次点亮长杆灯，不知道为何，使用长杆灯时割开的小伤口全都没有愈合。 此时他纤细修长的手指上，遍布小小的，结痂的伤疤。 长杆灯空间不大，除了尹朝安淮和白叙之外，还有其余生还的两位玩家。 一个是脸上有许多青春痘的男生，看不出来年纪，另一个是带着鸭舌帽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 青春痘男生对于尹朝十分质疑。 “他只是一个npc，你们相信他真的不会在怪物进门之后吹灭灯台吗？” 鸭舌帽青年眼中同样存疑，但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现在的局面，他们自身没有保命的道具，贸然出“仓库”撞见所来怪物的可能性很大。 只能寄希望于这个npc。 何况那个玩家，好像很相信他。 鸭舌帽青年看向白叙，对方突出的外貌让他感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女鬼因为身躯庞大并且拥有不可控性，并没有进入长杆灯的结界范围内。 安淮有些担心，但是现在的心雅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进门来的，是那个猪头人。 它似乎比刚刚在一楼见到的时候又胖了一圈。 肚子上的肥肉被挤压着，形成一圈圈的游泳圈。 猪头人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鬼，它鼻子里喘着粗气，伸手抓住女鬼的脖子。 “你放走了他们。” 它长而卷曲的黄色獠牙几乎怼在女鬼长满脓包的脸上。 然后不顾女鬼的挣扎，手上用力，咔嚓一声折断了女鬼的脖子。 刚刚他们怎么也伤害不到的女鬼，在猪头人面前，像是轻易拿捏的瓷娃娃。 女鬼的头咕噜噜掉落在地上，舌头耷拉着，仅剩的一只眼珠子从眼眶中滚落。 猪头人像是泄愤一般将女鬼的四肢扯下，然后塞进它没了头颅的肚子里。 尹朝听见有婴儿的哭声从女鬼的肚子里传来。 是刚开始在女鬼肚子里的鬼婴被断肢挤压，不舒服，所以哭出了声。 他转头看向安淮，不喜欢流眼泪的女警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眼里满是心疼，尽管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女鬼就是心雅，但是安淮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的人被这样对待，就止不住的想哭。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心雅是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猪头人泄愤完后，便走出了“仓库”。 隔壁“仓库”的铁门被暴力打开，发出巨响。 看来是猪头人在一间间房找他们。 安淮抑制不住哭腔，用颤抖的声音询问尹朝，“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尹朝点头。 她赶紧跑出结界，俯身捧起女鬼骇人的头颅。 “我的心雅……是我不好，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她温热的眼泪滴在女鬼丑陋崎岖的脸上，像是被吸收一般，完全消失。 慢慢的，女鬼脸上的脓包也开始一点点消失，露出下面重叠的伤疤。 原来是因为太多的伤没有及时处理，才会长出那些遍布整张脸的脓包。 一阵金光闪过，所有人都被亮的睁不开眼。 等到金光消弥，大家睁眼，看见的再也不是女鬼，而是一个穿着红裙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清秀的脸颊被安淮捧在手中。 笑起来嘴角两边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安淮，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她说。 然后被安淮拥入怀里，她们抱头痛哭着，像是跨过了时间的鸿沟。 当年那个在雨中哼着歌谣的少女，坠入深渊之后，终于在此刻再次等到拯救自己的骑士。 大家都有些被她们久别重逢的情绪所感染，沉默着不说话。 然而好景不长。 或许是哭声再次吸引了猪头人，又或许是那道金光。 猪头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门口。 它像是一个虚伪的绅士，分明刚刚见不到他们时已经暴躁万分，但是现在却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终于找到你们了，还真是几只喜欢四处躲藏的小老鼠。” 它浑厚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兴奋。 如果不看它的相貌，单单听它的声音。 你能想象出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低音男主播。 但尹朝完全抛不开相貌这点，这样的声音搭配着猪头人的面孔，就挺让人恶心的。 “你的声音和样子搭配起来，还真是让人倒胃口。” 他毫不遮掩的说出了心里话。 猪头人身上青筋凸显，它好像十分在意这件事，但也只能假装不在意，虚伪的岔开话题。 第155章 “你们想知道怎样杀死我吗？” 它说。 大家都没有说话，等着它的下文。 “只要杀死我的心脏。” 可是谁知道它的心脏是什么。 “我的心脏，就是她，是她蚕食了我原本的心脏，在这里代替了我心脏的位置。” 猪头人指向心雅和安淮所在的位置。 这和白叙口中心雅亲口告诉他的结论并无差别。 猪头人和心雅，都在引导着所有人杀死心脏。 也就是杀死心雅。 尹朝看向安淮，她正将心雅护在身后。 在这里，只有她会义无反顾的保护着心雅。 无论她是女鬼亦或者猪头人所谓的心脏。 在安淮眼里，那是她倾尽全力，寻找了那么多年的爱人。 第127 章 她在逃避，她不是人的事实 尹朝转头，看向猪头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猪头人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语调中带着播音腔特有的笑声，“我不需要你们相信什么，就算知道我的心脏，你们也没有机会杀死它，在这里，我是无敌的存在。” 尹朝眼神微眯，“哦，是因为这里是你的梦境吗？你曾经死在了这里。” 猪头人面具下的双眼瞪的通圆。 它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尹朝却没有给它平复心情的机会，接着说了下去。 “我猜猜，你是一个中年、已婚、甚至还有孩子的上层人士，经人介绍，你来到这个纵情声色的场地。 从此之后，你开始沉迷于这里。 但是好景不长，你死在了酒店里神秘的地下楼层。 至于死因嘛……” 尹朝装模作样的看向猪头人肥硕的下体。 眼神在某个男性特有的东西上停留片刻。 猪头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你在胡言乱语！” 但是它的辩驳毫无威慑力，它开始想要动手，只要将这个人嘴巴撕碎了，他就再也不能说话。 猪头人伸出自己粗壮有力的手，在快要到尹朝面前时，却动弹不得。 “你做了什么？” 它愤怒极了。 尹朝将一直放在身后的白色卷轴拿出，上面一行小小的字体，是他趁着大家不注意，都沉浸在安淮和心雅相聚时写上的。 “主神创造秩序，规则一，心境之中，不得伤害玩家。” 猪头人懵了，玩家们也懵了。 最懵的是白叙。 他顾不上眼前的凶险，掰着尹朝的肩膀面对着他。 “你说什么？你是……你是……主神？” 尹朝灿然一笑，像是夏日骄阳一般耀眼明媚。 “当然，对了，你的小日记我很喜欢，以后不要断更。” 白叙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大半。 像他小时候一样，先是从耳朵开始，然后蔓延至全脸。 猪头人怪异的脸颊开始扭曲，他肥硕的身躯被气的颤抖，肚子上的游泳圈像是蠕动的大蛆虫。 “我还没有讲完呢，听别人发言的时候，要有礼貌一些。” 尹朝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老神在在道。 “至于死因嘛，我猜想，是服用了过多助长兴致的药物。 而酒店隐瞒了你的死因，甚至藏起了你的尸体。 你的尸体被存放在酒店地下楼层的某间‘仓库’里，那里潮湿又肮脏。 你的尸体开始慢慢腐烂，变的臃肿起来。 后来冥王路过这个世界，或许是觉得好玩，又或许是单纯的想要搞破坏，它将你改造成了地狱猎手。 就像鼠头人的诞生那样，只要戴上面具，你就会是下一个地狱猎手……” 猪头人用力鼓掌，像是在为尹朝所讲述的故事叫好。 他慢条斯理的说，“你讲的很好，故事确实是这样发生。 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 我杀不了你们，你们也杀不了我，你们永远也出不了我的心境。 你们只能永远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楼层里，同我一起陪葬！” 猪头人开始放肆大笑，它好像卸下了伪装。 所有伪善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在他们达到某个目的，或者在亲眼见证自己所期望的目标再无可能性时，就会露出自己真正的面孔来。 面具下狰狞、又扭曲的面孔。 “不，你忘了一件事。” 安淮忽然出声。 猪头人诧异的朝她看过去。 它的心中十分不安，就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它没有考虑在范围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安淮吸引。 女警眼里闪着泪光，但是却充满了坚毅与不舍。 她一手撩起心雅耳边垂下的碎发，看着她一如往日未曾变化的容颜。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安淮将腰间的配枪取了出来，抵在心雅的太阳穴。 她不是玩家，心雅也不是，所以唯一能杀死猪头人的，只能是安淮。 猪头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枪声已经响起。 心雅眼中带着留恋与不舍，血流如注，缓缓倒在了安淮怀里。 它是玩家们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毫发无损的女鬼，但却死在了爱人的枪下。 像是一个普通人，她在安淮这里，再次做回了一名普通人。 尹朝发现，猪头人伸出去的手及时收回。 第156章 而下一秒，安淮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心脏。 猪头人这才彻底慌了。 它连忙扑过去，却已为时过晚。 安淮随着心雅，自尽了。 她们拥抱着，死在同一支枪下。 猪头人震碎耳膜的嘶吼声传来，在“仓库”里不停回荡着，伴随着一点点消散的碎影。 直到心境破碎，猪头人也灰飞烟灭，废弃的酒店大厅只剩下一个带着血渍的破碎面具。 只有那个青春痘男生和鸭舌帽青年还有白叙这三个玩家活了下来。 大美也还活着，只不过现在正昏迷着。 警笛声由远及近，大家手中的直播间也已经早已关闭。 白叙捡起猪头人的面具，有些奇怪道，“我刚刚看得很清楚，为什么心雅死的时候猪头人并不是很着急，反而安淮自杀，它要着急一些。” 尹朝笑笑，看着破旧酒店外红蓝交错的警车灯。 “我们第一次见安淮，她说她是一名警察。 一名……凭空冒出来的警察。 也就是说，她是酒店之前时空中，就已经进来的人。 可是她身上总是有一些让我觉得很特殊的地方。 像是和她在一起，从来没有鬼怪敢靠近，又像是无论看到了什么，她总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她作为人民警察的光环。 但是经历越来越多不可能用科学所解释的事情后，她依旧不愿意相信。 就像是……在逃避。 她在逃避一些事实。 譬如……她已经不再是人……的事实……” “或许，真正的心脏，并不是心雅……而是安淮…… 猪头人在利用我们，利用我们杀死心雅，激怒安淮。 我猜想，安淮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而猪头人想要达成的目的，是取回自己的心脏。 被安淮所霸占的心脏。” 或许，在现实世界中，安淮死在了酒店，她从未见过心雅。 而那个酒店传说中，穿着红色裙子跳舞的女人，应该就是心雅…… 忽然，尹朝看见角落有一个颤抖的小身躯。 它有着畸形的四肢，躲在角落，小声哼唱着什么。 尹朝凑近，发现是之前那个鬼婴。 它在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妈妈，我好害怕……” 第128 章 “种子” 尹朝听见过这首歌。 是心雅满怀希望去往请柬上的舞台时，哼着的歌谣。 鬼婴的声音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尖细，仿佛刚学会说话，咬字和发音有些模糊不清。 尹朝慢慢接近它，像是抚摸流浪的小动物。 他轻轻地顺了顺鬼婴崎岖的背脊。 “想和我走吗？”他问。 鬼婴没有回答，还是背朝着他。 尹朝若有所思，“我……会唱歌？” 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 鬼婴还是不为所动，尹朝只好展示自己的真才实学。 他清清嗓子，在白叙“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尹朝吗？”的眼神中五音不全的开口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 果然，鬼婴大大的，像是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悄悄瞥了他一眼。 “满天都是小星星。” 鬼婴将身体朝他倾斜了一些。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天上小眼睛。” 鬼婴彻底面向了尹朝，并且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猫，一边喵喵叫一边蹭着尹朝裤脚。 他在小时候听尹芮讲过，还未出生就胎死腹中的婴儿，他们通常怨气极重。 只有等到自己大仇得报之后，才会化作一只黑猫，前往彼岸。 【滴滴，副本结束，您将会一同返回现实世界。】 尹朝看见白叙消失在他眼前。 世界像是开始崩塌一般，一点点消弥。 尹朝耳朵里传出少女们娇俏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哭声。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心雅记忆中出现过的那个地下楼层。 整个昏暗的廊道，此时挂满了彩灯。 衣着暴露的少女从那些暗色的门内进进出出。 “心雅呢？你们有谁见过心雅？” 一个兔女郎打扮的女生见人就问，但是大家都摆手说不知道。 她们好像都很忙，脸上画着浓妆，眼里却没有光彩。 在这种环境里长期生活的人，很难再关心别人的死活。 果然，那个询问心雅的女孩在没有得到结果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再找不到自己就完了之类的话。 恰巧，有人高声喊道。 “心雅？你在这干嘛？” 女孩猛然一惊，朝着说话的声音寻去。 那是走廊最里端的公共厕所，心雅满脸苍白的躺在地上。 从她略显圆润的肚子能够察觉，此时的心雅已经怀孕了。 率先发现心雅的那个女孩有些嫌弃，“不会是要生了吧？” 兔女郎听见这话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来，她们似乎都不想心雅生下这个孩子。 或者，她们不想她结束孕期。 “不管了，先送去吴老板的房间吧。” 第157章 兔女郎提议。 于是两个人架着心雅，带上了走廊。 她们一路来到吴老板房间，敲开门，里面坐着一个肥胖的男人。 “她怎么了？”吴老板露出不太满意的神色。 兔女郎连忙谄媚笑笑，“吴老板您别介意……” 但是对方的神色并没有缓和。 他慢悠悠的举起手中高脚杯，浅浅抿了一口。 摇晃的透明酒杯倒映着兔女郎婀娜的身姿。 “要不，下一个种子，你来当？” 兔女郎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她忽然心生一计。 提议道，“我猜，吴老板肯定没体验过亲自接生孩子的感觉吧……” 她说着，瞥向尚还昏迷的心雅，意思不言而喻。 吴老板像是得到了一个极好的建议，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贴近兔女郎的耳朵。 他说，“你果然很聪明，我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人。” 吴老板朝着外面高喊一声，“来人，带她下去做下一个种子。” 兔女郎满脸的惊恐，她不停求饶着，但并没能打动面前这个肥硕男人的心。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种子是什么。 这还是她提出来的叫法。 为了讨好眼前的男人，满足他的特殊癖好，她将心雅当做种子，献给了吴老板。 现如今，却自食恶果。 房间内，吴老板手中拿着一把小刀。 他让手下扮演医生的助手，而他就是那个为孕妇做剖腹产手术的医生。 助手按住孕妇四肢，他将孕妇肚子上的衣服划开，露出圆润的肚皮来。 长满赘肉的手掌按在孕妇肚子上，还能够感受到里面胎儿磅礴的生命力。 吴老板惊喜的笑起来，“他在动！他在动！” 然后，笑容骤然消失。 闪着寒光的刀子划开了孕妇雪白的肚皮。 像是菜市场上的卖鱼商贩帮顾客剥开鱼儿雪白的肚皮一般。 刀子似乎有些钝，吴老板费了些力气，沙沙的割肉声听得周围的助手接连冒出冷汗。 在刀子划开肚皮的那一刻，心雅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尖叫着。 却只能作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足月的胎儿从母亲身体中被剥离，血淋淋的，发出微弱的像是溺水小猫一般的哭声。 吴老板摘下手套，点起了烟。 他朝助手示意了一个眼神，对方点头，提着少女开膛破肚的尸体和尚存一丝生息的胎儿走出了房门。 尹朝看见他们将尸体随意扔在了一个角落。 他忽然明白了鬼婴为何将“仓库”的角落当做自己的家。 它从一出生，就被人丢弃在那。 连同它妈妈的尸体。 与此同时，尹朝看见带着两名警察闯进酒店的安淮。 他们的后援被切断，行踪被暴露。 那两名安淮的下属很快被火力强劲的武装人员射杀。 安淮躲在厕所隔间，她身上中了好几枪，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大喘着气，从心口前的口袋拿出一张照片。 女孩穿着学士服，捧着一束鲜花，笑的比花要灿烂。 安淮因为过度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心雅……对不起，我没能找到你……”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淮将手中的枪抵在心口，连带着心雅的照片一起放在枪下。 在匪徒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枪声响起。 她们死在了同一时间，一个死在自己枪下，悲壮的自尽。 一个死在变态的折磨下，被随手扔到垃圾堆砌的角落。 这似乎注定了她们永远不能相见。 第129 章 裤子都脱了，你说你要睡觉 尹朝还看见，在他没来之前的那个副本，也就是白叙原本已经死亡的那个副本里。 在猪头人说出心雅便是自己的心脏，只要杀死心雅自己也会死去的言论时。 不知是受到心境的影响，或者人性本就如此。 在灰暗的世界待久了，人们也开始变得冷血起来。 只用牺牲一个npc，就能让我们活下来。 玩家们心中充斥着这样一个念头。 除了本就良善，不愿意伤害他人的白叙反对这个提议外，其余人都赞同杀死心雅。 但他的善良像是一把双刃剑。 他不愿意伤害心雅，这本可以通关。 可他也不愿意伤害想要杀死心雅换取打破心境契机的其他玩家。 也因此，他们激怒了安淮。 没有人可以再一次当着她的面带走心雅、伤害心雅。 这是她的逆鳞，也是她留存至今甚至于吞噬猪头人心脏的执念。 忽然，一双黑色的长着锋利指甲的爪子穿透幻境，抓住了尹朝的脖子。 黑色的眼瞳随即出现，嘴角咧到耳后，露出里面参差不齐像是鲨鱼一般的牙齿。 它紧紧掐住尹朝纤细的脖颈，但却并没有用力，只是让他有些紧缚感。 “你又杀死了我一个猎手。” 来人咬牙切齿说道。 尹朝笑笑，似乎完全不将它放在眼里。 “028号，我已经记起了你。” 对方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掩饰不了的惊愕，掐着尹朝脖子的手也骤然一松。 第158章 尹朝歪歪脖子，语气带着特有的漫不经心，“现在是应该叫你，冥王了，对吧。” 这在冥王听来像是在嘲讽自己，它咬牙切齿，刚想说话，又听尹朝道。 “对了，之前见你还不会说话，只会装模作样的朝着我们求饶，说不要杀你，现在呢，会说的话是不是变多了？” 冥王气的心梗。 脑袋被一拳拳砸碎的感受像是历历在目，那个强大到让他畏惧的002号，还有这个笑容阴险的001号。 这两个人带给他的阴影，时刻笼罩在它的心头。 即使自己打败了原本的冥王，坐上了冥王的位置。 不得不承认的是，它仍旧，畏惧他们。 相比起002号，001号对它来说，更像是自己的母体。 子体拥有的本能，是不会允许它杀死母体的。 但他依旧恨的对方牙痒痒。 028号不再想搭话，本就是想来放放狠话，顺带炫耀一下自己现在混的不错的地位。 没想到反而被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 它渐渐隐入黑暗，顺带还刮起了一阵吹得尹朝睁不开眼的风。 相比起来，它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没有恢复记忆的尹朝。 再次睁眼，尹朝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的手机上恰好收到一条短信。 白叙：您从副本出来了吗？ 尹朝嘴角抽搐，要是以前，白叙会叫他小尹，而不是听起来就别扭的您。 他扶额，回复：你还是称呼我小尹吧。 白叙：好的，小尹。 他叹了一口气，抬头时忽然看见落地窗前的人影。 午夜应该是刚从副本出来，穿着显腿长的黑色皮靴，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就这样靠在落地窗前睡着了。 尹朝站起来，隔着透明的落地窗，仔仔细细欣赏对方的美色。 他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大约是去了一个没怎么让人睡好觉的副本。 措不及防的，面前人忽然睁眼，像是蕴含着浩瀚星辰一般的双眸盯着他。 “还没看够？” 尹朝点头，十分诚实，“怎么看也看不够。” 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这有多撩人。 午夜慢慢靠近鼻尖抵在玻璃上的尹朝来，他眼里有着某种让尹朝害怕的欲望在翻滚。 让他怎么也看不够的脸在他面前慢慢放大。 一说话就能在玻璃上哈上气来。 “快开门。” 对方说。 尹朝眨眨眼，打开了落地窗。 像是引狼入室，大灰狼一进门就急不可耐的扑向了可口的小白兔。 午夜将头埋在尹朝颈间，他呼出的热气带着滚烫的温度。 原本就比尹朝高了一截的他，此刻的动作十分憋屈。 于是他索性环住尹朝腰肢，将他扛在了肩上。 尹朝像是任人摆布的小猪仔，趴在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上一动也不动。 只是嘴上不停。 他调侃道，“怎么，想要来一场强制爱，你当土匪我当被劫的书生怎么样，正好小洛出门了，家里没人……” 尹朝的视线扫过阳台上趴着睡觉的小黑猫。 鬼婴成为了他的鬼仆，只不过来到现实世界后，是以黑猫的形态。 额……它还是个宝宝……它应该什么都不懂吧…… 通晓主人心思的黑猫喵了一声，无语的别过头去。 进到卧室，午夜像是完全带入了土匪的角色，他将尹朝重重扔在床上。 然后将全身重量压上去。 从额头到鼻尖，又从鼻尖到脖颈。 炙热的吻密集的落下。 尹朝喘着气，眼尾泛着水光。 “午夜……” 对方伏在他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尹朝觉得这声特别的性感，带着特有的磁性与微微的撒娇意味。 他舔舔嘴角，想要和眼前人再深入交流一番时。 耳畔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尹朝不死心的拍拍午夜肩膀，“午夜？午夜？” 没有回答。 还以为能尝到一点爱情的禁果，没想到被对方当做了人形抱枕。 尹朝无语望着天花板，不甘心的撇撇嘴。 很快，伴随着对方的呼吸声，完全笼罩在午夜气味下的尹朝也开始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直到夜晚，一道女声吵醒了两人。 尹朝整个人被午夜压在身下，他推了推身上的人，对方勉强动弹一下。 然后不满的又将手搭在他腰间。 尹朝揉揉眼睛，看见门口捂着嘴，眼里带着震惊与兴奋的白语。 还有一副天塌了模样的洛凌跃。 他解释，“我们在睡觉。” 白语点点头，脸上却是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尹朝知道自己恐怕越描越黑了，只好道，“麻烦把门带上，谢谢。” 白语麻溜将石化的洛凌跃拉走，然后关上了门。 一时间卧室内又只剩下了两人。 午夜单手撑着太阳穴，侧躺着看向他，像是古代暴君身边魅惑人的妃子。 反正尹朝是这么觉得的。 第130 章 人面桃花 “你刚刚……” 午夜话刚出口，就被尹朝打着哈哈略过。 第159章 揽在他腰间的手开始不规矩的游走。 从腰窝到脊背，像是抚摸一只傲娇的小猫。 尹朝不自觉的心中一颤，他瞪大眼睛，看着已经睡眠充足的午夜。 就好像一只盘踞在洞穴，伸着懒腰，舔舐自己猎物的猛兽。 刚刚还十分猖狂的尹朝一下就有些心虚。 他眨眨眼，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想吃点……什么？” 午夜认真的询问他。 但是不知道为何，尹朝总感觉午夜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正经。 他一头坐起来，大喘着气直愣愣道，“想吃点下火的。” 后来，两人带着洛凌跃和白语去吃了一顿宵夜。 然后在洛凌跃杀人的眼神中，尹朝和午夜说了再见，各自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洛凌跃寸步不离的跟着尹朝。 甚至于上厕所，都在门口守着。 尹朝一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他表情难言的朝洛凌跃说，“你……你现在这样，就好像我老爸……” 远在他乡的商屹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为了逃避上头的小洛，尹朝决定将下次约会地点选在副本中。 趁着月黑风高，副本广场快要关门之际。 尹朝像是鬼魅一般溜了进去。 广场上很安静，只剩下几个伤心的玩家小声的啜泣。 副本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玩家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能力出众的玩家尚且朝不保夕，更何况基数比重较大的普通人。 尹朝心底逐渐升起一个想法，最近好像越来越清晰。 “尹哥！” 一道熟悉的少女声打断他的思绪。 尹朝看过去，见是安念。 她偷感十足的跑过来，小声道，“其他人已经到了，就等着你呢。” 跟着安念走到台后，那里有一个狭小的会客间。 人均一八零的帅哥们坐姿各异的挤在里面，使得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拥挤。 良辰笑着收起手机和他打招呼，“朝朝！你终于来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午夜也收起手机，他瞪了良辰一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身高，使得屋内的灯光都被遮了一大半。 他一手揽住尹朝，然后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一举动看懵了单独坐在沙发上的龙藏。 尹朝从来没见过龙藏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心中有些憋笑。 良辰哒哒哒跑过来，张开手有些傻乐呵的朝着尹朝说，“我也要朝朝！我也要亲亲！” 这孩子好像有点缺心眼似的，尹朝心想。 午夜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脑门，将他推开。 安念脸有些红，她轻咳一声。 “人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尹朝点头。 约会是真，和奇迹小队一起进副本也是真。 月影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于是拜托他暂时充当奇迹小队的队长，带着队员们一起进副本。 这次进的，是安念的副本。 五人站成一排，将手掌放在大屏幕上。 占据一整面墙的黑色屏幕猛然闪了两下，紧接着，一个红色的s出现在了屏幕上。 然后是一行小字，小字周围飘着粉红色的桃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良辰好奇的念道。 紧接着，几人眼前一黑。 【滴，欢迎进入s级副本，人面桃花。】 【玩家需使用所扮演角色能够接触到的一切信息，找出人面桃花一案的真凶。】 【温馨提示，真凶不一定是人哦。】 【最后，切记，不可违背鬼怪的意志。】 【祝您好运。】 这次视野完全黑暗之后，尹朝并没有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反常态的，十分安静。 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尹朝睁眼，看见一名酥胸半露，穿轻纱戴发簪的女子斜倚在自己怀中。 她纤细的手指拈着一颗透亮的紫色葡萄，见尹朝睁眼后便风情万种的递到他嘴边。 “公子，尝尝咱们楼里的葡萄甜不甜。” 女子的语气拐着十八个弯，柔的能滴出水来。 尹朝张嘴接下，环顾四周，床帐纱幔、屏风、杯盏，一应俱全。 再低头查看自己的衣着，看来这次，他们进的是一个古代为背景的副本。 还没等他适应新身份，一个穿着蓝布衣的少年破门而入。 “公子，老爷，老爷带着家丁来捉您了！” 他看起来很焦急，和一脸懵的尹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他歪歪头。 蓝衣少年冲进来推开他怀中女子，拉起他， “少爷您要是被老爷抓到逛青楼，可少不了挨一顿家法！” 逛青楼？谁啊？ 尹朝猛地一震，他就说这里有点不对劲。 反应过来的尹朝用不着蓝衣少年拽自己，先一步拖着蓝衣少年冲出了门。 这是一栋四合院形式的建筑，只不过中间封顶，并且站在二楼可以轻松纵观全局。 好巧不巧的，尹朝刚出门，就看见门口气势汹汹进来了一票人马。 第160章 为首的大胡子男人怒目圆睁。 【滴，这是您副本里的父亲，尹大人。】 好好好，系统这才来通报。 门口的尹大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他手中拿着马鞭，大手一挥，带着人上二楼来。 尹朝看着尹大人手中那么粗的一根马鞭，怒骂系统给他安的身份，自己明明是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一枚。 非给自己搞成小瓢虫。 他后退回屋，里面的女子还没有走。 【滴，青楼女子肖潇。】 “公子，可是尹大人又来捉您了？” 尹朝硬着头皮点点头，这人应该是经常被父亲捉，看样子还十分出名。 肖潇道，“公子，我知道一处暗道，你可随我来。” 她打开房间内的窗户，外面是一条平坦的瓦顶。 肖潇轻车熟路的钻出去，招呼着房内两人。 蓝衣少年也紧随其后，唯独尹朝有些木愣的站着不动。 “怎么了公子？您走过这么多回，还不记得路啊？” 肖潇娇俏的女声带着丝丝笑意，虽说有些调侃的意思，但并不会让人不舒服，反而如沐春风。 蓝衣少年也招呼公子快上来，走晚了该来不及了。 尹朝低头，钻出去踏上瓦背。 和想象中不同，这瓦走起来不仅不滑，还十分稳当。 刚走了两步，三人就碰见隔壁房间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很是和善，却满身酒气衣衫不整。 男人朝着尹朝一行人行了个礼。 “兄台也是逃跑？”他问。 尹朝白了他一眼，这不显而易见吗。 男人赶紧钻出来跟在尹朝身后，刚关上窗，就听见他房间内传来一个粗犷的女子声。 “汪东你给老娘出来！孩子在家哇哇叫你不管！跑这儿来嫖来了！” 或许是打开门没看见人，女子的骂声才渐渐远去。 第131 章 暗道 尹朝回过头瞥了一眼这个笑眯眯看着就油嘴滑舌的男人。 没给他好脸色看。 男人有些恼怒，但是看尹朝身上的衣服，知晓此人非富即贵，也不敢多言。 他只好拐弯抹角的小声嘀咕，“都是嫖客谁还瞧不起谁。” 尹朝听见了，毫不客气回嘴，“那我也没对不起任何人，不像你，有老婆孩子还逛青楼，谁知道你的钱哪里来的，莫不成是老婆给的？” 名叫汪东的男子被气的脸色煞白，却也不敢说什么重话。 他们跟着肖潇一路走到尽头。 这条道好像是专门为嫖客们逃跑设计的，一直连通到青楼的后院楼梯。 “不能直接从后门出去吗？” 尹朝单纯发问。 蓝衣服的青年耷拉着眼尾，看起来有些无语。 “我的大少爷诶，被抓这么多回了，大部分都是从后门出去的时候被老爷安排的家丁堵住的，您忘了？” 这一说，尹朝没被吓一跳，身旁的中年男人给吓了一跳。 “还有人堵着后门？” 他满头大汗的问。 蓝衣服少年似乎也不太喜欢他，仰着头冷淡道，“当然，少爷可是尹大人家的独子，管的自然严了些。” 一听到尹大人这个名号，汪东头上的汗冒的更多了。 肖潇听着几人的对话，露出点笑容来，“好啦，我前几天刚发现了一处暗道，随我来便是。” 汪东如释重负，也跟着他们走了。 毕竟虽然尹大人不认识自己，可是如果出去的时候被他府上的下人看见，也有落人口舌的风险。 他在街坊邻居中可是立的爱妻好男人的人设。 肖潇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几人来到了厨房的一处柴屋内。 她和蓝衣少年一起搬开柴垛，露出一口深褐色的大水缸来。 肖潇让大家帮她一起移开水缸，众人一人提一边，一块使力，才移开几厘米的位置。 缸底下有一个黑黢黢的洞穴，蓝衣少年趴在地上往下瞅，惊喜的告诉尹朝。 “公子公子，下面真有通道，我已经看见楼梯了！” 看到希望的几人一鼓作气，终于将水缸完全移开。 肖潇掏出一根蜡烛，跑到隔壁厨房去点燃。 然后递给蓝衣少年，她说，“这是我上次不小心发现的密道，我下去看过，但是没有深探，不过里面是有风吹来的，肯定有另一处出口。” 蓝衣少年点头，迫不及待的顺着梯子爬下去，尹朝和汪东跟在他后面。 末了，肖潇还叮嘱，要是暗道太深找不到出口，或者说有岔路之类的，就让几人不要再走了，折返即可。 她将自己身上携带的手绢扔下去，“将手绢撕了作成记号，方便认路。” 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幽深的洞穴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一股暗暗的梅花香。 尹朝皱皱鼻子，心想难不成这暗道里以前堆了些梅花制作的东西？ 路上，他有些好奇，询问蓝衣少年，“肖潇姑娘为何对我们如此用心。” 蓝衣少年笑着瞥了一眼尹朝，“这哪是对我们啊，这是对您。” 从少年开玩笑的语气来婻諷看，尹府的大少爷，也就是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应该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 第161章 否则少年不可能对待他像是对待自己朋友一样自然。 末了，少年又道。 “少爷您一表人才家世显赫！ 虽然爱逛青楼，但您对里面的女子也是十分尊重，从来不会强迫她们。 说出去百姓们可能不信，但是我家公子去青楼就是纯纯和姑娘们聊天，看她们表演才艺的！” 汪东十分知趣的赞赏起来，还连忙说自己也是。 惹得蓝衣青年又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配和我们公子相比较！” 毕竟他一开始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可是大伙都看着的。 汪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蓝衣青年眉头皱起来，他停下脚步，看向深不见底的暗道。 “怎么有股桃花味？现在分明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走的越深，仿佛桃花的味道越浓。 桃花一般在每年的三月份盛开，通常会有十五天的花期，如果那年的温度过高，花期可能会缩短。 “或许是在暗道里储存了桃花酿的酒？我老家有些地方会用桃花酿酒。” 汪东说。 这样的说法倒是可靠许多。 蓝衣少年打消了疑虑，继续往前走。 终于，暗道尽头出现了点点亮光。 “快看公子！前面就是出口！” 大家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到了出口后，蓝衣少年将蜡烛吹灭，洞口是一个两人高的坑洞。 而他们正在坑底。 蓝衣少年先行一步，想要爬出去，被尹朝拉住了。 他诧异转头，看见自家少爷朝他摇摇头。 如果说洞内的桃花味是因为存放了桃花酿的酒，那这露天的洞口，按道理来说，味道应该早就消散了。 但是这里的味道，却格外的浓。 甚至比洞内的更浓。 蓝衣少年有尹朝拉住，另一边的汪东却没有人拉他。 一看见出口，他便着急忙慌的爬了出去。 蓝衣少年本想叫住他，但公子没有开口，他也就没有说话。 然后，下一秒。 地面上响起了汪东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尹朝眉头一皱，拍拍蓝衣少年的肩膀，刚刚才从系统那里得知，他叫许鸢。 “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上去看看。” 第132 章 桃园少女 “不行啊公子！我要和你一起！” 等到许鸢将话说完，自家公子已经三五下跳出了坑洞。 动作利落，姿势优雅，看的许鸢直冒星星眼。 跳到地面之后，入目是一整片开满粉红色桃花的桃花林。 每一棵的树形都扭曲怪异，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更为让人心生寒意的，是那些扭曲的树枝上吊着的人形尸体。 而距离坑洞最近的那一棵树，上面赫然悬挂着的，正是汪东的尸体。 尸体全身没有一处伤口，从粗壮树枝上长出的一根细长的藤蔓死死勒住汪东的脖子。 他因为紧缚而憋得青紫的脸上，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花的根茎从嘴巴里长出，整朵花大约有手掌那么大，完全将死者的下半张脸遮住。 因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突出来的眼球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尹朝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这里的每一棵树上基本都吊着一具尸体，有的比较粗壮的甚至还更多。 就好像，这些树在将尸体作为养分。 尹朝停下脚步，面前的这棵树上吊着一具女尸，尸体的衣物已经在这样露天的环境下，被风吹雨淋日晒的有些破烂。 但是她的皮肤依旧光滑，闪着年轻女孩充满胶原蛋白的光泽。 尹朝低头，看见女尸的指甲十分长。 而她手上布满了老茧，这样的人，是不会留过长的指甲的。 人死之后，一般情况下，指甲和头发会停止生长。 只有某些特定的情况，指甲会生长一些，但不会这么长。 这很明显，是一个持续生长的过程。 尹朝皱眉，抬头看向女尸嘴巴里长出来的桃花，这朵桃花要比汪东脸上的要大些。 或许……死的时间越久，桃花会越大？ “少爷！少爷！外面怎么样啊！快来拉我一把！” 坑洞内，一直没等到尹朝答复的许鸢决定自己爬出来。 但是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甚至连汪东那圆润体型的人都比不过。 尹朝无奈叹气，返回洞口蹲下身将许鸢拉上来。 他先是埋头跪地，双手撑着地面，大喘着气。 等到顺过来之后抬头，看见如此骇人又诡异怪诞的画面，差点没倒过气来。 许鸢被吓的瞪大眼睛，指着前方，嘴里啊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尹朝拉起他，试图安慰他。 “别怕，尸体而已。” 许鸢一下子将到嘴边的话哽了回去，变得有些呆愣愣的。 “少爷……少爷，那汪东是……怎么死的？” 尹朝笑起来，“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忽如其来的夸奖使得许鸢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又听尹朝说。 “当然是这里的树，将他杀死的。” 许鸢悬着的心总算死了，他结结巴巴，“树……树，树杀人？” 他环顾四周，忽然觉得那些奇形怪状的树开始摇曳起来。 第162章 分明没有风，就连地上铺着的一层厚厚的花瓣也没能被吹起，但是树枝上吊着的尸体全都在晃荡。 像是活了过来。 许鸢麻溜躲到自家少爷身后，莫名觉得现在的少爷让他十分有安全感。 他偷偷瞥了眼面前的尹朝，少爷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 就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坦然，又或者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镇定。 尹朝微微侧头，许鸢看见他精致的下颌。 “跟紧我，走丢了，下次在树上看见的，就是你了。” 许鸢被吓坏了，手上不自觉用力了不少。 他们穿梭在桃花林中，好像越往里走，桃花树的体积也越大一些。 刚开始很少看见吊着几个人的树，后来基本上都是吊着三个人以上的桃花树。 许鸢恨不得把眼睛闭上，只跟着少爷往前走。 他总感觉那些嘴里长出桃花的尸体诡异的紧，仿佛会在他转过头去后在背后偷偷注视他，在他察觉到转过头的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许鸢嘴里不停小声念叨着百无禁忌。 忽然，他察觉到身前的少爷停下了脚步。 许鸢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抬头，看见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场面。 一棵，树干尤其粗壮，看起来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参天大树，树根盘根错节。 每一枝丫上，都长着茂盛的簇拥着的桃花花朵。 淡粉色的花瓣，花蕊中间有着星星点点的黄色。 它的树干中间，细软的藤蔓垂下，吊着一个四肢纤细的少女。 不像其它树上的尸体，藤蔓死死的勒住脖子。 这棵巨大无比的桃花树，上面的藤蔓像是木偶的提线，吊着少女的四肢。 她身上穿着轻柔的薄纱裙，赤裸着双足，双眸紧闭。 如果不是嘴里长出一根根开着桃花的根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尹朝指向大树上方一朵醒目的巨大桃花。 几乎能够包裹住少女整个身体的桃花，它的根茎，是从少女口中长出。 “看见了吗？” 他朝许鸢说。 许鸢点头，“看，看见了，我从没见过像是一艘小船一样的桃花花朵……” “我刚刚发现，尸体死亡的时间越久，嘴里长出的桃花越大，你说……这个女孩……死去多少年了？” 许鸢被尹朝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他结结巴巴回，“几……几百年？” 尹朝没有回答，他自己也无法估算。 忽然，一阵急躁的风吹来，卷起地上堆积的落花花瓣。 一时间迷的两人睁不开眼睛来。 许鸢不敢放手，一手捂眼睛一手死死拽着尹朝衣角。 等到风停下，他再次睁眼，面前那棵参天大树，还有被藤蔓缠绕的少女，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桃林，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压迫感。 许鸢环顾四周，在身后不远处看见几具干瘪的尸体。 这和刚刚的尸体完全不同，但它就是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脖子被藤蔓勒住，嘴里长出桃花。 许鸢扯扯尹朝衣角，“少爷，那里，那里的尸体……和我们刚刚看到的不一样……” 尹朝咧开嘴角，理所当然回答，“当然不一样，这个凶手想要模仿刚刚那些桃林里面的盛况，但是能力不足，只是学到了个皮毛。” 许鸢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是自家少爷说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第133 章 长公主的宴会 两人没多在桃园里停留，出了林子，又走了一段路，才租到马车回家。 尹府门口，浩浩荡荡的一拨人站在大门前。 路过的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驻足的人群。 尹朝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站在最前头焦急踱步。 【滴，这是您扮演的副本内身份的母亲，赵氏。】 许鸢也看见了，他情不自禁说了一声太好了。 然后又朝他继续道，“有夫人在，老爷肯定不敢轻易对您动用家法！” 果不其然，下车后，赵氏就一直拽着尹朝左看右看，嘴里还不停说着为什么衣服这么脏之类的关心话。 没过多久，尹大人带着一群身材魁梧的家丁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他一看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比自己还先回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刚挥着自己的马鞭准备上去解解气，就被赵氏拦在了原地。 “老爷不是说朝儿是去的青楼吗？怎的，什么青楼开在山里啊？” 尹大人定睛一看，尹朝头发上还沾着几朵桃花瓣，脚上的靴子也是带着山间新鲜的泥土。 赵氏继续道，“我已经差人问过方才载着朝儿回来的马车夫了，他说他是在城外的郊区将朝儿搭回来的，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个青楼。” 尹大人哑口无言，满脸胡子的糙汉子不懂得还嘴。 只知道傻呵呵一笑，哄得夫人不禁笑起来。 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 尹大人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他转头询问尹朝，“你去郊外那劳什子地干什么？” 许鸢低下头，满头大汗，正当他想着怎么替自家少爷圆谎的时候，尹朝自信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163章 “父亲不知道吗，那边有个桃花镇，里面的桃花酿最为闻名，我本想是寻来与母亲尝尝鲜，没成想刚好碰到今日市集关闭。” 他说的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那边确实有个桃花镇，也确实是桃花酿最出名，至于市集是否关闭，这个许鸢倒是没太在意。 赵氏听见尹朝是为了给自己尝鲜，笑的合不拢嘴。 尹大人也连带着情绪好了许多。 等到回了院内，尹朝刚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换身干净的衣服。 却被赵氏叫住。 “朝儿啊，明日长公主有个宴会，全城叫得上名号的年轻男女都会去赴宴，你可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说不定运气好啊，还能被长公主所青睐呢！” 尹朝的名声在城内是有目共睹的，赵氏显然也是幻想上了。 尹大人轻咳一声，他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不得罪人就算不错了。 又多嘱咐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回院子的路上，许鸢有些不安，他小声询问尹朝。 “少爷，那桃园的事情，我们要告诉尹大人吗？还是去报官？” 尹朝摇摇头，“都不用，要是报官我们得先自证自己的清白，太麻烦，等别人查到我们了，再说也不迟。” 被吊在桃树上的尸体，还有从嘴里长出来的能够遮住半张脸的桃花。 这不就是和副本所给出的任务——人面桃花。 找到人面桃花一案的真凶，前来调查的，势必会是进来的玩家。 他们每个人扮演的身份不同，想要找齐人手，确实有些大海捞针。 倒不如静待线索的推进，大家总会被同样的目标吸引到一起。 第二天，尹朝换上了赵氏给自己特意准备的衣服。 一件黑色束腰的广袖长袍，衣领和袖口周围绣着暗红色的花纹，衬托的尹朝更加肤色白皙、矜贵不凡。 许鸢早早就在备好的马车上等着自家少爷，玄服少年一出场，他便移不开眼来。 等到人走近了，他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少爷，您今天真好看。” 尹朝抽出腰间耍帅用的黑玉骨扇，用折扇尖轻轻点了下许鸢额头。 什么话也没说，光是嘴角那抹宠溺的笑就能将眼前人迷个半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进入皇宫大门，长公主的宴席设在宫墙之内，听说今年要比以往几年更加盛大。 尹朝在昨天闲着的时候就已经向许鸢打听过这个长公主的一些事迹。 基本的了解还是要有的，免得触犯了这里的规矩，太麻烦。 据许鸢所说，长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小的一位妹妹，也是唯一一位妹妹，所以格外受宠。 岁数日渐增长，至今未婚嫁。 是整个京城年纪最大也是最吃香的待嫁女郎。 有小道消息说，这次宴会，就是为了给长公主选择驸马用的。 