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门口被人设了禁制。
皂荚按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使力,力气却像是用到虚空当中,挡住她的东西依然一动不动。
皂荚收回手,将目光投向洞边的散发着幽香的藤蔓。
她这才看清楚,发出香味的不是绿色的叶子们,而是藏匿在叶子中间白色的小花。
花只有半刻米粒大小,香气也未曾因为她离得近变得浓郁。
皂荚皱眉,似乎从她闻到香味开始,味道便一直是这样,不浓不淡。
适合用来做香囊。
估计能买个好价钱。
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泛起,她便直接动手,手腕翻转间冷光闪过,一截长长的藤蔓便从垂落到她手中——
“救命啊!!!!!”
皂荚蓦地回头——
魂体一坠,她睁眼便回到了自己卧室中。
她仍然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躺在床上,只是手上还握着刚刚割下的大截藤蔓,在漆黑的房间中泛着诡异的绿光。
“有鬼啊!!!救命啊!!!!”
皂荚坐起身,顺手将它扔在地上,推开房门,大步朝庭院走去。
凄厉的惨叫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皂荚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隔壁十九号灯火通明,但并没有感受到厉鬼的气息,想来是今天她破了隔壁门口黄符给他招来了爱恶作剧的小鬼。
她在这里设了点儿东西,厉鬼不敢靠近。但普通的捣蛋鬼还是可以来去自如的。
她破掉隔壁的符咒原本确实是想给那人一个教训,但无论如何,那人刚刚的惨叫把她从诡异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皂荚撑着二楼的栏杆,在空中借力轻轻一跃,翻过隔壁的围墙,直接落十九号院子里。
一码归一码,于情于理,皂荚该去看他。
院子里阴气森森的,皂荚刚一落地,便听到屋里传来小孩子们嘻嘻嘻哈哈的声音:“这个大胖子,我看到他卖假货给一个老太太,多缺德!”
“就是就是,他还让道士做法赶走我们,不让我们来这里玩儿!”
“黄泉路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儿,他抢了就算了,还让人来打我们!”
“嘿嘿嘿,趁着今天勇哥出去办事了......”
“打他!”
“揍他!”
“锤他!”
“让他赖在我们家还欺负我们!”
“嘻嘻嘻嘻......”
而后屋内乒乒乓乓的声音愈发响亮,朱富贵的哀叫声在静谧的夜色中越来越明显。
然而其他店铺一点动静都没有。
皂荚:“......”
想来这人的人缘是真的不好,一个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连朱富贵的惨叫声都没了。
四周静悄悄的。
小鬼们用了掩耳的法术,却躲不过皂荚的耳朵——
“诶?是不是有人来了?”
“不然我们走吧?被勇哥知道我们来了,到时候又是一顿揍......”
“是噢......勇哥收了他们保护费,我们这样是在砸他场子诶?”
“走吧走吧。”
“下次再找机会揍他!”
而后皂荚便听屋内一声闷响,男人短促地叫了一声后,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鬼按次序从门房穿墙而出——
正正对上笑眯眯的皂荚。
小鬼们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
按道理,他们知道普通人是看不到他们的,但皂荚目光所及,正好是他们所在的地方,而他们也在看到皂荚的瞬间,出于本能的畏惧了。
三只小鬼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领头那个小鬼鼓起勇气:“你......看的见我们?”
皂荚笑眯眯地点头。
小鬼戒备道:“你要干什么!”
皂荚和蔼的自我介绍:“我是专门捉鬼的。”
三个小鬼:“......”
“哇!”最小那个猛地蹲到地上,哭了起来:“我们什么都没做,没干过坏事不要抓我们!!”
第二个小鬼的眼里也迅速漫起泪珠,啜泣了起来。
连刚刚问她话的小鬼,双腿也打起颤儿来。
皂荚:“......”
这届捣蛋鬼的质量不行啊......
她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哭天喊地的?
“这位小姐姐,我、我们什么都没干......他们俩都是我指使的......呜呜呜呜......”领头的小鬼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你要吃就吃我,他们、他们不好吃呜呜呜......”
皂荚看着眼前号丧的小鬼们,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笑:“你的意思是你好吃?”
另外两个小鬼当即嚎了开来:“他、他也不好吃!”
皂荚:“......”
皂荚冷漠脸:“不管你们好不好吃,都跟我走。”
说完,她不顾三只小鬼惊惧的眼神,上前一步手诀一捏,一手一个,将定住的小鬼丢进了自己院子。
而后皂荚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抬腿迈进了朱富贵的屋子。
***
目之所及,一地狼藉。
但小鬼们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架子上值钱的物件儿都还好好的摆着,碎在地上的无非是些锅碗瓢盆和枕头棉被什么的。
一个雪白的肉球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白花花的一团,简直辣眼睛。
皂荚左手成拳,放在嘴巴前,咳嗽了两声。
前方瑟瑟发抖的肉球蓦地一哆嗦,顿了下来。
皂荚也不催他,找了把椅子,等着朱富贵自己转身。
朱富贵做好心理建设后,回过头就看见今天被她嘲笑的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个黄色的东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皂荚:“看不出来,你还挺白的。”
朱富贵:???
哪里来的女流氓!?
他蓦地站起身,怒从心起:“谁让你进来的?!”
皂荚收起笑:“看样子我来错了。”
皂荚:“我这就去把那三只小鬼放回来。”
朱富贵小腿当即就是一哆嗦,连忙大叫:“别呀!”
皂荚面无表情:“打扰了,告辞。”
朱富贵猛地朝前一扑,抱住皂荚大腿:“这位姑奶奶,是我今天狗眼看人低,你就救救我吧!”
皂荚动动腿,扯不动。
求生欲真是很强了。
她低下头,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朱富贵,冷漠道:“收钱的。”
朱富贵忙不迭点头:“我有钱我有钱我有钱!”
十分钟后,皂荚坐在朱富贵店铺上座,朱富贵一身西装革履低眉敛目态度端正地给她奉茶。
皂荚用茶盖推开茶沫,轻轻啜了一口:“说吧,你怎么惹上这些小鬼的?”
朱富贵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
皂荚:“是吗?”
在朱富贵惊惧的眼神中,皂荚笑眯眯的重复刚刚在院子里听到的小鬼们的话:“可是他们说你骗老人、卖假货、还赶他们出地盘......”
朱富贵油光满面的大白脸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不等皂荚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古玩店谁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我最多就是把明前的官窑当做宋代的钧窑卖,多赚个万儿八千的......”
“这黄泉路家家户户都不太平,我害怕请个道士来驱鬼怎么了?!”朱富贵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知道这街开发前是坟冢,逢年过节都和街坊们去十字路口给他们烧纸钱烧金箔。”
“就算我出的少点儿,我也没像有些人一样,赖着不给啊......”
朱富贵说得抽抽搭搭的,很是委屈。
皂荚心头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茶盏不轻不重地往红木的桌子上一放。
嗒。
瓷器和木头碰撞的脆响唤回了自怨自艾的朱富贵,皂荚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四周:“你这不是也没损失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