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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正在痛苦走向终结。

    不知过去多久,稚宁身体渐渐没了挣扎的幅度,四肢和发丝一样变得轻盈,连同车子一起下沉。

    这一刻,世界静了,稚宁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越来越慢。

    同一时间。

    赵家设立的医疗研究室里,喷涌的鲜血溅洒在无影灯上。

    池昼赤身裸体躺在手术台上,胸膛被手术刀划开,子弹击碎的部位血止不住,地上堆满了止血棉。

    失血过多,体温流失,濒死之际,池昼脑海中浮现出他悲惨的一生。

    充斥着阴霾,没有一点温度。

    嘲笑、谩骂、驱赶、白眼……阴影笼罩着他黑色的灵魂。

    仅仅拉着赵寻锋夫妇同归于尽,没能除掉赵煜阳兄弟二人,是池昼唯一的遗憾。

    但也无所谓了,他尽力了。

    对于这个世界,池昼早没有了留恋。

    他冷眼看着过去,麻木等待着走马灯的结束。

    他这一生实在短暂,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走向解脱。

    池昼闭上眼睛,他其实能听到身边有人想要救他,是赵振廷的人,因为他对赵家还有价值。

    他不愿做别人的棋子,赵家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百年大族最好就此倒台倾覆!

    池昼有意屏蔽耳边的声音,任由自己被浊雾包围。

    可就在这时,银铃般的笑声划破脏浓的雾气。

    是稚宁。

    第192章 为了她,拼命活下去

    走马灯走得匆匆,又在池昼捕捉到稚宁的身影后,定格在少女的笑脸上。

    她戴着他送她的红围巾,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像只活泼的小兔蹦跳在他身边。

    她嘴角始终上扬,纯粹温软,甜甜叫他的名字。

    她说:“池昼,我根本不是薄家的千金小姐,我迟早会被赶出家门,要自己谋生。”

    “池昼,你教教我好不好?教我怎么活下去,我也想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池昼,假如我上网买到假鞋,店家承诺假一赔三,又发来三双假鞋,三三得九我可以再要九双吗?”

    “池昼?池昼!回答我啊池昼!”

    池昼说了‘好’,他答应她,他回答了无数遍,他什么都答应。

    可她似乎听不见。

    她缠住他的手臂,委屈撅起嘴求他,“池昼,你教教我好不好?我想活下去,你教教我!”

    “池昼!你为什么不理我,你讨厌我了吗?连你也讨厌我!”

    “你理不理我?不理我我要走了,我再也不来找你了!”

    她哭了,眼神变得哀怨,她生气了。

    他怎么能惹她生气!

    慌乱激起一股力量。

    手术台上,池昼青白干裂的唇瓣微微张开,“稚宁、稚宁……别走……”

    旁边抢救的医生附耳去听,狂喜大喊,“他有求生意识!快!”

    医生似乎意识到池昼口中的稚宁是唤醒他求生的关键,一遍遍在他耳边大喊。

    “坚持住,活下去!”

    “稚宁在等你!”

    “她在等你,她现在就在外面!”

    “她在哭,她很害怕!”

    “你难道要扔下你的稚宁不管吗?”

    不……

    不!

    深海中稚宁心脏停止跳动那刻,池昼身边的监测仪器波纹重新迸发起伏,垂在身侧染血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握住什么。

    稚宁……

    薄稚宁……别哭。

    他要活着,活着去见她!

    他还没教会她怎么活下去,她一个人会害怕。

    另一边,市医院急救室门口。

    守在手术室外等候向慈出来的薄野,心脏忽然间泛起一阵沉闷迅疾的窒痛。

    毫无前兆的刺痛,堪比心脏病发作,疼得薄野直不起腰。

    他捂着胸口,撑住墙壁,张大嘴大口喘息。

    路过的护士见状,急忙跑来他询问情况,“先生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薄野甩开手。

    为了证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站起身,脸色仍旧难看。

    护士细细打量着薄野的状态,她见过太多因为极度担忧紧张而昏厥惊悸的病人。

    薄野的情况很类似,但明显没大碍。

    她试着转移他注意力问:“你是在担心里面的病人吧?你是她男朋友吧?你们感情真好。”

    薄野心中腾起无法纾解的躁郁,“我不是她男朋友!”

    极冲的语气吓了护士一跳。

    为什么是个人就觉得他和向慈感情好!

    可他却又问:“里面的病人还有多久能出来?”

    护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个大概,“病人车祸双腿受伤严重,抢救需要一个过程,你再耐心等一会吧。”

    “但你别担心,人送来得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后积极认真复健,应该能恢复正常行走。”

    薄野蹙眉,“你意思是她不能打比赛了?”

    “比赛?”

    “她家是开武馆的。”

    护士不敢打包票说一定不行,但真的够呛,“这个还要看这次手术结果以及日后的恢复情况。”

    护士离开了。

    薄野走到长椅边坐下,他手上、身上向慈的血早已干涸,紧绷着皮肤,散发着腥味,令人想要摆脱。