马车停下，外面有人高声传话，“尹大人府上大公子到！” 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的传话声，足以凸显此地有多大。 尹朝躬身钻出马车，在许鸢的扶手下轻松落地。 周边围了不少高门贵女和贵子，在看见尹朝的真容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就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尹大人府上的公子？” “是呀，他长得可真好看，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 “你还真别说，尹公子看起来确实和那些纨绔不太一样。” 尹朝远远的便听见了她们的讨论。 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宴会里面走去。 门口的宫人给了他一个牌子，“公子，这是您的号码牌，叫到您的序号，就可以进去和长公主见面。” 尹朝接过牌子，脑海中自动响起一首歌来——“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前面的每个人进去之后待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分钟，几乎都是进去然后马上出来。 而且每个人面上都带着苦楚。 像是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一般。 很快轮到他，尹朝掀开珍珠串成的帘子，在院子内看见一座湖中心的小亭子。 一个穿着黑色外袍，披散着头发的人背对着坐在中央的小茶台上。 看着对方的宽肩窄腰，着实不像一名女子所有。 清亮又磁性的男声响起，“良辰，送客。” 尹朝转头，看见穿着藕粉色萝裙的良辰，双鬓还扎着两个小辫子。 强壮的肱二头肌几乎快要撑破袖子。 简直不忍直视。 尹朝感觉自己眼睛辣辣的，难受的眯起来。 第134章 就像是妖怪所为 对方也一脸震惊，拿着手帕规矩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湖心亭中央的长公主见良辰迟迟没有说话。 有些疑惑的转过身。 正好对上了尹朝探究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午夜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就好像趁着妻子出门，在家偷穿女装的丈夫被忽然回来的妻子发现一样。 午夜站起身，朝着尹朝快速走过去。 从他有些慌乱的步子可以看的出，有些心急。 周围的宫人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传闻中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长公主，竟然失态的朝着一名拥有绝色容貌的年轻公子一步步靠近。 第164章 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那名公子。 还用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轻轻道，“终于找到你了。” 最为年长，也是伺候长公主时间最久的王公公瞪大眼睛，愣在了当场。 还是一旁年轻的侍女提醒。 “王公公，这种情况，要和陛下禀告吗？王公公？” 王公公回神，诶了一声，然后火急火燎的跑出了小院。 从身后看，像一只战斗的大鹅。 侍女想笑，但四周全是王公公的人，硬生生憋了回去。 顷刻间，宫墙内外几乎传遍了，长公主看上了一名“国色天香”的小公子。 尹朝还未出院门，他刻意避开了自己的接触到良辰的视线。 “小朝朝你什么意思！” 良辰在察觉他的动作之后被气的吱哇乱叫。 然后更加做作的扭着腰杆，歪着嘴，将手帕半遮半掩的挡在面中。 故意夹起声音，“讨厌，是人家不够美吗？” 午夜无奈扶额，好像已经习惯了。 初来乍到的尹朝则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人家也是被迫的嘛，我又不是长公主，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 良辰说。 尹朝伸出手，挡在他面前，让他停止这样恶心人的行为。 午夜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亭子里休息，宫规森严，良辰只能站在门口干瞪眼。 落座之后，午夜为他斟茶。 底色清亮，带着淡淡茶香的杯盏放到他面前。 轻抿一口，除了茶叶原本的味道外，细品之下，还有浅浅的回甘。 尹朝心情大好，眼睛愉悦的眯起来，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 他放下茶盏，说，“我见到了人面桃花。” 午夜点点头，认真倾听。 “从京城里的一家青楼柴房，里面有一个暗道，顺着暗道出去，就能看见一些奇形怪状的桃花树。 起先，那些桃花树一眼望不到头，每一棵桃树上都有吊着的尸体。 在正中间还有一棵十人围抱也不一定丈量完全的巨大桃树。 我直觉，那棵树上吊着的少女很奇怪。 但是一阵风之后，那片桃林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吊着在人面上长桃花的普通尸体。 像是模仿作案，但是手法更加劣质粗糙。” 他将大体的说完，有许多细节还未补充。 尹朝端起茶盏，想着喝一口润润喉再继续讲下去时，抬眼便看见直直盯着他的午夜。 也不知对方这样盯了多久。 举到唇边的茶杯停在半空中，尹朝犹豫着将茶盏递给午夜。 “你渴了？” 他问。 午夜毫不客气的接过茶盏，然后特意将杯口转到他喝过的那一面，眼神却一直落在尹朝身上。 他一口将茶盏中的茶水饮尽。 硬是喝出了烈酒的架势。 尹朝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需要午夜借酒消愁的呢。 还没等他开口问，身后来了一个戴着高帽的公公。 “殿下，尹公子，宴会快要开场，请移步前院。” 尹朝听见别人一本正经的喊着面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大男人长公主，就莫名的想笑。 幸好，他憋住了。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那个公公又将午夜叫住。 他看上去有些纠结，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殿下，您还有许多京中适宜婚嫁的高门贵子没有见过，要在宴会开始之后继续排号吗？” 午夜听见这话，脸瞬间黑了下来。 周围的宫人们跪成一片，只剩下一脸懵的良辰，还有看戏看的正欢的尹朝没跟着跪下。 午夜摆摆手，“不用了，通传皇兄，此生非尹朝不娶。” 说完，便拉着尹朝走出了院门。 还有身后哒哒跟上来的宫女良辰。 走了一半之后，尹朝才想起反驳。 “怎么能是娶呢？你分明就是嫁！” 午夜点点头，一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架势。 宴席是在前院的花园中开的，五彩的鲜花混合着美味的菜肴，看的人食欲大开。 但是当大家看着一同出席的长公主和尹朝，瞬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两人身上。 方才长公主在后院单独招待尹朝的事迹大家都已经听说。 甚至他刚刚朝着公公说出口的那一句非尹朝不娶，这八卦竟然在当事人还未到达宴会前，就已经传进了宴会人员的耳中。 没见过尹朝的人都想一睹芳容。 究竟是哪家小公子，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迷的神魂颠倒。 两人都恰巧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情侣装。 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都在心中默默感叹，若是光看容貌，倒真是郎才女貌。 只是…… “尹公子在京城的名声可不太好。” “长公主难道就看中了他的容貌？” “就是个徒有外表的纨绔子弟！” 听说过尹朝名号的人在心底默默感叹。 皇宫之中的宴会华丽又繁复，是一场味觉与视觉的盛宴。 尹朝坐在午夜身边，正准备大快朵颐面前精致华丽的吃食，但是身后的视线实在灼热。 他回头，看见眼睛里闪着亮光的良辰。 第165章 尹朝无奈，悄悄拿起桌上的糕点，递给背后的良辰。 但是现在宴会嘉宾们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他和长公主身上，这细微的小动作难免被察觉。 于是听说过尹朝名声的人在心底悄悄嗤了一声，“刚靠着容貌勾引了长公主，又开始对长公主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丫鬟动手动脚，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幸好只是在心底说说。 要是真被听力敏捷的尹朝听见，他吐血的心都有了。 第135 章 也算是攀上高枝了 觥筹交错间，宴会已过半旬。 尹朝没敢喝酒，毕竟他爸就是一杯倒，保不齐自己也是。 忽然，有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上大殿来报。 “殿下！” “殿下！” 他面容煞白，像是惊吓过度，又跑的太急，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王公公差人给小太监递上去一杯温水。 “缓一缓，有什么急事也不慌于一时。” 宴会上点起了灯笼。 所有人都停下交谈，静静等着小太监的下文。 一阵带着花香味的风吹来，在那些争奇斗艳馨香馥郁的花香中，尹朝闻到了一个特殊的味道。 像是一朵沾血的桃花，两者巧妙的中和在一起。 是他和许鸢在桃园里闻到的味道。 小太监终于镇定下来，他朗声高喊，“殿下！有宾客死在了……死在了茶室！” 茶室是为给宴会宾客们提供短暂休息的场所。 午夜皱眉，看向尹朝，他也闻到了那股带着血腥味的桃花香。 他想问问是否和人面桃花有关。 得到对方眼神的肯定之后，午夜才确认。 他起身，挑选了几个侍卫前去调查。 然后转身将尹朝也带上了，大家都不敢有疑问。 这时，一个小女生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长公主殿下，能否将我也带上。” 声音的主人来自宴会的末席，那一般是在场身份最为低的官宦子女座位。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大家都只想结识更高位的贵人，自然不会有人将目光落在末席的位置。 两人回头，看见满眼兴奋的安念。 从她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她是等了很久才有的这个机会。 否则按照她坐在末席的位置，可能一直到宴会结束，也不能和两人搭上话。 午夜欣然答应，“好，既然有如此胆量，一起同行吧。” 于是，在大家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中，安念终于加入了群聊。 还没完全走到茶室，众人就闻到了浓烈的桃花味。 对于血腥味较为敏感的人，已经将口鼻捂了起来。 两名侍卫快速上前，打开茶室门。 触目惊心的一幕让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茶室中央竟然长出了一棵歪歪扭扭的桃树，死者正被吊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桃花从嘴巴里长出，娇艳欲滴，大的能够遮住死者下半张脸。 突出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像是装满了水的白色气球。 “怎么……怎么可能会有瞬间长出来的桃花树！这茶室里原本也没有栽树啊！” 王公公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闻过此等神树。 还有那诡异的，从嘴巴里长出来的桃花。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比得上半张脸的桃花。 尹朝想上前看看尸体，却被王公公拦住。 “尹公子万万不可靠近！这等诡谲之事，还是等大理寺卿来了……” 话还没说完，自家长公主先靠近了尸体。 王公公看着捏起花瓣仔细查看的长公主，差点吓得晕过去。 “殿下！” 刚喊出两个字，就被午夜打断施法。 他挥挥手制止王公公，一边掰开了死者的嘴巴…… 王公公终于吓晕了过去。 长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脑袋搬家的，可是他啊！ 午夜皱眉，让侍卫将王公公背去太医院。 他转身，朝尹朝说，“人面桃花的根茎从死者的喉管一路向下，扎的很深……” 他们实在不能从这上面提取出什么有用的或者有指向性的信息来。 瞬间拔地而起的桃花树，还有从嘴巴里长出来的人面桃花。 这一切在人们眼中，都是不可能存在的现象。 就像是妖怪所为。 没一会儿，有人通传大理寺卿到。 尹朝和午夜已经坐在了茶室内淡定喝茶，身边跟着安念和良辰。 大理寺卿一身寒霜，进来看见摇晃的尸体，诡异的桃树，还有安静喝茶的四人。 好像不在一个图层。 安念惊喜的站起来，“龙藏！” 没错，大理寺卿正是龙藏。 就像是剧情线逼着几人一定会在某一时间段重逢一样。 一切都巧合的不是很自然。 龙藏在看见安念高兴的跳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尹朝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子笑，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大理寺卿手法十分专业，他让人将尸体从桃花树上取下。 就在取下的那一瞬间，桃树瞬间枯萎，花瓣散落在地，只留下光秃秃的花蕊。 就连那朵人面桃花也枯萎的只剩下花蕊和根茎。 第166章 良辰有些着急，“啊！怎么全掉了啊！取下来干嘛？” 龙藏似乎也觉得良辰有些辣眼睛，和他的对话尽量简短。 “带回大理寺验尸。” 验尸结果最少得明天才能出来，宴会只能提前结束，各自回家等待明天的结果。 尹朝依依不舍的和午夜分开，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刚一上车，就被等在车上的许鸢连道了数声恭喜。 尹朝满脑子问号。 细问之下，许鸢才说，“少爷您和长公主的事已经全城皆知了！不愧是我家少爷，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尹朝对许鸢的比喻十分无语。 等到他回家，看见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的尹府，更加无语了。 尹大人和赵氏站在门口接受大家的祝贺，笑的合不拢嘴，那样子就好像今日是尹朝大婚一般。 赵氏远远就看见了尹朝的马车。 她赶紧迎出来，满面春风，“我就知道，我选衣服的眼光就是好！要不是你娘，今天肯定不能这么顺利被长公主看上！” 尹朝只能打着哈哈以作回复。 他还能说什么，多亏了午夜呗，让全城都知道自己攀上了高枝。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小厮通传，说长公主约少爷去城中最繁华的酒楼见面。 惹得赵氏一听到消息，就带着一屋子人闯进尹朝房间为他梳洗打扮。 拿着衣服的丫鬟几乎挤满了整个房间。 尹朝看的眼花缭乱，只好朝赵氏说他相信亲娘的眼光，一切交由她来决断。 赵氏肉眼可见的高兴极了。 为他挑选了一件月牙白的袍子，衣摆处绣着红白相间的仙鹤，发带和头冠也用了相配的红色。 如果说昨天的玄衣是玉面狐狸，今日的白衣便是翩翩少年郎。 第136 章 尸检报告 果不其然，出门的时候，许鸢又一次看呆了。 “公子……您今天真好看……” 尹朝笑笑，低头上了马车。 马车驶进繁华的街道，远远的就能看见雕梁画栋的高楼。 许鸢坐在马车外，撩起帘子的一小角。 “公子，聚仙楼快到了。” 聚仙楼就是午夜相邀的酒楼，他轻轻嗯了一声，无聊的闭眼假寐。 忽然，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味。 尹朝猛地睁开眼，叫停了马车。 他的出场引来的周围人群驻足，但是那股桃花香也被冲散。 许鸢看着眉头紧皱的公子，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公子？” 尹朝摇摇头，视野透过面前拥挤的人群，看见街边的小巷内有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 她的发簪上挂着一支精巧的桃花簪子，露出的后颈处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身后跟着两名翠青衣裙的小丫鬟，很快便消失于拐角处。 尹朝指着那条青石板堆砌的小巷。 “许鸢，顺着这条小巷去，能到什么地方？” 他直觉那名女子有问题，但也不能贸然上去将人拿住。 容易打草惊蛇。 倒是可以退而求其次，先看看女子是去什么地方。 许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垫脚看了一眼，回道，“公子，那里是夭采楼的方向。” 夭采楼？ 尹朝疑惑的看向许鸢，对方会意，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公子，您怎么了？您是想念肖潇姑娘了？万万不可啊！要是被长公主发现了，肖潇姑娘可就惨了！” 好好好，尹朝甩甩袖子钻上马车，原来许鸢这小子是担心的肖潇姑娘。 马车继续前进，他一手撑头，一手绕着披落肩头的乌发。 夭采楼，也就是肖潇所在的青楼。 他好像在哪听说过夭采这个释意，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还有那个柴房的暗道。 肖潇之前怎么说来着。 她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暗道，下去看过，但是没有深探。 但是他们去的时候，暗道的水缸是完全堵住洞口的。 也是他们几人合力，才将水缸抬开。 如肖潇所说，她发现暗道的时候下去过，那难道是自己一人抬开的水缸。 又或者，她身边不止一人。 还有一个可能，肖潇走之后，又有人来将水缸放回了原位。 总之，夭采楼有问题。 肖潇也有问题。 刚才后颈纹着桃花的女子，也有问题。 “公子，聚仙楼到了。” 许鸢撩开帘子，唤他出马车。 尹朝刚好也将脑海中的线索梳理完毕，他一下车门，就看见二楼的栏杆上，一身白衣的午夜。 这是尹朝第一次看他穿除了黑色外的其它颜色。 忽然就有种换了一个男朋友的感觉。 尹朝抬脚往上走，跟着小厮的带领，来到了午夜所在的雅间。 他推开门，看见吃的满嘴流油的良辰，还有和龙藏交谈的安念。 许鸢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良辰，心想怎么会有如此粗鄙的宫女。 午夜转身，坐在尹朝身边。 龙藏见人来齐，点点头开始说大理寺的尸检报告。 “死者是朝中官员的儿子，名叫张叁。” 尹朝心中吐槽，真的会有父母给自己儿子取这么随意的名字吗。 第167章 “检查发现，桃花的根茎从死者的胃部长出。 我们没有在胃部发现任何类似于种子一类，能够供给植物生长的条件。 就好像……扎根在胃壁上，是从血肉里破壳而出。” 龙藏的脸上有着十分明显的抵触，像是不愿意回想当时的情景一般。 “死者体内没有发现中毒的特征，生前也没有与人产生过争吵。” 仿佛没有什么特定的标准。 就好像是随机死亡。 一时之间，案件的进程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只有脑子不转圈的良辰还在啃着手上的大鸡腿。 “对了。”龙藏忽然看向尹朝，“你说的那个桃园，我派人去看了。” 应该是午夜将他之前说的线索告诉了其余人。 “那些尸体死亡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成为了一具干尸…… 就好像是被树吸干了血液。” 龙藏说。 “还有你去的那家青楼，夭采楼。” 尹朝只顾着点头，忽然，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看向了他。 让人想要不注意也不能。 这比昨天良辰想要吃饭的视线还要灼热。 尹朝硬着头皮听龙藏继续说下去。 “夭采一词，我问过大理寺比较有文化的人。 夭采是桃花的别名。 也就是说，那家青楼，多多少少都和人面桃花一案有所关联。” 龙藏说完这段话之后，停顿了一会儿。 他视线极不自然的瞥向一旁的午夜，然后故意放慢了语速，字正腔圆道。 “夭采楼你熟悉，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可得你带路。” 尹朝感觉那道视线像是带着火星子，灼热的烫人。 身后站着的许鸢可急坏了。 那些骇人的案件他倒是不想关心，要是这大理寺卿的话让长公主误会了自家公子。 那公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可不就不翼而飞了。 难不成这大理寺卿是自己想高攀长公主！ 许鸢看向龙藏的眼神默默带了明显的敌意。 只希望自家公子争气一些！可千万得和长公主解释清楚！ 尹朝笑笑，随口答应道，“好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吧。” 许鸢差点昏厥过去。 他刚想扯扯公子的衣袖提醒一下他，没想到他看见自家公子转身勾起了长公主的下巴。 然后轻佻的亲了亲长公主紧抿的嘴角。 “长公主去不去，我可熟了。” 许鸢直接吓晕。 还是被那个满嘴油汪汪的粗鄙宫女给接住。 “喂喂喂，你没事吧小哥，饿晕了？” 良辰举起自己手中的鸡腿，强塞进了许鸢嘴里。 桌对面的龙藏则是手速极快的捂住了安念的眼睛。 “小孩儿不能看。” 他冷冷道，有些埋怨的看着眼前亲在一起的两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检点。 尹朝被午夜按住后脑勺亲了半天，喘不过气来之后对方才将他嫣红的唇瓣放开。 “走吧，去夭采楼。” 午夜说着，眼神却十分挑衅。 大有一种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熟的架势。 第 137章 夭采楼 太阳下山之后，夜幕降临。 街上的小摊贩大多收摊回家。 只留下空荡荡的摊子，还有一些不要的垃圾。 晚风吹过街面，卷起一地的沙土。 原本说的是让安念先回家，未成年去青楼这种场所有碍身心健康。 但是被本人极力反对。 “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在我房间放了傀儡娃娃！府上的人发现不了我的！ 而且我今年就满十八岁了！ 我还有转换性别的道具！” 她说着，翻出三个手链来，递给身为长公主的午夜一个，又递给宫女良辰一个。 最后一个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安念得意的摇着自己的手链，“我可是出了道具的！不能不让我加入群聊！” 好了，这下是真没理由拒绝。 龙藏也对此无可奈何。 将晕过去的许鸢安置在马车上，良辰试了试他鼻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尹朝这才放心进夭采楼。 楼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丝竹声不绝于耳。 和外面人去楼空的萧条截然不同。 尹朝刚踏进夭采楼大门，就有一个较为年长的女子笑的合不拢眼凑了上来。 “尹公子，今天要找哪位姑娘？” 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尊行走的金元宝。 尹朝皱眉，打开折扇遮在口鼻前，试图阻挡老鸨身上厚重的脂粉香味。 “肖潇姑娘吧，去我常去的那间房。” 老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尹公子，肖潇……她……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待客。” 不能待客？尹朝双眼危险的眯起来。 楼内的老人都应该清楚，尹朝点姑娘就是单纯的看表演，或者说说话玩玩牌。 不能待客，只能说生了很重的病。 或者，不方便见人。 老鸨被看的有些心虚，急忙转头和另外一名客人闲谈起来。 就好像是在掩饰什么，让人很难不多想。 尹朝只能退而求其次，“随便给我叫一个姑娘吧，要我经常点的。” 第168章 说完，便带着身后的午夜走了。 他们来之前在车上商议良久，还是觉得分头行动效益最大。 于是另外三人一组，午夜和尹朝一组。 进房间之后，尹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午夜。 看着对方逐渐好起来的脸色，尹朝忽然想到昨天和午夜谈起从暗道到桃园的经历时。 他好像也是脸色有些不对。 当时自己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是听见自己来青楼，吃醋了？ 尹朝一点点凑近午夜。 两人中间隔着一顶矮小的茶桌，需要人席地而坐才合适高度。 尹朝双膝跪坐在地面，两手撑在茶桌上，身体前倾。 腰背间勾勒出一截好看的线条来。 午夜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尹朝明艳的面容。 他脖颈间骨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有一团火在他心中燃烧，惹得他浑身滚烫起来。 尤其是下腹。 “你是不是吃醋了？之前在亭子里就开始了。” 午夜听见尹朝说，但是他眼里只有对方一张一合的唇瓣。 浅粉色的，带着点水润光泽，唇形好看，想亲。 忽然，门口响起吱呀一声。 尹朝快速缩回去，坐直身体。 进来的女子穿着藏青色的纱衣，领子很低，露出丰韵的胸口。 在看见陌生的午夜时，明显一愣。 然后很快调整，端着一个小玉盘走了进来。 “公子，这是青禾特意为您备的佳酿。” 她有着黑黑圆圆的眼睛，像是山间小鹿一般灵动。 将玉盘放在茶桌上之后，故作才看见午夜，惊讶的捂着嘴巴。 “尹公子，这位是……” 很做作，但是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娇嗔的可爱。 尹朝笑笑，“是我的朋友，叫他午公子就好。” 青禾施施然鞠了一躬，“小女子青禾，拜见午公子。” 午夜点点头，没有说话。 青禾见着他这么冷漠，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 转头看向尹朝，抱起了屋内的琵琶。 “公子，今天想听什么曲目？” 尹朝摇摇头，“都不听，今天只是想和你聊聊。” 青禾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还是将琵琶放下，走过来想要为尹朝倒酒。 “肖潇是生了什么病？”他问。 青禾倒酒的手一顿，眼睫也有些不自然的颤动。 “她……她生病了，不能下床，有点严重……” 青禾的话倒是有理的多，也只有生了下不来床的病才能不来接尹朝的客。 看着她眼底的慌乱，尹朝从腰间摸出一袋子的金元宝。 他将金元宝一个个摆好，转头看向青禾。 “说我想要听到的消息，说一条，拿走一个。” 夭采楼外表看着金碧辉煌，里面的姑娘却大多都是苦出身。 客人们消费大，但是她们拿到手上的银钱却少的可怜。 有时候自己头上戴着的簪子，身上穿的萝裙，弄坏了弄丢了，就是拿上自己一年的报酬，也不一定还的上。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对姑娘们出手阔绰的尹朝，都想被他点到。 尹公子长得好看，还不用委于他身下，只需要弹弹唱唱聊聊天，就能得到比别的姐妹还要多的小费。 青禾咽咽口水，眼珠子都快落到面前的金元宝上。 她似乎是在纠结。 尹朝将手伸向面前的元宝，作势要将它收回。 青禾连忙挡住，她神情坚决，应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肖潇，肖潇她被老鸨关了起来！” 尹朝将元宝递给她，询问，“为何？” 青禾连忙将元宝塞进怀中，她抬头看向尹朝，像是回想到了什么骇人的场景。 “老鸨说，肖潇姐姐约了奸夫，每日在柴房见面，还准备逃出夭采楼…… 被老鸨抓住后，打的皮开肉绽，关了起来……” 尹朝又拿了一个元宝递给青禾。 继续询问，“肖潇关在什么地方？” 青禾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有姐妹说，她们每天都会听到有哭声从柴房传出来…… 进去查看时，却又没见到人…… 声音时大时小，像是在天上飘着……” 青禾着实被吓的不轻，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她们说……是老鸨……老鸨将肖潇姐姐活活打死了…… 是她的鬼魂在哭泣……” 第138 章 肖潇 话音刚落，本就胆战心惊的青禾被屋外巨大的拍门声吓得一激灵。 “尹公子！尹公子！在忙吗？” 青禾蜷缩在尹朝身后，小声朝着两人道，“是老鸨，是老鸨在敲门。” 他示意青禾不要慌张，然后高声开口，“没空，有事快说！” 老鸨敲门的声音停了下来，像是贴在门上，扒着门缝使劲往里看。 她尖细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尹公子，肖潇姑娘到了，她可是一听见是你来了，着急忙慌从床上爬起来的呢！” 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事实，肖潇连忙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尹公子。 声音和前两天听到过的别无二致。 尹朝疑惑的看向青禾。 她紧张的抱紧了怀中的金元宝，小声朝两人解释，“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这几天从来没有见过肖潇姐姐…… 第169章 但是鬼魂一事，确实也没有证据……”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羞愧的低下了头。 尹朝了然，示意午夜去给老鸨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的，正是肖潇本人，一模一样。 “尹公子，这么想人家？” 一踏进房间门，肖潇便甩着帕子，娇俏道。 “开门小厮”午夜的脸像是三四月的雨季，说变就变。 不知为何，尹朝十分喜欢他这小模样。 好像多了一丝人气。 老鸨在将肖潇送到之后便离开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尹朝闻到肖潇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这和那些混杂着血腥味的人面桃花味道不太一样。 也幸亏玩家都是耳聪目明，五感十分强的人，否则在这脂粉混杂的夭采楼里，想要闻到对方身上的花香，是万万不可能的。 尹朝坐下之后，开门见山问道，“肖姑娘，今日可是换了新的胭脂？” 因为在上次，他是没有从肖潇身上闻到这股桃花香的。 他双眼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子，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是吗，确实是换了，我都没有注意到是什么香味。 尹公子果然闻香识人……” 说罢，她转动着黑白相间的眼珠子，落在神态不自然的青禾身上。 “青禾妹妹也在啊。” 青禾点点头，强笑着回礼，“尹公子本来是指名要点肖潇姐的……” 对话的字里行间，倒是显得两姐妹恭敬非凡。 对于青禾来顶替她的事情，肖潇并没有多做追究，她环视四周，笑着问。 “不知小女子进来前，尹公子和青禾妹妹在表演什么曲目啊？” 尹朝率先回答，“在聊……京中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 “趣事？” 肖潇满眼好奇，“肖潇也想听听，尹公子能再和我讲一遍吗？” 尹朝当然是答应。 他将宴会上出现诡异人面桃花一事讲了出来。 虽说是在宫墙内发生，但在百姓口中早已流传开来。 毕竟当日所见之人众多，且案件实在诡谲。 像是民间故事一般充满了奇幻色彩，自然传者颇多。 尤其是青楼这种人群集散之地。 按道理说，肖潇和青禾应该已经听说。 尹朝一边讲，一边观察肖潇的神态变化。 青禾面上古井无波，这是对此并不意外的表现，反倒是肖潇，听得很入神。 也就是说，肖潇没有听过人面桃花的案件。 是被关起来了，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吗？ 尹朝看着她容光焕发的脸，还有露出来的完好无损的皮肤。 这不像是一个被关押之人会有的精神状态。 那是因为什么呢？ 正想着，屋外的喧哗声传进了几人耳朵。 “诶诶诶！尹大人留步啊！” “我不打扰你们开店！我前来捉拿逆子！” 尹朝一骨碌站了起来，是他爸！ 青禾着急道，“怎么办！尹公子！尹大人又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了窗口，上次自己就是从窗口逃到了暗道。 但是肖潇变得很不对劲，暗道在不在都还是一个问题。 但是就这样被尹大人捉回去，好像确实有点丢脸，也浪费了今天的好时机。 尹朝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午夜身上。 他问肖潇和青禾要了两件外衣，让两人在门外守着。 “尹大人知道这是我单独的房间，他过来，你们就说今天房间有别的客人用了。” 两个女生一脸懵，但还是点点头，乖巧的站在了门口的栏杆外。 屋内，午夜看着手忙脚乱安排着事情的尹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动。 杀鬼怪倒是简单，可是躲避自己父亲的捉查…… 额……他没有经验。 因为他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爸爸。 尹朝将借来的两件女子外衣随地撒开来，然后开始脱起了衣服。 一件件衣服滑落，雪白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 午夜眼睛瞪得大极了，说不出来是惊讶还是呆滞。 尹朝将自己的衣服塞进了床下，然后坐上床，裹紧被子。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他和午夜四目相对。 “你，愣着干嘛？ 现在到了你大展雄风的时间了。” 尹朝朝他招招手，“快过来。” 午夜听话的像是一只看见主人招呼的小狗，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床前。 他看着对方一丝不挂的上身，锁骨很好看，淡粉色的小豆也很好看…… 尹朝支起上半身，双手揽住他脖子。 顺势将自身的重量挂在了他身上，果然，猝不及防的，午夜整个人朝着尹朝倒过去。 门口，已经能够听见肖潇和青禾阻拦尹大人的声音。 尹朝嘴角勾着魅人的笑，他翻身坐上午夜双腿，贴近他通红的耳廓。 轻声说，“还不脱衣服，嗯？你现在……是一名急不可耐的嫖客。” 午夜眼眸中的欲火像是被添了一把干柴，灼热的像是能点燃两人。 呼吸交缠间，午夜快速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褪下。 第170章 他的肩膀要比尹朝宽不少，薄薄的肌肉附着在肩颈和背部。 每一块的线条都带着蓬勃的张力。 他将尹朝头顶的发簪取下，垂落的青丝像是乌黑的瀑布。 午夜将他鬓角的碎发撩起，几乎是贴着眼前人的嘴唇。 “我是嫖客，那你呢,嗯？你是什么？”（朝朝爱角色扮演而已，午夜没有骂人，求放过。） 第139 章 夜晚 他学着尹朝刚刚的语气，却让对方害羞的说不出话来。 咔嚓一声，门被人大力踢开。 午夜眼神一凛，这是他在遇见想要杀死的鬼怪之前才会出现的神色。 站在门口的尹大人猝不及防，与屋中青年对视。 即使征战沙场多年，见过尸山血海。 他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对面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杀神。 午夜将尹朝按在怀里，披散的黑发只看得清怀中人雪白的胳膊，和露出来的一点侧腰。 “滚！” 午夜怒吼。 吓得尹大人连忙将门关上，他满头大汗，转身看着栏杆前的两名女子。 “怎么不告诉我里面有人！” 青禾小声道，“不是说了吗……今天房间是别的客人在用……” “那你也没说有人啊！” 尹大人梗着脖子，像是一个不讲理的小孩。 甩甩袖子，离开了夭采楼。 见人远去，青禾在门外拍拍，告诉里面人，“尹公子！尹大人走啦！” 隔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尹朝瓮声瓮气的声音。 “嗯……你……你们先离开吧……我有些累了……” 青禾连忙答应，她可不想和肖潇待在一块儿。 现在的肖潇让她觉得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出卖了她的消息心虚，还是因为什么。 青禾抱紧自己怀中的金元宝，心想弟弟的药这几个月都不用愁了，还能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吃好吃的。 她高兴的哼起歌来，一蹦一跳的下楼去了。 屋内，尹朝被将他压在身下的男人吻的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放开了他被蹂躏已久的嘴唇，却感觉到对方沿着他脖子一路吻了下去。 裤子的腰带被解开，带着灼热温度的大手在危险的地带游走。 “午夜……嗯……现在……正事……” 他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仿佛唤醒了眼前人仅剩不多的清明。 午夜抬起头，声音嘶哑。 “现在办的，不是正事吗？” 尹朝无法反驳，只能任由他继续下去。 房间内的东西准备很齐全，因为只有尹朝一个人用，所以都是全新未开封。 他双眼已经迷离，看着午夜熟练的动作，又有些吃味。 “你怎么这么熟练的……是不是……是不是没找到我之前……不老实了？” 午夜没有说话，只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自己老不老实。 直到后半夜，尹朝已经说不出话来。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午夜说。 “几十年积攒的全给你了，哪里不老实了？” 然后是一阵细碎的啃咬。 尹朝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是在自己府中醒来。 倒是浑身干爽，应该是某人事后给自己清理过了。 尹朝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肢，打了一个哈欠。 屋外守着的许鸢听见声响，立马在外面敲了敲门，“公子！公子！醒了吗？” 声音很大，没醒也给他敲醒了。 尹朝坐在梳妆镜前，没好气道，“醒了，醒了，两只眼睛都醒了！” 许鸢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 却在看见尹朝的那一瞬间，脚步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他问。 许鸢指了指尹朝的脖子，“公……子，您的脖子……是长公主？还是……” 那确实是长公主。 尹朝笑起来，“是长公主。” “也对，昨天晚上就是长公主将我和您送回来的……”许鸢想了想，纠正，“应该算是今天早晨送回来的吧，我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那他有说什么吗？”尹朝问。 “他说您昨天喝了太多酒，让你好好休息，没了。” 看来昨天的夭采楼调查，是一点没有进展啊。 “对了！”许鸢忽然想起来什么，大喊一声。 “公子，昨天夭采楼出事了！” 尹朝满眼疑惑，昨天他们就在夭采楼，能出什么事。 他示意许鸢讲下去。 “反正一早上传遍了整个京都，说是大早上起来，几个客人离奇死在了屋中。” 许鸢忽然神经质的看了眼四周，小声道，“听说，是人面桃花。 那些人全长了人面桃花……” “现在大家传的风言风语，我早上特意出门打听了一下。 据说已经有人在家中拜人面桃花的塑像…… 说只要拜了桃花仙，它便不会找上门来。” 尹朝若有所思，“桃花仙？随便杀人的算什么仙？ 充其量也只是只妖吧？” 许鸢赶紧阻止自家公子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嘴里还念着桃花仙莫怪桃花仙莫怪。 尹朝没再说话，打算梳洗完毕出门去找其他人。 第171章 他有时候很搞不懂人类，他们总是会将自己未知的、害怕的东西赋予神性。 好像成为它们所谓的信徒就会保佑自己。 可是嗜血的怪物，天性就是杀戮。 它们不会懂得信仰，也不会懂得人性。 所谓供奉的神，也只是因为祂们法力高强，本质上，是人类的害怕在支配着。 今日穿的是一件浅青色的袍子，头上戴着一个翠绿的翡翠发簪。 像是富有书生气的俊俏小公子。 出门的路上遇见赵氏和尹大人，赵氏笑的牙不见眼，尹大人倒是有些尴尬。 多半是因为昨晚抓奸错误导致。 尹朝打了个招呼，钻上了门外候着的马车。 几人依旧在聚仙楼见面，尹朝一坐下，良辰就将头凑了过来。 “小朝朝你脖子上咋啦？蚊子咬的？” 尹朝瞥了一眼淡定喝茶的午夜，“没错，蚊子咬的。” 安念则是红着脸低头吃菜。 龙藏没好气的瞅了两人一眼，像是那种认真负责的同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偷懒耍滑的摸鱼党一样。 尹朝心虚的拢了拢衣领。 然后，几人直入正题。 良辰带着许鸢去街上买吃的去了，反正留在这也用不着他的大脑，他是这样说的。 至于许鸢，面对魁梧的良辰，根本反抗不了一点。 龙藏敲敲桌子，“死者的死因，和宫中张叁的死因一样。 我们查了他们生前的所有可能交集。 发现几人都去过一个地方——桃花镇。” 第140 章 碎玉 桃花镇，是尹朝和许鸢从夭采楼的暗道一路通往桃园出来之后，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小镇规模不大，因为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用桃花酿酒的习俗。 因此闻名。 “事不宜迟，我准备待会儿便去桃花镇探查。” 龙藏说。 尹朝忽然想起来，昨天在街上遇见的后颈画着桃花的女子。 说是画也不太确定，只是远远的能够看到桃花的形状。 如果在夭采楼发生命案，那大理寺的人应该会调查楼内的姑娘。 “昨天的夭采楼，大理寺有调查过里面的女子吗？” 他问。 龙藏点头，昨天凌晨，午夜便告诉了他肖潇和青禾一事。 于是他先回，“我们的人昨天将夭采楼几乎翻过来找。”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然后继续道，“并没有找到有人被关押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你所说的，柴房那个暗道。 甚至是那口需要几个人才能搬动的大水缸…… 也没有踪影。 柴房的地面十分平整，底下的泥土也是常年不见天日的。 不可能是有人最近才填进去。” 这样说来，案件确实扑朔迷离。 安念小声说，“不会真有什么……桃花仙吧……” 鬼怪的世界，有什么非自然案件也并不奇怪。 通常情况下，如果要破案，作案凶手是鬼怪，要比是人，破起案来简单的多。 但是大家都不敢贸然确定。 尹朝这才问，“我是想问，夭采楼的众多女子中。 有没有一人，后颈画了桃花？” 龙藏双眼兀的看向尹朝，“有。” 他说。 “但那个女子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甚至身上的桃花味……都不如肖潇身上的浓烈。” 龙藏说她叫碎玉，后颈的桃花是天生的胎记。 如果尹朝有什么想要问她的，可以现在就去夭采楼。 思虑再三，尹朝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个名叫碎玉的女子。 夭采楼白天的人很少，大多都是来听曲或者喝酒买醉的人。 加之早上刚出了命案，人更少了些，有的都是一些不信妖邪的命硬之人。 尹朝一行人刚进门，那眼尖的老鸨便迎上来招呼着。 她满脸的褶子，却还涂着厚厚的脂粉，一笑起来，尹朝甚至能够看到簌簌掉落的白粉。 尹朝皱起眉头，他很讨厌老鸨身上的脂粉味。 像是用料过多，十分呛人。 “哎哟尹公子！大白天的，稀客啊！” 老鸨笑着，露出嘴里因为抽大烟而发黑泛黄的牙齿。 尹朝后退一步，指着长得就像煞神的龙藏说，“我可是正经人，配合大理寺卿办案来的。” 老鸨这才将目光移回大理寺卿身上。 她当然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今早正是他带着一行穿官服的人，将她的夭采楼查封。 老鸨谄媚一笑，搓着手询问大理寺卿，“大人，您来我们夭采楼……” “来找人。” 龙藏打断她说话，言简意赅道，“找碎玉姑娘，让她出来回话，有公事要办。” 老鸨连忙叫人去找碎玉。 恰巧青禾端着酒壶从边上路过，她看见熟识的尹朝还有午夜，上前打了个招呼。 “尹公子，午公子。” 听见老鸨找人去叫碎玉，随口答道。“碎玉不是回家去了吗？刚走不久。” 老鸨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心想着要将这大理寺卿打发走，忘记了这茬。 她歉意笑笑，朝几人表示确实如此，然后深深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大理寺卿的脸色。 第172章 尹朝问，“碎玉的家在哪？” “在城外不远处的小镇，叫桃花镇，现在追上去，晚上应该就能到。” 青禾说。 又是桃花镇，这么巧？ 几人离开了夭采楼，快马加鞭赶往桃花镇。 临走前，尹朝又递了一袋碎银子给青禾。 小姑娘看见钱，眼睛立马光彩了不少，随即仔细塞进了自己怀中。 尹朝和午夜同乘一匹马，龙藏和安念坐一起，许鸢只能和良辰坐在一匹马上。 “你们就让长公主和我家公子坐这个！” 许鸢不可置信的抗议。 “我家公子从小锦衣玉食！要是骑马摔坏了，可饶不了……诶诶诶……你干嘛！” 话没说完，便被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扛上了马背。 “丫鬟”还傻呵呵的笑着说让他坐前面。 太阳快要下山之前，几人总算到达了桃花镇。 但是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有人乘坐马车前往桃花镇。 按道理来说，几人的马匹速度，是应该比马车要快上不少的。 如果碎玉是刚走不久，他们肯定能在官道上遇见她。 夕阳昏黄的光线散落地表，让人情绪莫名有些压抑。 良辰的马一直跑在最前面，他回头朝着众人大声喊道，“我看到牌匾了！前面就是桃花镇！” 又跑了没几步，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座拱形的木门。 木门没有刷漆，呈现出一种木质的破败腐烂的灰沉沉颜色。 木门一边挂着一个灯笼，原本应该是红色，但经历风吹日晒，颜色褪去，变成了白色。 牌匾上用黑色的墨水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桃花镇。 木门正对着一条街口，通常情况下，镇子的入口处都会有小贩摆摊。 但是现在的桃花镇，太阳还未落山，街道上却空无一人，两边的房子门窗紧闭。 就好像天黑之后，会有什么凶恶的猛兽出来作恶一般。 安念有些心慌，“这里就是桃花镇？我感觉，有些不太好……” 许鸢点点头，不自觉的拽紧了身下的马鞍，“我和公子上次路过这边时，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没错，尹朝上次之所以能够在尹大人面前将桃花镇的特产说的有理有据。 正是因为上次路过时，就算没有进入镇子，也能看见其中繁华的景象，还有随处可见的卖桃花酿的小贩。 只是他上次没来的及买一些，所以只能随口搪塞过去。 现如今的桃花镇，和前几天简直天壤之别。 这其中必有内情。 第141 章 桃花镇 几人下马，牵着马儿步行进入桃花镇。 两边的屋子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不像是人去楼空的样子。 应该就只是躲进了屋子中，不敢出门。 龙藏带着大家找到一家客栈，就连客栈，也都大门紧闭。 “怎么办！不会露宿街头吧！”许鸢哭丧着脸。 然后又打算说什么。 只见良辰一个跨步上前，砰砰砰的敲起了客栈大门。 夕阳快要完全下山，只剩下肃冷的余晖落在地面，让人分不清这是凌晨还是下午。 良辰像是一个莽汉，敲门声整条街都能听得见。 客栈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店家在里面观察几人。 或者是犹豫要不要开门。 龙藏站近了一些，拿出自己的令牌，“大理寺卿，来此办案。” 没多久，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无奈的小声恳求着，“哎哟祖宗诶！别敲了别敲了！” 他伸出脑袋四处张望，然后才让开身位给几人开了门。 因为门窗紧闭，又正值夕阳，屋内的光线极其昏暗。 老头摸索着点亮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线扶平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 “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当官的，我是不会开门的。” 他说。 几人围坐在桌前，许鸢自顾自倒了口水喝，问道，“为何？客栈不做生意了？” 老头叹气，摇摇头，“生意什么， 命都没了，要钱来作甚！” “命？”尹朝抓到关键词，“莫非开门会丢命？” 老头眼神变得晦暗起来，他犹豫片刻，又问龙藏要了他刚刚出示的令牌来看。 仔细看过之后，他将令牌递还给龙藏。 “我也曾是大理寺的一名狱卒，老了之后便想着回老家开一家客栈。 桃花镇，是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在我的记忆里，每年的春天，阳春三月时，镇子后山的桃花林，桃花开的烂漫极了。 但是很奇怪，后山的那片桃花林，从来不结果。 寻常人家种下的桃花树，春天看花，秋天吃果。 唯独那片方圆十里之内，花朵最为繁茂的桃花林。 有人说，那是天上的仙女洒下的种子。 仙女终生不嫁，桃花树也终生不会结果。 也有人说，是因为在桃花林中吊死了许婻諷多不洁的女子，被她们的血肉沾染的桃花，也会变得不洁。 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 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几年前。 有一名容貌俊秀的书生进京赶考，机缘巧合之下，他在镇子上认识了一位名叫桃子的姑娘。 第173章 桃子是镇上最好看的姑娘，书生对她一见倾心。 于是，书生留下约定，等到他考上状元之后，定会风光求娶。 桃子相信了，日盼夜盼。 但她出生贫寒，父亲又好赌。 就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书生考上状元的当天晚上，桃子被他喝醉酒的父亲卖进了青楼。 街道上行人欢呼，锣鼓喧天，世人在庆祝她的心上人获得荣耀。 唯有桃子，一墙之隔，在靡声艳语中深深堕落…… 书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回到桃花镇来娶走桃子。 可惜红颜已不在。 于是他留下一句前朝诗人笔下的名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然后吊死在了两人相遇时的桃林。 桃子听闻此事，也相继悬梁自尽，双双殉情。 所有人都说，是桃园里的桃花仙感受到了两人的怨气，想要为他们报仇！ 只要天黑之后，还在街道上游荡的人。 第二天都会化作桃花仙的养料……” 老头讲完了故事，屋外忽然狂风大作。 好像真的有所谓的桃花仙。 他赶忙将桌上的烛火吹灭，声音里带着颤抖，小声告诫几人，“是桃花仙，桃花仙来了！” 几人原本只以为是子虚乌有的巧合，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有一串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 就好像有人在踮着脚尖走路，哒，哒，哒…… 规律，又漫无目的。 仿佛是在梦游。 黑暗之中，尹朝转头看向午夜，他本想凑近对方小声商讨对策。 没成想只来得及抓住对方的一片衣角。 下一秒，午夜踹开了客栈的木门。 外面已经升起月光，惨白的光亮落进屋内，尹朝看见客栈老板震惊又错愕的呆愣着。 好像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午夜在看见鬼怪后一脚踹开柴垛的情景。 他当时也是这样震惊又错愕。 龙藏和良辰很快跟了上去，安念也来到门边观察。 尹朝探头出门，看见空旷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 只有风吹动路旁的碎布和竹篮，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许鸢跟在安念身后，紧张的咽下口水，“没……没人？” 看来，他也听到了刚刚的脚步声。 尹朝转头，客栈老板已经躲进了桌下，一边颤抖着一边念叨，“桃花仙莫怪……桃花仙莫怪……” 又待了一会儿，风声中再无脚步声。 几人折回客栈，将门锁上。 油灯重新亮起，客栈老板也从桌下钻出来。 他面色煞白，哆嗦着伸出手指指向午夜，然后又指向良辰和龙藏。 看起来像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平复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怒斥，“你们，你们不要命了吗！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晚上出门的人都会变成桃花仙的养料啊！ 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怎么就是不信啊！” 他有些神经质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你们怎么不信。 尹朝皱眉，拍拍老头肩膀，“没事吧？” 老头的脖子忽然一百八十度旋转，几乎将整个脑袋扭到了背后。 他大张着嘴，眼睛瞪着天花板，带着红血丝的眼球一点点突出来。 声音也慢慢变调，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你们怎么不信！ 你们怎么不信！ 你们怎么不信！ ……” 嗬嗬的出气声粗重又沙哑，仿佛是有人掐着他脖子。 借着油灯，尹朝看见老头嘴巴里蠕动的根茎。 它们像是一条条软体虫子，长着环节，通体绿色，大小不一。 那些根茎争先恐后从他嘴里钻出来。 在最先钻出来的那株根茎头上，肉眼可见的长出一朵花苞。 带着血腥味的桃花香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老头的身子缓缓转动，归复原位。 一朵人面桃花在他脸上盛开。 灿烂而妖冶。 这是尹朝也是其余几人第一次亲眼看见人面桃花产生的过程。 第 142章 瞧，多好的孩子 许鸢自小生活在安逸的深宅大院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被吓得大叫出声。 这一声惊醒了刚刚绽放的人面桃花，它淡粉色的花瓣像是蠕动的触手，控制着老头缓缓上前。 尹朝一步步后退，人面桃花控制着老头，一点点逼近。 午夜站在老头身后，抽出手中黑剑。 眼神中泛着寒光，比屋外月色还要冷。 从实验品那个副本出来，尹朝就听月影说过，午夜已经不再晕血。 就好像是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完全被打开。 而那个心结，正是自己。 尹朝穿过面前张牙舞爪的人面桃花，将目光落在午夜身上。 他摇头，示意午夜停手。 然后自己上前一步，伸手拽住了那朵蠕动的桃花。 就像毒蛇被拔掉獠牙，鳄鱼被禁锢嘴巴。 人面桃花发出尖锐的喊叫声，有些像是女人，又有点像是小孩。 尹朝将老头踹倒在地，一脚踩着他胸脯，双手拽住桃花花瓣。 第174章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十分暴力的将桃花深深长在咽喉里的根茎拽了出来。 粘液附着在根茎上，被拉得很长，看起来十分恶心。 人面桃花挣扎两下，很快不再动弹。 似乎离开人体之后，它们很难再存活。 “就像是寄生虫一样……” 安念说。 寄生虫离开宿主，自身也无法独自存活。 忽然，地上的老头咳嗽着醒了过来。 良辰瞪大了眼睛，赶紧跑到尹朝面前，一脸膜拜，“尹大夫妙手回春啊！” 尹朝拍拍他头，并表示一切都是小意思。 良辰忽然红了脸颊，好像……好像小朝朝……要比午夜暴力多了…… 极致的杀戮让人兴奋，极致的暴力……却让人着迷。 午夜看了一眼良辰，伸手拽住他衣领子。 惹得人连连求饶。 龙藏和安念将老头搀扶着，坐上椅子。 他干呕两下没有出来什么东西，然后，便一直保持低头的样子。 安念有些担心，“老板，你没事吧？我可以让你好受一些，需要……” 她的话被一阵笑声打断。 是老头在笑。 笑声飘荡在寂静的夜空，像是疯子的独白。 安念连忙放开老头，躲在龙藏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忽然大笑的老头身上。 只见他抬起头来，眼神迷离的看着高处，“哈哈哈哈，桃花仙！我见到了桃花仙！哈哈哈哈哈，老夫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站起来，将手举过头顶。 像是托着某样东西，开始诡异的舞蹈。 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某种需要献祭的仪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 他嘴里不停念着这句话，好像某种咒语。 忽然，老头的动作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暂停在了原地。 他瞪大眼睛，忽然转头。 看向的，是尹朝刚刚随手丢掉的人面桃花。 “他……他想干嘛？” 许鸢问。 下一秒，老头的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像是饥饿已久的人看见琳琅满目的美食，老头飞奔向人面桃花。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已经不再动弹的根茎捧了起来。 他眼里散发着光彩，仿佛眼前的带着粘液的根茎，是举世无双的宝贝一般。 大约停顿了四五秒，老头竟然对着根茎大快朵颐起来。 这恶心的场景，看的许鸢扶着良辰直呕吐。 尹朝回神，想要上去阻止老头的动作。 可是为时已晚，他已经面色发青，嘴唇发紫，中毒死去。 从摄入毒物，再到毒发身亡，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人面桃花，毒性居然这么强？” 良辰问。 然后他蹲下身，看样子自己也想试试。 但是根茎上的粘液实在太恶心，有些找不着下口的位置。 最后被午夜拽开。 大家好像已经习惯了，安念开始像个大人一样训诫良辰，“让你什么都试，那有些东西是能试的吗？就算有我在，也……也不是……什么人都救得回来的……” 说到这时，安念语气中带了明显的哭腔。 良辰终于慌了，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认错，说自己再也不乱吃东西了。 龙藏抱着手，站在尹朝身边。 “以前都是月影干这样的事，这次是安念。” 他说。 尹朝有些好奇他为何特意来告诉自己，转头看向他。 龙藏却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一切。 夜已深，大家简单将老板掩埋在后院，便暂时住进了客栈。 客栈简陋，却还算整洁。 大家两两一间房，和下午骑马的分组一样。 尹朝窝在午夜温暖的怀中，睡意来的很突然。 慢慢的，他沉入梦乡。 “他和普通孩子不一样！他……他……他像是……一个怪物！” 女人崩溃的喊声响起。 尹朝像是一团轻巧的空气，飘荡在半空之中。 他透过别墅的窗户，看见那个崩溃的女人。 女人身边，是眨着懵懂大眼睛的小男孩。 小男孩并不明白女人为什么哭。 穿着定制黑西装的男人入镜，他高高在上，满脸都是对女人的不屑。 “拿着这张卡，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神态疏离，仿佛觉得触碰到女人都会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扔下银行卡，转身离开。 “不！良时你不明白！你的儿子就是一个怪物！” 女人崩溃大喊。 可是无济于事，男人决绝的身影在她视线内越来越远。 “良辰这孩子，和普通人很不一样……从小在精神病院里长大，又怪可怜的……” 画面一转，那个眼睛又大又明亮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不少。 说话的人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她眼里带着悲悯，略带可惜的朝着身边穿病号服的中年女人说着。 “哎哟，那这父母可真造孽啊。” 第175章 “可不是呢，那女人把孩子送来的那天，恰好是我在值班。 看见自己儿子和看见鬼一样，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他是怪物他是怪物。 我看啊，最该来精神病院的，是这孩子他妈！” 护士义愤填膺，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了些。 坐在花坛边，捧着一本解剖学看的津津有味的良辰，忽然抬起头来。 他笑着和护士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埋下头，继续沉浸在书本内。 他本就生的好看，又爱笑，又礼貌。 这招呼打的，护士心都化了。 “瞧瞧，多好的孩子。” 第 143章 火焰中的艺术 护士感叹一声。 然后就被其他需要帮忙的患者叫走了。 独自坐在花坛边的少年像是看到了书中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简直……是个多么美丽的画面！” 一只小蚂蚁顺着轨迹爬到良辰手中的书本上。 刺眼的阳光反射着亮光。 那个微胖的护士阿姨曾经告诉过他，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可是，阳光刺向眼睛，造成的短时间晕厥，那种头昏眼花全世界都开始失重的感觉…… 真的很美妙。 或许死亡，也会是这样。 良辰想到这，激动地猛合上书页。 那只探着触角，四处打量的小蚂蚁被困在书本之中。 等到他再次将书页打开，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 良辰连忙道歉，“我刚刚没有看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将书本举起来，与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齐平。 一个劲道歉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忙完的护士阿姨刚好路过他身边，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摸摸良辰毛茸茸的头发。 “人各有定数，蚂蚁也是。” 她笑呵呵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忙去了。 良辰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只干瘪的蚂蚁尸体上。 他在想，如果挤压的力度足够大，那是不是里面的内脏，也会一同被挤扁？ 就像这只蚂蚁一样…… 不，可能是蚂蚁的外壳太过坚硬。 人体被挤压的感觉，应该更像是西瓜。 是那种爆浆，满是汁液的既视感。 夜晚，回到房间的良辰被胖护士叫出了门。 她眼里满是担忧，“有个女人……叫你回一个电话……” 至于那个女人是谁，护士没有说，但良辰很清楚。 大概是他的妈妈。 那个记忆中总是疯癫的，哭喊着指控他为怪物的女人。 良辰笑笑，他从未觉得那些来自至亲之人的恶语相向带给了他伤害。 他不在乎这些。 胖护士看着良辰毫无心事的笑脸，有些心疼。 那个疯子女人来找良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找他那个从未露面的父亲要钱，要不就是让他去做亲子鉴定，为了坐实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桩桩件件，都是为了钱。 良辰跟着胖护士来到电话室，他拿出自己那张早已经揉皱的纸片。 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是那个女人给他的，这或许是她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母爱。 按着顺序输入数字之后，显示的是一串忙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拨。” 良辰有些愣住，自己确实许久没有打过这个号码。 一年……还是两年来着。 胖护士赶紧上前，将良辰手中的电话夺过来。 她一边在上面按着来电显示，一边偷偷摸摸关注着良辰的表情变化。 “这个，有来电显示，说不定之前的手机丢了，喏，直接按一下就回拨过去了。” 他知道护士是在安慰自己，朝她感激笑笑。 忙音过后，一道带着明显疲惫的女声响起。 “你好。” 良辰磕磕巴巴的，也回了一个你好。 对面的女声明显一怔。 他能够清楚的听见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接连的几个深沉的喘息声。 就好像在做什么必不可少的心理准备，即将要面对心中所恐惧之事的心理准备。 “是……良辰吗？” 女人说道，语气的尾调带着刻意的颤抖。 良辰嘴角上扬，“嗯，我是良辰，你是我的妈妈吗？” 像是稚嫩的孩童看见自己渴望已久的母爱，他的语气十分激动，又带着期盼。 “是的，我是你的妈妈。” 女人有些不自然。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他们好像互相试探的敌对者。 小心翼翼的，戴着伪善的面具，行走在独木桥上。 终于，电话那头的女人率先打破平静，“良辰，你想妈妈吗？” 钓鱼的人将勾着鱼饵的鱼竿甩进平静的水面。 良辰侧头，看向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的梧桐树。 “嗯，我一直都很想很想您！” “那你想不想见见妈妈？我也……也很想你，每天都会梦到你小时候的样子。” 良辰笑起来，拉长声音，显得有些俏皮，“那您确定，那不是噩梦吗？” 童言无忌，却撕开了女人的面具。 第176章 偏偏她还不能生气，只好尴尬笑笑，“怎么会呢，梦见我儿子的，都是美梦啊。” 良辰没有说话。 女人害怕他反悔，连忙补充，“明天下午，我会让人去接你，你跟着那名叔叔走就行，妈妈这边暂时来了点事，先不和你聊了。” “嗯。”良辰轻声应和。 然后电话便被对方毫无留恋的挂断。 明明对自己害怕的要死，却还要执意将他接出精神病院。 除了他私生子的身份，良辰实在想不到任何的，他对自己亲生母亲有价值的可能性。 他将手中的听筒放回电话台上，胖护士赶紧上前询问。 “没事吧小辰，别放心上，咱们在这生活这么多年，也算是半个家了对吧……哈哈哈，姨可能不太会说话……” “护士阿姨，我妈她，明天让人来接我……” 出乎意料的话语使得胖阿姨始料不及，愣在了当场。 “啊……啊？” “我妈说，让人来接我回去，还说她想我了。” 良辰又说了一遍。 他笑着，大眼睛里泛着期盼的光。 胖护士觉得有些不对，她不相信那个疯女人会转变的这么快，可是看着良辰高兴的笑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孩子都是想念自己母亲的，即使是从小在精神病院长大的良辰也不例外。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保重，万事小心。” 回到房间后，良辰睡得很熟。 他一向喜欢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如果那些事物能让他体验到一些，死亡的快感，那他会更加喜欢。 夜色越来越深。 这所精神病院在黑暗中亮起璀璨的火光。 “着火了！” “救火啊！救火啊！” “啊啊啊啊！” 尖叫声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将良辰惊醒。 他冲出房间，走廊上是熊熊烈火，一股汽油味带着什么东西烧焦的气息撞进他的鼻腔。 有人从房间里冲出来，身上带着一米多高的火光。 他身上的皮肤被烧焦，一层层脱落，带着些许糊味。 良辰瞪大双眼，嘴巴微张。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源自于火焰的艺术…… 第144 章 有点道理 被火包裹其中的人嚎叫着，跌跌撞撞的朝着良辰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原地，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瞳孔中的光点渐渐放大。 如果，他能够在火焰中死去。 或许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就在他嘴角上扬，等着火焰彻底将自己侵蚀的时候。 忽然，身后有人将他拽开，被火焰包裹的那人撞进他住的屋中，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小辰！愣着干啥，快跑啊！” 原来是特意折返回来找他的护士阿姨。 良辰觉得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想要的东西被破坏了，自己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 他点点头，跟着护士跑出了宿舍楼。 他们气喘吁吁的瘫倒在空旷的广场上，身旁就是白天他看书的花坛。 胖护士来不及多喘两口气，拿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喂！警察同志，我们这里是郊区的那个精神病院，有人在这里纵火！” “我已经打过火警电话了！” “什么？你问我有什么证据报警？” “那现场的汽油味都冲我鼻子上了，你问我为啥报警？” “不来？证据不足？” “不是，警察同志，这证据不得该你们找吗？合着我成警察了呗！” “告我浪费警力？你们也太……” 眼看胖护士快要爆粗口，良辰拦住她。 “算了护士阿姨，动手的人应该早就想到我们会报警了。” 护士将电话挂断，看着面前燃起的大火，叹了一口气。 因为是精神病院，为了安全着想，每间房的门窗都装上了防护栏杆。 他们相当于完全被困死在了里面。 有人站在窗前将手伸出栏杆求救，哭喊声不绝于耳。 如同人间炼狱。 胖护士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这样的场景，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她转头看向良辰，想着他还是一个孩子，自己这个唯一的大人可不能先倒下。 可是那孩子脸上，完全没有一丝害怕或者恐惧伤心的情绪。 像是面对新奇的事物，他瞪大眼睛，甚至于嘴角还露出一抹不太明显的微笑。 胖护士想起来自己家里七岁的小儿子，她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场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兴奋又好奇。 良辰转头，对上胖护士的目光。 对方眼眶中的泪水十分明显，在火光的照映下，闪着红彤彤的光。 良辰想安慰安慰她。 “护士阿姨你看，火光中绝望挣扎的人，他们在享受着多么绝妙的体验！” 胖护士心中一颤，良辰不像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他是真心在安慰她，他拿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话语试图减轻她的悲伤。 可是……正常人看到如此残忍的场面…… 会觉得身在其中之人，正在体验美妙的事物吗？ 不会。 只有疯子，只有怪物，才会这么觉得。 第177章 良辰看着她不断后退的身位，还有脸上的惊恐与害怕，结合着那满是疑惑的眼睛。 和记忆中自己母亲的表情逐渐重叠。 良辰不理解，他觉得胖护士对他挺好的。 “护士阿姨，你不是说，人各有定数吗？蚂蚁也是……” 胖护士想起那天良辰杀死蚂蚁时一个劲道歉的模样，他会不会也在觉得，蚂蚁死时候的体验，会是美妙的呢？ 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这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 胖护士没有说话，耳周只有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声，还有楼内病人的哭喊声。 救护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她被拽紧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靠。 胖护士只想远离这场人为的火灾，远离眼前这个怪物少年。 良辰看着她匆忙逃离的背影，觉得有些可惜。 “我还挺喜欢护士阿姨的呢……” 他小声嘟囔。 后来，消防车很久才到，从住宿楼里跑出来的人屈指可数。 有人质问，“分明是和救护车一起打的电话，怎么你们就来的比他们慢那么多！” 可是谁又能解释的清呢。 有些事情，是永远藏于黑暗之下的。 人命，或者说，普通人的命，在幕后黑手眼中，是计划最小的代价。 良辰被自己妈妈派来的人连夜接走。 “您就是妈妈找来接我的叔叔？” 他眨着大眼睛问。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笑笑，转头回答，“是我，良少爷。” “良少爷？” 良辰对这个称谓很新奇。 中年男人点点头，“我想，有必要和您介绍一下，良家，还有您爸爸和妈妈的一些纠葛。” 他推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框，看起来十分儒雅又富有学识。 良辰像个乖宝宝，坐直了身体仔细倾听。 他没有上过学，但是书里说过，老师让学生们仔细听课的时候，就会要求这么做。 “您的母亲叫孙艳，父亲叫良时。 一个是出生小镇毫无背景的美貌少女，一个是背靠家族在本市呼风唤雨的少爷。 在一次意外中，酒精的支配下，良时少爷结识了孙艳小姐。 那之后双方都不知道有了你的存在。 后来，孙艳小姐怀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她便找到了良时少爷。 少爷给了孙艳小姐一笔丰厚的打胎费，要她将孩子打掉。 因为少爷快要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千金结婚，这时候不能出差错。 孙艳小姐拿了钱，但并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转身去了国外。 她偷偷将孩子生了下来，也就是你，良辰少爷。” 良辰听得很认真，尽管中年男人说的话讲的故事已经尽量美化与委婉。 可这并不能改变，他本就卑劣的身世。 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想要从身后那个十几岁的小孩脸上找到一些或羞愧、或愤怒的情绪。 但是很可惜，对方像是在听一堂十分感兴趣的课，眼里满满的都是认真。 他继续讲下去。 “孙艳小姐回国后，将小小年纪的良辰少爷也带了回来。 她妄图通过您和良时少爷的血缘关系，威胁良时少爷，以获得一个进入良家大门的机会。 但是很可惜，良时少爷没有同意。 良家的夫人，只能是和良家门当户对，平起平坐的贵人。 不会是那样一个费尽了心思，品行不端的女人。” 中年男人说完这句话，刚好遇到了红灯。 他停下车，笑着，转身询问良辰。 “您说是吧，良辰少爷。” 沉默几秒之后，良辰回答。 “确实有点道理。” 这有些出乎中年男人意料。 他说出这些话，即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说不定也会情绪失控。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眼前少年失控的状态，相反，少年很平静，甚至有些激动。 “那我岂不是流着这样的血液！品行不端、又卑劣……”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为什么今天才有人告诉我！” 良辰高兴地说。 第145 章 女主人 中年男人愣住，原本儒雅的外壳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绿灯亮起，身后被堵塞的车辆不停按响喇叭。 像是中年男人此刻波澜的心情。 他曾调查过这个传说中的私生子，有人说他性格活泼，有人说他善良又真诚。 只有他的亲生母亲，说他是怪物，甚至谈之色变。 忽然，男孩亮晶晶的眼睛与他对上。 很难有人真正看清楚过良辰的眼睛，那并不是大多数人棕黑色的眼瞳，而是像琉璃一样的浅棕色。 尽管他脸上带着笑，却让人觉得十分疏离。 下一秒，男孩清澈的嗓音响起。 “叔叔，您并不是我母亲找来接我的人，对吧？” 中年男人转身，发动汽车，他此刻已经平复下心情，带着一些得意的笑。 心想，怪物的思维果然不同于常人。 然后，男孩又说了一句。 “您是在精神病院放火的凶手。” 他语调很平静，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第178章 中年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颤，透过后视镜，他只能看见良辰的侧脸。 窗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时而隐在黑暗，时而暴露在光明下。 他永远也没办法摸清楚怪物的思维。 中年男人不再说话，恐惧从心底渐渐升起。 一旦有了一个苗头，就会风吹草长，绵延不绝。 他开始害怕起来，如果良家真的被怪物所执掌，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开了一整夜之后，到了第二天下午，车终于停了下来。 中年男人为良辰打开车门，恭敬的站在一边。 面前是一栋带着小花园的别墅，从精致又富有艺术感的喷泉来看，这家的主人富有且十分内涵。 良辰下车，情不自禁感叹，“哇！好漂亮的房子！” 中年男人在一旁介绍，“少爷，这便是良家的主宅。” 话刚说完，面前雕刻着藤蔓与花束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以女佣装束作打扮，却气质非凡的女妇人走了出来。 她的耳坠是一对种水和透色极好的鸽子蛋大小翡翠，手上和脖子也戴着同系列的翡翠首饰。 比普通富豪人家的女主人还要有派头。 女佣上下打量着良辰。 因为整夜没睡，又是匆忙从精神病院接出。 他乖巧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你就是那个小野种？” 女佣嘴角下撇，眉头十分嫌弃的皱起来。 良辰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恶意，他只觉得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于是眼角带笑，点点头。 女佣从鼻子里挤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转身走进大门。 “钱管家，带着那个小野种进来，女主人要见他。” 她说。 钱管家，就是带良辰过来的中年男人。 现在局势十分明了，这一切，包括精神病院失火，与冒充孙艳找来接他的人。 应该都是这个女主人所为。 目的，就是要阻止孙艳成功将他带回良家。 良辰一路走进庄园，这里的一切都有专人打理，精致又贵气。 他东张西望，眼里满是喜悦的样子，表现的和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没什么两样。 “本以为身上流着一半良家优质的血液，会有些不同，没想到那股子穷酸气，是与生俱来的。” 女佣伸手捂了捂鼻子，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所谓的穷酸味。 钱管家没有说话，默默跟在良辰身后。 穿过一扇金边镶嵌的镂空小门，四周都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一座精巧的小亭子屹立在其中，身穿绿色旗袍的女主人悠闲的坐在亭下，享受美好的下午茶。 “夫人，人已经带到了。” 女佣弯腰，十分恭敬的站在女主人身后。 这和她刚刚傲慢又无礼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女主人长着一张温婉大气的面孔，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朝着良辰轻轻招手。 仿佛一只乖巧又听话的小狗，良辰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慢慢挪步到女主人面前。 对方微凉的手落在他胖乎乎的脸上。 女主人眼里满满的慈爱，她轻声细语问道。 “一路上累坏了吧，瞧瞧这小脸憔悴的。” 说着，还揉了揉良辰肉肉的脸颊。 良辰没有说话，眼里有着对陌生人的戒备与好奇。 就这样，温馨和谐的画面维持了不到十秒。 女主人忽然笑起来，咧开嘴，疯狂的大笑。 和刚刚温婉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手上用力，将良辰脸颊上的肉掐起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进了这扇大门，就能够成为良家真正的少爷了吧！” 良辰吃痛，眼里冒出泪花。 看着他这副模样，女主人心中病态的快感被满足，她将面前可怜巴巴的小男孩推倒在地。 茶盏被摔碎的噼啪声刺耳极了。 “只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才能作为良家正统的继承人！ 只有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种！才能是继承人！” 这和精神病院内觉得自己是皇帝妃子的孟大姐没什么区别，良辰心想。 以前经常听护士阿姨说，精神病院外的世界和他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等他有机会出去了，自然会见识到。 他看着女人狰狞的面孔，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和精神病院内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有些失望呢……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发疯的女主人，有些兴致缺缺。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就那么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女主人看向他，忽然之间，她觉得良辰的那双眼睛，像极了良时。 她抓起桌上精致的糕点，扔向良辰，指着他大喊。 “你在嘲笑我！ 你根本不爱我！你总是说着爱我，转眼却在外面养起了别的女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良辰歪头，笑起来，“我不是我爸爸哦。” 他的声音有多无辜，女主人的心就有多撕裂。 回过神来后，她扶着额头，大喘了一口气。 第179章 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了笑话，女主人有些恼羞成怒。 她将额前的乱发整理到耳后，挺着胸脯，走到良辰面前。 有些趾高气扬，却又尽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她用两根手指捏住良辰双颊，直视他双眼。 “怎么样，我送给你的火光秀，好看吧！ 听说那些人死的很惨，活下来的没几个人。 我可是刻意让钱管家避开了你的房间呢。 你说，他们死的时候，被火灼烧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的遭遇都是你带来的呢？” 第146 章 理想的职业 女主人眼瞳急剧收缩，重影一般的轮廓像是万花筒的光晕。 仿佛充满瘴气的泥沼，里面满是腐烂的尸骸。 良辰瞪大双眼，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恶意满满的、带着杀气的…… 比解剖书上苍白的肢体还要让人惊叹。 “您的眼睛真好看！” 他说。 是完全的，不带一丝一毫隐藏的赞美。 女主人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她眼角抽搐，质问道，“你在……开玩笑吗？讨好我？这么拙劣的招数？” “像是一滩污泥！我从未见过如此肮脏又浑浊的眼睛！” 良辰再次“赞美”。 只不过，这是对于他来说的优美词汇。 在女主人耳中听来，简直就是莫大的嘲讽。 她气笑了，“你还真是有着让我生气的能力。” 女主人短暂的平复了一些情绪，转过身，没人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然后，良辰欢快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很喜欢您的火光秀！” “那是自我出生以来，最宏大的！最耀眼的！最美妙的体验！” 他的声音兴奋的颤抖着，仿佛眼前又浮现了精神病院的那场火灾。 人们在火焰中绽放，哀嚎着，哭着求救。 女主人再次转身，她的表情已经开始失控，每一块医美过度的肌肉都开始颤抖着。 “你说什么？！” 在她眼里，眼前瘦弱的少年不再像是一只流浪的小兔。 他身后笼罩着巨大的黑影，带笑的嘴角弯起，仿佛时时刻刻都想置她于死地。 疯子并不害怕死亡。 她害怕的，是比她还要疯狂的人。 良辰并没有回答女主人的话，他将目光落在女佣身上。 “不过我觉得女佣阿姨身上的首饰，和您今天绿色的衣服颜色很相近呢。 可惜绿色是我最讨厌的颜色。” 女主人像是恶鬼一般，细小的瞳仁骨碌碌转向女佣。 偏执又疯癫。 她一步步靠近女佣，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这是您送我的，您忘记了吗夫人？ 如果……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马上摘下来，再也不戴……再也不戴……” 女佣手颤抖着，哆哆嗦嗦拔掉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女主人眼里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也不知是满意还是怎么。 她将手伸向女佣脸侧，轻柔的抚摸着。 “你好像，跟了我十多年了吧。” 女佣来不及说话，便被面前人一把拽住头发。 头皮上撕扯的疼痛迫使她连连后仰。 女主人危险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长得很好看，是良时喜欢的类型。 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良家夫人了吧？ 狗永远都是狗，和人，是有生殖隔离的。” 她的另一只手渐渐靠近耳朵上那对翡翠耳环，然后在女佣措不及防的状态下，硬生生将它从耳坠上扯了下来。 一小块粉红色的，血淋淋的肉被吊在那块精致的翡翠上。 女佣尖叫着捂住耳朵，疼的蹲在地上张大嘴巴不停哭喊。 女主人直直盯着手上那块耳饰，痴痴笑起来。 她看向良辰，弯下腰，将耳饰塞进他手中。 殷红的鲜血打湿了他的手掌。 “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女主人说。 之后扬长而去。 夕阳的余晖渐渐被黑暗吞噬，钱管家走到良辰身侧，弯腰询问。 “少爷，我带您去参观一下宅子。” 良辰微笑着，嗯了一声。 偌大的花园内，只剩下鲜血淋漓，满眼怨毒的女佣。 出了花园后，良辰随手将手中的翡翠耳饰扔进道路两旁的垃圾桶内。 尽管这对于一个十几岁且从小在精神病院长大的少年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 但是良辰并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的东西就和路旁的野花野草一样，没有留存的价值。 路上，他问钱管家。 “女主人和良时，并没有孩子，对吗？” 钱管家没想到良辰这都能看出来，分明刚刚并没有任何细节会透露这个信息。 他实话实说，“是的，女主人天生体弱，不适合孕育孩子。” 索性，钱管家将良家的所有秘闻全都吐露出来。 他相信，这一定可以成为证明他真心的投名状。 “夫人做这个局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孙艳小姐将您接回身边。 您是良时少爷存在于世上的唯一一个孩子。 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良时少爷的孩子出生。 第180章 良时少爷卧病在床，朝不保夕。 只有您才能够成为良家的继承人。 所以监护权在谁手上，良家，便是谁的掌中之物。” 良辰沉思，“这样啊……” 尽管他早已经从细枝末节之中猜到，但是他喜欢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感觉。 好像身上的一切零件都生锈，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夜幕降临，良辰睡在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卧室内。 巨大的落地窗透射着月光苍白的光束，房间内窗帘大开着，一切都被月光染成冷色调。 细微的咔哒一声，从门把手处传来。 一名年轻的，穿着女佣统一工作服的女子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她像是猫儿一般灵敏，察觉到屋内平缓的呼吸声之后才继续前进。 层层叠叠的床帐遮掩了视线，她只能通过呼吸声判断房间内是否有人，那人是否对她的到来有所发现。 她慢慢来到床前，在撩开床幔的那一刻，一双在黑暗中闪着亮光的眼睛与她对视。 女佣心脏骤停，手在半空中停滞半天。 最后，还是男孩先开口，“你是谁？你看着……并不像这里的女佣……” 他视线扫过女佣滞空的手。 像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宝宝。 “我叫良辰。” 女佣眨眨眼睛，她没有经验，第一次遇见这么冷静的人。 “我叫，月影，是一名私家侦探……来调查你的。” “私家侦探？是什么？”良辰问。 精神病院的书籍很有限，他并不懂得这个词汇。 月影好看的眉头皱起，似乎在想应该怎么朝他解释。 她将床帐挂在一边，盘腿坐在地上，“就是……专门帮助别人寻找真相。 当然，有时候是寻找一些人或物。 因为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些关乎生命的危险。 所以需要机敏又能干的人才能胜任。 比如说我这样的！” 良辰眼里闪着崇拜的光，“那怎样才能成为私家侦探呢！” 他迫不及待询问。 第147 章 热兵器启蒙 月影一时找不到准确的回答。 怎样才能成为私家侦探呢？ 像你这样拥有光明前途的少爷，是不用来做这种注定要游走在黑暗之中、时刻都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职业的。 但是眼前少年憧憬的神色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 他好像是真的，想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月影轻轻垂下眼睫。 为了混进良家成为女佣，她在脸上做了一些修饰，让她出色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普通。 但是此刻，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面打下厚重的阴影。 月影开口，她想问问。 “你……为什么想要……” 话还没问完，便被良辰打断。 他像是明白月影接下来会说什么，手舞足蹈的接下话来。 “你不是说经常会遇到生命危险吗？ 这样有趣的体验，就像是书里讲的乌托邦！” 月影有些错愕。 也对，在看见自己这个陌生人时，他便表现的极其冷静。 这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这时，屋外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换做寻常人可能闻不出来，但月影从小闻多了，对此十分灵敏。 她捂住良辰嘴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忽然，房间门咔哒一声。 有人用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一个戴着头套，手拿枪支的魁梧男人走进了门。 门口灯光的开关啪一下被枪把手敲开，男人抬起闪着黑色金属光泽的枪支，环视一周后将枪口对准房间内唯一可以躲藏的床上。 二话不说，子弹壳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床上的天鹅绒被子破碎开，飞起漫天羽毛。 他装备精良，枪上装着很好的消音器。 加之别墅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所以一场屠杀下来，大多数人都死在了睡梦中。 男人一步步朝着床边走近，用长长的枪管撩开层层叠叠床幔。 除了被打成筛子的被子外，并没有人。 他们训练有素，又目标明确，见没有人之后立马退出房间，去往下一个。 床底下，月影仰躺在地板上，身边是子弹穿透床垫打中的坑洞。 如果再偏几厘米，那么这个坑洞出现的位置，就会是自己的脑袋。 这里怎么会有歹徒？ 她推推身侧一脸兴奋的良辰。 两人狼狈的爬出床底。 “月影小姐，那是什么武器？刚刚进来的那人拿的是什么武器？” 好像坠入爱河的少年，对容貌秀丽的少女一见钟情。 正缠着少女的朋友询问她名字。 月影有些无奈，却很耐心的回答。 “那个叫枪，枪械有很多种，属于热兵器一类。 所有依靠火药，或者类似于化学反应提供能量，以起到伤害作用的。 都称为热兵器。 而普通的刀枪剑戟，没有能量推动的，称为冷兵器。” 她的解释十分详细，像是电视剧里为学生解答疑难的老师。 那是良辰从来没有的体验。 第181章 能够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内，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并且拥有一位叫做老师的掌舵手。 他会学到更多的，关乎于死亡和暴力的课题。 月影带着他走到落地窗前，幸好今天的月光足够明亮。 院子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每间隔十多米的距离，便会有蒙面持枪的歹徒巡逻。 “看来是良家出了内鬼……” 月影若有所思。 良家这样的家族，不可能没有保镖傍身。 但是今天一整晚的时间，没有一个保镖发出警报。 只能是有人在内部接应，并且买通了其中人手。 里应外合之下，对付良家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佣人，简直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将落地窗推开一个门缝，然后扯掉身上的佣人制服，里面是一件舒适宽松的黑色运动服。 “我先跳下去，然后你数五个数，再跳下来。 下面有我提前布置的防冲装置，只会有点疼，对身体不会造成伤害。” 她说。 似乎是担心良辰会害怕，还贴心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规划。 但是看着对方朝地面望下去时逐渐兴奋起来的眼神，她扶额，直呼最后的解释真是多余。 就这样，良辰跟着月影离开了良家。 或者说，月影收养了良辰。 孙艳的单子，被填上了未完成的标签。 第二天，报纸新闻上的头版头条全都是关于良家。 “一夜之间，良家上下几十口人，无一生还，疑是遭到恐怖分子屠杀，大家族就此陨落。” “女佣里应外合，买通保镖，在良家当职数十年，狠心背叛旧主，最终在逃往国外的路上被捕。” 那张附带的图片，是女佣被抓时的场景。 尽管打着码，但是她耳垂上的缺口却十分显眼。 梦境到此结束。 耳边传来鸡鸣声，尹朝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第148 章 消失 他似乎看到了良辰的过去，其中还有月影。 这是他们在进入副本之前的样子。 尹朝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只有他一个人，身边的位置甚至没有了温度。 也就是说，午夜早就起床了？ 可是现在天色刚明，这么早，午夜能去哪？ 尹朝起身下床，推开客栈房门，迎面撞上了一人。 “客官，您醒了？” 老头恭敬的弯曲着腰身，笑的满面春风。 尹朝瞪大了双眼，这人…… 这人是昨晚死在几人眼前的那名老头。 他们亲手将他埋在后院。 可是现在，却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就连那身衣服都没有变化。 老头看着满脸震惊的尹朝，挠挠头，不解地问，“怎么了客官？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入住的吗？” 尹朝没有直接质问他，转而从侧面提问，想要寻找一些信息。 “当然记得，您不是昨天下午入住的吗？当时还带着一个侍从，就住在您的隔壁……” 说到这，隔壁的房门打开，许鸢打着哈欠踏出门来。 “公子，您醒的这么早啊。” 尹朝没有回答，他脑海中正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老头说的时间没错，人数却有问题。 他们明明是六个人一起来的，但是从他口中说出，却变成了两个人。 尹朝走近许鸢，朝他住的屋子内探着头看了一眼。 昨晚，许鸢是和良辰住一个房间的。 于是他问，“良辰呢？和午夜出去了？” 许鸢似乎第一次听良辰这个名字，“什么良辰，什么……午夜，现在是早上啊？” 尹朝看向他，眉头皱起，“你不记得了？我们昨天是几个人来的？” 他又问了一遍。 许鸢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就我和公子两个人啊？公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他的样子不像是假，这让尹朝思绪更加错乱。 一夜醒来，原本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而同行的人，却莫名消失。 尹朝透过他房间的窗户，看向窗外。 不同于他们昨天看到的萧条，此时的桃花镇十分繁华。 和许鸢在客栈吃过早饭之后，尹朝决定去外面逛逛。 急没有用，线索应该就在桃花镇之中。 街道上，基本上每家商铺外，都挂着一朵桃花形状的旗帜。 这也是昨天没有看到的。 尹朝在一家店铺前停下，他看着门楣上人脸大小的旗帜，陷入沉思。 “要选点什么吗？” 店铺的老板走出来询问。 尹朝抬头，看见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她额间描着一枚淡粉色花钿，衬托的容貌更加出尘。 女子笑笑，抬起青绿色的衣袖掩住下半张脸。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公子可是对这旗帜感兴趣？” 尹朝点头。 或许是因为现在时间尚早，店铺也很清闲，女子便为他讲起了旗婻諷帜的由来。 “这是桃花仙的标志。 世人供奉桃花仙，可只有这旗帜是我们桃花镇特有的。 只要在门口挂上它，桃花仙便会保佑这家人。” 第182章 尹朝捕捉到了其中信息，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世人供奉桃花仙？ 全天下的人都在供奉？是这个意思吗？” 女子对这句话没有什么疑问，倒是对尹朝将这句话作为问题而表示疑问。 她招呼尹朝进店来，点燃手中香烛，插在大堂正中央的塑像面前。 “这便是桃花仙，你真的没见过？” 尹朝轻轻摇头，看向塑像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那是一尊半人高的桃花树，树前站着一名女子，女子四肢纤细，脸上开着一朵遮盖了整张脸的人面桃花。 她双手高举，似乎是在献祭什么。 这是尹朝在桃园深处见过的那名女子，连发髻的样式和长度都一模一样。 只是她那时候被藤蔓捆住，和现在塑像上的姿势不一样。 女子提议，“拜一拜桃花仙吧，我相信，神会原谅你的无知……” 说着，女子便将旁边未点燃的香火递给尹朝。 她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仔细看，可以发现她整张脸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 深邃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你，仿佛在野外遇见的眼睛冒着绿光的饥饿野狼。 尹朝被蛊惑住，双眼无神，瞪的很大。 他伸出手，缓缓接着香杆。 “对，就是这样，你需要为桃花仙供奉香火，献出你的信仰！ 桃花仙会保佑你的！” 像是惑人的鬼魅，女子轻飘飘的声音在尹朝耳边环绕。 他听话转身，用手中未点燃的长香对上香炉里正燃着的香。 火星传播的速度很快。 尹朝手中的长香冒出白烟。 缥缈的白烟升往半空，然后逐渐透明、消散。 鼻尖内萦绕着一股浓重的，带着桃花香的烟熏味。 这和普通的长香并不相同。 女子继续蛊惑，“快朝着桃花仙跪拜，然后向神，说出你的愿望。 无论是什么，都会实现！ 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利，都会实现！” 尹朝腰身慢慢弯曲，下身却没有一点要下跪的动作。 女子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催促道，“跪拜！只有跪拜，并且完全臣服，只有这样，桃花仙才会保佑你！” 岂料，原本应该遭受蛊惑听命于女子的尹朝却没再动了。 他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女子，将手中长香随地一甩。 “怎么会……你刚刚是装的……” 女子一步步朝后退去，僵硬的脸上露出惊恐。 “你怎么能扔掉香火！” 她尖叫道，大张着嘴巴，从喉咙里可以看见慢慢蠕动的花瓣。 正一点点往外伸展。 尹朝双手抱胸，神色淡淡，“真是抱歉，除了我爸，我从不跪任何……‘神’。” 眼看女子口中的桃花快要完全长出，他撇撇嘴，刚刚在女子点香的时候就看到了对方后颈的桃花。 于是出口询问。 “你就是碎玉？” 听见这话，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女子顿在原地。 她合拢嘴巴，表情疑惑，下垂的眼尾为她多添加了几分伤感。 十多秒后，女子张嘴问他，“你说什么，我叫什么？” 尹朝又重复了一遍，“你叫碎玉，你脖子后的桃花纹样，和碎玉一模一样。” 女子喃喃，将碎玉二字在口中反复咀嚼。 “碎玉……碎玉……” “我叫……碎玉……” 她的样子很奇怪。 尹朝询问，“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女子抬起湿润的双眸，看向他，摇摇头，“我……我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这个世界上，只有桃花仙，只有神才能拥有名字。 难道不是吗？ 可是！ 可是我听见碎玉这个名字，你说我叫碎玉的时候。 我好想哭啊…… 像是在梦里听见过…… 心中绞着一般疼痛。” 第 149章 桃仙庙 晶莹的泪珠从眼尾划过，落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滴水痕。 尹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伤心的小女孩，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忽然，女子像是抽搐一般，捂着嘴前倾着跪倒在地。 干呕的声音响起，唾液从她指缝中滴下。 不出五秒，女子双手撑在地上。 带着粘液的人面桃花从她嘴里吐出。 足足有小臂那么粗。 它的根茎还在卡在女子喉中，她抬起头，眼睛泛白，发出一阵阵嗬嗬的粗喘声。 尹朝有些嫌弃，可她好歹也算是一个重要npc。 于是他狠下心来，蹲下身，撩起女子长长的衣摆。 借用衣摆隔绝手与人面桃花上粘液的接触面，握住最前面的花瓣。 与对付客栈那名老头如出一辙，他手上用力，将藤蔓整个拽了出来。 人面桃花被拽出来的那瞬间，尖叫着扭曲起来，声音刺耳又尖细。 仿佛能穿透耳膜直达天灵盖。 女子开始捂住耳朵，在木地板上痛不欲生地挣扎着。 尹朝倒是没有那么难受，只不过觉得有些吵闹。 他站起身，走向那株蠕动的人面桃花。 像是踩灭燃着的烟头，他脚尖在花瓣上，左右转动两下。 第183章 人面桃花当即没了生息。 女子虚弱地撑起上半身，她嘴唇泛白，“这是……什么东西？” 尹朝看向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过了没一会儿，许鸢找了进来。 “公子？我在外面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不答应我？” 许鸢满脸委屈。 说完后，他这才注意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自家公子凶神恶煞的踩在一根看不清什么东西的藤蔓上，而那名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却虚弱的跌坐在地。 “公……公子……这是……犯案现场？” 尹朝有些无语。 他移开踩着藤蔓的脚，示意许鸢靠近一些。 等到对方看清了人面桃的样子，尹朝询问，“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许鸢满眼好奇，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这是什么？是西域来的花吗？ 花瓣这么大，怎么有点像桃花啊……” 许鸢之前是和他一起见过桃园里那些吊着的尸体的，还有尸体嘴里开出来的人面桃花。 若是再见到，定然会被吓坏。 可是面前的许鸢，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某些下意识的小动作。 都和他所认识的许鸢毫无区别。 不太可能是鬼怪假扮而成。 难道是被消除了记忆？关于人面桃花一切的记忆？ 不，能够更改或者消除记忆的人，实力不会比尹芮差多少。 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或者…… 尹朝看向女子，她已经扶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 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可是许鸢却记得。 “你还知道哪些没有名字的人？” 女子看向尹朝，思索片刻，带着二人走出了店铺。 许鸢有些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记得名字呢？人一出生，不就会有名字吗？”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在前面带路。 直到眼前出现满山的桃林，一栋朱红楼阁的建筑屹立在桃林之中。 三人加快了脚步，很快，楼阁正前方的牌匾显现出来。 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桃仙庙。 女子指着庙宇门前络绎不绝的人群，“镇上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来跪拜祈愿。 而我所知的，桃花镇的人们，所有的人。 都是没有名字的……” 许鸢不可思议的大张着嘴巴，“全镇……都没有名字？可是我在京城内生活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啊？” 女子带着苦涩的笑，摇摇头。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若是仔细回想，前尘往事就好像蒙着一块布。 模糊不清，根本看不见轮廓。 尹朝提议进庙看看。 三人都没有反对，沉默着走进门中。 踏进大殿，正对着大门的，便是那尊桃树和女子的塑像。 只不过眼前的更大、更加让人震撼。 尹朝直直看着那名桃花树前的女子，她高举双手，从嘴里长出来的桃花几乎遮住她整张脸。 可还是与之前他们在桃园看到的那棵参天大树，上面缠绕着少女，她长出来的那朵人面桃花相比。 要小的多。 忽然，那尊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塑像，少女的头稍微动了动。 四周有僧人念经的声音，也有香客们来往交谈的声音。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遥远。 尹朝看见塑像上的少女眼眸低垂，仿佛和他对视一般。 “尊敬的神明，您将会见证一名新神的诞生。” 少女直接通过脑海与他对话。 尹朝双目无神，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有点傻呵呵的。 塑像上少女的头重新回到原位，耳边的声音也开始一点点出现。 尹朝回神，看向身边的许鸢。 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许鸢眨眨眼睛，满是疑惑。 “你没事儿吧公子？我叫许鸢啊？你可别逗我了！” 尹朝笑笑，松了一口气。 三人踏出庙宇。 许鸢忽然异想天开，他问，“公子，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尹朝的脚步顿在原地，眼睛瞪大，瞳孔紧张的缩起。 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 他开始头痛欲裂，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许鸢担忧的扶起他，“你怎么了公子？哪里疼？不舒服吗？我们去看大夫！” 尹朝死死抓住他袖口，“我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你记得吗，你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许鸢愣住了。 他忽然眼神呆愣，嘴角却咧开来。 “公子，你是说真的吗？别吓我啊！” 语调还是和方才一样，只有那像是面具一般的表情一点不符合他的语气。 桃仙庙内，钟声敲响。 所有听见钟声的人们开始寻找声音往庙宇顶上的撞钟看去。 就连尹朝他们三人也不例外。 然后，大家开始一点点移动起来。 朝着庙宇后的桃林走去。 越走越深后，桃林四周出现了一具具吊死的尸体。 他们脸上长着半脸大小的人面桃花，脖子被藤蔓吊住，皮肤吹弹可破。 第184章 走在前面的人开始停在一棵棵桃树前。 像是为自己找好的坟墓。 桃树的藤蔓伸向人们脖颈，人面桃花从嘴里长出。 最终和那些吊着的尸林，融为一体。 第150 章 我诞生于欲望和杀戮 藤蔓杀人很有秩序，以桃园中心那棵冒然长出的参天大树为圆心，向周围辐射。 也就是说，距离中心越近，死亡的速度越快。 不到几分钟，死亡线来到尹朝面前。 他双目呆滞，和周围人毫无区别。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女子和许鸢。 桃树上虬结的藤蔓开始沿着树干蛇形缠绕，它探起前端，像是摆出进攻姿态的毒蛇。 在确定尹朝没有抵抗之后，一点点接近眼前人纤细的脖子。 直到完全缠绕上，粗粝的藤蔓将他白皙的脖子勒的通红。 藤蔓高高升起，把他整个吊在枝丫上。 可是很奇怪，人面桃花并没有从尹朝嘴巴里长出。 一抹得逞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取代了方才的傻笑。 桃树像是有生命似的，开始尖叫着枯萎。 叫声和人面桃花差不多，刺耳且不分男女。 干枯的藤蔓从尹朝脖子脱落，整棵桃树仿佛被烧焦一般，张牙舞爪的只剩下黑漆漆的躯干。 尹朝笑起来，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整个桃林的藤蔓都被他影响，它们不再动弹，宛若死物。 情况在不受控地发展下去。 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你并不信奉于我。” 声音带着特有的回响，仿佛在空荡的大殿，她站在高位，发出的声音层层回荡。 带着神性与神佛特有的慈悲。 尹朝嗤笑一声，和她假意的慈悲不同，语调冰冷肃杀。 “这世界上，没有能够让我躬身的神明。 至于你，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冒牌货。 被欲望和杀戮所滋养的神，我都是称作……” 他抬起眼眸思考了片刻，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现编的外号。 “……鬼怪。” “你自称神，而在我眼里，和鬼怪没有区别。” 这狂妄至极的话语似乎惹怒了少女。 桃园中心那棵参天大树迅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距离尹朝最近的那棵桃树不断生长起来。 桃树扎根于泥土，所以它借助这种秽土转生的方式，以达到随意移动的目的。 尹朝抬头，看见被藤蔓缠绕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薄纱材质的衣裙随风飘动，像是一朵朵柔软的白云。 少女脸上的人面桃花要比庙宇中的大上许多。 却仍旧没有尹朝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么大。 她狭长的眼眸一点点睁开，金黄色的眼瞳像是猫科动物一般细长。 少女嘴巴未动，声音却清晰的传进尹朝耳中。 “你说的不错，我本是因欲望和杀戮而生。 拥有欲望，信奉于我，便会得到杀戮。” “这不是很公平的一件事吗？” “为什么你偏偏不信？” 尹朝没有回答她，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却异常清醒。 再次睁眼，他依旧身处桃园。 只不过，这和方才的桃园有所区别。 干枯的树干上吊着几具新鲜的尸体。 这是尹朝之前和许鸢从地道出来时看见过的那几具干枯尸体。 只不过，现在的尸体衣服崭新，并没有风化的痕迹。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看样子死去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尹朝往前走了几步，见到了尸体的正面。 竟然是熟悉的面孔。 尸体大张着嘴巴，脖子青紫，眼球突出。 是肖潇还有碎玉。 尹朝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七具，每一具尸体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她们死法一致，都是被勒死。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这些人嘴里，都没有人面桃花。 忽然，身后的坑洞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你要带我去看什么？我还得回夭采楼处理她们七个的事情！人先放你那儿了，可得让她们别再出现在京都。” 声音有些耳熟，尹朝思索许久，发现这声线和记忆中夭采楼的老鸨重合。 “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给你出的主意！”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张公子绝对满意！” 他说。 老鸨不相信男子的话，脚步加快了许多。 不久后两人从坑洞内爬出。 见到眼前骇人的场景，老鸨吓得尖叫起来，跌坐在地。 干净的外衣被地上湿软的泥土弄脏。 她惊恐的指着面前吊着的七具尸体，眼神在男人和尸体之间转换，一时之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尹朝这才发现，此时的老鸨要比他见过的年轻好几岁。 “怎么样，这是我的杰作，张叁公子绝对会满意的不行！” 斜眯着眼睛的男人高兴说起，脸上是回味又满足的笑容。 他眼神凶恶，眼距出奇的宽。 尹朝只在唐氏儿的介绍册里见过这样的长相。 还有，男人所说的张叁。 如果没有重名的话，那应该就是宴会那天被杀死的那名受害者。 第185章 难道一切都和他有关。 老鸨终于缓过劲，她站起来，叉着腰，恶毒的咒骂着斜眼男人。 话刚出口，背负七条人命的男人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老鸨。 吓得她立马噤声。 看着眼前这堆烂摊子，老鸨眼中完全没有对逝去生命的惋惜，有的只是对麻烦事的厌烦。 “沾上人命，这事可就大了。 原本只是简单的强占罪，现如今，倒是背上人命官司了！ 张叁公子书香门第，若是牵扯到他，咱们两个可都小命不保。” 尹朝算是听明白了，夭采楼内确实有卖艺不卖身的规矩。 只不过身处污泥当中，保持自身不沦陷其中，自然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肖潇她们被张叁强占，这七名女子都是受害者。 或许是事情被传播了出去，又或许是她们想要状告衙门。 惹得张叁狗急跳墙，以身份胁迫老鸨，让她去处理这件事情。 老鸨本想将人送出京城，送的越远越好。 没想到，这丧心病狂的斜眼男人，竟然将她们残忍杀害。 想到这，尹朝思绪被斜眼男人笑声打断。 他摘下一枝树枝，足足有成年人手臂长短。 然后，他站到尸体面前，伸手掐住尸体两颊，将树枝狠狠塞进了尸体喉咙中。 长到手臂的枝丫只剩下短短一截露在口外。 血水和被搅碎的器官顺着尸体嘴角流出。 老鸨用手帕捂着嘴，趴在地上不断呕吐。 斜眼男人见状，笑着转身。 “这样不就行了吗？离奇死亡。 被吊在桃树上，嘴里长出枝丫，那肯定是得罪了桃花仙啊！” 老鸨擦干净嘴巴，脸色煞白，虚弱着问。 “桃花仙是谁？” “桃花仙啊……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她们死于桃花仙。” 做完这一切后，老鸨逃也似的离去。 斜眼男人站在原地，仔细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忽然，一只干枯的枝丫上，冒出了嫩绿的芽尖。 芽尖生长的速度很快，桃花顷刻间绽放开来。 然后慢慢变大，直到遮住整个下半张脸。 第151 章 为什么创造我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的时间。 斜眼男人那双阴翳的小眼震惊的瞪大了稍许。 从女尸口中长出的桃花像是振翅的昆虫，抖了抖花瓣。 下一秒，花瓣化作青蛙舌头一般的武器，延伸开来，刺向斜眼男人。 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花瓣整个伸进了男人腹腔。 他下腹出现了一个人脸大小的窟窿，不断有粘稠的鲜血和破碎的器官从里面掉落。 仿佛刻意避开了致命处，桃花从下腹穿透他上半身，堵在了喉咙深处。 斜眼男人痛的喊不出声来，他将手伸进嘴巴，扣弄着喉咙深处的桃花。 鲜血连带着碎肉粘在他指甲缝隙。 他就这样痛苦的瞪着眼睛，面对着眼前七具尸体，一点点没了生息。 尹朝看见那些吊着的尸体嘴角一点点上扬，只是角度十分微小。 死去的尸体很快被桃花镇的居民们发现，她们一个个面带微笑，嘴里长出巨大的桃花，诡异极了。 老鸨没能再联系到斜眼男人，但她还是照计划，将桃花仙的事迹放了出去。 什么进京赶考的状元郎、被父亲卖到青楼的少女小桃，这一切都是她找人编的故事。 桃花仙的传说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 没人敢去报官，也没人敢再进桃园。 从此，桃花镇的居民们，心中都有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桃园的诡异尸体，变成印证桃花仙存在的痕迹。 世上本无桃花仙，婻諷恶欲泛滥，盲目信仰，与未知的恐惧，造就了桃花仙。 尹朝耳边传来少女轻飘飘的声音。 “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诞生。” “人们因为害怕我，而信仰我。” “因为信仰我，而供奉我。” “因为供奉我，而满足欲望。” 她化为实体，像是烟雾一般飘在半空中。 长长的发丝伴随着身上轻柔的纱裙，在风中飘舞。 少女的嘴里没有生长的藤蔓，不得不说，此刻的她很美。 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彩画，紧闭的双眸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俯下身，双手抚住尹朝双颊。 “我很喜欢你，你和那些平凡的人类不一样。 你是……特殊的……”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 倾听了那么多欲望的桃花仙，最是懂得利用这点。 尹朝笑起来，在桃花仙眼里，仿佛他们是互相相爱的恋人一般温柔。 她一点点靠近眼前少年的额头，只差一点，只有一点距离…… 忽然，尹朝往后靠了些。 他脸上带着方才的笑意，“你的嘴里不会忽然长出人面桃花吧？ 你想先让我放下戒备，然后将杀戮带给我？ 我又不是找死，为什么要信奉你？” 他自始至终，没有一次真正被桃花仙带来的无尽诱惑所迷失自我。 少女睁开双眼，张大嘴巴，尖叫起来。 和那些桃树死去的尖叫声一模一样。 “去死！我要你去死！” 第186章 她的声线十分粗糙，充满了暴躁与怒气，和之前天壤之别。 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化，尹朝再次回到那片吊满尸体的桃林之中。 只是这次，所有的桃树都活了过来。 它们甩着长长的藤蔓，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充满了攻击性。 尹朝不为所动，站在原地淡定打开手中破烂白伞。 拿着薯片的安娜、满嘴流油正将鸡腿往嘴里送的风访枫，还有黑猫形态伸着懒腰的鬼婴，一一出现在他身后。 少女嗤笑一声，将乌合之众这四个字用表情写在了脸上。 她身后是巨大的桃花树，正中间开出了一个狰狞的口子。 桃树张开那道口子，狂啸起来。 像是某种巨大的野熊在山里咆哮，让人不寒而栗。 风访枫两三口解决了鸡腿，用袖子囫囵擦了一下嘴巴。 他向前两步，叉着腰诶了一声。 “她这是啥意思，瞧不起我们还是想上厕所？” 风访枫每次都有这个功能，无论什么一触即发的战况，他一开口，都会莫名跑题。 尹朝白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她就差读出来了，就是瞧不起你们。” “什么？！？” 风访枫怒火中烧，现在副本的鬼怪界真是世风日下，还有鄙视链。 黑色的镰刀出现在他手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围张牙舞爪的桃树被拦腰斩断。 少女的表情从不屑一顾，到不可置信。 她也不再轻敌，一声令下，所有的桃树都挥舞着藤蔓朝几人鞭去。 安娜和鬼婴也都动身，接下迎面而来的藤蔓。 尹朝点亮长杆灯，光芒形成了一个结界。 即使有藤蔓从三人手中遗漏，也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只是那些桃树再生的速度太快，拖的时间一长，对于尹朝他们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他抬头，看向半空之中的少女。 解铃还须系铃人。 尹朝身穿青绿色的衣袍，发髻有些散乱，额前落下几缕细碎的发丝。 此刻的桃林中，蔓延着散不开的雾气。 他一步步向前，靠近那棵巨大的桃树。 仿佛周遭激烈的打斗与他平静的表情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少女心中忐忑极了，她看见下方的少年一点点靠近自己的桃树。 他在伸出手抚摸。 她看不透他的想法。 少女想转移自己的桃树，可是她动不了。 就好像被无形的锁链困住，只剩下等死一般的绝望。 尹朝用手上的长杆灯点燃了桃树。 猩红的火焰一点点蔓延开来，最终，那棵巨大无比的桃树彻底被火焰吞噬。 它完全被包裹其中，仿佛一棵真正的火树。 少女双眸流出血泪。 尹朝看见，周围的环境一点点被打破，这个像是平行世界一般的桃花镇，只不过是桃花仙制造出来的精神世界。 所有的一切，包括没有名字的小镇民众，都是精神的具象化。 许鸢也是…… 他听见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午夜的声音。 接踵而至的，是无数人欲望的呐喊。 这是桃花仙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 忽然，风口倒转，没人再对桃花仙许愿。 他们开始诋毁咒骂，无尽的厌恶与恶意，充斥着尹朝脑海。 最后，少女悲怆的哭声掩盖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人们总是热衷于造神…… 又总是喜欢亲手将神摧毁…… 为什么要创造我……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 第152章 完成 【滴，玩家龙藏、午夜、安念、良辰，找出真凶之一王大蛮。】 【滴滴，玩家尹朝，杀死真凶之一桃花仙！】 【任务完成，玩家可随时退出副本。】 王大蛮应该就是杀死肖潇她们的斜眼男人。 火光越来越盛，尹朝闭上双眼，耳边的喧嚣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午夜等人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尹朝，尹朝……” 他睁眼，看见坐在他床边一脸担忧的午夜。 虽然其实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内心也毫无波澜。 但他睁眼第一步，便是坐起身，双手环上午夜脖颈，将自己的脸埋在他颈间。 然后瓮声瓮气的说，“我被桃花仙拉入梦境了，好可怕~” 龙藏：“……” 安念：“！！！” 良辰：“？？？什么东西这么可怕？怎么不是我进去，我也要！” 许鸢：“！！！”公子这高枝攀定了，欣慰ing。 午夜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他抬手，轻轻落在尹朝后背。 像是哄着一个哭闹的孩童，用拍拍来安慰他。 动作有些别扭生疏，却是无比的温柔。 龙藏咳嗽两声，打断这两人腻死人的氛围。 像是汇报工作一般，语调平淡的不行。 “迄今为止，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第一天，由午夜留守你，我们其余人出去寻找线索。 意外的是，整个桃花镇的居民都陷入了沉睡。 于是我们决定去桃园看看。 在桃园那几棵光秃秃的桃树下，也就是原本吊着风干尸体的那几棵树下，我们发现了一具未知的尸体。 第187章 他原本并不在那，就好像有人想要给我们明显地指示，让它出现在那。 尸体并未完全腐烂，而且他的面部特征也十分明显。 我们很快查出，这是夭采楼的一名打手，叫做王大蛮。 在很久前就已经失踪。 等我们到达夭采楼，那个老鸨，就好像疯了一般。 哭喊着跪在我们脚下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包括张叁的事情。 她说她一直被桃花仙控制，说鬼魂一直跟在她身边，还指控了夭采楼内的几位姑娘。 一共七人。 巧合的是，那七个人，竟然真的凭空消失了……” 因为尹朝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所以几人也没有将他随意移动。 “等我们回到客栈，发现守着你的许鸢，竟然也昏睡了过去。 但是他在你之前醒来。” 许鸢使劲点头，眼含热泪，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尹朝了然，为其他人讲述了自己在梦境之中的故事。 休整了一会儿之后，众人开始启程准备回京。 系统的通报想必所有人都听见了。 但是这个副本中的npc太过鲜活，所以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退出副本这件事。 几人从天不亮一直赶路，直到下午才到。 太阳还未落山，街道上依旧十分热闹。 尹朝在一个糖人铺子前看见一个背影熟悉的少女。 他翻身下马，带着大家一同来到铺子前。 “老板，今天所有的糖人，我都包了。” 尹朝财大气粗的喊道。 这样一来，少女快要到手中的糖人被尹朝截胡。 她有些生气，叉着腰气鼓鼓转身。 “这位爷，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做事！” 话刚说完，看见尹朝的面孔，少女的怒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尹，尹公子？” 尹朝点头，“怎么，我请你吃，还不乐意？” 灿烂的笑容在少女娇俏的面上绽放。 身后狭小的巷子内，跑来一群脏兮兮的小孩。 他们一口一个青禾姐姐的叫着，眼神真挚又明亮，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奶狗。 “青禾姑娘，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 许鸢是认识青禾的，有些好奇的问道。 青禾挠挠头，“差不多吧，都是苦出身，被父母丢弃，让我给捡着了。” 也不知许鸢脑补到了什么东西，眨巴着眼睛，看青禾的表情带着深深的崇拜与怜惜。 青禾有些手足无措，“诶诶诶，你别哭啊许鸢小哥，我已经算幸运的了，遇见了尹少爷，上次还给了我好几锭金子呢。 现在夭采楼没了，我也不用赎身，就用尹少爷给的钱盘了一家铺子！ 有机会可一定要光顾啊！ 位置不是很好，是一家卖糕点的小店！” 她兴高采烈的描绘着未来的蓝图，眼里冒着光。 此刻，生机勃勃一词在她身上具象化。 第153 章 免费的大外孙 尹朝点头答应。 或若是肖潇她们还活着，没有遇见张叁和王大蛮，也会是这样眼里带光的生活下去。 就像精神世界里的碎玉，开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 忽然，天空中吹来一阵带着桃花香味的风。 行人纷纷驻足，抬头仰望，议论纷纷。 一大片花瓣组成的云朝着京城飘来。 仿佛某种神迹再现，纷纷扬扬的花瓣如同雨点一样落满了整个京城。 尹朝伸出右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粉色花瓣。 这时，安念轻轻扯扯他垂落的衣袖，“尹哥，你看……” 尹朝侧身，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原本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朝着天空跪拜着，嘴里还念叨着桃花仙保佑。 渐渐地，加入的人数越来越多。 良辰不解，“人面桃花杀人案，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 我记得昨天龙藏就让大理寺张贴告示了啊。 告示不都说桃花仙是妖邪…… 怎么还有人跪拜？” 龙藏叹了一口气，“真相大白的，是案子，而不是人类心中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 桃花仙就像是人们心中那种害怕的情愫。 不会灭绝，也不会消失。 恍惚之间，尹朝听见了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我诞生于欲望和杀戮。 欲望不止，杀戮也不会停止……” 尹朝看着加入跪拜的人越来越多，沉默着没有说话。 阴沉的氛围笼罩在几人上空。 就好像大家费尽心思终于完成了一件事，庆功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开头。 尹朝不想再待下去，朝着许鸢说，“再见，许鸢。” 许鸢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什么再见？” 除了尹朝，其余人也都一一朝他道别。 副本世界流逝的时间也停在了那一刻，漫天飘舞的花瓣凝固在空中，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集浪漫、奇幻与光怪陆离为一体。 尹朝心中关于副本世界的那个想法越来越初具雏形。 【滴，玩家退出副本世界。】 随着系统的声音响起，眼前的一切开始消弭，一阵黑暗之后，他再次来到熟悉的空间内。 第188章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把我们扔在那！就自己一个人消失了！” 迎面而来的，是风访枫洪亮的质问声。 额，他以为会自己退出副本世界的。 尹朝有些尴尬的想着。 黑暗的空间内，安娜蹲在地上无聊画圈，小黑猫趴在地上睡觉，它黑色的毛发几乎和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风访枫焦躁的走来走去。 尹朝扶额，摆摆手，“马上把你们送回去。” 忽然，黑色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 两人一猫警觉的站起来环顾四周。 像是涟漪一般波荡的空间中，一张熟悉的脸开始一点点凸出。 028号张开嘴，露出里面如同鲨鱼一般崎岖的牙齿，嘴角咧的很大，他似乎在得意。 “怎么样？你应该已经见识到了，桃花仙，可是我的作品！” 028号一手骄傲的指着自己，另一只手优雅挥在半空。 “哦，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尹朝面无表情道。 能够让尹朝心生不快，这便是028号最高兴的事情。 他开心的扬起嘴角，漆黑的眼睛里焕发出清晰可见的光彩。 虽然这样细微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并无区别，但尹朝就是能看懂。 这应该是他目前为止，最不想要的一个技能。 尹朝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你知道你现在像是什么吗？” 028号嘴角一顿，看起来莫名有些憨厚。 “像什么？” “像是求着自己父亲另眼相看的缺爱儿童。” 笑容从028号脸上消失，转移到了尹朝脸上。 对方有些恼怒，瞪圆了双眼。 “你算个什么！你也配做我父亲！” 尹朝看着对方的表现，忽然有些心虚起来，不会……真的说中了吧？ 他仔细回想，028号确实是由自己的基因制造，可当他知道028号的存在时，对方已经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和从小将他养大的尹芮商屹并不相同。 一边的风访枫恍然大悟开口，“哦！所以尹朝这是你儿子？只管生不管养？” 如果非要这么想……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他之前并没有将028号放在眼里，但是对方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研究员将他放进028号的房间时，对方也忌惮着不敢动他。 想到这，尹朝神色怪异的看向028号。 这彻底惹怒了他。 “你……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有什么资格！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我父亲吧！ 别痴心妄想了！ 我不会承认你的！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尹朝一句话没说，对方便破防起来，最后仓皇离场。 风访枫一手抱胸，一手摸着自己下巴。 “哦~所以，他真是你儿子？” 尹朝白了他一眼，现在心情很复杂，根本不想理他。 回到现实世界后，尹朝拿起自己电话，原本想着打电话给尹芮和商屹，想问问他们对这免费的大孙子有什么看法。 毕竟028号可是现任冥王。 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还混了个官当。 之前他还经常带着午夜揍他，诞生的过程也是扭曲又阴暗的。 结合这些经历来看，叛逆也是应该的。 尹芮之前给他讲过冥王的事迹，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能在尸山血海中杀掉前任冥王，成为新的冥王，从而执掌地狱猎手。 还没来得及拨打尹芮新给他的电话号码。 自己手机便遭到了连环轰炸。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白语。 “喂，怎么了，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通电话？” “出事了！小洛他进入副本，现在还没出来！ 不止是小洛，四大公会甚至那些并未加入公会的玩家，也都出不来副本！” 副本里鬼怪横行，在里面多待一秒，危险就会多加剧一分。 “好，我了解了，等着我，我现在马上去广场。” 第154 章 重新介绍一下 此刻的广场上围满了人。 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 或许是对于朋友的担心，也或许是对自己今后进入副本后的处境而忧心。 “尹哥！” 远远的，尹朝便听见白语在前方喊他。 走近了才发现，白叙也在她身边。 “您……您来了。” 白叙垂着头，有些不自然的打着招呼。 白语奇怪的白了他哥一眼，然后朝尹朝说明现在的情况。 “变故发生在不久前，我本想通知你，但是你已经和奇迹小队进入了副本。” 她叹出一口气，“幸好，你们安全回来了……” 尹朝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其余的人都没有按时从副本出来？” “是的。”白语回答，“我们本以为……进去的人出了事，副本中无人生还…… 可是万俟公会有一个带着特殊道具进副本的人。 他竟然传出来了讯息！ 讯息的内容只有万俟新司一人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副本里还有人活着，并且存在！” 只有万俟新司一个人知道内容。 第189章 尹朝沉思片刻，还是觉得知道讯息内容比较保险。 “万俟新司在哪？” 白语诶了一声，似乎有些没意料到尹朝率先问的，竟然是万俟新司的位置。 她本想解释，自己和白叙已经派人和对方谈判，但是对方拒绝沟通，没有一点想要将讯息内容共享的意愿。 “万俟新司，在广场那边。” 白叙开口回答道。 尹朝点点头，顺着白叙所指的方向走去。 万俟公会的人十分显眼，他们一个个穿着黑色拖地的袍子，仿佛某种邪教组织成员。 “小司！来来，我有事儿问你！” 尹朝声音很大，几乎整个广场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万俟新司转头，目眦俱裂。 如果非要评选四大公会中他最讨厌的一个人，那非尹朝莫属。 偏偏自己还拿他没办法。 “那是谁？他敢对万俟新司那样说话？” “你是新人吗？那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幸运者’！背靠白氏公会和奇迹公会，背景大的嘞！” “啊，他就是‘幸运者’？” 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尹朝见万俟新司一点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 本想低调做人，没办法了，只能摊牌了。 他找了一个清净的角落，虽说还是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下。 然后召唤出了黑色卷轴。 ：小司，我有事儿问你，自己来找我吧。 最前方的万俟新司几乎在尹朝写下笔记的同时便收到了启示。 他神采奕奕，虔诚的朝着虚无的天际跪拜下去。 万俟公会的一干人等也都追随他的步伐。 这样一看，更像邪教成员了…… 尹朝倚靠在墙边，无所事事的想着。 跪拜完后，万俟新司打开了手中卷轴。 他低着头，尹朝有些看不清他表情。 忽然，万俟新司疯了一样抬起头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视线一点点略过人群，落在尹朝身上。 对方嘴角带着笑，举起手来朝他挥了挥。 万俟新司眼底闪过清晰可见的惊愕，邪神的卷轴上也写着小司，巧合的是，刚刚尹朝也喊了他小司。 他从怀中抽出一只精致的钢笔，摊开卷轴现场写下了几个字。 ：敬爱的邪神大人，您让我去找您，请问……您在何处呢？ 尹朝也没有含糊，立马回复。 ：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尹朝。 他抬起头，与人群远处的万俟新司四目相对。 原本以为，他会露出质疑且不可思议的表情，亦或者恼羞成怒的前来找他对峙。 然而并没有。 相反，他的眼里充满了惊喜与崇拜。 万俟新司顾不上自身形象，奔向尹朝的姿势甚至有些慌忙与滑稽。 他站在他面前，微微躬身，眼眸下垂，开始虔诚的跪拜仪式。 只不过方才是对着虚空，这次，是对着尹朝。 万俟公会其余的成员面露不解，但还是跟着万俟新司的动作做起来。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万俟新司在……跪拜‘幸运者’……” “看来关于‘幸运者’的背景介绍又得加长了，背靠白氏公会、奇迹公会还有万俟公会……” “听说阿瑞斯公会的风访枫也和他走的很近呢……” 人群议论纷纷，但万俟新司充耳不闻。 他所敬仰的神明，如今不再是意识形态的存在，而是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为以往对于尹朝所产生的种种不好的念头，由衷地忏悔。 现在想来，不愧是邪神大人，才能让他嫉妒的发狂。 万俟新司心中各种情绪相互碰撞，杂乱地纠缠在一起。 但他对于邪神的敬畏超越了一切，甚至于生命，与尊严。 尹朝蹲下身，贴近万俟新司耳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不要暴露我的身份，随便给我编一个就行。 还有，我想知道那条讯息的内容。” 万俟新司颔首，他眼里闪着狂热的光亮，看的尹朝有些发毛。 一个人的态度能够转变的如此之快，要不那个人是个演技高超的天赋型选手。 要不就是……那个人足够疯狂。 疯狂到推翻自己以往构成的一切看法与思维，疯狂到杀死过去的自己。 第155 章 “复活” 他站起身，“邪神大人给了我新的神谕，尹朝先生是被选中之人，我需要和他单独谈谈。” 现场哗然一片，但神明做事，大家都不敢过多议论。 唯有白叙震惊万分。 他没将尹朝主神的身份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白语。 主神和邪神，虽然同为神明。 但却是不同阵营的两人。 一个制定规则，一个寻找规则的漏洞。 相当于完全相反的两个立场。 另一边，万俟公会的人围在场外，为尹朝和万俟新司隔离出一片空间来。 万俟新司单膝下跪，一手握拳横在胸前。 尹朝不清楚为何是这样一个姿势，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姿势看起来虔诚极了。 “你不必如此拘谨，我从不在意任何形式上的东西。” 第190章 他说。 万俟新司从不违背邪神的命令。 于是毫不犹豫站了起来。 “敬爱的邪神大人，作为您忠诚的信徒。 我只是不希望您亲自垂首，来与我这微渺之人传达通知。 您永远是高高在上，如同星辰一般闪耀的。 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启明星。” 他用词浮夸，是足以让尹朝尴尬的程度。 但真诚仿佛能打破一切的魔咒。 万俟新司说完，稍作停顿，继续讲起关于副本一事。 “传出讯息来的玩家名叫金梓。 我们原本以为，副本中的人都被鬼怪杀死。 但是金梓的讯息打破了这一结论。 她说，她被困在了副本世界，鬼怪开始无差别杀人，它们不再约束于神的规则之下……” 说完，他递给尹朝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便是金梓的特殊道具，原本的用处只是情侣之间传递思念与爱意。 很不巧的是，金梓的爱人死在了副本之中。 所以这本笔记被存放在万俟公会的仓库内。 还是前一段时间，打扫仓库检查道具的人发现了这一现象。 此时距离金梓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 也就是说，出不来副本这件事，并不是最近才发生。 只是金梓的道具现在才被发现。 而那些没有道具，被困在副本中，又向外部传递不了信息的玩家。 对于他们来说，才是彻底的遗忘。 万俟新司见尹朝没有说话，拿出那本笔记，递给他。 “笔记本我随身带着，请您过目。” 尹朝接过，开始翻看起来。 那是一本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牛皮质地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赵清。 下面有一行小字，比起“赵清”这两个飞舞的字体，那行小字的笔迹要娟秀很多。 “——金梓的爱人” 小字这么写着。 开头十几篇内容全是小情侣的恩爱日常，不难看出，两人感情很好。 后来的篇幅戛然而止，中间空白很多页后，尹朝终于看到了关于副本的内容。 ‘我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副本，我不确定我的留言会不会有人看到。’ ‘我们完成了任务，也向系统确认了退出副本，可是没有用……’ ‘我们被困在了副本……幸好这里食物充足，有人类npc生存。’ ‘鬼怪开始杀人了，我们几个躲过了一劫，但有很多npc死了。’ ‘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快疯了……’ 从这里开始，笔记便没再更新。 万俟新司趁机补充，“我们不确定最后一条在什么时候写下的，或许是被发现的前几秒、前几天，也或者是十几天前……” 尹朝点头，随意的翻看着后面的空白页。 忽然，他停下了手上动作。 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在一页空白的地方，有笔迹一点点显现。 ‘我见到了你’ 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但是可以看出，每一笔都写的很艰难。 仿佛在与笔记本的持有者对话，莫名的窥视感让人汗毛倒竖。 万俟新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询问。 “她见到了谁？” 尹朝沉思，如果这本笔记，是金梓和赵清两人因为进入不同副本方便沟通所用。 除了赵清，没人能使用笔记本。 那么，以金梓的视角来看，她所有说的话，都是以自己的口吻，对着已经死去的赵清所说。 “她见到了赵清。” 尹朝抬头回答道。 可是赵清已经死了不是吗，是副本里的怪物所幻化？ 尹朝来不及多做思考，广场中央的大屏幕开始闪烁起来。 好像电源接触不灵一般，屏幕从满是雪花的无信号模式，转换成漆黑一片。 几个血红的大字拍在大屏幕上，和老式恐怖片的开头特效十分相似。 “死者复生，亡魂终不得安息。” 【ss级副本——复生】 死者复生，赵清已经死去。 对上了，金梓看到的，是复生后的赵清。 不过他们来自不同的副本，只有像是028号或者尹芮商屹那样的人，才能在各个副本中畅通无阻的穿梭。 尹朝好奇心被勾起，想要会会这个副本boss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况且，小洛十有八九也在里面。 最近的变故，应该也和这个副本有关。 万俟新司注意到尹朝的表情，小心翼翼询问，“大人，您要亲自前往这个副本？” 他点头，眼神直直盯着屏幕，穿过人群站到了台前。 人群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都抬头看着尹朝。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副本很凶险，不同于以往的凶险。 大多数玩家一生都没能进过超a级的副本，尽管如此，每年的死亡率还是高的可怕。 而这个副本的出现，让玩家的死亡率，在这几周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 唯一活着出来的，是奇迹小队四人和尹朝。 当然，除了万俟新司和尹朝两人外，没人再知道这个副本和最近异象的发生有着关联。 但是大家知道，现在进副本，必死无疑。 第191章 就好像开拓未知新世界的勇士。 大家看着尹朝的眼神中带着悲壮与希冀。 万俟新司适时高喊，“您是玩家最后的希望！现在，还有人想要上台吗？” 副本开启，需要五人。 尊重归尊重，但若是这样伟大但没有前路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肯定会万分抗拒。 大家都没发出声音，偌大的广场鸦雀无声。 “我加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尹朝顺着源头，看见高举右手，神情肃穆的白叙。 第 156章 林尔巴 “很好，还差三人。” 万俟新司实时播报。 “我也加入。” 人群的视线落向说话之人。 身穿黑色连衣裙的月影站了出来。 她粉黛未施，依旧素丽清雅，只是眼神中带着一股他人看不透的哀伤。 如果说以往的月影像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热烈的盛开在每个人心中。 现在的她，就像是清晨带露水的栀子，有着特别的破碎感。 月影站上台，与尹朝并肩。 她笑起来，看着还是有些悲伤，“午夜他们被我支开了，需要我叫他来吗？” 尹朝摇头，他是不希望午夜参与的。 最后两个人选，万俟新司占了一个。 他不顾万俟公会其余人的反对，表情激动甚至有些骄傲的站上了台。 “尹朝大人，我将誓死追随您的步伐。”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月影和白叙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神情惊骇，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极力克制着。 最后一个名额，万俟新司大喊着。 忽然，人群中举起了一只手。 周围人赶紧散开，为举手那人开了一条通往台上的小道。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少年，极其不自信的佝偻着腰背。 额前留着长长的刘海，脸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高倍数黑框眼镜。 他畏畏缩缩往前走，看起来像是被人胁迫的。 白叙皱眉，“林尔巴，你不是个新人吗，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的话犹如炸弹的引线，投入人群，激起千层浪。 “新人？他是近视眼看不见屏幕吗？这也敢上的？” “我去，这哥们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不上赶着送死吗？” 这些话莫名的熟悉，尹朝心想。 和他当初第一次进s级副本，一个样。 况且…… 他看着少年畏缩的模样，有些想笑。 林尔巴……还真是会取名字。 少年垂着头，极不自信的站在原地。 直到尹朝开口，“让他进吧，我相信林尔巴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台下的少年震惊抬头，这一瞬间大伙终于把看清了他的相貌。 清秀俊美，仿佛漫画中走出来的阴郁美少年。 只是那双被层层遮挡的眼睛，是下三白的眼型。 放在他整个人身上，十分不搭。 有人说尹朝事不关己，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没拿林尔巴的性命当回事。 也有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或许林尔巴有自己的底牌，现在的样子只是扮猪吃老虎。 总之各种声音都有。 但都阻止不了林尔巴上台进入副本的决心。 五人凑齐，准备进入副本。 尹朝特意站在林尔巴身侧。 他慈祥的笑着，用自己最温和的声音小声嘲讽，“你很适合这个人设，装的挺像的，要不等这个副本出来，进军演艺圈吧。” 林尔巴愣住，有些结巴问，“什么……什么演艺圈？” 尹朝没再说话，视觉逐渐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死者复生，亡魂终不得安息。” 【ss级副本——复生，开启。】 “我在……寻找一个地方。” “它在梦里呼唤我……” “找到我，找到我……我会在每一片灰烬中，重生……” 像是少女梦中呓语，又像是在神志不清时的念叨。 等到尹朝睁眼，已经身处一处小镇街头。 他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下身是一条深蓝色长裤，腰间的黑色皮扣紧紧束缚着，勒出纤细的腰肢。 “您好尹朝警长，今天也是在巡逻吗？” 一名提着购物袋，有一头金色卷发的妇女经过，热情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尹朝握紧手中对讲机，扶了扶头顶大檐帽。 “是的女士，今天一切正常，保证居民的安宁是我们的职责。” 妇女笑起来，“警官，您今天变得幽默很多。” 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手上腕表，惊呼一声，“哦天呐，快赶不及了！” 还没等尹朝询问，妇女便率先开口。 “您能帮我去学校接一下我的小儿子里奥吗？我快错过放学时间了！” 尹朝没有拒绝，答应下来。 学校的位置很显眼，几乎是小镇上最高的建筑，上面印着大大的标志。 刚走了没两步，手中对讲机开始发出滋滋的杂音。 “……喂……有人吗……” 有人在对讲机里说话。 尽管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声，尹朝还是能分辨出，这是白叙的声音。 第192章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按钮，“有人，我是尹朝，我准备去镇上的学校帮助npc接孩子。” 松开按钮的瞬间，对讲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月影的声音，“……收到……我们去学校汇合……” 紧接着，万俟新司和林尔巴也回了收到。 前往学校的路上，尹朝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小镇。 像是常年在烟尘袅绕的环境下，大路和周边的建筑物，上面都积着一层厚厚的白灰。 如同火山爆发之后，空气中弥漫的火山灰堆积。 天空也是橘黄色的，仿佛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 一切都透露出陈旧与腐朽的气息。 幸好，这里的学校还算是正常，看得出打扫的痕迹，还有人们生活过的痕迹。 一个黄发蓝眸的小男孩，背着书包蹲坐在学校的围栏前。 他身侧站着一名棕色头发的女人，应该是男孩的老师。 尹朝上前，礼貌道。 “您好，我是受委托来帮里奥母亲接里奥回家的尹朝警官。” 棕色头发的女人笑起来，揉着身边小男孩的头。 “里奥，今天是尹朝警官来接你，快和老师说再见。” 里奥来到尹朝身边，熟稔的捏住他衣角，“安迪老师再见！” 尹朝环顾四周，发现其余玩家还没到，便想着不着急离开。 忽然，学校的围栏后，一名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她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看起来油腻又打结，脸颊白的不正常，深黑的瞳孔直直盯着尹朝，不带任何情绪。 好像在她身上，所有的色彩都褪去，留下黑白两色。 就连衣服，也是纯粹的黑白。 这使得她分外突兀，如同彩色电视中出现黑白人物一般。 尹朝不由得开口询问一旁的安迪老师，“她是……” 没等老师开口，小男孩先喊出来。 “她是魔鬼！被她诅咒的人会被怪物杀死！” 孩童的恶意通常坦率又直接。 安迪老师尴尬笑笑，朝着尹朝解释，“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这些孩子就是深信不疑。” 但她并没有制止。 也就是说，她默认了其余小孩的做法。 她也认为，女孩是恶魔。 第157 章 逆子！ 天空刮起一阵无来由的风，卷着地上的黄沙，让人睁不开眼。 等到风停沙止，尹朝再次看向围栏，小女孩已经没了踪影。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担忧。 安迪老师温声安慰，“警官您不用担心，艾琳娜一直都是由小镇上的慈善机构照顾的。” “慈善机构？”尹朝询问，“那她的父母呢？” “艾琳娜的父母死在了一场火灾之中，只有她活了下来……” 安迪老师叹口气，“说起来，那件事情确实蹊跷。” 可是蹊跷的缘由安迪老师却没再说下去。 只回答自己有点急事，然后匆匆告别。 天边昏黄的光晕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迟而变化，尹朝牵着小男孩的手，在学校门前等候。 呲呲啦啦的电流声从对讲机里响起。 尹朝举到耳边，却没有听见任何说话声。 他只好按下开始的按钮，试图联系到其余人。 “听得见吗？怎么还没到，是遇见什么问题了？” 没有人回答。 对讲机安静的像是坏掉的摆设。 不止对讲机，就连四周也很安静。 小男孩一声不吭，乖巧的任由他牵着手。 这时，对讲机终于传来响声。 “喂，喂，能听到吗，我到学校门口了，你们人呢？” 是林尔巴的声音。 他语调不再像第一次见时那么瑟缩，多了一股欠欠的味道。 尹朝举起对讲机，“我也在学校门口，怎么没见你？” 林尔巴：“不可能啊，你是不是在后门？我这边还有个棕色头发的女人和黄色头发的小孩，绝对是你走错了。” 棕色头发的女人…… 黄色头发的小孩…… 安迪和里奥。 他侧头，看向身侧的小男孩。 恰巧，对方也刚好抬头，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 尹朝淡定的回复林尔巴，“是叫里奥和安迪吗？我这边已经接到人了，安迪老师也已经离开。” 对讲机里的人短暂停顿，可以明显的听得出，对方压低了声音。 “是的，是叫里奥和安迪。” 两人即刻心知肚明。 这个副本的机制，像是一个平行世界，目前看来玩家只能通过对讲机通话。 并且通话的条件受到限制。 里奥晃晃尹朝牵着他的那只手，“警官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天空中长鸣起警报声。 仿佛有什么毁灭性的灾难来袭，让人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尹朝环顾四周，发现那些类似火山灰一样的尘埃开始缓慢上升，漂浮在半空中。 就好像时间回溯，来到了它们刚落下却还没着地的瞬间，然后将时间暂停。 身侧传来骨头咯吱作响的咔哒声。 手中皮肤的触感变得绵软婻諷，如同握住一块冰凉的腐肉，就连骨骼也开始变得扎手。 第193章 尹朝低头，看见一只到他腰胯的大眼怪物。 它佝偻着背脊，黑褐色的皮肤布满了褶皱和大大小小的疙瘩，头上长着稀疏坚挺的几缕黄色毛发。 一只硕大的眼睛挂在嘴巴上方。 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癞蛤蟆。 尹朝甩开它手，后退几步。 蛤蟆怪缓缓转身，喉咙深处的声带受到压迫，发出呃呃两声。 尹朝察觉四周建筑物上的白色灰尘开始往下落，时间再次流动。 街区上的所有东西，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化。 正前方的蛤蟆怪一点点朝着他走来，一个腐朽破败的新世界出现在眼前。 原本空荡荡的街道，此时挤满了怪物。 有的满身粘液，爬行前进，有的四肢如同面皮一样长而软，脸上只有一张粘黏的血口…… 婻諷　“尹朝？” 林尔巴的声音不再出现在对讲机内，而是从他背后响起。 尹朝转头，看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尔巴。 他眼镜被摘掉，长长的刘海从中间拨开，将一双上挑的双眼露出。 嘴里锯齿状的牙齿随着他说话的瞬间暴露出来。 如果说之前是自卑社恐的阴郁美少年，现在就是张扬邪气的坏蛋一号。 “怎么不装了？” 眼看怪物一点点靠近，尹朝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嘲讽他。 林尔巴有些得意，看呐，他不顾危险也要骂我，他绝对恨我！ 看着对方没有回答他，尹朝侧身，躲过身后怪物的一爪，然后快速闪身到林尔巴面前。 “我问你怎么不装了？” 林尔巴挠挠头，憨厚一笑，“太麻烦了，你不是都认出我了吗？” “也只有我认出你了，别人那儿怎么解释？” “我管他呢！” 林尔巴咧开嘴，手上长出漆黑尖爪，顺手将尹朝身后迅速逼近的怪物解决。 他一脚踹开学校门口栅栏，“你没发现吗，只有这所学校好像没有变化。” 确实，在周围都迅速变得破败陈旧的同时，只有学校的时空是没有变化的。 轰隆轰隆的踏步声响起，尹朝看见怪物群深处走来一个有着四五层楼高的巨人。 它有着人的四肢，头颅却像是山海经中长着獠牙的精怪。 皮肤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青紫色，如同窒息而死之人被憋紫了的脸颊。 巨人手上拿着一把斧头，所到之处，小一些的怪物被踩踏压碎，稍大一些的被巨人用斧子劈成两半。 各式各样的残肢碎块漫天飞撒。 林尔巴后退几步，进入学校的范围之内。 “这里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他喃喃。 尹朝也学着他的样子退进学校，此时的林尔巴眼里闪着光，仿佛眼前的巨人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果不其然，那些怪物，包括那个巨人，在靠近学校的瞬间停了下来。 就好像是眼前的空间并不存在，它们看不见也听不着。 巨人开始厮杀面前怪物。 只要有东西阻挡它的脚步，无一例外都会被撕碎。 林尔巴眼里渴望的光芒越来越盛。 仿佛孩童看见了自己想要的玩具，趴在橱窗前兴奋观看。 孩子口味挺清奇，尹朝心想。 他转身，看着干净的学校，有些担忧起其余三人的安危来。 忽然之间，他想起那个名叫艾琳娜的奇怪女孩。 “对了，你看见过那个叫艾琳娜的黑头发女孩了吗？当时在学校的栅栏前。” 林尔巴扬起嘴角，拉长声音“啊？”了一声。 “那女孩不是叫艾琳卡吗？尹朝你老糊涂了？” 正值大好年华的尹朝：“……” 逆子！ 他听得清清楚楚！ 第158 章 走廊 不再和林尔巴多做争辩，尹朝看见学校大门前拐角处闪过一块漆黑婻諷的衣角。 就好像艾琳娜那格格不入的黑白两色。 他拍拍林尔巴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你干嘛啊！你拍我我就跟着你走？” 林尔巴不服气道。 但是尹朝完全没有停顿的打算，转眼间已经快消失在学校大门前。 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青色的漆皮掉落，露出内里猩红的铁锈。 越靠近大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腐臭味。 像是家里某处未知的角落藏着一只死去多时的耗子。 你能想象到它被蛆虫驻食的身躯，白色的密密麻麻的细小蛆虫，在它灰黑色的皮毛里穿梭。 大门正对着，是一条黝黑的走廊。 走廊两边是教室。 或许是因为布局因素，整条走廊漆黑的可怕，只有门口透出一点光线来。 走廊两边画着充满童趣的简笔画。 颜色鲜艳的花朵，笑脸洋溢的太阳。 放在此刻，却让人心中阵阵发寒。 林尔巴耷拉着脸，跟上尹朝。 看见这样诡异的布景，他一改脸上阴霾，“这是……学校？” 他语调一点点升高，不难听出其中高兴的情绪。 尹朝再一次难言地看向他，“你……你喜欢？” 林尔巴收起咧开的嘴角，一秒严肃，“怎么了，你好像话中有话。” 第194章 “没有没有，挺好的，人类小孩都喜欢学校。” 尹朝道。 见对方没再纠结，尹朝心里松口气，抬脚踏进漆黑的地板。 一股寒意从脖颈处袭来，让人仿佛置身冰窖。 两人一点点朝着黑暗深处走去，不同的是，尹朝脚步沉重小心翼翼。 反观林尔巴，脚步轻快，就差哼着小歌。 走了一半后，不知何处传来水滴落下的声响。 先是一滴一滴，然后渐渐的，声音开始密集起来。 尹朝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身侧墙壁。 那些用着老旧瓷砖的缝隙，有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渗透。 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慢慢汇成一片血海。 就连鞋底都被粘稠的血液粘住。 直到液体恰好覆盖住整片走廊，深度也刚好没过脚背。 就像一片平静的死海，他们艰难的在其中穿梭。 两人行走着，路过一间教室时，林尔巴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身，正对着那扇木头制作的门。 “怎么了？” 尹朝问。 林尔巴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吸引住了他注意。 尹朝眉头皱起，也不惯着里面的东西。 一脚踹开了木门。 或许是年久失修，又或许是受潮变质。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木门便破碎开来。 昏暗的教室内，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 在她面前的墙上，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她就那么仰着头，望着十字架，即使尹朝他们发出巨大的动静也不曾回头。 这有些让人分不清小女孩是死是活。 走廊上的血水一股脑涌进教室，它们一点点蔓延，仿佛有生命似的，将女孩跪在地板上的膝盖以及小腿以下全部浸染。 尹朝拽住往前的林尔巴，“站这儿别动。” 他语气中带着少有的严肃，林尔巴刚刚还恍惚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 第159 章 恢复 越靠近教室中间跪着的女孩，那股腐臭味就越发严重。 就在两方距离不到一米时，面前的女孩忽然回过头来。 就像那种毫无生命力的娃娃转动关节，突兀又没有前奏。 女孩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不过双眼双耳鼻子下和嘴边，都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我为来自地狱的恶魔，打开通往人间的大门。” “找到我……呼唤我……我将会在每一片灰烬之中……重生……” 女孩机械的说出这两句话，然后眼珠翻出白膜，倒在血泊之中。 尹朝本想去将她扶起，没想到背后的门忽然出现一人。 “你是……尹朝？” 他回头，看向说话那人。 从现实意义上来讲，第一个副本过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但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副本之后，尹朝总感觉自己距离第一次进入副本，已经过去很久。 “杨帆？” 他看着门口的来人，开口，有些不确定询问。 杨帆穿着熟悉的白衬衫，他嫌弃地捏着鼻子，挥了两下面前空气。 然后瓮声瓮气回道，“这是哪儿？第一个副本不是结束了吗？” 林尔巴疑惑，他不认识杨帆，只是好奇这人出现在这的原因。 黝黑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 就在对方催促着赶紧离开这里的时候，林尔巴凑到尹朝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这个人来历不明，身上的气息也很奇怪。” 林尔巴没什么文化，形容不出自己准确的感受来。 反而被杨帆吐槽两人磨磨唧唧。 尹朝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杨帆也同样将目光落到女孩身上。 他眼里带着怜悯与可惜。 “这是玩家还是npc？小小年纪，造孽哟！” 这是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下，并且没有经历过多少不受法律所约束副本的正常人所拥有的基本情绪流露。 也就是说，杨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他并不是副本中的鬼怪所幻化。 他就是原本那个，本该死去的杨帆。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自己已经死去的那段记忆。 尹朝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墙壁开始继续渗血，而且在逐渐加快，水面变得不再平静。 他抬脚，看见鞋底除了那些粘稠的血液之外，还有一些雪白的像是头发丝一样的细长虫子。 它们有的身体被踩烂，只剩下半截，却依旧费劲蠕动着，试图寻找到每一个能够钻进人体的缝隙。 “我去！这些是什么！” 杨帆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后退几步。 然后连忙抬起自己右脚开始检查起来。 果不其然，自己鞋底也沾满了那些细长的白色虫子。 “我们要尽快出去，这里的血水快没过脚背了。” 尹朝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两人。 忽然，天边响起悠长的警报声。 仿佛在心脏上跳舞，每个人都停下来戒备的望着未知的远处。 尹朝发现脚下的血水开始一点点褪去，时光倒流一般，整条走廊恢复了以往的干净。 杨帆和林尔巴也不见了踪影。 第195章 身侧那间教室门被打开，黑色头发的小女孩从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 这并不是放着十字架那间教室，而是另外一间。 但依旧是艾琳娜。 她没有说话，就那样抬头望着尹朝。 “你好，艾琳娜。” 尹朝微微弯下腰，笑着朝小女孩打招呼。 对方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眸中，似乎有涟漪波动。 她将门缝稍微开的大了一些，张开嘴，想要回答尹朝善意的招呼。 可是她尝试了很久，只发出啊啊两声。 尹朝这才发现，小女孩没有舌头。 但是刚刚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她分明和自己对话了。 他还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这时，学校门口的光线被遮挡。 尹朝抬头，看见安迪老师牵着里奥站在光源处。 像是忽然启动程序的机器人，安迪老师察觉到尹朝目光，原本阴沉的脸庞挂上了笑容。 “您好尹朝警官，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了落单的里奥，您这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抱怨。 尹朝直起背脊，面前的门被小女孩怦然关上，仿佛眼前牵着手的一大一小才是真正的怪物。 他没再强求，转而走向两人。 从安迪老师手中接过里奥，打了声招呼后朝着学校外走去。 尹朝并不知道里奥家住哪里，所以他一路上都是跟着小孩走的。 学校外的世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切都是那么死气沉沉。 他敲响里奥家大门，将孩子完整的送往妇人手上。 “哦天哪，亲爱的尹朝警官，您真是帮了我大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了！” 妇人激动地说着。 尹朝也不客气，“不用麻烦的里奥妈妈，您请我吃一顿晚饭吧！” 妇人脸上一僵，似乎有些宕机。 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要求。 玩家对于副本中的npc，大多怀揣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那些人模人样的npc就会变做鬼怪，将毫无防备的玩家拆吃入腹。 所以，这是妇人从没想象过的一个对话。 她侧过身子为尹朝让开家门的通道。 “请进。” 话虽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很勉强。 尹朝毫无芥蒂的踏进门去。 里面的摆设十分普通，只是没有多少生活气息。 比如客厅那张盖着红色格子的长桌，上面的果盘内并没有水果。 一切都井井有条，像是个样板间。 尹朝毫不客气的坐在饭桌前，他抬头望向厨房，有些好笑的询问妇人。 “夫人，您刚刚买的菜呢？怎么没闻到食物的味道？” 女人讪笑着，让里奥进房间去做作业。 她回答不上来，只能装作自己并没有听见。 第160 章 档案馆 仿佛恐怖电影中上演了一场默剧。 女人在厨房忙的不可开交，但站在尹朝的视角上看，她只是在进行无实物表演。 尹朝无聊地趴在桌面上，语调慵懒，像是在与和善的邻居阿姨聊天。 “您认识艾琳娜吗？” 女人悬在空中准备拿东西的手停顿了几秒。 “艾琳娜啊……不认识。” 很显然，她在说谎。 尹朝并不急着套话，反而问起安迪老师来。 “您对那个棕色头发的女老师了解吗？” 女人似乎对她印象还不错，肉眼可见的弯起嘴角。 “当然了解，您说的应该是安迪老师，整个学校里就她一个棕色头发。 她以前是里奥的老师，现在好像不教他们了。 不过她人真的很好，每次放学面对家长，都是笑脸相迎。”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空盘子端上桌摆放规整。 尹朝视线落在空无一物的盘子上，眼里带着松弛的笑意。 “那夫人您知道小镇附近的火山吗？” 这是尹朝猜测的，因为那些代表着时间流逝的灰白烟尘，确实很像他曾经在报道上看见过的火山灰。 或许这附近就有火山呢。 女人彻底顿住，她脸上开始脱落黑色结痂状外壳，露出内里鲜艳犹如岩浆的流体。 “你说……什么？” 女人头颅诡异的歪到一边，眼睛瞪大到眼珠子随时都会掉下来的程度。 她好像真在疑惑。 但是提到火山，这就仿佛一个关键词，激活了她脑海中一些回忆。 尹朝想起死而复生的杨帆，他忘却自己已经死去的那段回忆。 面前的女人一步步靠近尹朝，身上灼热的带着焦糊味的气息附着在她周围。 “你说……什么？” 女人再一次重复，脸上的岩浆滴落在红格子桌布上，燃起火光。 尹朝淡定将其扑灭，笑着抬头。 “我说，晚餐好了吗夫人？” 听见这话，女人腐烂烧焦的脸颊一点点修复。 她再次变回了那个活泼又热情的主妇。 然后兴高采烈地为她们的客人上菜。 尹朝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又迷人，挺直的腰背上配着黑色皮质腰带。 穿着最禁欲的制服，却偏偏每一个弧度都吸引眼球。 第196章 看着眼前美景，妇人心情好了许多。 她本想再留一留这个年轻的小警官，最好留到深夜。 还没开口，就看见对方用方巾擦了一下嘴角，然后推开椅子站起来。 “抱歉夫人，感谢您的款待，但是公务繁忙，我得先离开了。” 女人眼里闪过失望，将尹朝送到门前。 街道上依旧是如同老旧照片一般昏黄的光晕，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尹朝看着被暖黄色光芒映照，染成黄色的白云，心情无比的压抑。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很难不会抑郁。 他想到同样被困在副本中的洛凌跃，还有那本日记的主人金梓。 他们……还好吗。 想到这，天空中响起一阵绵长的警报。 平行世界开始重合。 他在里奥母子那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四周建筑物上堆积的尘土开始上浮，他所处的街区距离学校太远，在时间再一次流转的这段间隙内，尹朝根本来不及赶到学校。 对讲机恰好在这时响起来。 “喂喂，有人吗？能听见吗？” 是白叙的声音。 尹朝按下通话键，“能听见，白叙？你在哪？” “我在小镇档案馆底下的地下室，是……尹朝大人，您在哪，警报响起小镇会变得极其不安全，您距离档案室近吗？要不要我去接您？” 他语气中带着焦急，听声音似乎已经准备动身来接他。 尹朝环顾四周，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对讲机接通另外一个处于平行世界玩家的条件之一。 必须得是两人处于重叠空间之下的一定范围之内。 就像当时他接通林尔巴的通话，他在学校附近，林尔巴也在。 而他们一开始刷新的地点，应该都离得不远，所以才会全员都收到对讲机信号。 将思绪理清楚后，尹朝目光落在街对面一间毫不起眼的木质小门上。 它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牌子——archives。 知识能不能改变命运尹朝不知道，但是知识此刻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archives，档案馆的英文名称。 他飞快地跑向那扇小门，在接触到门把手的那瞬间，悬浮在半空中的白灰开始下坠。 整个小镇慢慢发生变化。 就像一页被火焰吞噬的白纸，在黑色烧焦的边框下，呈现出世界的另外一面。 黑暗、腐朽、破败，恍如新世界废土的那一面。 尹朝再一次被这宏大的场面所震撼。 他的手停留在把手上，看着街道上出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怪物。 “尹朝！快进来！” 白叙冲出地下室，在门内大喊。 这一声将尹朝彻底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来，他错愕地看向门内的白叙。 这扇小木门的中间镶嵌着一块透明玻璃，里面是半拉开的窗帘，能够从窗帘的缝隙内看见白叙焦急的表情。 他手上稍微用力，打开了大门。 街道上的怪物快挤到尹朝身后，破败世界变化的边缘也快覆盖这扇小门。 白叙伸出手，用力将尹朝拉进地下室。 一阵失重感之后，尹朝听见白叙闷哼一声，他被对方紧紧护在怀中，而他为自己变成了人肉垫子。 “没事吧？” 一个陌生的女声询问道。 尹朝撑着白叙胸膛，抬起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戴眼镜，有着一头卷曲黑发的二十多岁女人。 白叙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摇摇头，“没事。” 女人这才将目光看向尹朝，“你好，我叫金梓，来自万俟公会。” “你好，我叫尹朝。” 他回。 从白叙身上离开后，尹朝感受到身下干燥的木地板，便毫不在意的坐在地上。 这是一间地下室，暗无天日，只有头顶缝隙透出一丝丝光线。 尹朝还想再问些什么，这时，从黑暗处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几乎是在男人出现的一瞬间，金梓便毫不犹豫抱了上去。 男人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女人额间，缱绻又温柔。 第161 章 血祭十字架 像是一部以浪漫与现实著称的爱情片，男女主角在战火纷飞的背景下相拥。 没有人知道下一次的分离会是暂时，还是永远的。 尹朝开口，打破这一刻的氛围。 “他就是赵清？” 这话是向金梓问的。 她后退一小步，离开男人怀抱，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 “是的，您是从万俟公会打听了我的消息吗？” 尹朝点头，“万俟新司告诉我的，他们发现了你的笔记本，多亏了你，揭开了副本困住玩家的秘密。” 金梓似乎很高兴，“能发挥这样的作用，是我没有想到的。” 她温和又带着一股书卷气，和她交谈的这一两句话中，尹朝只感觉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下，无比的舒适。 这不像是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 他想起日记里写的内容。 ‘我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副本，我不确定我的留言会不会有人看到。’ ‘我们完成了任务，也向系统确认了退出副本，可是没有用……’ ‘我们被困在了副本……幸好这里食物充足，有人类npc生存。’ 第197章 ‘鬼怪开始杀人了，我们几个躲过了一劫，但有很多npc死了。’ ‘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快疯了……’ 这里面有太多内容，都和当下的情况不符。 尹朝刚想问出口，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这是哪儿？” 那道年轻的男声响起。 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钟明南。 对方看见尹朝，眼神中透出些许高兴，但只显现一瞬，便被更多忧虑的情绪所代替。 “刚刚不是要和刻耳柏洛斯玩游戏的吗，这是它的游戏？” 还是老样子，他忘却了关于自己死亡的那段记忆。 “这些人是玩家还是npc？” 钟明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直问个不停。 金梓见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尹朝，然后笑着递给赵清一个眼神。 对方会意，拉着钟明南去角落解释现在的情况。 当然，是经过润色后的情况。 尹朝只听了个大概，赵清并没有告诉钟明南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只是说明了他们传到了另一个副本的现状。 金梓则靠近他，轻声询问，“你去了学校，见到了那个血祭十字架？” 学校里确实有个大大的十字架，金梓应该说的就是那个。 于是他点点头。 金梓继续道，“血祭十字架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 “复活，是传说中教会信仰的核心。 教徒们相信，将纯洁的肉体钉死在十字架上，血液会慢慢汇集到十字架下方。 神秘而古老的阵法启动，将死之人会获得新生。 千百年来，不断有人遭受这群极端信仰之人的迫害。 大多是十六岁以下的孩童。 孩童的肉体是大家公认的纯洁。 对于信仰者而言，复活，是生命永恒的途径……” 金梓的每句话都抑扬顿挫，每个字都字正腔圆，像是记忆中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 她眼里带着深深的惋惜，仿佛在替那群鲜活的幼小生命感到痛心。 “你见过学校走廊里血液汇聚而成的河流吗，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是猩红的血液下，总有白线虫翻滚。 你应该没在里面呆太久吧？” 金梓的视线扫过尹朝双腿，见对方摇头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白线虫会钻进人的皮肤，它们繁殖的速度很快。 快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那间学校，有一个玩家不小心摔倒在了血河中。 起初，只是手上有几个不明显的小血点，谁都没有在意。 可是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落在了队伍后面。 直到前面的人转身，想要关心一下她。 但只看到了……一具倚靠在墙边的皮囊…… 她的皮肤变得透明，像是水晶虾饺的外皮，里面是清晰可见的蠕动的白线虫…… 短短几分钟内，白线虫将她的身体整个蛀空了。” 金梓每一个用词都很恰当，那样恐怖的场面仿佛跃然于听者眼前。 她也因为再次回想起当初的场景，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尹朝接下她的话，“所以，见过血祭十字架的人，会将曾经的死者复活？” 金梓点头，“是的，复活的人选，会是你赋予最多情感的那人，而复活之人，会在充满怪物的平行世界融合之时显现。” 说到这，尹朝感觉身侧传来一道灼热的视线。 他转身，与措不及防的白叙四目相对。 对方慌乱移开眼神，假装自己很忙，但实际并没有在忙什么。 尹朝朝金梓说，“每一次的平行世界融合，是不同的人复活？” “啊？没有听说过这个情况…… 用情最深的，难道不应该只有一人吗？” 金梓认真分析道。 好了，这下轮到尹朝尴尬。 他心虚的摸摸鼻尖，转身朝白叙说，“我可没有，我很专一的。” 白叙能说什么，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附和着点头。 另外一边，赵清已经洗脑好了钟明南。 尹朝忽然有些好奇，小声询问金梓，“赵清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金梓点头，抬头看向赵清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哀伤与爱意。 像是森林深处弥漫的大雾。 “他平静的接受了死亡，只是庆幸能在死后再次与我相见…… 小镇的天总是一层不变，身边的队友一个个死去。 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要疯了。 我开始期待平行世界融合的时候，至少在那时，我能看到心爱之人熟悉的面孔。 就算死，也能死在他的怀里，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慰藉。 尽管当时我并没有告诉他世界的真相，他每天都在为了能够通关副本而做无用功…… 我以为他会接受不了…… 没有人能够平静接受自己的死亡…… 除了我的爱人，赵清。” 尹朝从前可能不懂，可是现在，他听见金梓这番话，只觉得心脏被剖出来暴露在极寒之地。 血液在身体里一点点凝固，心脏被冰锥划伤。 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第198章 别伤心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回现实世界的方法，可是那样，相爱之人就会天人永隔。 还是祝你永远留在这里，和自己爱的人一起。 副本世界危机四伏，这样安慰的话语，和咒人去死有什么区别。 金梓说完这些之后，深呼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朝着走过来的赵清张开大大的怀抱，对方也很懂得，回抱了金梓。 此刻，在尹朝心中，两人便是世界里真正的男女主角。 他们在绝望与荒芜中肆意拥抱。 第162 章 他甘之如饴 这次，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轻易打扰两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金梓和赵清仿佛初恋男女，依依不舍又满脸羞涩的分开。 金梓蹲下身，在黑暗处摸索着什么。 窸窸窣窣又带着钢铁碰撞的叮当声传来，她一点点从里面拽出一个黑色沾灰的布袋子。 布袋子十分沉重，赵清连忙蹲下身帮忙。 金梓拍拍手上沾的白灰，“我们得出去寻找活下去的物资，这里面是我囤积的一些武器，你们挑一挑趁手的，以备不时之需。” 尹朝扒拉开布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刀或棍之类的武器。 他拾起一柄小臂长的短刀，上面有着斑驳的锈迹。 “用自己的技能不比这些冷兵器好？” 金梓笑笑，“或许你没有在外面的世界呆太久，有的时候，玩家的能力像是受到干扰，会忽然消失，和普通人无异。” 如果变成毫无能力的普通人，暴露在怪物堆里，简直是死路一条。 尹朝将小刀握紧，别在腰带上。 白叙紧随其后，挑选了一根带钢刺的棍子。 眼看几人都差不多准备好了，金梓爬上连通地下室入口的梯子，她低头示意大家噤声。 “怪物的听觉十分灵敏，一定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确保所有人都点头并且听清楚后，金梓才继续拉开头顶的栏板。 她像是做过许多回，熟练极了。 外面世界灰暗的光线一点点撒进地下室，这让长时间没有见过光亮的几人难受的眯起眼睛。 金梓小心翼翼探出头，朝着四面八方观望。 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后，她一点点往外爬。 等到完全爬出地下室，金梓站直身躯，手上握着一把大砍刀，保持着随时戒备的姿态。 等了片刻，才向下招招手。 第二个出去的是白叙，他身体素质极高，很快也钻出地下室。 第三个是钟明南，有了前面两人的帮助，他也出去的十分顺利。 金梓原本是不打算带上钟明南的，他就像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高危炸弹。 如果重新活过来的只有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还让他去帮忙寻找物资，简直和压榨弱势群体没什么区别。 但要让人乖乖留在这里，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 几人悄悄商议后，还是决定带上他。 第四个是尹朝，刚攀上楼梯，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时，白叙便伸出了手来。 对方背着光，尹朝很难看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见楼梯上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白叙毫无怨言蹲下身，将人从下面抱了上来。 像是逗弄幼年的孩童，他两手卡在尹朝腋下，将他举得很高。 地下室的空气带着一股木头腐烂的霉菌味，地面上的也不太好闻。 像是将地面烘烤过，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尹朝俯视着身下的白叙，他眼里仿佛流淌着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漂亮的好像仙境。 等到双脚接触到地面，尹朝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 他就那样带着简单又纯粹的欣赏，直视面前人。 尹朝张开嘴唇，用夸张的唇形无声的说出自己心中话——你的眼睛很好看。 白叙眨眨眼，快速移开了目光。 他心脏跳的很快，像是喝下一瓶剧毒药剂，除了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别无他法。 或许，他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很多，能够得到神明垂眸时片刻的停留。 可却永远也不能在神的眸光中，得到自己渴望的那份感情。 即使如此，他仍旧甘之如饴，尽管于他而言是一剂毒药。 第163 章 规则漏洞 五人完全出了地下室，满目疮痍的大地让钟明南小声喟叹着。 不过幸好，这附近有的只是残壁断垣，并没有成群的怪物。 金梓走在最前面，背对着大家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脚下是细软的白色尘土，踩在上面像是轻柔的云朵。 转过一处两人高如同蜡烛一般融化的灰白色高墙。 走在第二个的钟明南在看见高墙后的场景时忽然脚下一顿摔倒在地。 好巧不巧，身下刚好有一块风化的石头。 以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压倒在上面，风化干脆的石头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金梓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停顿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钟明南满脸惊恐，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 他身后的尹朝白叙和赵清是完全看不见高墙后有什么东西的。 见并没有异样，走在第三个的尹朝上前扶起了钟明南。 第199章 这下，高墙后的景象才完完整整暴露在他面前。 仿佛融化的人形蜡像，高墙后矗立着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狰狞蜡像。 有的匍匐着，有的仰头尖叫着，更有的拖着残肢断臂保持往前攀爬的姿势。 各式各样，形状模糊，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白色。 金梓神情严肃，往前挥了挥手，加快了行进脚步。 忽然，细微的喀拉声传来，像是蛋壳被敲碎的感觉。 所有人转身，看到那些灰白的蜡像上出现一道道裂缝。 并且裂缝开始不断扩大，有灰尘和结痂在不断掉落。 金梓后退两步，双手在肉眼可见的颤抖，她小声道，“跑，快跑……” 听到指令的几人开始朝着地下室相反的方向狂奔起来，只有钟明南一个人往来时的地下室跑去。 金梓来不及阻止，站在原地喊了两声。 “回来！钟明南！” 但他仿佛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根本听不进去金梓的喊话。 就在他快要穿过高墙时，一只腐烂发黑的手犹如钢刀一般穿透高墙，五根干枯发黑的手指死死抠进他的头颅。 钟明南发出凄厉尖叫，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头颅被捏碎，像是熟透的西瓜。 那些蜡像破壳的速度很快，等不到穿过高墙，便会被蜡像里的怪物杀死。 尹朝有些唏嘘，无论复活多少次，都会因为自己的莽撞死去。 金梓见钟明南已经无力回天，朝着大家打了一个快跑的手势，想靠速度拉远与蜡像怪的距离。 但这几乎是螳臂挡车的架势。 那些脸上只长口器没有眼睛和鼻子的怪物，一个个速度快的惊人。 尹朝站在原地没动，他看见一只剩下上半身的蜡像怪率先察觉几人。 人只要活着，有呼吸，有心跳，就不会没有声音。 它前肢着地，快速爬过来，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 或许是因为动物天性，它越过站着没动的尹朝白叙，直直朝奔跑的赵清扑过去。 赵清的体重大于金梓，落在地上的脚步声同样大于金梓。 金梓回头，看见的是被怪物拦腰斩断的赵清。 她眼里蓄满泪水，强忍着尖叫声站定在原地。 赵清并没有完全断气，被斩断的腰部伤口漏出几块看不清形状的内脏碎片。 他双手死死抠在地上，不停嘶喊着。 怪物果然被他的声音吸引，并没有接近金梓，转而伸出自己锋利的触手，割下了赵清的头颅。 鲜血喷洒了一地，溅在金梓鞋尖上。 赵清的头颅也骨碌碌滚了过来，在碰到她鞋尖的那一刻停下。 她低头，眼泪一滴滴落在赵清失去生命力的面孔上。 怪物张开漆黑胶黏的大嘴，一点点啃食起地上的尸体。 金梓一动不敢动，她不知道移动的声音会不会重新吸引怪物的注意。 但若是怪物吃完尸体，发现了她，肯定也会对她发起攻击。 不远处的尹朝和白叙也都没动，几人好像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死局。 高墙下的蜡像怪完全苏醒，它们仰望着天空，然后齐刷刷将头颅转向正在进食的那只蜡像怪。 尹朝歪头，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疑问。 这时，高墙下的蜡像怪嘶叫着朝几人这边跑来。 密密麻麻，仿佛山谷里迁徙的野牛。 金梓面露惊恐，想要提脚逃跑。 但不远处的尹朝给她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明明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 但就像是拥有揣摩人心的能力，完全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关乎生命的危急关头，金梓就这样无条件相信了尹朝，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只是闭上了眼睛。 仿佛在这荒野上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直到身边响起怪物厮杀的声音，它们的叫声沙哑又尖锐，像是老旧机器发出的摩擦声。 金梓睁开双眼，看见成堆的怪物尸体。 她讶异着望向尹朝的方向，对方正好也转头看向了她，并朝她笑着挥了挥手上的黑色卷轴。 金梓并不认识卷轴，只是有些惊讶眼前的场景。 怪物们很强大，几乎一招毙命，这也就导致了它们自相残杀的速度尤其的快。 短短几个呼吸间，场上仅有一只苟延残喘的蜡像怪。 它浑身是血，身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头颅都被砍掉了一半。 金梓脸上带着愤怒，一手握住自己的砍刀，刀尖拖在地上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条。 线条来到怪物面前后停下，手起刀落，怪物彻底没了气息。 尹朝踱着轻快的步子来到金梓面前，他眼里带着欣赏，似乎在夸奖她。 “你是怎么知道，它们会自相残杀……这些蜡像怪上次苏醒时，明明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 金梓问。 尹朝再次挥了挥手上的卷轴，“主神创造规则，邪神寻找规则的漏洞，我只是找到了漏洞，让它变得更加合理。” 蜡像怪没有眼睛和鼻子，也就是没有视觉和嗅觉，如果凑近了看，可以发现位于耳朵处有一个小洞。 那便是它们接收声音的器官。 但如果它们是根据声音来判断猎物，那怎么才能分得清楚是猎物还是自己的同类？ 第200章 只要在卷轴上将这点写上去：蜡像怪会杀死发出声音的一切东西。 它们便会自相残杀。 第164 章 数不清的次数 金梓听不懂尹朝云里雾里的说辞，神对于她这样的普通玩家来说，似乎太过遥远。 她从那些怪物的残肢断臂中扒出赵清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 然后用大刀挖出一个浅坑，将赵清的头颅埋了进去。 心爱之人死于眼前，本应是痛苦绝望的。 但是尹朝发现，金梓眼中，是一种麻木。 对于痛苦情感的麻木，像是神魂分离，又像是习惯活在了痛苦之中。 白叙有些不忍心，蹲下身帮着金梓挖坑埋坑。 只有尹朝站在干净的地方，让人看不清表情，猜不透心中所想。 等到事情做完，金梓站直身体。 尹朝忽然开口问道，“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白叙没听懂，带着疑问嗯了一声。 金梓僵在原地，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下眼睑疯狂抽搐着。 她知道尹朝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这是无数次，她数不清多少次，亲眼看着赵清死在自己面前。 有时候甚至没能留下尸体的任何一部分。 赵清不会记得自己死亡的过程，唯一记得并且为之痛苦的人，只有金梓。 有时候，遗忘或许会是一件好事。 “这样下去……”尹朝语气放温和了很多，他想说这样下去无论是内心多么强大的人都会受不了吧。 可是天空传来悠长的警报声，他的话被打断，整个灰暗又腐败的世界也开始分崩离析。 尹朝再次回到了那个昏黄色天空的小镇。 他面前是一间塞满了各类书籍和文件的档案厅。 尹朝顺势走进去，他想查一查小镇附近的火山，还有关于安迪老师和艾琳娜的一些资料。 档案厅内似乎荒废许久，架子上有着厚厚的灰尘。 尹朝一排排走过去，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暗阁。 上面挂着一把拇指大小的锁。 他站定在暗阁前，微微弯曲腰身，毫不犹豫将手指放在锁把上。 几乎是没有费力，锁把被捏的扭曲断开，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尹朝打开暗阁，里面装着一个缠满胶带的文件袋。 像将它放在这里之人十分畏惧有人打开它，却又不能将它烧毁，只能这样纠结又痛苦的多缠几圈胶带。 起到一个安慰自己的作用。 由于档案厅内的光线太暗，尹朝将长杆灯取出来放在架子上，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小管血液。 那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以免到时候点亮长杆灯，需要反复割开自己手指。 暗红色的灯光亮起，尹朝靠在书架前，被灯光包裹，耐心的拆开胶带。 撕开一个口子后，从底部落出一张黑白照片，飘落在地板上。 尹朝将手上的文件袋放在书架上，防止里面又掉出其他的小东西。 他拿起长杆灯，弯下腰伸出手去捡那张只看见背面的照片。 档案厅的木地板铺的不算精细，能够看见衔接处留着手指宽的缝隙。 照片刚好盖在那道缝隙的中间位置。 他拿开照片，漆黑的缝隙中，兀的出现一只眼睛。 眼瞳漆黑，周围布满血丝。 它滴溜溜乱转着，似乎在警戒地板上的动静。 第 165章 缝隙中的眼睛 如果不是长杆灯形成的结界，眼睛的主人或许已经发现尹朝的存在。 尽管知道自己只要在灯光下就绝不会被发现，尹朝还是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他慢慢站直，看着那双眼睛逐渐从缝隙移开。 看来平行世界中的地下室，这个世界也同样存在。 里面还住着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 尹朝将长杆灯重新放回书架，他将手中拾起的照片举到眼前。 那是一张充满年代感的黑白照，上面站着五个穿同样衣服的小女孩。 应该是校服之类的，背后是学校的足球场。 本应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一张照片。 却因为有人用黑色墨水将小女孩的脸部涂掉，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尹朝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他拿起一旁的文件袋，将照片重新塞了回去。 袋子里有几张a4纸，每一张上面都贴着照片、写着个人简介。 开头几个尹朝不认识，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教会创始人。 也就是说，是这些人将教会的一些信仰和理念带到了小镇。 尹朝连着翻看了几张，终于，看见了那个棕色头发的安迪老师。 她贴在纸上的照片和本人天差地别，照片上看起来阴沉又凶狠，完全不像是会笑着问候别人的和善老师。 尹朝迅速将纸上记载的生平经历扫过，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线索。 他又往后翻看了一页，这次的照片是一个男人。 只是最开头有一行小字，“艾琳娜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 下面一页是一个女人，上面同样写着，“艾琳娜的母亲，死于一场车祸。” 很显然，两人是同时因为事故丧身的艾琳娜父母。 第201章 只不过艾琳娜妈妈的生平上有一段话让尹朝十分在意。 “生前时常神志不清，说自己有五个女儿，但镇上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她口中的五个女儿，她唯一的女儿叫做艾琳娜。” 尹朝联想到那张黑白照片，五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小女孩在绿草坪上高兴的站成一排。 或许她们的脸被涂黑，就是为了掩盖什么。 艾琳娜难道真的是五胞胎？这个疑问不禁在他脑海中反复循环。 尹朝继续翻看，最后的一张档案，上面贴着艾琳娜的照片。 女孩眼里带着光，笑起来嘴巴变成一道小括弧，让人心软软。 这和尹朝在学校第一次见到的死气沉沉又阴翳的艾琳娜相差甚远。 看完这些档案，他只觉得谜团又增加了。 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架势。 尹朝叹出一口气，将文件袋里的东西收好，带在自己身上。 他举起灯盏，想要进地下室看看。 缓慢的脚步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动。 像是躲在暗处之人呼吸的间奏，捂着嘴，瞪大眼睛，惶恐的聆听着脚步与自己躲藏位置的距离远近。 哒……哒……哒。 尹朝站定，垂眸看向面前不显眼的缝隙。 “找到了。” 他蹲下身，将指头伸进缝隙，用力掰开地上遮挡的地板。 地板被暴力掀开的那一刻，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室显露在眼前。 正前方有一架小梯子以供上下穿行。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从地下室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尹朝半蹲在地，俨然一副猎人的姿态。 忽然，一张腐烂歪曲的脸颊从上方倒吊着，与尹朝面对面。 只有那双黑白分明带着红血丝的眼睛能够证明，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没有四肢的人，就是那双缝隙里眼睛的主人。 尹朝眉头微撇，后退半步。 也就是在这时，他看见怪物的胸前有一个牌子。 像是学校里专门为学生准备的名牌，印着的是这个学生的名字。 他轻轻读出来，“a,i,l,i,n,n,a……” 怪物身上的名字叫——ai linna。 艾琳娜。 第166 章 永生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尹朝想不通。 面前的怪物并没有发觉被长杆灯保护的尹朝，它从倒吊的书架上爬下来，像是小狗一样嗅着木地板上的气息。 卷曲而杂乱的黑色头发仿佛某种大型哺乳动物的皮毛，跟随着艾琳娜的动作一点点蠕动着。 它停在了暗阁前，那是尹朝点亮长杆灯的地方，也就是他味道消失的地方。 在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后，艾琳娜转身回了地下室。 尹朝紧紧跟上，顺着梯子爬了进去。 他手上提着长杆灯，黑暗的地下室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本以为是阴暗潮湿的，没想到竟然一反常态布置的十分温馨。 干净整洁的床铺，摆满了小物件的书桌，还有衣柜里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 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生活在爱里的小女孩。 只是这张床很大，异于常理的大。 大的足够并排睡下相同年纪的五个小女孩。 尹朝看见艾琳娜蹲在了角落，背对着整个房间。 干净的床铺和艾琳娜身上脏兮兮的污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它一直蹲在那个角落是害怕自己会弄脏床单。 一阵微弱的调子从艾琳娜蹲着的角落传来。 它哼唱的很慢，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音调。 回荡在空旷又死寂的地下室内，蔓延着一种名为思念的哀伤。 尹朝看见小书桌上摆着一张照片，艾琳娜站在中间，两边是笑容灿烂的爸爸妈妈。 而他们的背后，是这家档案厅。 也就是说，这家档案厅的主人是艾琳娜父母，这间地下室应该也是她的父母为她准备的。 尹朝想起学校教室里挂着的十字架。 教会信仰的核心是复活，将纯洁的肉体钉死在十字架上，启动阵法之后，将死之人会获得新生。 想到这，他眼前闪过一行小字。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尹朝将长杆灯放在地上，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贴着照片的纸出来。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双眼无神，面容凹陷。 在记载生平的那一栏，十分清晰的写着一行小字，“常年卧病在床，是小镇上教会的发起人。” 或许，艾琳娜父母的死亡，并不是一个意外。 尹朝看着角落蜷成一团的艾琳娜，那些细微的线索逐渐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他将长杆灯的光芒吹灭，世界在这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尹朝面前吹过一道带着腐臭味的风，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艾琳娜在他面前。 睁着那双漆黑又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艾琳娜？” 尹朝出声，语气温柔的像是邻家哥哥。 书桌上的蜡烛亮起，映照出女孩的面容。 她变回了那个可爱的艾琳娜。 女孩站在他面前，仰着头，漆黑的眼睛又大又水润。 “你是那个名叫尹朝的警官？我记得你。” 第202章 “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你也想复活已故之人吗？” 艾琳娜的声音软软，说这话时的神情却十分冷漠。 直到尹朝摇了摇头。 “生死有命，我是来拯救我被困在副本中的朋友，他于我而言，更像是家人。” 艾琳娜呆愣在原地，她漆黑的眼眶中水波流转，在跳跃的烛火下，像是一汪清泉。 尹朝蹲下身，眼神中带着致命蛊惑，“告诉我，将一切的真相，告诉我……” 他轻轻说着，与女孩四目相对着。 在她眼瞳的倒映中，尹朝看见了重重叠叠的人群。 他们穿着漆黑的袍子，从头到脚都被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些人站在他面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尹朝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完全融入艾琳娜回忆中的场景。 视线，窥探的视线，好奇的视线，期待的视线，充满恶意的视线…… 无处不在。 而他，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四肢都被绑住。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和脚腕上的伤口流出，一点点汇聚在十字架下方刻印的凹槽中。 “我们将用最纯洁的肉体进献于您，吾世之主，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正前方的人双手大张着，朝着天际呼喊。 身后的黑袍人也开始跟着朗诵起来。 他们毫无感情，却整齐的像是一个人。 “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 第167 章 欧意斯 尹朝头痛欲裂，这次他是以第一视角进入的回忆。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艾琳娜的真实经历。 黑袍人的声音仿佛飘荡在半空中。 他眼前的场景开始逐渐模糊，手脚也都失去知觉。 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尹朝尽力抵抗这真实的痛苦，想要完全跳脱出来。 但自己的灵魂就好像被锁在了艾琳娜的身体里，只能被动的承受着她所经历过的一切伤害。 他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倒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处漆黑又潮湿的地方。 尹朝摸索着仰起头，看见蛀满铁锈的栏杆，只有头顶高而小的天窗透出一丝光线来。 从他的视角来看，自己身上的蕾丝裙满是血渍和黑色污垢，纤细的手腕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 只是此时已经结痂。 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躺回地上，佯装自己从未清醒过。 来人轻轻敲击栏杆，“这是今天的食物。” 年轻的声音响起。 他好像笃定自己已经醒来，尹朝索性睁开眼睛，艰难的坐直身体。 来送食物的是一个穿着黑袍的少年。 在对上他熟悉的面孔后，尹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张和午夜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现在要稍微稚嫩一些，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是教会的人？我从没见过你。” 尹朝直勾勾盯着他，试图从少年细微的表情中寻找更多的线索。 黑袍少年一直低着头，他似乎畏惧与生人交流，只用余光瞥着牢笼之中的少女。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是他们寻找的纯洁肉体……” 他小声说着，露出自己手腕上的伤痕。 或许是愈合已久，但由于之前造成的伤害太过严重，而留下一道浅褐色的疤痕。 忽然，走廊的尽头再次传来脚步声。 “欧意斯，你在说话？” 来人大声呼喊，少年则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惊慌失措的裹紧了黑袍。 那人逐渐走近，尹朝也看清了他面孔。 是照片上那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面颊凹陷又双眼无神。 他将自己干枯的手掌落在少年头上，“欧意斯，你从不与陌生人说话的，今天怎么有点不太一样？” 少年开始浑身颤抖起来，眼神飘忽不定。 很显然，他害怕这个男人，犹如心理阴影一般的害怕着。 尹朝捏紧了双手，眼神在那瞬间变得极具攻击性。 中年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他仿佛看见什么新奇的事物，将手从少年头上收了回来。 转而看向尹朝，慢条斯理地说，“你很特别。” “我从未见过，在举行完仪式之后，还能不畏惧我的孩童。” 中年男人开始大笑起来，但仍然显得有气无力。 “看到了吗，吾主的指引，是绝对正确的！哈哈哈哈！” 他转身离去，带走了那个名叫欧意斯的少年。 尹朝强忍着疼痛站起来，将食物从栏杆外拿进来。 一个装水的小碗，加几块干硬的面包。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关于中年男人刚刚的反应，还有那个长相酷似午夜的少年。 尹朝眉头微撇，将水碗举到光下。 他一点点凑过去，水面上倒映着一张面孔。 那不是艾琳娜。 而是自己，一个长着自己面孔的卷发小女孩。 第168 章 躲藏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艾琳娜的记忆。 尹朝将水碗放下，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现在的身躯。 长头发是真的，穿着小女孩的蕾丝裙也是真的，性别为男也是真的。 第203章 这是一个，由记忆衍生出来的副本裂缝。 至于欧意斯，他并不是真正的午夜，只不过是某人出于某种心理复刻出了一个与真正午夜高度相似的npc。 这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的特殊能力。 尹朝跪坐在窗口洒下的那一小片阳光之下，抬头仰望着，看起来既可怜又虔诚。 这一幕恰好被折返回来的欧意斯撞见。 霎那间，那颗早已死寂的心脏仿佛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它迸发出无限生机，开始跳动起来。 欧意斯愣在原地，双手附于心脏之上，嘴巴微张，满眼震撼。 稍微的失神，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牢内的尹朝转身，漆黑又明亮的双眼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明星。 眨巴眨巴的样子可爱极了。 “欧意斯？” 尹朝小声询问。 少年下意识低头，裹紧了头上的黑袍。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铁栏前，就那么静静站着。 直到尹朝再次开口，“怎么，你是来监视我的？” 说完这话，他换了个姿势，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是赤裸裸的调戏。 见到这样青涩又自闭的男朋友，当然忍不住调戏一下。 欧意斯用余光瞥了一眼尹朝，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我不是……” 他低声反驳。 说完又抬头看了一眼，这次他没有躲避尹朝的目光。 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欧意斯结结巴巴说出了自己的话，“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尹朝。” 他很快回答。 说完之后继续等着欧意斯下文。 “你，不害怕，他们，吗？” 尹朝摇头，晃荡起自己结痂的手腕，眼里丝毫没有恐惧之情。 甚至有些不在意与不屑。 他无所谓道，“我从来不怕任何人，更何况那些像是垂死挣扎的蛆虫一般的人。” 欧意斯缓慢的睁大了眼睛，在他所接触的世界中，教会的会长，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就像是不可忤逆的神明一般，让人有着从心底里生出恐惧的本领。 他是距离吾主最近的人，也是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 这是第一次，欧意斯看见了不一样的，鲜活又明亮，带着彩色光芒的人。 此刻的尹朝在他眼里，拥有了一个威猛高大的形象。 “我，我能够，放你走。” 欧意斯连忙接话，似乎还有些害怕尹朝拒绝，忐忑不安的拽着侧边黑袍。 尹朝双眼亮了亮，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凑到铁栏杆前，抬起头期待地看向比他高出许多的少年。 欧意斯肉眼可见的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你，后退，一些。” 尹朝照做，本以为他会用钥匙开门，没想到竟然硬生生将手腕粗的铁栏杆掰开了。 “你……” 他本想说，你有这样的本事，还怕那个要死不活的中年男人干什么？ 但是看着欧意斯瑟缩的表情，又没能说出口。 欧意斯从外面将手伸到尹朝面前，向上翻的手腕上是一道明显的伤口。 那是和他一样的伤口。 尹朝将手搭上去，钻出了牢房。 他被欧意斯拦腰抱起，宽大的黑袍将他瘦小的身躯完全罩住。 “你把我放走了，教会发现你怎么办？” 欧意斯低头，那张和午夜相似的脸上露出了他所熟悉的自信的眼神。 “不会的，没人知道我能掰开铁栏杆。”他说完这句话，稍微有些落寞，“我在他们眼里，就像一条夹着尾巴活下去的野狗。” 尹朝听完，双手环住他脖颈，将头靠在欧意斯剧烈跳动的心脏部位。 “你不是一条野狗，你是一头伪装起来的、野性难驯的郊狼。” 耳侧的心跳声愈发响亮，像是少年埋藏的名叫情感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欧意斯将尹朝藏在了他自己的房间。 那是学校里一间不起眼的地下室，摆满了杂物，潮湿又散发出刺鼻的霉味。 “学校，是，是教会的，的，秘密基地。” 欧意斯说。 因为要选择纯洁的孩童躯体，所以学校成为了最佳地点。 他们就像一只只躲在黑暗处窥伺下手时机的恶魔，找到合适目标之后，用尽各种手段得到。 艾琳娜的父母死亡，或许并不是个意外。 想到这，他看向欧意斯，对方正弯着腰撅在床底下捣鼓着什么。 “欧意斯，你是怎么进入教会的？” 欧意斯从床底下拿出木板，抬起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尹朝，“我，我是，我是被，被捡来的。” “他们，在，在火山口，发现了，我。” 尹朝了然，火山口或许就是欧意斯诞生的地方。 他询问，“你知道火山口在小镇的哪个方向吗？” 欧意斯点头，指着地下室头顶狭窄的窗户，“太阳升起的地方，直走，就，就能看到。” 话音刚落，欧意斯忽然戒备地看向房内紧闭的木门。 他将尹朝从床上抱下来，指着床底不易察觉的空隙。 “有人来了，你，你先躲一躲。” 尹朝点头，从低矮的床底爬进去躺好，欧意斯把刚刚抱出来的木板铺平在他上方。 第204章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似乎有五六个人。 他们在欧意斯门前停下，然后粗暴的踹开那扇长满霉菌的木门。 “该死的，是你放走了那个死丫头？” 一个愤怒的女声响起。 尹朝听出这是安迪老师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特别，带着一点沙哑的腔调。 欧意斯并没有说话，那些人便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从叮咚作响的声音听来，他们的动作并不温柔，像是抄家一般。 过了许久，声音停了下来，有人朝着安迪老师报告，“没有什么异常。” 随后，响起一声倒地的闷哼，脚步声逐渐远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尹朝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木地板，窸窸窣窣的声音迅速响起，欧意斯将木板移开。 尹朝从床底爬出来，他看见少年的黑袍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们打你了？” 欧意斯摇摇头，连忙将身上的灰尘拍干净，“只是，只是，踢了我。” 第169 章 杀死罗科 “只是？！” 尹朝反问的语气带着十分明显的愤怒，但是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关心又让这层愤怒显得有些可爱。 欧意斯掩盖在黑袍内的耳朵泛红了些。 他在关心我，他说话的样子好可爱…… 头顶的弹幕不停刷屏着，甚至连尹朝接下来的话都选择了自动屏蔽。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察觉到眼前人已经神游天外，尹朝伸出手掐住了欧意斯稚嫩的脸颊肉。 少年眼里盛满了委屈，却不敢反驳。 尹朝叹了口气，松开手。 他抬起欧意斯下巴，强迫对方与他四目相对。 “我想你懂得反抗，至少在关键时刻，为了保护自己，要懂得反抗，明白吗欧意斯？”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眼里却还是迷惘。 就像曾经被禁止的一组实验——狼孩实验。 刚出生的人类幼童被狼群养大，他们无法直立行走，不会说话，更不懂得使用工具，只会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嚎叫，用细嫩的牙齿撕开血淋淋的生肉。 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类，怎么能算是人类呢…… 欧意斯从小被教会养大，他被当做献祭的工具，被殴打、被教导不能反抗…… 他和狼孩一样，在意识形态形成的重要时期，被人锁在了牢笼之中。 似乎是察觉到尹朝情绪有些低落，欧意斯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扇动两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只能惊慌失措地用手捂住尹朝湿润的眼眸。 陷入一片黑暗的尹朝有些疑惑，轻轻拍着欧意斯附在他脸上的那只手。 “我，我不想，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眼睛。” 欧意斯艰难说出自己的理由。 这样纯情的样子反而让尹朝笑了出来。 像是哄着哭闹的幼儿，尹朝勾起嘴角，“这样就很好，你瞧，这不是笑了嘛。” 他故意咧开嘴笑，故意凑近欧意斯。 吓得欧意斯赶紧撤开了自己的捂住尹朝眼睛的手，又往后退了一大截。 他赶紧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白灰，假装忙碌的不行。 “我，我，我要去，食堂，拿食物。” 似乎是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借口，说完就跑出了门。 过了没两分钟，又折返了回来。 “不用担心，一般，一般，不会有人，来找我。” 尹朝点头答应，站在门口探出脑袋，目送欧意斯背影消失。 整个地下室都很昏暗，除了正前方的出口透出刺眼的光线。 也很寂静，寂静的能够听见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回荡在走廊内。 尹朝关上木门，安静的坐在床上等着欧意斯回来。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整个副本的起末。 从发现有玩家被困在副本作为一切的起始，到进入这个名叫复活的副本。 副本分为不一样的平行世界，只有站在同一个地点，或者等到平行世界开始交叠，对讲机才会接通。 不对。 尹朝睁开眼睛，他想起了第二次平行世界开始交叠的时候。 那个时间段内，对讲机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 难道他们也掉进了副本的裂缝之中，和他现在的情况一样？ 或许小洛他们，也是这样的情况…… 回想到这，门口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尹朝眉头撇起，毫不犹豫钻进了床底的缝隙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间门被慢慢推开，嘎吱嘎吱的木头摩擦声回荡在四周。 尹朝有些疑惑，来人并不是欧意斯，欧意斯的脚步声很轻，是轻到不会被他发现的程度。 欧意斯进门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脚步声自进门后便没再移动，尹朝听见头顶的床上响起沉闷的扑倒声。 紧接着，一个男声响起，带着一连串的喘息声。 “欧意斯，欧意斯，我的缪斯……” 尹朝脸色难看了一瞬，抓着木板地手也不自觉用力。 潮湿环境下的木板有些发脆，细微的咔哒声响起，他从上面抠下来一小块木屑。 床上之人听觉灵敏，细微的声音也没能放过，惊慌站起，大喊一声，“谁！谁在这！” 第205章 沉默数秒之后，那人迅速查找到声音源头。 从尹朝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人穿着长到脚踝的黑袍。 因为一个人没办法将缝隙上遮挡的木板放上去，所以只要那个人低头，尹朝就会暴露。 忽然，一个鼻梁高挺眼窝凹陷的男人歪着头出现在床沿。 他约莫有二十多岁，看起来瘦弱又猥琐。 “找到你了，小老鼠！” 他嘿嘿笑起来，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不适。 尹朝更是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藏身的缝隙很狭窄，大的动作做不了。 但一脚踹到这个男人脸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尖叫着后退，撞倒了一堆杂物。 尹朝灵活地从床底钻出来，眼神中带着杀意。 幸好，他本身的力量并没有削弱很多，否则以一个小孩的力量，刚刚那一脚，不会让这个男人见血。 趁着男人哇哇叫的功夫，尹朝上前拽住他长到肩膀的金色卷发。 他低头，大而有神的眼中带着强势的侵略。 “你配叫欧意斯的名字吗？” 男人仰起头，不怒反笑。 尹朝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下嘴角也开始流出鲜血。 忽然，嘎吱响的木门被人打开。 拿着食物的欧意斯站在门口一脸呆滞。 “罗科？你，你怎么，在这？” 罗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胡言乱语起来。 “欧意斯，我爱你！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从你刚进教会的时候，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你！我一直在忍着，我在等你长大，你知道……” 话还没说完，尹朝又一拳将他砸晕了过去。 他白皙的拳头上沾染了罗科嘴角的鲜血，脸上带着强烈的愤怒。 欧意斯有些懵，罗科相比起教会其余人，确实算是对他还不错，但也仅限于和他多说过两句话。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心思。 尹朝重重将罗科的头颅甩到一边，随即将眼神落在门口的欧意斯身上。 “他没对你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吧。” 欧意斯本想摇头，但要是罗科真的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尹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勾唇一笑，语气轻佻，“那就简单多了。” 说完，他拿起手边的木板，将它掰断，变成表面凹凸不平的尖锐状。 然后笑起来，轻描淡写地将木板刺穿罗科胸膛。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落在欧意斯眼里，像是一朵染血的玫瑰。 他脑海中出现一个美丽的青年，和眼前的尹朝有着相似的面孔，也有着相似的，让他着迷的能力。 欧意斯少见的笑起来，他想，他大抵是疯了。 竟然有一天会为这样疯狂的画面着迷。 第 170章 找到 他们将尸体拖进学校教室。 欧意斯熟练地敲碎一块和罗科差不多高的墙面。 从断开的墙体侧面看，还能看见内里腐烂的尸体。 白色的长条线虫在尸体的烂肉里翻滚，或许正是因为墙体有着常人看不见的裂缝，裂缝钻进空气，这些白线虫才能活下来。 也或许它们并不在普通生物的认知范围内，只是副本世界中超出常理的怪物。 尹朝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欧意斯见状，麻利地从一边堆着的沙土袋里倒出泥沙。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将黑色外袍脱下披在尹朝身上，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衬衫，挽起袖口露出的手腕遍布青筋。 是一种介于少年与成男之间的魅力。 将罗科糊进墙体后，欧意斯在旁边将手洗干净。 他从尹朝手中接过黑袍，小心翼翼地抱起他，佝偻着身躯，将他藏在黑袍里。 “我，我之前，经常，经常做，这样的事……” 欧意斯一边埋头朝地下室走，一边轻声和尹朝倾诉着。 “就算，像罗科这样，有一天，莫名其妙消失了，也，也不会有人去找的，或许，或许我，也会这样……” 他说着，语气中带有无尽落寞。 好像在讲述着自己最终的归宿。 尹朝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试图让眼前人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之后的两天，他们在地下室过了一段安宁的生活。 除了教会每天早上必须去的朝会，欧意斯都窝在地下室，听着尹朝讲述另外一个世界的神奇故事。 “你说的，午夜，他，他真的，很帅吗？” 在讲到一次副本故事时，尹朝无意中说了一嘴。 没想到欧意斯这么简单便捕捉到了华点。 他看着欧意斯微微皱起的眉头，笑起来，安慰道，“你和他一样帅。” 对方不好意思埋下头，“真的，真的吗？” 尹朝十分肯定点了点头，只是他并没有察觉，欧意斯在低头时眼底闪过的晦暗。 第三天清晨，学校中央的机械钟传来乐曲声。 欧意斯从温暖的被窝内爬起，他轻声穿上衣服，为床上的尹朝掖好被角，走出地下室。 学校的礼堂内，站满了身披黑袍的信徒。 他们刚到这座小镇的时候，信徒还只有零散的几个。 第206章 欧意斯低下头，裹紧头上的黑帽，朝着人群中走去。 他站在了角落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正前方是教会会长。 这次，十字架下方扔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 他被绑住手脚，眼神中带着惊恐。 这应该是教会找到的新的献祭品，欧意斯想。 紧接着，有人将男孩绑到十字架上。 由于他挣扎的很厉害，手腕脚腕被人强硬掰断。 男孩口中塞嘴的布被蹭掉，尖叫声响彻整个礼堂。 他哭喊着，喊着妈妈救他，喊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安迪老师救他。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没有人会救他，或许他的妈妈早已死在了教会手中。 会长念起祝词，“我们将用最纯洁的肉体进献于您，吾世之主，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男孩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汇进十字架下方的阵法之中。 教徒们随着会长诵读。 “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 欧意斯低下头，后退了两步，他这次没有念。 他不想念，他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 尹朝教导的反抗意识，已经不知在何时浸染了欧意斯的思想。 忽然，正前方的会长忽然转身，他的目光落在了欧意斯身上。 像是换了一个人，男人常年无神的目光迸发出阴翳的精光。 他一步步朝着欧意斯靠近，教徒们纷纷散开一条路来。 “你把他藏起来了？” 会长开口，声音却是诡谲的女声。 欧意斯抬起头来，并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态度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棕色头发名叫安迪的女老师走上前来站在会长身侧，她一挥手，就有几个身材魁梧的人朝着地下室赶去。 欧意斯想阻止，可是会长干枯的手再一次搭在了他的肩上。 就好像按下暂停键，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欧意斯彻底失去了力量，被绑住手脚，扔在最前方。 他蜷缩着，仿佛陷入噩梦。 直到尹朝的声音响起。 “他们又打你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 欧意斯抬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小声地，结结巴巴说着。 第171 章 该了断了 尹朝笑起来，轻轻抚摸着欧意斯头顶柔软的碎发。 “当然不是。” 他说完，转头看向最前方的会长，那人已经恢复了正常。 尹朝站起来，身形瘦弱，但他眼神中对于这些人的不屑与愤怒，却不似一个小孩所能拥有。 会长下意识后退到教徒身后，“抓住她！献祭给吾主！” 教徒们像是接收到命令的疯狗，脸上满是狂热，似乎要将围在中间的两人淹没。 欧意斯挣脱绳索，站起来，将尹朝抱在怀里。 他像是一层坚实的外壳，抵御着这些人的拳打脚踢。 听着一声声的闷哼，尹朝小声道，“其实你不用……” 他本想接“限制我的行动”，但是这样说好像又太冷漠了。 于是他趁机缩在欧意斯怀中，拿出卷轴。 这次，他不想制定规则，他单纯的，想要这些被洗脑的疯狗去死。 黑色卷轴拿出来的那一刻，浓雾自尹朝四周而起。 整个礼堂都弥漫着灰白色的烟雾，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大喊门被锁上了，有人尖叫着，被拥挤又恐慌的人群踩成血肉模糊的烂泥。 只有尹朝和欧意斯视野清晰。 少年缓缓站直身体，惊恐环顾四周，但他的手依旧紧紧牵着尹朝。 忽然，手中的触感开始变化。 如果说幼年时期，像个小女孩似的尹朝手掌是如同棉花娃娃一样柔软。 那么十八九岁的青年尹朝，手掌的触感则多加了一些骨感与力量。 欧意斯回头，看见那个只在他幻想中出现过的少年。 他嘴角噙着笑，身高要比常年营养不良的自己高出半个脑袋。 “尹，尹朝？” 欧意斯抬起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讶异。 他看见面前的青年歪歪头，思索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说，“我有和你说过吗，我是男孩。” 欧意斯摇头，并没有。 但是没关系，无论眼前人是什么，他都义无反顾的……爱慕着。 浓雾中传来会长的声音，他试图让所有人镇定下来，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甚至就连他自己的语气，都带着些微颤抖。 尹朝轻轻笑出了声音，他拿起黑色卷轴，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支普通的中性笔。 刚打开卷轴，就看到万俟新司一连串的留言。 额……他最近确实没注意过卷轴留言。 假装看不见之后，尹朝在最下方的空白页上，写下一行字。 “我将杀死所有执迷不悟的信徒。” 最后一笔落下时，卷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手臂长短的刀。 刀尖冒着漆黑冷光，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让见者浑身发寒。 喷溅的血液染红了烟雾，尸体一个接一个倒下。 第207章 浓雾也渐渐散去。 会长瑟缩在墙角，他脚边滚来一颗人头。 上面棕色的头发被血液浸染，是安迪的头颅。 她人脸朝上，大大的眼里带着惊恐，死死瞪着前方。 “啊！——” 男人大叫起来，有些破音。 这样滑稽的场面倒是逗笑了尹朝，他蹲下身，在纵横交错的尸体上擦拭着小刀沾染的鲜血。 所有的血液渐渐汇聚进十字架下方的阵法之中，那个金色头发的男孩已经被欧意斯解救了下来。 会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让尹朝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冲到阵法前。 然后匍匐在地上，用手将凹槽内的鲜血一捧捧浇出。 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走得近了，才听清，他在说吾主莫怪、吾主莫怪…… 他们信奉的那个主，那个能够给他们带来永生的东西，它不喜欢肮脏的血液。 忽然，咔哒一声。 墙上挂着的十字架开始一点点倒转，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操控。 直到完全逆转。 会长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他双手停顿在半空中，大张着嘴巴，满脸惊恐。 仿佛看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死了，自己吓死了自己。 十字架开始颤动起来，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嗡鸣声。 欧意斯捂住被吓坏的黄头发小男孩耳朵，一点点朝尹朝的方向退过去。 无意间，他目光瞥向窗外。 漫天的白色灰烬，像是雪花一样铺满了整个小镇。 他大喊，“火山！火山要爆发了！” 尹朝也看向窗外，然后走向正前方的十字架。 他一脚踢上墙皮，那一整面墙，连带着十字架一起轰然倒塌。 声音中断，礼堂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的风卷着白色灰烬飘进礼堂内。 像雪花般一片片落下，最后被地上的血液染成红色泥土。 欧意斯双眼大睁，只不过这次是带着对于尹朝的崇敬。 他就那样一脚，动作利索又带着美感，推翻了困住他十几年的牢笼。 那些教徒，他们一辈子都在追寻的主，在他眼里，只是一座制造出噪音的十字架。 正当他走神之际，尹朝站在白茫茫的灰烬中喊道，“走，欧意斯，带我去那座火山！这荒谬的一切，都该了断了。” 欧意斯回神，眼睛亮亮地跟了上去。 路上，两人顶着风逆行，走的有些艰难，还有欧意斯，他似乎情绪不太高。 “你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尹朝询问。 欧意斯抬起头，将头上黑色的帽子拉到肩膀，白色的灰烬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你，你说，一切都，都该了断……是不是，我，我再也见不到，你……” 他停下脚步，眼神不再闪躲，坚定又哀伤地望向尹朝。 “我知道，你讲的那些，故事，我，我也是，其中，一个……” 欧意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他只知道自己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疼痛的难以呼吸。 你说一切都该做一个了断了，那是不是我们的相遇也会变成这些被了断的碎片之一。 我知道你讲的那些像是梦境一样光怪陆离的故事，都是你真实经历过的，而我，也会是你那些故事中的一小页。 微不足道、又黯淡无光。 只能够作为你生命长河中的一小个波浪。 短暂，又掀不起任何波澜。 尹朝，你终将会离开是吗？ 第172 章 白发女人 呼啸的风声中，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个说不出挽留，一个给不了承诺。 尹朝抬手，落在欧意斯头上，将发梢上的白灰拂去。 他眼里带着笑意，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辰。 什么都没说，欧意斯却已经心知肚明。 沉默着走了不久，终于来到火山脚下。 它并不像是一座正式的火山，甚至无法用自然现象解释为何会在平原地区突兀的出现一座仿佛小山丘一样的活火山。 “到了，这里，这里就是，当年他们，捡到我的，地，地方。” 欧意斯停下脚步，朝他解释。 话音刚落，远处卷起一阵龙卷风。 火山灰翻滚着，像是一场巨大的暴风雪。 尹朝拿出长杆灯，亮起烛火，红色的光芒将两人包裹。 他一手插兜，一手将长杆灯举到胸前。 跳跃的火光倒映在尹朝半边脸上，将他侧脸衬托的立体又骨感。 “你到底是谁？” 尹朝出声询问，微微蹙着眉头。 霎时间，风声骤停。 落下的漫天灰烬停滞在空中，在这层层叠叠的遮挡下，依稀可以看出正中间那个白色的人影。 欧意斯也看见了，露出些许震惊。 “就你是吧？” 尹朝问道。 灰烬落下，一名白发女子站在不远处。 她紧闭双眼，长长的白色睫毛温顺垂下，身上的白色羽衣脱垂在地，白发犹如银河一般披散开来。 女人很瘦，只有单薄的一片。 第208章 肌肤雪白，如羊脂膏玉，她脸上始终挂着一层悲悯的笑容。 仿佛神明垂眸。 天空中传来声音，像是女声又像是男声。 “你认识桃花仙吗？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她问。 面前的女人并没有张嘴，但尹朝知道，是她在说话。 “认识啊。” 他毫不掩饰回答。 就在这时，白发女人抬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瞬移到了尹朝面前。 她轻微抬手，长杆灯中的火光无风自灭。 “她在哪？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她了？” 白发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听起来有些违和。 下一秒，就听尹朝说，“因为她死了，被我烧死了。” 说完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平静的死气沉沉。 白发女人眼睫微动，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不似人类的眼瞳，颜色血红，瞳孔细长且竖起。 尹朝在与她对视的那瞬间愣神，顷刻之间，便被女人掐住了脖子。 “你杀了她？” 她问。 可尹朝并没有回答的机会，他双脚悬空，呼吸困难。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就好像一瞬间从神变回了普通人。 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和桃花仙不一样。 如果说桃花仙是卡在即将成神的边缘，那么这个女人，便是已经完成蜕变，破茧成蝶的真神。 尹朝现有的经验与武力，根本不足以和她对抗。 身边的欧意斯在他被掐住时毫不犹豫冲了上来。 却被白发女人周身看不见的屏障轻而易举弹开。 他撞倒在大石块前，口吐鲜血。 然后再一次冲向女人，再一次被弹开…… 尹朝此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忽然，他听见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找到你了！” “啧~” “怎么一来就看见你欺负我儿子？” 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尹朝被女人放开，落在温暖的怀抱中。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商屹锋利的下颌线，还有尹芮探头来时担心的神色。 “爸爸……” 他小声呢喃，然后彻底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朝在梦中看见艾琳娜，她被绑在十字架上，鲜血滴答滴答落在下方的凹槽中。 “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愿您赐予我们真正的永生。” “……” 那些人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念着祝词。 她不停挣扎着，不停地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直到手脚都被掰断，再也没有力气。 夜幕降临，穿着黑袍的人逐渐散去。 他们没有解开艾琳娜，只是将她手腕脚腕上的伤口简易包扎。 鲜血渗出白色绷带，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回响在空旷的礼堂内。 黑暗深处，阴影汇聚的地方，那些影子一点点变化着。 长出人的形状来。 影子缓慢移动着，总共有四个，站在了艾琳娜面前。 像是从黑色泥沼中蜕壳而出，那四个影子逐渐变成了艾琳娜的样子。 她们神态各异，有着截然不同的情绪表达。 脸上带着坏笑的艾琳娜重重践踏着地上的鲜血，她挑起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艾琳娜下巴。 “我说了，早该把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杀了，爸爸妈妈根本不是出的意外。” 哭泣的艾琳娜扯扯她衣角，“艾琳卡，这也不是所有人的错……” 尹朝忽然想起028说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艾琳卡…… 他没有听错，自己也没有听错。 而是每个平行世界中的小女孩，她们的名字不一样…… 忽然，表情愤怒的小女孩一把推开两人，“你们是不是有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出艾琳娜！” 她说完，伸手去解艾琳娜被束缚的双手。 却在触碰到十字架的那一刻，仿佛被灼烧一般，尖叫着收回手来。 艾琳卡笑起来，“艾琳斯你是傻子吗，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东西了？” 最后一个一直东张西望，却带着笑的小女孩上前，“说不定明天他们就放了艾琳娜呢！别太沮丧啊！” 可没人听她说话。 一时之间，礼堂中只剩下血液的滴答声。 仿佛死亡的倒计时。 （艾琳娜——正常人）（艾琳卡——邪恶）（艾琳梅——伤心）（艾琳斯——愤怒）（艾琳什——乐观） 第 173章 推翻 伴随着滴答声，尹朝听见书页翻动时，带起的沙沙声。 他眼前的画面定格在这一刻，越来越遥远，变得渺小又模糊。 忽然，一束光照在十字架上的艾琳娜头顶。 她紧闭双眼，低垂着头，看不出任何生的气息。 就像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画面停滞，不再向后移动，站在十字架前的四个女孩转头看向身后。 她们仿佛在与尹朝对视，脸上却带着诡异又胜券在握的笑。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我真的，真的看见了四个艾琳娜…… 我……我是不是疯了……” 第209章 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崩溃的哭腔。 尹朝眼前的画面转换，变成一间漆黑的书房，只有正中间的书桌上点着一盏暖黄的灯光。 女人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将头埋在站着的男人怀里哭泣。 他见过这两个人，尽管现在要比照片上年轻不少，但五官还是没什么变化。 女人叫莎利亚，男人叫路易。 他们是艾琳娜的父母。 路易满脸心疼，将手放在妻子背后轻拍着。 “没关系的莎利亚，也许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听见这话，沙利亚开始崩溃大喊起来，“不！不！路易你不明白！ 我能够看到她们、听到她们！每一个都是那么活生生！ 她们都叫我妈妈！我不能说服自己，我不能对她们视而不见！ 我不能……我不能……” 莎利亚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书桌前的那盏台灯开始闪烁，忽明忽暗，像是被风吹起的烛火。 莎利亚惊恐地望向四周，她死死拽着丈夫手臂，神经质地说着，“她们来了，她们来了……” 这并不像前面说的，因为母爱而割舍不下的表现。 反而像是面对催命的恶鬼。 屋外，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 路易下意识就想出去看看，毕竟外面只有艾琳娜一个人，但是面前崩溃的妻子将他抓的很死。 他只好哄着妻子，“莎利亚，我们先出去看看艾琳娜好不好？” 或许是残存的理性唤起了母爱，莎利亚推开路易，比他还要先一步来到艾琳娜床前。 她轻轻抱起艾琳娜，将脸颊贴在她额头，小声地哄着。 仿佛刚刚崩溃的并不是她。 只有站在门后的路易，眼神中的担忧越来越甚。 天色渐亮，莎利亚还在睡梦中，她这几天基本都是这样，晚上战战兢兢白天睡得很沉。 似乎黑夜中有什么会出现一般。 路易轻轻吻在自己妻子疲惫的脸上，将艾琳娜托付给邻居照顾，戴着礼帽独自踏出家门。 他转过一个个街角，镇上的人们纷纷同他打着招呼。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和阴云笼罩的路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过多久，他停在学校的礼堂面前。 里面穿着黑袍的男人推开礼堂大门，他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刻意的惊讶。 “路易先生，早上好，您看起来……是遇到了麻烦？” 路易瞬间双眼冒光，低头鞠了一个躬。 “会长，我想……只有您能够帮到我……” 他们之后的对话尹朝没有听清，画面也到这里就结束。 尹朝的视野再次陷入黑暗，直到画面亮起时，摆在面前的是路易和莎利亚的尸体。 他们紧紧相拥，浑身血迹。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不远处，他盯着两人的尸体，取下头上帽子。 棕色的头发很显眼，确认两人死亡后，转身离去。 “会长，那个疯女人已经死了。” 画面来到礼堂，棕色头发的女人朝着面前人汇报。 男人轻嗯一声，将手中白色的粉末洒在地上。 “计划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他笑起来，轻轻搓掉黏在手上的粉末。 “吾主…… 您的时代终将到来……” 等到会长走后，棕色头发的女人从地上拾起一些粉末，放在鼻尖嗅闻。 她低声喃喃，“无色无味……这样的东西，就能让一个人变成疯子？” 尹朝眼睫微抬，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论证。 第174 章 禁止想象 或许，艾琳娜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梦里的整个世界开始逐渐坍塌。 书页翻动时带起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响起。 “莎莉亚，闭上你的眼睛，禁止想象。” 一个苍老又慈祥的声音响起，他满脸褶子，穿着纯白的长袍。 迎面刮来一阵微风，吹动窗前的书页。 女孩黑色卷曲的头发被吹起，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容。 忽然，桌前出现一只糖果。 白袍老者无奈又宠溺的叹出一口气。 他拿起桌上糖果，递给名叫莎莉亚的小女孩。 “切记莎莉亚，有时候异于常人的能力会给你带来一些便利，但它也可能是将你推向深渊的助力……” 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也不知有没有将话听进去，迎着风蹦蹦跳跳跑开了。 老者摸着自己卷曲的胡子，摇摇头叹口气。 他坐在桌前，将书页用手掌一侧压住，从另一边拿起钢笔。 “——致亲爱的莎莉亚 你从出生开始便得到了上天更多的眷顾，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又或许会成为一切的祸端。 尚未发生的事情，也请不要去过多的担心。 或许峰回路转，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但在这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够将自己的力量控制得当。 记住，闭上眼睛时，禁止想象。 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你的幻想中，成真。” 写完最后一句，老者将手中钢笔放下，抬头看向远处。 第210章 屋外晴空万里，但遥远的上空又似乎有乌云聚集。 画面再次转换，来到了教会第一次进入小镇的时间点。 居民们站在小镇的路口迎接他们，每个人都热情又友好。 身穿黑袍的会长拍拍衣角灰尘，无神的眼眶尽量扬起一抹欣喜，这让他看起来亲切许多。 历经多年，他终于找到了，吾主预示下能够将它唤醒的最为纯洁的肉体。 画面的进度开始加快，尹朝看见安迪推着小车，上面装满了牛奶，正一家一户分发。 她来到莎莉亚家门前，从小车底部取出一瓶单独分装的牛奶，然后敲响房门。 正怀着孕的莎莉亚应声开门。 两人一见如故，聊得欢快极了，安迪又变成了那个温和善良的女老师。 不知说到了什么，莎莉亚开始打开牛奶瓶，一边喝还一边夸赞。 直到牛奶见底，安迪才找了个借口离开。 后来，两人经常聚在小镇的咖啡馆闲聊，只是每次趁着莎莉亚不注意的时候，安迪都会将纸张包裹的白色粉末倒进莎莉亚的杯子里。 再后来，艾琳娜出生，莎莉亚和路易夫妇因为意外去世。 有谣传说艾琳娜是不祥之人，是她造成了莎莉亚夫妇的死亡。 镇上的人们开始疏远艾琳娜，直到她在某一天完全消失，也没有人在意。 艾琳娜被教会的人抓了起来。 她被绑在十字架上，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滴落。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艾琳娜艰难睁开眼睛。 面前每一个黑袍人的面孔，她都熟悉。 可那些视线，无处不在的视线，带着恶意与兴奋的视线，却让她难受的反胃。 如果……真的像是妈妈所说，她有四个一模一样的姐妹…… 她想起爸爸告诫她，要在妈妈面前装作自己和另外的四个艾琳很熟悉，即使她看不到…… 爸爸还找了四个身形和她相似的女孩，她们穿着一样的校服，站在操场上，留下一张照片。 只不过脸被划掉。 除去这点，那张照片还真像是五胞胎…… 艾琳娜耳边响起那些人的祝词，她的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 如果……真的有……四个…… 她一定要……杀了这些人，不，让他们留在满是怪物的世界中，享受永世的折磨…… 小镇上特有的警报声响起。 艾琳娜再也没了气息，她脑袋贴着胸口，像是一个坏掉的玩偶。 地上浸满血液的阵法发出淡淡白色微光，会长无神的眼中此刻充满了偏执与疯狂。 他从黑袍下拿出自己的匕首，随手扎在身侧人的喉间。 血液喷洒而出，安迪不可置信地捂着喉咙痛苦倒地。 她在地上挣扎着，眼睛死死盯着中年男人的脸颊。 没有一个人来扶起她，也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流露出伤心的神色。 没过多久，安迪彻底死去。 会长蹲下身探了探她鼻息，确认死亡之后才从阵法的凹槽中捧起鲜血灌进安迪嘴中。 原本没了气息的女人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开始抑制不住自身激动，尖叫着、热泪盈眶拥抱着。 大家都在欢呼，没有人在乎十字架上冰冷的尸体。 会长高举双手，“吾主！赐予了我们永生！”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开始扑向血池。 他们疯狂朝自己嘴里捧进鲜血，仿佛那是人间佳酿。 第175 章 头发和你 有人瘫倒在血池旁边，满手满嘴都是鲜血，像是一只饕足的野兽。 他兴奋地举起自己双手，不停观察着自己身上可能会出现的异变。 还没等到结果，身侧却直挺挺倒下一个人来。 扑通一声闷响，淹没在拥挤又吵闹的人声中。 靠得最近那人转身，推了推摔倒的人。 黑袍的帽檐滑落，露出那人棕色的头发来。 是安迪！ 一条条红色的血管从她脖子延伸到脸颊上方，并且还在不断生长着。 像是头发丝一样细长，呈蛇形蜿蜒。 安迪瞪大双眼，朝着那人伸出自己双手，似乎是在求救。 “——啊啊啊啊！” 最先发现她的那个男人尖叫起来，躲进人群中。 这一声唤醒了沉醉在长生梦里的信徒们，他们纷纷将视线落在安迪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惶恐与害怕。 “会……会长，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人询问。 还没等会长说些什么，礼堂外的天忽然之间暗了下来。 尖叫声与不安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尚存一丝冷静的人将礼堂的蜡烛点亮，人们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况。 “下雪？在下雪？！” “不对，你看那些……在移动的东西……” 黑暗之中，隔着窗户向外望去，能够看见漫天的白色灰烬，还有学校外逐渐逼近的阴影。 “嘻嘻嘻，你们都要死咯！” 艾琳娜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这让全趴在窗户边观察外面的人们惊恐地转过头去，只见在蜡烛摇晃的阴影下，有一团像是水波纹一样的东西在缓缓蠕动着。 紧接着，另外一处角落再次传来艾琳娜的声音。 第211章 这次，她在哭。 “呜呜呜，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呜呜呜……” 那里的阴影下，也有着蠕动的水波纹。 再然后，另一处相隔不远的阴影下，艾琳娜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们就该死！全都该死！” “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害怕呀！不过……我还蛮喜欢的！嘻嘻嘻……” 四个声音开始喋喋不休说着不同的话。 有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已经推开门跑出了礼堂。 他们就像是领头羊，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其余人也跟着争先恐后往外跑。 只有会长一人站在礼堂中央。 他双眼无神，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阴影下的水波纹逐渐变成人形，四个和艾琳娜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出现在礼堂。 她们趴在窗户前，看着那些跑出学校的人被怪物杀死，然后心满意足笑了起来。 就连那个哭丧着脸的艾琳娜，也尽力勾起了嘴角。 “全死了呢，真不经杀。” 艾琳卡叹口气。 艾琳什笑起来，指着礼堂中央的会长，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她们又开始笑起来，少女的声音清亮又悦耳。 落在会长耳里却像魔鬼低吟。 艾琳斯站在他身后，一脚踹到膝窝，男人吃痛，跪倒在地。 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祈求吾主保佑。 这让女孩们的笑声愈发放肆。 你看，他在害怕，他在奢望谁能来保护他。 悠长的警报声响起，天色逐渐变亮。 她们抬头，望着升起的太阳，下一秒便消失不见，好像那些白色的灰烬。 空荡荡的礼堂中，那面十字架上，绑着的尸体变成了会长。 他终将死在了自己的恶果中，用肮脏的血液，玷污了主的阵法。 梦境结束，尹朝也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守在他窗前的尹芮。 “……尹芮？你，你怎么来了？” 尹朝想要坐起身，却被尹芮一把按回床上。 “先别动，受伤了呢。” 尹芮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父亲，照顾自己受伤瘫痪在床的大儿子。 可是…… 尹朝在被窝中动了动自己手脚，利索的不能再利索。 他转头，看见拘谨着坐在一边的欧意斯。 对方在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眼睛变得亮起来，让人难以忽视。 “那小子在这个世界话都不会说？” 尹芮忽然凑近他，小声说道。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十分丰富，“你说什么，你说的那小子……是午夜？” “除了他，你还有谁？”尹芮忽然变得不正经起来。 尹朝无语了片刻，接着问。 “他和午夜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两者本身就有联系？” 尹芮终于正经起来。 他眼底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坐直身体，挥手扫了扫尹朝肩膀，从上面取下一根乌黑的头发。 “就像你的头发和你，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只不过呈现的方式并不一样。” 第176 章 双生花 话说的很直白，尹朝大概听明白了。 他还想问问那个白发女人的事情，端着热汤从门外走进来的商屹打断了他的思绪。 尹朝刚想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好接过商屹手里的热汤，没成想商屹直接将手中的碗递到了尹芮嘴边。 “……” 他甚至没有看自己儿子一眼。 尹朝内心叹气，这该死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忽然，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时只看见欧意斯离开的背影。 没一会儿，欧意斯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浓汤站在床前。 眼睛亮晶晶，像是一只叼着玩具祈求夸奖的毛绒小狗。 尹芮偏过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欧意斯，然后抬眼看向商屹。 “你瞧，人家还知道拿个汤勺……” 商屹勾勾嘴角，吹起尹芮额前碎发，“帮我拿下碗。” 两人实在腻歪，尹朝索性转头不看。 等到填满了肚子，尹朝心安理得坐在床上让欧意斯擦嘴，商屹却把他叫出了门。 尹朝有些好奇，商屹和欧意斯怎么都不像有事要商量的感觉。 “你知道，双生花吗？” 尹芮的声音响起，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他注意力。 思索片刻后，他斟酌出口，“一个花朵有两个花蒂，它们在一根主枝上开出两朵花，共同长出花蕾，共同绽放花朵……” 尹芮点头，“没错……玉兰和桃花，本是双生花……” 他的声音绵长又温润，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第一次见到双生花，是在某一个快要崩塌的世界。 那里漫天飘雪，却酷热难耐。 极端又不符合常理的环境，使得地表尚还活着的生物极度匮乏。 如果没有生命存在，那这个世界将毫无意义。 它会慢慢陨灭在千千万万的小世界中，成为一粒随时都会消散的尘埃。 正当我和商屹都在心中为它默默划上一个必定的结局时…… 我们在风雪中央，极炎之地的中心，看到一株屹立的枝丫。 第212章 好像寒冷和炎热都在为它们绕行，干枯的枝丫上，长着一株双生花。 象征着两种极端天气……” 说到这里时，门外的商屹和欧意斯走了进来。 尹朝上下扫了一遍欧意斯，虽然他觉得商屹并不像是会亲自动手的人，但不能低估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爱。 幸好，欧意斯手脚完整。 只是整个人的气质有些变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 尹芮继续讲起来。 “那两朵花实在美丽，太像是一件艺术品。 所以我和商屹时常会去往那个世界观察它们的生长情况。 直到有一天，我在其余世界拖延了些时间，让商屹独自帮我照看花朵……” 尹朝察觉到尹芮急速转弯的语气，还有眼里闪过的几分愤怒。 他大概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商屹身上。”尹芮继续道。 “它们以为一方不在，会大大削弱实力，从而将商屹吞噬。 很可惜……算盘打错了。 但也不可否认，它们十分会隐藏自己的气息，这也让我们有些轻敌。 那次，商屹确实受了点小伤。 也让双生花得了些好处。” 所以，自那以后，尹芮便一直在世界中追寻它们的踪迹。 商屹坐回尹芮身边，将手搭上他腰，低头看向对方，眼里满是暗爽。 尹朝有些无语，本来他也有点生气来着。 但看见商屹这表情，对于尹芮口中说的受了点小伤，他保持有待考证的态度。 “所以，我在前一个副本中杀死的桃花妖，是双生花的一株？” 尹芮点头，“没想到它们藏了这么多年，还是死在我儿子手上。” 说着，他移动位置将尹朝抱在怀里。 第177 章 只有你 忽如其来的父爱让尹朝有些窒息。 他奋力从尹芮怀抱里夹缝求生，咕哝着问，“那玩家被困在副本世界，是玉兰花做的？” 尹芮放开他，目光却看向窗外。 纷纷扬扬的灰烬堆积在建筑物上，像是当年那个大雪纷飞的世界。 “他们将天赋异禀的孩子献祭给恶魔，诞生于杀戮的妖精，只信奉杀戮。 当然，也为它忠实的信徒带来了杀戮。 火山喷发之后，小镇归于死寂。 只有那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创造出的平行世界还在，她在死寂中复活，成为了困住所有人的牢笼。” 尹朝歪歪头，“所以是艾琳娜，困住了玩家。” 尹芮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惋惜。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没有生命体存在的世界，它将毫无意义。” 所以艾琳娜为了挽留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她选择将玩家困住。 可这明明是带给她无尽苦难的世界，她死在他人的折磨之下，就连双亲也命丧他人之手。 尹朝想不通，留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阵大风刮过，他似乎在窗外看到了一头黑发的艾琳娜。 她漆黑的眼瞳仿佛一滩沉寂已久的死水，吸收着周围光线。 尹芮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他拍拍尹朝肩膀，将他唤回神。 “我和商屹可以去解决双生花，但将其余玩家带出副本这件事，只有你能完成。” 尹朝将目光收回，转头看向尹芮。 对方眼里带着几分骄傲与欣慰。 “你是我见过的，迄今为止，共情能力最为强大的神。 亲爱的儿子，你从来不是情感缺失…… 你只是太过敏感，太容易受到伤害，而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罢了……” 他说。 话音刚落，小镇上空的警报声开始响起。 尹芮和商屹就这样在尹朝眼前一点点消失，当然，临到最后尹芮才和他挥了挥手。 这次，重叠的平行世界里并没有怪物。 那些怪物就好像艾琳娜的执念，被人看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尹朝和欧意斯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半空中缀着一轮昏黄的夕阳。 他刚想说些什么，对讲机忽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喂喂喂！人呢人呢！” 是028的声音。 尹朝拿起对讲机，按下接听键，“能听见，你人在哪？” 刚放下拿着对讲机的手，身后便传来028不耐烦的抱怨声。 “你前几次去哪儿了？我怎么用对讲机也联系不到你？” 尹朝转身，看见028整个人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就连手中的对讲机也掉落在地。 他好像很慌张，又带着几分尽力压制的恐惧。 “你……你怎么来了……” 他一点点后退，伸出手指着尹朝身边的欧意斯，然后趁着两人都没注意，跑得不见人影。 欧意斯有些懵懂得摊摊手，似乎对此毫不理解。 尹朝也没说什么，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这孩子脑子有问题，习惯就好。” 经过这茬，两人决定先去学校看看。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在街道旁的绿化带里碰见了蹲在里面的艾琳娜。 她整个人身上只有黑白两色，蹲在绿化带里，睁着漆黑的眼瞳看着路过的人。 这样的场景如果发生在现实世界中，很容易将人吓得窒息。 第213章 但尹朝不同，他甚至笑起来，像对待隔壁走失的小孩，温柔抚摸着女孩头颅。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女孩仰起头，看着他双眼，却没有回答问题。 “那我就叫你艾琳娜吧。” 尹朝自顾自说起来，“你知道那些玩家在哪里吗？” 忽然，艾琳娜站起身，她手指着两人身后，眼里堆积着散不了的乌云。 两人在同一时间回头，可身后除了空旷的街道，并没有任何东西。 等到他们再次看向艾琳娜，她已经消失在原地。 尹朝有些错愕，他不明白这一举动的意思。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喂！你在干嘛呢，在看什么？” 这个声音尹朝很熟悉，是月影的。 他再次转头时，身后已经变成人来人往的游乐场，只是行人都没有脸颊，仿佛梦中不相干的路人甲。 月影穿着水蓝色的吊带小裙子，全然不像她平时成熟的形象。 她拿着两个冰淇淋球，笑着仰起头，看向身侧背对着两人的男子。 “怎么，和我出来玩还想着谁啊？” 尹朝从未见过如此娇俏鲜活的月影，但其实她本人也不过二十多岁。 身侧男子抬起手，接过她手中的冰淇淋，故意弯腰低头，“想知道吗……只需……” 话还没说完，便被月影推开。 两人打打闹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拥挤的人群中，俨然成为了镜头的主角。 第178 章 这是天赋 尹朝眼睫微动，“白谈……” 他说的很小声，上下嘴唇轻轻触碰吐出，眼里却带着淡淡的惋惜。 正当尹朝出神这片刻，身侧没有脸的行人忽然撞到他肩膀。 富有存在感的撞击力度使得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欧意斯伸出手扶住他后腰。 站稳后，尹朝表情中带着些许的诧异。 婻諷　　他抬起头，环顾头顶的高楼大厦。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太令人惊叹了……” 如果说将副本之中的幻境分为基础、中级和高阶。 那些如梦似幻，像是梦境一般摸不见看得着，只能蒙蔽双眼不能造成实质伤害的，归为基础。 而那些重现记忆，或者创造新的记忆，并且能够因为曾经的过往而受到切实伤害的，归为中级。 幻境，都是基于创造者本身的认知，或者入幻境之人所拥有的认知创造而出。 而眼前的世界，虚幻又真实，宛如造物主创造出的一个新世界。 这，归为高级。 他想起莎莉亚的记忆中，那个白袍老者说的话。 ——“记住，闭上眼睛时，禁止想象。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你的幻想中，成真。” 艾琳娜完全继承了莎莉亚的天赋。 欧意斯拉拉尹朝衣袖，避开了迎面撞上来的行人。 对方顺势歪头看向了他，少年青涩的脸庞上，点缀着一双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眼睛，虽然形状和瞳色一样。 “我有说过吗，欧意斯和午夜，其实很不一样。” 见自己被拆穿，欧意斯眼里的笑意更浓。 他勾勾嘴角，认真道，“主神告诉我，如果变成午夜，我的力量会更强…… 但我会从欧意斯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无异于自杀。” 在主神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并没有片刻的犹豫，于他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尹朝还要重要。 即使是让他成为另外一个人，他所拥有的整个人格和记忆，只是那个人脑海中的一段落。 矛盾又面临着风险。 尹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只有下垂的眼角能够诉说情绪。 “为了不让我为欧意斯的转变而担心，所以选择了隐瞒？” 他问。 午夜乖乖点头，幽怨又委屈的控诉，“你们相处这么久，万一你爱上了他……忽然转变，岂不是很伤心？” 尹朝都快被午夜这副样子给气笑了。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追着月影和白谈的方向往前走。 走了两步似乎又有些压不下怒气，转过头撇着嘴角看向午夜。 “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他那么特殊？怎么不去照照镜子？” 说完不等午夜解释，大步向前拉开距离。 身侧的玻璃橱窗挂着精致又华丽的钻石项链，午夜侧头，看见映在上面的脸庞。 那是和自己相差无几的长相，只是略显青涩。 心中激动和酸涩的情绪相互碰撞，使得他面上呈现出不哭不笑的表情。 最后完全被激动取代，午夜笑起来，追上尹朝。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耳边传来欢快的音乐声。 两人抬头，不远处是一座规模庞大的游乐园。 笑声、谈话声和音乐声交杂，这让说话之人得十分贴近才能听清内容。 第179 章 小屁孩 尹朝看见月影和白谈站在游乐园门口。 两人凑得很近，暧昧的因子在这欢快的氛围中蔓延开来。 他忽然大喊，“月影！” 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算很明显，但在他喊出名字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骤然安静。 他的喊声像是呼唤，被放大了无数倍。 第214章 四周来往的人群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录像带，进入了完全静止的空间。 尹朝眨眨眼睛，又喊了一声，“月影，我知道你能听见。” 他一步步靠近两人，直到距离足够近。 “你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 尹朝继续说，“别再自欺欺人了。” 这一下，月影的背影微晃，她红着眼眶转过身来。 见识过玫瑰张扬又艳丽的时刻，看它被风雨摧残的几近凋零时，没有人会忍住不为其喟叹。 “我跟你出去。” 月影平静地说。 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刻，已经在心底做了许多次准备。 入梦不难，清醒也不难。 但清醒着入梦，对于有着执念的人来说，是一种不见血的折磨。 这个虚构的世界开始在几人身后出现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黑洞，应该就是所谓的出口。 只有幻境中的人放下执念，才会开启。 月影朝着出口走去，走在两人前面。 但从她决绝的背影不难看出那些细小的，擦拭眼泪的动作。 就在她快要踏出黑洞的前一瞬间，尹朝忽然转头，看向白谈所在的位置。 本质上他也是幻境中的一部分，所以当这个世界被暂停时，他也会跟着被暂停。 但此时，尹朝看见，白谈变换了动作。 他同样转过了身，远远眺望着三人所在的方向。 那张和白谈一模一样的脸庞上，是说不清的表情。 像是忧伤，又像是祝福。 好像在说，“再见，愿你今后无忧。” 他想起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率先听见月影询问白谈的声音，她问他在干嘛，在看什么。 所以，率先发现二人存在的，是白谈。 那他还能算是真正的白谈吗？ 尹朝想要叫住月影，可是那个白谈似乎预知了他的想法。 他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微笑着放在唇边。 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 直到三人出了黑洞，尹朝也没再提起。 他也说不清楚，或许爱本身无解。 回到小镇的大街上，月影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看了眼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下一个世界，迷失之人不允许别人擅自踏足。” 月影落下预言。 然而下一秒，尹朝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世界再一次被摧毁、重组，尹朝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西装一丝不苟的小人。 “你是谁？” 小屁孩仰着头，颐指气使的询问。 尹朝莫名有些不爽，垂眸看向他，故意摆出一副蔑视又邪恶的模样。 吓唬道，“我是来自地狱的邪神，杀人不眨眼。” 小屁孩果然愣在了原地。 只不过眼里崇拜的光芒越来越甚，这似乎有些不按剧情的发展来走。 尹朝撇嘴，仔细观察着小屁孩的五官。 这才发现，这小孩长得很像万俟新司。 是他小时候？ 拐角处的谈话声越来越近，小屁孩收起了自己兴奋的神色，反而带着几分得意坏笑。 “有人来了，你要是再不逃跑，那肯定会被保安抓起来，关进牢房，说不定……会死……” 用奶音说着这种讨人厌的话反而有种莫名的反差感。 尹朝也憋不住扬起嘴角，“我说了，我是邪神，不相信？” 小孩翻了个白眼，“cool，但我不傻。” 话音刚落，一群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拐角。 他们面色无异，笑呵呵夸赞着万俟新司，称呼他为万俟家的大少爷。 似乎眼前并没有尹朝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幕让小孩的世界观受到了十分明显的冲击，他扯住最前面一人的衣摆询问。 “叔叔，你看见我背后的人了吗？” 男子笑起来，应和道，“看见了，瞧这大胡子。” 说完，便指着走廊上挂的画像笑起来。 尹朝换了个姿势，靠在墙边，得意洋洋地抱胸。 “看吧，除了你，没人能看见我。” 第180 章 灭口 他说着如此离奇的话，那群大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年仅几岁的孩童瞬间对他肃然起敬。 等到人走光了，小孩才克制又激动地仰望着尹朝，“你真的是邪神！？” “当然，童叟无欺。” 说着，尹朝站直身体，弯下腰，平视着询问他，“万俟新司？” “是我！” 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甚至昂着胸脯站的仿佛上台领奖一般。 尹朝看着面前听话的小孩，从他兴奋的眉眼之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执念。 可按照规律来说，这个世界能够困住万俟新司，并不是毫无逻辑的。 正当他思考着要怎样从小孩口中套话时，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刺耳的枪响。 尖叫声和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接踵而至。 就连一直装着大人的小屁孩也被吓了一跳，死死抓着尹朝裤腿，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水珠。 尹朝将他抱起，拍拍小万俟新司的背。 “别害怕，忘了吗，我是邪神。” 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万俟新司抬起头来，磕磕巴巴回复，“快，新知，新知还在外面！我弟弟，我弟弟还在外面！” 第215章 尹朝点头，拿出自己的长杆灯，点燃。 红色光芒亮起，照的万俟新司小脸红扑扑的。 他眼里再次闪着亮光，小嘴也微微翘起，这样的表情是属于孩童最高的崇敬。 整条走廊上空无一人，尹朝一步步踏在铺着的红地毯上，步子并没有很急，速度却也不慢。 出了走廊之后是一个华灯璀璨的大厅，走廊位于二楼，可以很直观的将整个大厅全貌看清。 场上唯一站着的只有三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枪，四处搜寻尚有可能存活的人。 “是王叔！” 万俟新司瞪大眼睛，里面闪着些许的不敢相信。 看来这三个穿西装的人，是他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人。 尹朝象征性地拍拍他肩膀，继续往楼下走去。 其中一个有着大胡子的西装男从两人面前走过。 这一刻，尹朝能感受到怀中小孩发抖的身躯，还有抓紧他肩膀衣服的力度。 “别怕。” 尹朝贴近小孩胖嘟嘟的脸颊，小声又温柔的说着。 果然，大胡子面对两人就像是面对一团空气，目不斜视的错过开来。 尹朝向前走了两步，看见一个穿着华贵晚礼服的女子，她俯躺在地上，背后的枪伤还在源源不断流着鲜血。 “是……妈妈……她死了，爸爸也是。” 万俟新司喃喃，大大的眼神空洞又麻木。 尹朝没打算过多停留，还得去找万俟新知。 就在他们即将动身，继续往前走时，微弱的咳嗽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当然，也吸引了场上三名西装男的注意。 大胡子朝着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他们便举起枪毫不犹豫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扫射。 灭口的心思显而易见。 密集的子弹将地板和那些精美的雕刻打穿，唯独在碰到长杆灯的光芒时仿佛被吸收了一般。 三人目瞪口呆，不信邪的又朝着尹朝所在的方位开了好几枪。 无一例外。 “怎……怎么回事？撞鬼了？” 一人瑟缩着后退，另一人冲他屁股踹了一脚。 “怂蛋！怕什么！” 说完这句，他开始拿着枪往前走。 尹朝放下怀中抱着的万俟新司，将长杆灯递给他端着。 然后径直走出了结界范围。 这次，三个人都看见了尹朝。 面对忽然出现的大活人，他们很是震惊，随即是大胡子的质问。 “你是谁？” 尹朝歪歪头，笑的很温和，却让大胡子浑身凉了个透。 他不疾不徐吐出一句话，“死人，不需要了解那么多。” 第 181章 神明不愿 万俟新司低头扒着母亲俯躺的尸体，在沾满血点的晚礼裙下发现一双带着温度的小手。 他认识这双手的主人，是他的弟弟万俟新知。 稚嫩的脸颊挂上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万俟新司转头想要向尹朝寻求帮助。 他当然知道邪神很强，但是仅仅过去不到十秒的时间。 场上的三个西装男已经七窍流血饮弹而死。 尹朝站在尸体中间，歪歪头，眉尾小幅度提起。 说实话，他刚刚一点没有出手，这几个人就先一步死去。 直到转身看见小万俟新司亮晶晶的眼眸，尹朝才将挑起的眉尾放下。 还记得万俟新司的称号吗——“棋手”。 擅长操纵和谋略，心理博弈，控制你的身体，让你沦为他手下棋子。 无论外貌和记忆如何改变，刻印在骨髓的天赋是不会轻易磨灭的。 尹朝头顶映照着水晶吊灯落下的斑驳光芒，晃人又耀眼。 他一步步朝着万俟新司走来，眼里带着深不见底的情绪，弯下腰询问。 “找到你弟弟了？” 万俟新司点点头，指了指身后。 凭他现在的力气，不足以搬开一具成年女尸。 尹朝会意，半蹲下来，将女尸翻过身抱起，轻轻放在一边。 果然，一张和万俟新司相差无几的小脸紧闭双眸躺在地上。 幸好，他安然无恙，看起来只是晕了过去。 刚刚还眉头紧皱的小孩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细细擦拭弟弟沾了血滴的脸庞，本该是温情的画面，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细思极恐。 “我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您敢相信，有着百年之久历史的万俟家族，竟然在一天之内……几近灭口？” 尹朝被勾起了好奇心，吹灭长杆灯，靠坐在长桌前。 可还没等他说话，宴会厅紧闭的大门被一群黑衣人踹开。 他们有序在门两侧列队，中间进来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为首老者的五官和长大之后的万俟新司十分相像，只是他脸上有着一条狭长又狰狞的刀疤，眼珠浑浊阴翳。 “白发人送黑发人，很及时。” 万俟新司站起身，直面老者，说着模棱两可又意味深长的话。 在看到浑身干净，眼神坚定，散发着明显不属于孩童气质的小孩时，老者的表情明显崩了一瞬。 “您来的真及时，爷爷。” 万俟新司笑着，礼貌中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雀跃。 这很符合世家大族中教养出来的孩子，要是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并非惨死的尸体，就更符合了。 第216章 刀疤老者嘴角抽搐，眼底流露出一抹愠怒。 还是身后跟着的一个穿白西装的老头率先冲到万俟新司面前询问是否受伤。 “没事吧小司，有哪里不舒服？受伤了吗？” 另外几个老者也都围了上来，尹朝数了数，将近一半。 情况已经很明了，儿子势力越发强大，父亲不满，里通外合杀人灭口。 为的就是名正言顺，让这一半手握资源的老者听命于他。 万俟新司摇摇头，指了指地上的万俟新知，立刻就有老头将昏迷的万俟新知抱起送去医院。 就连中途保镖想要接过，都被拒绝。 后来的画面闪过十分迅速。 万俟新司被接到白西装老者的家里暂住，他对于人心的操控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再加上万俟新知与他相辅相成，有着看透人心的本领。 让刀疤老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 距离杀死自己的儿子还不到十年，他再次将黑手伸向了自己的亲孙子。 只不过今非昔比，这两个继承着他血脉的孩子，早已隐忍多年。 就像两头躲在暗处的狼崽，体型虽小，但牙齿锋利。 直到自己派出去的杀手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自己额前时，刀疤老者才幡然醒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当时怎么会那么凑巧，就是留下了你们两个种？” 他疯癫笑起来，被压着跪在地上，死死盯住暗处两个单薄的身影。 万俟新司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老者。 “我本该必死无疑。” 他说完这句话，停顿片刻，看向尹朝所在的位置。 自从小时候救了他一命后，他总是能看见邪神出现在周边。 他抱着手，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一个与此无关的旁观者。 他再也不能和邪神交流，但忠实的信徒永远会恪守规矩。 神，只该高高在上的接受景仰。 “我本该必死无疑……” 万俟新司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可是神明不愿。” 说完，他拔出腰间别着的手枪，亲自杀死了始作俑者。 第182 章 他在等我找来 粘稠的血液顺着刀疤老者狰狞又崎岖的面部流下。 啪嗒，落在地上。 就连两侧的杀手都被这毫无征兆的举动吓了一跳，幸好过硬的专业素质没有让他们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昏暗的光线落在万俟新司脸上，像是一层面纱。 没有人能够清楚这位年纪轻轻便扬名立万的少年人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就像当年刀疤老者安排的那场屠杀，没有人知道年幼的两兄弟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人说是运气使然，但这未免有些牵强。 于是大多数人相信了另外一个说法，源自万俟新司亲口而出。 神明不愿，是神明的保佑。 落在他脸上的光线一点点增强，这让两名杀手将他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只有微小的变化，却让人感受到极致的疯癫。 紧接着，万俟新司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笑容，他朝着一婻諷个无人的角落鞠躬。 “恕我眼拙，邪神大人，我早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认出您来。” 身后的万俟新知毫不知情，但也跟着弯下腰来。 杀手们这下终于感受到了来自道上相传的关于万俟家族继承人的谣言来。 他们甚至觉得就连屋内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那个漆黑又空旷的角落，似乎真的有什么人在凝视着他们。 忽然，几声枪响过后，杀手们砰然倒地。 万俟新司撩起衣摆，擦干净手上的枪管。 “抱歉大人，有几只不懂礼数的小虫子。” 尹朝勾起嘴角，看见他身后逐渐变大的黑色空洞，知道他已经自己打破执念。 他微微仰头，向万俟新司投去赞许的目光，“走吧，还有人在等着我们。” 他们跨过流淌在地的血液，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着黑洞走去。 出了黑洞后，熟悉的街道上站着焦急等候的几人。 月影、欧意斯，还有……鼻青脸肿的028？ 尹朝一言难尽的看着028，“你……” 然后将目光转向套着欧意斯外壳的午夜，要解释的意思十分明显。 欧意斯摊摊手，眼珠子朝左侧转动。 而他左侧，站着的是月影。 尹朝对上月影愠怒的双眸，快速眨了眨眼睛。 “是我打的，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冥王。” 说着，她转身看向028，语气认真又带着失望，“你应该庆幸，我打不过你，我也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最后三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也带着让人不容轻视的决心。 028没有反驳，他将头垂下，用额前发丝挡住那双漆黑的眼睛。 尽管他做出一副认错的态度，但尹朝知道，028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他那些浮于表面的伤，都只是在做给他看。 “你看，我没有还手，我很听话。” 他好像，很害怕自己不再认同他。 四位进入副本的玩家被一一解救出来，空旷街道上的磁场开始变化。 在方才的小插曲完毕之后，四周开始接二连三出现了大小不一的黑洞。 第217章 在场的人可以从中窥见那些被困住之人所创造出的世界。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艾琳娜不知困住了多少玩家。 尹朝漫不经心扫过每一个黑洞，忽然，在身侧一个距离自己极近的黑洞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黑色顺直的长发随意散在脑后，他背对着黑洞，坐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眺望着远方。 像在看风景，又像是在发呆。 尹朝凑近了，想要看的仔细一些。 不料，黑洞中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兀的转过身来。 他清秀白皙的脸上喷溅着鲜红的血液，就连鬓角碎发也被打湿，眼睫下垂，没有过多的表情。 右手边立着一把漆黑的，像是刚从血池取出的长刀。 目之所及，尸山血海。 但更为让人心悸的，是少女对于这一切淡漠又疏离的眼神。 尹朝记得这个背景，是洛凌跃记忆里孤儿院的那个小木屋前，是王忍死去洛凌跃诞生的地方。 他还以为能够困住洛凌跃的，会是他内心渴望的家庭和亲婻諷人。 这个想法在出现的瞬间，就被洛凌跃变换的表情打碎。 他似乎能够从黑洞之中看见尹朝，那双淡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洛凌跃从尸堆上站起来，拔出自己的长刀，一点点朝着黑洞、朝着尹朝所在的地方走来。 然后毫不犹豫的，在没有任何人指引的状态下，踏出了由执念所幻化的世界。 在他从黑洞中出来的那一刻，身上沾染的鲜血，也都一点点消失不见。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他说。 尹朝笑着，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看，他就知道，那些所经历的痛苦，一点也困不住洛凌跃。 他只是在等自己找来…… 第183 章 他死于 只是黑洞中其余被困住的玩家，处境就没那么乐观了。 即使进入世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放下心中执念的。 尹朝松开抱着洛凌跃的手，他又看到了熟悉的人。 这些黑洞好像知道自己认识他们似的，刷新在了他的身边。 沙尘漫天的世界中，白叙和金梓躲在高墙后面，他们面前，是一个男人的残肢断臂。 恰好，那个男人尹朝也认识。 是赵清。 事到如今，尹朝才发觉，金梓所在的那个世界好像处处都是漏洞。 要说是平行世界，更不如说是其中一个由黑洞连接的幻境。 所以在那个世界中，本该死去的赵清能够无限次的复活。 那不是因为十字架，也不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法阵。 只是因为，那是金梓创造的世界，一个拥有赵清的世界。 金梓被困在了赵清死去的那片贫瘠之地。 她不断地幻想，那个杀死自己爱人的世界会是什么样，怪物、飞沙、还有被烘烤的大地…… 一切都是经由她的幻想而来，包括一次次死在她眼前的赵清。 尹朝指了指面前的黑洞，告诉其余人自己要进去。 他看见午夜点了头，便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白叙背靠着高墙，长时间的缺水加上饥饿，使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自从上次警报声响起尹朝消失之后，他再也没能走出这个世界。 或许…… 白叙想到些什么，转头看向身侧的金梓。 她比自己还要憔悴的多。 赵清一次次的死去对她打击太大，没有人能够接受爱人在眼前不停地死去。 总有一天会疯的，更何况是金梓这样执着的人。 “没事吧？” 白叙询问道，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丝鲜血，被白叙用舌尖舔去。 口腔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渐渐被分泌的唾液稀释，剩下淡淡咸味。 金梓摇头，目光落在近处的尸体上。 白叙有些怀疑。 但自己同样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便没有多问，只能暗自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这个世界没有了食物，那之前是为什么会有呢？ 白叙看着天上泛着不正常白光的太阳，有些想不通。 他没有时间概念，但是这里日夜更替过去了十多天。 身体里的水分和能量在缓缓流失，伴随着日夜更迭。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在一马平川的干旱地中，听得久了，像是鬼哭狼嚎的冤魂。 又一阵风吹来，卷起漫天沙尘。 白叙只感觉自己在那些纷纷扬扬的沙尘中看见了一个人影。 “尹……朝……” 他下意识喃喃。 直到风止沙停，人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白叙才彻底瞪大了眼睛，“尹朝！” 尹朝点点头，皱起眉头拍了拍衣角沾染的白沙。 “你怎么来了？”白叙扶着高墙站起来，“警报声没响啊？” 尹朝停下动作，将目光落在他身侧的金梓身上。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就连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就好像……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精神病人。 那种几近崩溃、深陷绝望的模样。 白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怎么了？” 他问。 第218章 尹朝没有说话，转而抬头看向天上散发着白光的太阳。 直到太阳刺眼的光芒使得他微微将眼睛眯起。 “你应该也发现了。” 他没有明说这个你是谁，但白叙知道，这是在和他对话。 “我想……这个世界的一些……存在，和金梓有关？” 白叙不确定道。 尹朝笑起来，慢慢走近两人，眼里带着一些赞许，“很聪明，是这样没错，这是她创造的世界，也是困住她的牢笼。”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白叙询问。 尹朝给了他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然后蹲下身，和金梓齐平，歪着头打量着她无神的双眸。 如果创造者的精神世界崩塌…… 正这么想着，白叙的喊声将他的思绪吸引过来。 “快看！那……那是什么？” 尹朝朝着白叙所指的地方看去，远处的天边，是散发着浓烟的火焰。 如果创造者的精神世界崩塌，那么世界，也会随之崩塌。 高高的火焰有着吞噬天地万物的架势，速度很快，眨眼之间便与三人拉近了许多距离。 “是火焰……” 这时，对外界一直都没做出反应的金梓忽然开口。 “我看到了，他死于火焰……” 她目视前方，似乎眼前是另外一个世界。 “不！不！是寒冷！他死于寒冷！” 霎那间，地面被冻结，天上飘下了雪花。 “不！是怪物！是长着巨大口器的怪物！还有，还有浑身溃烂，长满锋利触手的怪物……” 话音刚落，一群各式各样，庞大又凶恶的怪物出现。 金梓开始尖叫起来，蹲在地上不停哭泣着。 第 184章 成为，最后活下来的人 眼看怪物越来越接近，周身的温度也在不停下降。 尹朝皱起眉头，看了眼来时的黑洞。 黑洞悬浮在半空，只剩下指尖大小。 只有世界的创造者走出执念，才能打开黑洞。 可若是她永远也走不出执念呢？ 尹朝有些担忧的叹了一口气，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负责将人带走。 至于黑洞…… 他打了一个响指，一股由未知力量形成的飓风在他指尖跳跃。 黑洞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裂，从指尖大小渐渐变到足够一人通行。 尹朝先一步走到黑洞前，他本想等着白叙一起。 但他背对着身后之人，在门口驻足良久，却没见对方有任何反应。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怪物粗重的喘气声，这些细微又丝毫不能忽视的动静在他耳边回旋，越来越响亮。 尹朝转身，看见一脸悲怆的白叙。 他望着金梓，似乎在与内心的自己做着纠缠。 “没用的，你救不了她，她只能在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慢慢等待毁灭。” 尹朝直言。 这话似乎给了白叙一些心理安慰，他将目光从金梓身上移开。 “我听她讲起过和赵清的故事，在某个宁静的夜晚…… 似乎漆黑的夜空也因为她的好心情而变得有些朦胧。 她说，他们是现实世界中芸芸众生下的一员。 和谐的家庭、稳定的工作、相依的爱人…… 或许因为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磨难，也没见识过人性中丑恶的一面。 在第一次进入副本世界时，她差点被人骗到死在怪物手下。 她说她那段时间不止一次有过轻生的念头，支撑她活下去的是赵清…… 或许……没有进入副本世界…… 她本应该幸福安康生活下去的，和赵清一起。” 白叙垂着眼，一步步走进黑洞。 尹朝站在白叙身后，直到看见他完全走出黑洞。 自己才抬脚，准备踏出去。 然而火焰烧到了黑洞面前，炙热又极寒的两股风，裹挟着飞沙和雪花扑面而来。 他停顿了些许，下意识回头。 他看见原本精神错乱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金梓，开心笑了起来。 她面前的残肢断臂，正一点点长出血肉。 他们相拥着，那些不断重组、生长的血肉与完整的金梓嵌在一起，像是森林里盘根错节的老树枝。 没人知道赵清是如何死去，但两人的爱，至死不渝。 尹朝轻叹一声，走出这个崩塌的世界。 黑洞外的那座街道，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许多人。 看到尹朝出来，欧意斯率先迎上前去。 “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问着，眼神却在白叙身上质问般的停留片刻。 责怪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叙挠挠头，苦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讲了个故事，所以有些耽搁。” 他看着眼前长着稚嫩面孔的午夜，忽然觉得这人不止脸幼稚了，人也幼稚了许多。 尹朝没注意两人之间的电光火石，他看向泛着白蓝双色的天边，心底隐隐升起一股担忧。 “是在你进黑洞之后出现的。”欧意斯接道。 “持续有一会儿了，我能感受到，是……” 他本想说是邪神和主神大人，但周围人多眼杂，况且现在的尹朝才是拥有邪神和主神身份的人。 第219章 于是话到嘴边，改了口。 “是尹芮，和商屹大人。” 尹朝点点头，眼神还落在天边，嘴上却说，“抓紧将被困的人救出来，尽力就行，不要勉强。” 大家点点头，就连从黑洞中出来，刚刚劫后余生的人都加入了救援。 似乎在这一刻，鬼怪与人类，达成了真正的两面。 天边的光越来越盛，仿佛在进行着最终决战。 黑洞的数量越来越少，街道上的人数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讯息，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内情。 终于，一阵余波袭来，卷起漫天白色灰烬，朝着众人滚滚而来。 女子刺耳又尖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人们被灰烬糊住的双眼。 尹朝只感觉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有人在风中失声大笑。 “双生本是遗憾……” 他听见商屹在风中叹息，而自己像是坠入深潭。 商屹的声音蒙着水声，忽远忽近，仿佛在距他很远的岸上叹息。 “双生花开时，一花有两个花蒂。” “它们在生长时斗争不断，用深刻的伤害来表示自己的爱意。” “是极端又扭曲的爱，仿佛两个长了满身尖刺的人互相拥抱，爱的越深，拥抱的越紧。” “同样，为对方带来的伤害也越甚。” “它们感知爱意的方式，便是对方为自己带来的疼痛。” “若是忽然有一天，其中一株开了窍，察觉到这段并不正常的关系只会让自己爱的人受到越来越重的伤害……” “另外一株花却还沉浸在以往的关系中，它不明白，也不愿意接受现实，于是选择了远离。” “双生花失去其中一株，便不再叫做双生花……” 商屹的声音到这停下，尹芮清亮的笑声响起来。 “你是在和谁讲睡前故事呢？怎么，今天轮到你了？” 这句话一下将尹朝的思绪拉回从前，小时候睡不着，尹芮便不知从哪学来了经验。 说是小孩子睡觉前都要听睡前故事。 于是两人便轮换着给他讲那些怪异又荒诞的逸闻趣事。 “好久没讲过了，重拾老本行。”商屹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还说呢，孩子都丢了。” “不会丢的，听我讲完故事，很快就会回来。” 话音刚落，尹朝便清醒了过来。 那种置身于水底上下浮沉的感觉褪去。 他低头，脚下是白茫茫的雪花，落在身上能够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但那些没有接触到雪花的肌肤，犹如放在灼热的烤箱中炙烤。 尹朝忽然想起来尹芮讲的那个故事——“那里漫天飘雪，却酷热难耐。“ 这里，是双生花诞生的那个极寒与极炎交接之地。 忽然，一个白发女人伴随着风雪，犹如冰雪精灵一般，出现在尹朝面前。 她长长的白色眼睫垂下，遮挡住那双与她周身气质并不协调的眼眸。 “欢迎来到我的出生地。” 她空灵的声音自尹朝脑海中传来，本人只是轻轻站在原地，嘴巴并没有动。 “只有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生存下来的人，你才会活着出去。” “你是这个世界的，第三人。” “一般都只有两个人呢，看来，你是特殊的……” 尹朝看见她雪白的脸颊上，嘴唇微微勾起一丝不显眼的弧度。 “最后，切记，不要违背鬼怪的意志。” 说完这句后，女人消失不见。 只剩下尹朝站在原地。 第185 章 新的游戏，也是赌注 眼前是刺目的雪白，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天际，折射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强光。 周围没有很高的山，几乎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平原。 渺小的人类身处雪原中央，像是一粒尘埃。 尹朝抬起头，直视着正中央的太阳。 他想，如果自己是前两个进入世界的人，会先要做什么呢。 先躲起来，静观其变？ 还是先寻找到另外一人，杀了他？ 足够谨慎的人选择第一种，对自己实力自信且无比自负的人，会选择第二种。 但这里很大，如果开头没有将两人投放到同一地点，任由他们各自寻找的话，游戏时间战线就会被拉的很长。 但若是一开始就将两人投放到同一地点，游戏则会变得无趣。 如果，他是发布命令的人…… 尹朝猛然回神，转头看向身后。 暴风雪正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像是拥有实体的龙卷风，所有被卷进其中的东西都会被搅碎。 这就对得上了…… 如果他是发布命令的人，那么他会设计一个将所有猎物聚集在一起的东西。 就像面前的暴风雪。 尹朝歪歪头，朝着前方奔跑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雪白的风暴被甩在身后。 直到面前出现一堵透明的墙阻挡前路，才停下脚步。 尹朝思索着，将手轻轻贴在墙体上，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拉进了墙壁。 墙内的世界和墙外的雪原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眼又刺目。 风暴已经消失在视野，看来这堵墙就是为了隔绝风暴而存在。 第220章 也就是说，这里是最终的决战之地。 只不过，其余两人已经碰面，并且发生了冲突，从血迹来看，似乎还有人受伤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就连白发女人，这个决斗游戏的发起者都没能预见会有第三人的到来。 那前两个游戏参与者，更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尹朝顺着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往前走，想要寻找两人的位置。 这一幕被慢慢拉远，框在由一整块水晶制作的大屏中。 屏幕外，白发女人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闭着双眸，微微偏转头颅，靠坐在冰椅上，面向正对面的两人。 尹芮毫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似乎并没有看见白发女人挑衅一般上扬的嘴角。 “猎物游戏，开始了。” 白发女人轻轻呢喃的声音传入两人脑中。 商屹腰杆笔挺，端坐着让略带困意的尹芮靠在自己腿上。 他抬起头，看了眼水晶屏幕上透射的影像。 “猎物游戏的开始，是身处其中之人自发的成为猎物……” 无论是环境因素还是自我因素，只要身处其中之人按照所谓的规则行进下去。 那么他，会成为局中真正的猎物。 但若是不按照规则前进，则永远也走不出死亡之地。 这就是白发女人想让他们看到的死局，也是他们与白发女人的一个赌注。 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商屹微微抬起下巴，放松似的用腰背靠在身后的冰椅上。 所以他们答应了白发女人的赌约。 他现在只想看自家儿子在这所谓的死局当中，怎样突围。 画面回到那块巨大的水晶屏幕上，尹朝顺着血迹和凌乱的脚印，看到了一座小雪丘。 大概有两米多高，很适合一名成年人躲藏。 恰巧，血迹也在这里消失不见。 最后的痕迹蔓延至雪丘背面。 尹朝一步一步朝着那边走去，既不是很慢，也不是很快。 更接近于惬意的散步，每一个步子落在厚厚的积雪上，都会有嘎吱嘎吱的响声。 像是为躲藏在雪丘背后的人敲响亡命的警钟。 终于，尹朝看到了那人的全貌。 是一个背部朝上的女人，身体几乎被雪掩埋，只剩下半截头颅和凌乱的长发裸露出来。 尹朝又走近了一步，嘴里还在无声地数着数字。 在数到十的时候，被埋在雪堆里的女人忽然破冰而出，锋利的刀尖在白晃晃的太阳下冒着寒光。 尹朝后退两步，女人狼狈摔倒在地。 她很虚弱，腰腹有一道狭长的伤口，正不断渗出血来。 等到看清女人的容貌后，尹朝眼瞳颤了一瞬。 “月影？” 脑海中的名字脱口而出。 女人这才从雪地中抬起头来，或许是失血过多，她整个人十分苍白，面色看起来差的不行。 月影也有些愣住，“尹朝……怎么……怎么是，你？” 在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后，她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十分费力。 尹朝伸手去扶她，然而下一秒，那柄冒着寒光的匕首便抵在了他喉间。 月影扯着苍白又干裂的嘴角，眼里满是狡黠。 “我说，你也是，玩家之一，这场游戏不止两人，对吧？” 她说话时喘气的声音要比话声更大，像是一个疲惫至极的人。 尹朝没有躲开，也没有反击。 只是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大方承认了月影的猜想。 “我是第三人，杀了我，当然对你是有利的。” 他说的像是一个旁观者，有种坦然与自信。 僵持片刻后，月影卸力似的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那真是可惜，我有，比自己活着，更想，做的事情。” 尹朝没有读心的本领，他看着月影的表情，是喜悦又带着忧伤。 她在高兴他的到来，也在忧伤的和自己诉说别离。 第 186章 游戏结束 将月影转移到雪丘下一处避光的地方后，尹朝才细细查看了对方的伤势。 可以说，还活着纯属靠意志。 腰侧的伤口很深，几乎将整个内脏裸露出来。 空间里用来治疗的东西提取不出来，他们在这里，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完全变成了只能依靠身体数值的普通人。 月影脱下外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系在腰间。 尹朝站在一侧，只能注视着，完全插不上手。 他很担忧月影现在的状态，又深知担忧是无济于事的。 “你刚刚说的……比活着更想做的事……” 尹朝忍不住询问，但却迟迟没有把这句话说完整。 两人就这么等了片刻，还是月影先开口。 “只有你，能够完成。” 她说的很坚定，就那么躺在被血液浸染成红色的雪地上，看着尹朝的双眼。 “或许，很自私，但是你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明白，我想做什么……” 月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沉重，声音也越来越小。 “拜托你了，尹朝，拜托了……” 然后伴随着越来越微小的呼吸声，在此刻停滞。 尹朝有些迷茫的站起身来，他脑海中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月影时的场景。 第221章 和雪地里鲜艳的红一样，像是一朵妖冶的月季。 人们说，她叫月影，是奇迹小队的预言家。 如果预言是一项惊人的天赋，它带给了持有者许多次险境环生的机会。 但也带来了更多的，面对失去与必定结局时，无可奈何的悲怆。 尹朝不清楚自己在原地站了有多久，直到月影的尸体变得和飘雪一般冰凉。 这时，雪丘另一侧响起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来人似乎很是悠闲，和他当初的步伐出奇的相似。 踩雪声在尹朝身后停下，他能够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凝视。 “……尹朝？”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特有的沙哑。 尹朝转身，看见眼瞳漆黑的028。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外形的伪装，就那么咧着锋利的牙齿，看起来还有些兴奋。 尹朝笑着回复，“真巧。” 028漆黑的眼瞳高兴得眯起来，他慢慢靠近尹朝，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幸好是你，不是其他蠢货。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我是说，我们不会自相残杀的对吧。 刚刚也是这个蠢女人先动的手，我还想来看看她伤的怎么样……” 028视线越过尹朝，落在月影的尸体上。 然后毫不在乎的摊摊手啧了一声。 “死了？死的真快，人类就是脆弱。” 说完这句话，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尹朝的表情。 对方始终保持着微笑，028从来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我们……不会自相残杀的，对吧？” 终于，尹朝有了动作。 “当然不会，这岂不是中了游戏制造者的，诡计？” 他最后两个字说的缓慢又清晰，眼神似有似无的抬高，正好与水晶屏幕上的镜头对视。 像是一场盛大的舞台，而尹朝，是舞台上惯会抓住镜头的合格表演者。 屏幕外，白发女人白色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 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镜头的存在，就知道自己在窥探着他。 反观身侧的两人，松弛又悠闲。 白发女人收回视线，她不相信会有人破开局面。 斗兽场的野兽，无论哪一方获胜，都不过是人类用来观赏和游戏的商品。 028有些疑惑的顺着尹朝的视线往上看去，除了白皑皑的雪，他什么也没看见。 “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028下意识询问。 尹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缓慢地念出了白发女人在他进来时制定的规则。 “只有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生存下来的人，才会活着出去。” 他没有带任何语调，却让人听起来莫名觉得充满了危险。 028眨了眨双眼，慢慢地从背后靠近了尹朝。 漆黑的眼角向上挑起，咧开的嘴里露出锋利又坚硬的牙齿。 这样的距离，再加上眼前人对自己毫无戒心。 若是在此刻动手，似乎也能够做到毫发无损的完成游戏。 028得意似的笑出声来，然后在尹朝转身之际后撤一大步。 “嘻嘻嘻，我刚刚可是能杀了你。” 他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狂妄又兴奋的将自己认为的功勋一一列举。 尹朝没打算理他，敷衍似的回了一句，“哦，然后呢？” “我说我能杀了你，但是我没有杀！” 你不该感谢我？028将剩下的话吞进肚中，只剩下满腔的幽怨。 他学着月影尸体躺在雪地上的姿势，原封不动的并排躺在她身侧。 那双像是墨水一般，流淌着世间最为漆黑的双眸里，难得看出一丝落寞的情绪。 “天上每天都会升起太阳吗？” 028像是充满好奇心的小孩，询问道。 尹朝似乎也被他这样的状态吸引，歪着头，罕见的耐心回答。 “当然，通常来说，太阳早上八点升起，晚上八点落下……亘古不变。” 028闭上双眼，语调平缓，像是讲述着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以前活在实验室，没见过太阳。 后来脱离那个世界，又掉入了冥界。 杀戮是我唯一活下去的方式…… 那里也没有太阳。” 尹朝垂下眼睫，阳光在他眼睑下打出一道阴影。 没有阳光的生活，好像是028从出生起就注定的结局。 它是一个异类，彻头彻尾的异类。 忽然，028坐起来，只有边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结束游戏！” 那双漆黑的眸子反射着光点，尹朝没有继续追问结束游戏的办法。 028有些气恼，又躺了下去。 然后，他对着太阳，抬起自己仿佛利刃一般的尖爪，在脖颈上轻轻一划。 头颈分离的瞬间，黑色的血浆像是他眼睛的颜色，一股股流出来。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结束游戏。 杀了我，或者，我杀了我。 028躺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 屏幕外的白发女捏碎了手边的冰椅，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事情会发生到这一地步。 她想看到的是作为神的尹朝狼狈的进行游戏，然后被规则戏弄。 第222章 而不是这样，保持着优雅又像是看戏者的姿态，轻而易举获得生存机会的模样。 商屹面色不改，只是出口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高调。 “轮到你的环节了，宣布结局……或者，继续游戏。” 第 187章 我是个怪胎 常年身居高位的主神仿佛早已看破白发女人规则中的漏洞。 他轻而易举的点破，但却任由她胡作非为。 仿佛一个袖手旁观的路人。 白发女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站起身，走进了屏幕之中。 她能够感受到，那个奇怪的东西确实自己杀了自己。 整个世界尚存的生命迹象，也只有尹朝一人。 白茫茫的世界没有丝毫改变，一如她离开的那天。 白发女人抬起自己纤长的手指，拈起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 仿佛生命的消逝，握在手中，却抓不住。 她抬头，看见懒散站着，直直盯着她的尹朝。 “你赢了。” 白发女人的声音传入脑海，带着轻轻的叹息。 尹朝听见后，垂眸的同时勾起嘴角，像是一只表面恭顺，却暗藏野心的小狐狸。 白发女人自然察觉了，她微微抬起下巴，有种报复成功的爽感。 傲娇又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下去。 “但是很可惜，游戏……继续。” 太阳依旧高高悬挂在天际，灼热的温度永远也化不完经年累积的冰雪。 尹朝猛然抬起头，眼里透露出不解，像是追问老板不合理规则的苦命打工人。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只要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生存下来的人，就会活着出去吗？” “为什么食言？”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白发女人一点点走近他，想要将这人脸上的绝望印入脑海。 “是你，没有听清楚规则，不是吗？” 她缓慢而又恶趣味的重复起当初的规则。 “只有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生存下来的人，你才会活着出去……切记，不要违背鬼怪的意志。 但是……从刚刚开始，这片大地上…… 可不止有你一个活着的人……” 尹朝似乎听明白了白发女人的弦外之意，他震惊又大喊着说出口。 “不止有我……还有你！” 话音刚落，周遭的风雪开始不停翻滚起来。 仿佛故事进入了高潮，就连背景音乐也开始变得激昂。 在白发女人的世界里，她像是神明一般，其余人都是被禁锢住自身能力的蝼蚁。 规则，由她而创造。 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捏死尹朝。 要想杀掉她，无异于螳臂挡车。 白发女人仰头感受着天际的波动，除了自身以外，毫无变化。 她原本还害怕那两个不务正业的神会来阻止她，现在看来，只是自己多虑了。 一阵迷眼的风暴迎面吹来，尹朝抬起手臂遮挡。 等到视线恢复时，白发女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她睁开那双血红的眼睛，细长的瞳孔像是不适应阳光一般微微颤动着。 “我看见了，她被杀死的样子，我要你也体验，同样的痛苦。” 尹朝像是被定在原地，双眼渐渐变得无神。 然后，他仿佛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抱着头尖叫逃窜。 “啊啊啊！火！火！好大的火！” 可笑又狼狈的样子，使得白发女人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她审视又看戏似的站在原地，瞳孔因为大仇得报的兴奋颤抖的很厉害。 尹朝蹲在地上，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看上去似乎已经濒临崩溃。 白发女人觉得这场游戏自己似乎玩腻了，于是她伸出纤细的右手，毫无血色的肌肤几乎与雪地的白融为一体。 食指指着尹朝，其余五指微微弯曲。 她现在就要他灰飞烟灭。 白发女人从未张开过的嘴唇微启，但还没等她说出话来。 那个疯疯癫癫刚刚还抱头鼠窜的尹朝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发女人顿住，眼睛止不住瞪大，血丝一点点从眼眶周边蔓延至全脸。 如同皲裂的瓷器。 尹朝停下了笑声，抬起头，眼底满是笑意与嘲讽。 “我演的好吗？” 他勾着嘴角询问，明明举止正常，眼底蕴含的疯狂却比刚刚浓郁的多。 尹朝缓缓站直身体，舌尖抵在上颚一侧的尖牙上。 这次轮到他扬起头颅。 忽然，他转换了表情，一如刚刚害怕的样子。 “好害怕呀，你也想让我被烧死吗？” 这随意切换的两种情绪，充满了嘲讽意味。 白发女人脸上的血丝越来越密集，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你该死！” 她张开嘴巴，嘶哑又粗粝的声音带着一阵狂风朝着尹朝卷来。 尹朝站在风暴中心，周身有一圈淡淡的烛光。 不知在何时，他似乎不用刻意拿出长杆灯，也能随意使用它的技能。 就好像变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白发女人的嘴巴和眼睛里不停有粘稠的黑色液体流出，散发出一股股恶臭。 这和她之前宛如冰雪精灵一般的外表截然相反，仿佛清透的琉璃盏内装满了下水道污水。 第223章 一旦留有裂缝，全然破碎。 她大声吼道，“你本该自觉死去！是你自讨苦吃！” 风暴伴随着白发女人越来越波动的情绪增强，这个世界好像与她融为一体。 她的情绪、乃至于动作，都能随意影响气候。 黑色的粘液越吐越多，它们附着在地上，有生命一般蠕动着。 所有途经的东西，都会被那些粘液吞噬。 这让尹朝想起了黑洞，吞噬一切的黑洞。 眼看着粘液就快接触到他周身烛光，白发女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没有用的，我能够吞噬一切！” 话音刚落，一只漆黑的、长着锋利指甲的手出现在白发女人颈间。 “哦？吞噬一切？但你只顾前不顾后啊？” 028戏谑的声音响起。 他脖颈上只有半颗脑袋，里面鲜红色的组织正肉眼可见的生长着。 白发女人占据大半张脸的眼眶剧烈扩大了一些，用沙哑又不甘的声音道，“你，还活……” 没等她说完，028便动手割掉了白发女人的头颅。 他左右动了动新长出来的脑子，看着地上灰飞烟灭的尸体，自嘲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我是个怪胎。 轻敌害死了你。” 第188 章 重获新生 雪花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雨。 尹朝侧头，看见月影被飘雪掩盖的尸体。 他无能为力，在副本中死亡的人，就像是没有留下存档的文件。 删除之后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在他走神的这片刻，028惊呼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尹朝抬头，看见一个缓慢形成的黑洞，还有黑洞前的028，他正低着头，观察着脚下的花枝。 漆黑的枝丫像是某种树上掉下的干枯树枝，只是顶端冒着两颗嫩绿的小芽。 “这是什么？” 028朝着尹朝询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冒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028身边。 枝丫顶端的绿芽开始一点点生长起来，变成两颗花苞。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契地等待着花苞绽放。 不一会儿，一朵桃花和玉兰相继绽放。 它们美的不似凡物，舒展的花瓣像是精致的艺术品。 028有些好奇，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在指尖距离花瓣不足一厘米时被尹朝拦下。 028疑惑的看向尹朝，“怎么了？” “你仔细看看。” 在他刚刚想要触碰的那片花瓣上，竖起了毛茸茸的，细密的小刺。 不经意下很难看清，但尹朝听尹芮讲过，双生花曾试图吞噬商屹。 所以他格外留心。 “这是……”028有些看不懂，但也乖乖收了手没再想着去触碰。 风雪越来越大，仿佛在驱赶着两人离开。 028眯起眼睛，走到黑洞前望向后方。 尹朝没有跟上，他双手插兜静静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花枝，肩膀和头发上堆着积雪。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028喊了一声，“走吧！再不走雪快把这地方盖住了！” 尹朝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示意他听见了。 028见喊不动人，有些无奈的走到尹朝身边。 “那女人已经死了，这花只不过是她们的原型，快走吧。” 他象征性的劝了一句，没成想尹朝竟然有了反应，继而转头看向了自己。 028有些懵的瞪大了双眼，“怎，怎么了，我说的……有问题？” 他有些结巴，因为尹朝的眼神很冷漠，这是他从未在尹朝身上见过的眼神。 不过那样冷漠的眼神只一瞬便消失不见，快的让028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说的没有问题。” 尹朝回答。 然后蹲下了身，与花枝齐平。 他缓缓贴近花枝，像是同某人说着贴耳的悄悄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像是情人之间亲昵的呢喃，连尾音都带着让人着迷的缱绻。 但说出口的话却分外冰冷。 “刻意选在这样显眼的位置，若是玩家忽视了你，当然是最优的打算…… 若是玩家有足够的好奇心，或者想要斩草除根。 这正中你的计划，不是吗？” 028听的一愣一愣，看见尹朝微笑着，从雪地中站起来。 他继续说着，“正如桃花仙，她诞生于欲望和杀戮，欲望不止，杀戮不止，她便不会灭绝也不会消失。 你们虽然是双生花，但我却一直没能看清你的底色。 玉兰……” 狂风裹挟着刺骨的雪花袭来，尹朝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忽然，像是断触的缆线被接通。 他高兴的笑起来，如同痴迷于某种兴趣爱好的疯子。 “我知道了！哈哈！” “你也是欲望，活下去的欲望，是吗？” 在尹朝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那株漆黑的花枝颤抖了半分。 这更加确定了尹朝的猜想。 白发女人，也就是双生花中的玉兰，她是教会信奉的主。 血祭十字架、寻找纯洁的肉体，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为了让濒死之人复活。 第224章 于是教会聚集的，全都是想要复活或者得到永生之躯的信徒。 他们唯一的信念、最大的欲望，便是活着，永恒的活着。 这，也是玉兰需要汲取的养分。 尹朝的眼神变得傲慢又疯狂起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花枝，“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是吗？” “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 “自相残杀才能获得游戏胜利，于是既有了杀戮的欲望，也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但是很不凑巧，你选中的，都是一些怪胎。” “没有求生意志的月影，杀戮如同呼吸一般的028，他们没有欲望，这才是你的死局。” 话音刚落，双生花开始一片片凋落，就连整个世界也开始消逝。 尹朝勾起嘴角，嗤笑一声，“无聊的把戏。” 然后转头，拍了拍028的肩膀，看向逐渐变化的黑洞。 方才的黑洞，同样是玉兰的一个陷阱。 他们说不定会穿过黑洞后被困在某处，也说不定会直接被吞噬。 现在出现的，才是真正的出口。 就在尹朝一脚快要踏进黑洞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028也被迫停下。 “又怎么了？”028问。 尹朝转身，温和的看着028，“我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他说。 “什么事？”028还以为又是什么陷阱，戒备的看了看四周。 直到目光回到尹朝身上时，028发现，那个方才一闪而过的冷漠神情，再次出现在了尹朝脸上。 两人四目相对着，强大的压迫感使得028下意识想要后退。 “你知道月影死前拜托了我一件事吗？” 他问028。 对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然而下一秒，一把匕首刺进了他心脏。 “她说，只有我能够完成。” 尹朝换了一副表情，笑了起来。 他看着倒下的028，还有插在他心脏上那把属于月影的匕首，晃着受伤的手，后退了半步。 028是杀不死的，除非是尹朝。 他在刺向028心脏时，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血液顺着匕首侵蚀028的心脏。 区别于以往，028躺在雪地里，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又冰冷。 他想，这次，他恐怕是真的要死了。 模糊的视线内，尹朝还站在原地。 他听见对方说，“拒绝洗白，028，你有罪。” 黑洞的另一边，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个忽然出现的黑洞，只能看见，却摸不着，像是单向通道。 “尹哥他们会出来吗？” 白语担心的询问最前面的午夜。 “会，等着。” 他回答的很简短，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说完这话后没过几分钟，副本大厅内的灯光像是接触不灵似的闪了几下。 紧接着，黑洞也开始越来越小。 午夜连忙站直了身体，连同身侧的洛凌跃一行人也都凑近了黑洞。 浑身是血的尹朝慢慢走了出来。 然后黑洞消失。 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一侧的口袋里不断渗出黑色的粘液，像是装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没事吧？” 有好几个声音一起询问。 尹朝环顾四周，靠在午夜身边，回复道，“我没事，但月影……” 他没有将话说完，不过所有人都在这无言的沉默中明白了一切。 午夜任由尹朝靠着，直到人群散的差不多，他们走出了副本广场。 尹朝站在车前，将满是血的双手从口袋里抽出。 “我需要一个容器，能够装下它……”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漆黑的，跳动的心脏。 午夜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尹朝，然后走到后备箱拿出了一个箱子。 “先装在这里面吧。” 他递给尹朝。 同车的洛凌跃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的看着那颗心脏。 他一点也不想靠近，只感觉那颗心脏像是一团腐烂的淤泥，脏的要死。 上车后，午夜才出声询问，“你杀了它？” “……嗯。”尹朝似乎有些疲惫，闭着眼靠在车后座上。 “也不算杀了他，算是……让他重获新生……” 说完后，便再也没了下句，就这样睡了过去。 后备箱，那颗黑色的心脏鲜活的跳动着，正一点点慢慢变大。 第189 章 结束副本 好好休息了一晚后，尹朝被清晨刺眼的阳光晃醒。 他坐起身，拨了拨自己有些叛逆的头发。 等到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时，才发现自己家里有些不对劲。 餐桌上的洛凌跃正吃着煮好的白粥，面前还有几份简单的小菜。 “你在哪儿买的早餐？这附近新开的？” 尹朝抢过洛凌跃手里的勺子，尝了一口后满足的眯起眸子。 洛凌跃也没生气，摇摇头示意他去看看厨房。 他好奇的皱起眉头，走到厨房门口，往里面探头看去。 穿着黑色短袖的午夜身上挂着蓝白格子围裙，绑带束在腰后，显得腰身纤细又遒劲。 察觉到脚步声，他一手端着平底锅把手，一手拿着两个鸡蛋。 第225章 额前的刘海服帖垂落，挡住锋利的眉骨。 少了以往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要吃煎蛋吗？” 午夜问道。 没有多余的语调，却充满了生活和平常的气息。 尹朝弯弯眼角，“要吃，吃两个！” 客厅的洛凌跃也喊道，“我也要两个！” 饭后，尹朝从冰箱拿起一块解冻的生肉， 他来到洒满阳光的露台，打开面前这个装着黑色肉块的透明箱子。 然后将生肉递向肉块。 原本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的黑色肉块，在见到生肉的那一瞬间开始蠕动起来。 像是某种没有壳的蜗牛，它将生肉整个包裹住，长出细小的口器开始啃咬着。 尹朝笑笑，仿佛对待听话的小狗，贴心的提醒它慢点吃。 “你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它新生？” 午夜靠在露台的门框边，抱着双手，询问道。 尹朝关上透明箱子的盖子，站起身，对着新鲜空气深呼吸了一口。 直到将胸腔的气息完全吐出，他才回答。 “匕首刺进028心脏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掉。 这也是我站在黑洞前犹豫许久的原因。 他有错，可是我忽然……不想让他死去。 或许就像是溺爱孩子的父母，我脑海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本性不坏，他会改的，只是需要不同的环境……” 尹朝自嘲笑笑，转身看向午夜。 “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午夜，如果028……不会改…… 那就是我的错误…… 你会……” 不等他说完，午夜站直了身体，眼神中充满了认真。 “我会。” “我会永远站在你的一方，在我这里，你不会犯错。”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花朵的馨香。 像是清晨沾满露水的栀子花，让人止不住心动。 尹朝眨眨眼，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黑猫从露台的围墙上跳下，喵了一声表达自己睡梦被打扰的不满，然后扭头走掉。 就这样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在某一天的早晨，许久未见的尹芮和商屹忽然出现在家中。 两人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是像小媳妇一样端茶倒水的午夜。 尹朝扯扯衣领，试图遮住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但是动作太过明显，不仅没能遮住，还被两个父亲看的一清二楚。 商屹生气的哼了一声，然后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午夜。 尹芮招呼他来坐下，说有重要事谈。 尹朝拘谨坐下，“什么事？” 似乎真的是重要的事情，两人的神情在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尹芮挥了挥手，整个空间被黑暗吞噬，四周变成了巨大的屏幕。 每一面屏幕上，都播放着不同的故事。 被送上花轿的新娘、下雨天的屋檐、山村的小路…… 有的是尹朝经历过的副本，有的是其余玩家经历过的副本。 “这是副本的世界。”商屹开口，“每一个世界都服务于游戏。” “于是故事的主角开始不停陷入循环，它们痛苦的挣扎着，却改变不了神降下的秩序。” 商屹停顿片刻，继续说起。 “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办法……” “一个……结束，的办法。” 尹朝似乎是被震惊到，兀的抬起双眸。 是的，结束。 他早该想到的，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对于副本的态度。 是结束，他想结束这样的生活。 在朋友死去时想，在看见副本npc的经历时想…… 或许没有副本，他们本该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就像是月影为自己创造的世界，就像是原本幸福的金梓和赵清……太多太多。 他们本该活着，那些副本的npc婻諷也本该解脱。 “该怎么做，该怎么结束副本？” 尹朝双眼变得坚定起来，他看向商屹，询问着。 “……我时常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商屹回答。 “我不忍心祭司再次在斩首台上落泪，也不忍心空旷的神殿前他会独自起舞……” 商屹转头看向了尹芮，眼眸中似乎有璀璨的钻石。 “成为主神前我是世间万物的化身，我冷漠却又多情、残忍却又善良……” “像是矛盾的集合，我不明白我自己，即使我是神。” “于是我随意挑选婻諷了一个世界，我希望能在那个世界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为人类带去文明与技术，但是他们并没有向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于是，我降下赞歌，为他们带来信仰。” “人们称我选中的人为祭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没能找到答案。” “于是我开始心不在焉，直到察觉自己犯了一个小错，选中的祭司变成了男孩。” “我有心弥补错误，本想直接抹去这个小插曲，但人类似乎接受了他……” “于是，我开始潜伏在他身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我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总是能轻易牵动我的情绪……” “我才意识到，我爱上了这个新的祭司。” 他说着，转头紧紧抓住尹芮的手。 第226章 像是当初在全城人都死去后，自己终于能带着心爱之人冲破禁锢时紧紧握住的手。 第190 章 执行者（完结） “我不想有人进入那个副本，但这不是我制定的规则，我只能避免，却不能完全制止。” 商屹眼神凌厉起来，“这是我萌生出结束副本的初始。” 尹朝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记得上一个副本里说过，没有生命体存在的世界，会崩塌掉。” 但是要想屠尽所有世界的鬼怪，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商屹摇摇头，“不，不需要。” 他直直望着尹朝，“只需要你，同时拥有主神和邪神身份的神，制定出新的规则。” “你是说，让我打破原有的规则？”尹朝有些不可置信。 他从没尝试过用新的规则打破原有的规则，自己使用神的技能，也只有寥寥几次。 并且都是在没有规则的基础上添加。 “会不会太危险了？”尹芮有些担心，“如果朝朝被规则吞噬怎么办？” 是啊，面对未知的事，好像谁也没有准确的信息。 忽然，尹朝站了起来。 他眉心微撇，看着尹芮和商屹，“我愿意尝试，尽管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尹朝拿出了卷轴，快速在两边写下四个字——“结束副本”。 他好像一直都在看着朋友们死去，不止朋友，还有那些或无辜、或可恶的人。 如果说死亡是每个人的终点，那也不应该死在副本中。 没有尸体，也没有死亡证明。 就像消失在现实世界中，完全没有了存在的痕迹。 他记得前两天去参加月影的葬礼时，天空中下着小雨，山间飘着薄薄的雾气。 白谈墓碑前的那棵树又长高了许多，知更鸟在树枝上蹦蹦跳跳。 尹朝想，如果死亡对于月影来说是一个好的结局，那白谈呢。 他会觉得死亡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好的结局吗？ 不会的。 那不是一个结局。 那是一场遗憾。 “我希望，不信爱之人，终将被爱包围。” “被梦魇缠绕之人，能够冲破火场。” 他垂下眼眸，静静看着周围的变化。 尹芮感受到能量波动，惊恐的想要去拽住尹朝手腕，却还是被巨大的力量拖出了结界之外。 漆黑的空间慢慢变得明亮，金黄的大婻諷殿上，坐着一个像是小山一样的人。 他闭着眼睛，慈眉善目，释放的威压逼的尹朝站不稳脚步。 尹朝眼瞳微颤，被身侧之人扶住。 “别怕，有我在。”午夜轻声安慰，眼睛却警惕地看着正前面的巨人。 等到他定住心神后，大声询问，“你就是，制定规则的，神？” 巨人嘴巴微张，说话的声音似乎带着声波，如同一阵大风吹来。 “我制定副本秩序，尽管神明世代更迭，但千年未改。” “那我现在，要是叫你改呢？”尹朝尽量站直了说话。 巨人笑了起来，“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弱的神明，力量与秩序，才是我穷尽一切追求的终极。 至于那些想要阻拦我的蝼蚁……” 巨人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杀了，也不足挂齿。” 话音刚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尹朝体内撕扯，他开始嘴角渗血，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午夜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水波，听不真切。 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他知道，这是秩序在他体内冲转，他会被秩序所撕裂。 记忆中闪现自己第一次进入副本时的场景，像是人之将死前夕会出现的走马灯。 他转头，想要努力看清午夜的面容。 像是完成最后的遗愿。 有那么一刻，午夜看着尹朝七窍流血的样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他可能真的会死的想法。 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直到尹朝跪在地上，转头看向了自己。 午夜脑海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滴，玩家午夜，称号：执行者，等级50……】 【等级51……】 【等级52……】 【……】 【等级无法估计。】 【擅长技能；执行者，下可斩鬼怪，上可杀天神妖邪。】 系统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午夜呆呆望着尹朝，尹朝也同样望着午夜。 高座上的巨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微微睁开的眼缝继续打开，一双金色的眼瞳显现。 然后，那个与最弱神明同行的男子手握黑剑，直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巨人想用秩序将他杀死，可是这人似乎不存在于秩序之中。 又或许，秩序已经将他杀死，但是他又在同样的地方完好无损的重生。 重生的速度极快，快的像是没有死去过。 “秩序，秩序，秩序才是……” 巨人话没说完，黑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尹朝体内撕裂的感觉骤然消失，他站起来，看着午夜一点点朝他走来，世界在他身后慢慢消失。 带着金色的光点。 仿佛一场婚礼。 —— “喂！白谈，这周末有空吗？” “那你准时到，来参加我的婚礼。” 第227章 “对，和午夜的。” “喂，白语，你在你哥旁边都听到了吧，准时到啊，别忘了捎上安娜，我知道她肯定和你一起呢。” “喂，万俟新司，参加婚礼啊，我看到你在卷轴上写了，准备的礼物能不能别写那么详细，一点新鲜感没了！” “喂，你好阿姨，我是风访枫朋友的哥哥，对，邀请他周末来参加婚礼。” “好嘞好嘞，不会添麻烦的，还怕给您添麻烦了呢！” 挂了电话后，尹朝叹出一口气，在本子上又翻了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他转头望着正在做饭的午夜，大声喊道，“良辰、龙藏和安念你都邀请了吧！” 午夜挽起袖子，将手边的碎肉丢给乖巧坐在一旁的小黑猫，“说了。” 他回。 尹朝点点头，思考着还有谁忘记了。 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一头长发的洛凌跃和少年模样的028浑身泥灰走进来。 活脱脱两个脏孩。 两人似乎多看对方一眼都会爆炸，就那样互不相看的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漆黑的脚印。 尹朝咬紧牙关，从唇缝里挤出两人的名字。 “洛凌跃！尹尔巴！滚去打扫干净了再进来！” 于是两人又灰溜溜跑去卫生间拿出工具，把地板拖了干净。 直到饭后，两人还是保持着方才互不相看的态度。 尹朝和午夜将他们叫到跟前，严肃的像是教导主任。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打架？” 洛凌跃白了尹尔巴一眼，没好气道，“他打个人都打不明白，我指挥他两句，还跟我急了。” 尹尔巴听见这话，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喂！洛凌跃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打人不是为了你啊！” “要不是那两个混混先……先说你……我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 洛凌跃完全没有察觉，继续输出，“轮得到你来，要是你别多管闲事，让我出手，那两个混混还能活蹦乱跳的逃走？” 尹尔巴无话可说，歪着嘴嘟囔，“我就不该替你出头，白被你打了一顿……” 最后，两人的矛盾还是被尹朝和午夜暴力解决，勒令握手言和。 虽然不情不愿，但第二天两人还是高高兴兴上学去了。 至于尹芮和商屹的地址，尹朝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肯定，自己婚礼那天，两人百分百会出现。 ——the end （之后应该会随缘掉落一些番外，类似平行世界，如果世界一开始就没有副本的剧情。）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